段亦宏感觉到指尖上的血管突突的跳动,他反手握住,让两种心跳的脉动交叠到一起,这一个美妙的时刻,他模糊的想着,他最喜欢的人,他快乐的源头被他握在手心里,他就那样放心的交给他,好像非常确定他会让他得到快乐。
这真是个令人自豪的信任,无论如何不能辜负,段亦宏按住陶涛劲瘦的腰和自己贴到一起,彼此敏感而火热的部分碰撞在一起相互的摩擦。他用力的动着胯,掌握冲激的节奏,陶涛难耐的扭动着身体,仰起头无声叫喊,来不及吞咽的唾液让嘴唇湿漉漉的闪着光,段亦宏掰过他的脸吻上去,交接着激烈的亲吻,分享最后的极乐,超脱了尘世的瞬间,像羽毛一样飞扬而起,而又缓缓飘落。
段亦宏有些脱力,汗湿的胸口贴合在一起,隔着两层皮肤,他甚至能感觉到陶涛的心脏在飞快的跳动,他低下头,细腻而轻柔的吻,陶涛慢慢转过神,给出可爱的回应。
“陶涛?”段亦宏哑着嗓子叫他。
陶涛喘着气,茫然的睁开了眼睛,长睫毛在空气中扫出一段残影,然而眼神是空洞的,空白而茫然,缓缓的眨了几下,找不到焦点,又慢慢合上了。段亦宏百般无奈,只能先抱着他去洗了澡,这次陶涛倒是乖了,只是晕沉沉的抱着他不放,好像随时都会跌倒,段亦宏不敢放开他,潦草的把身上的汗水冲干净就急匆匆擦干。
来不及换床单,好在床还算大,段亦宏抱着陶涛挑了干净的另一边睡下,酒醉,纵情,轮翻的变故抽空了他的体力,段亦宏支持了不多一会,就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过中天之后,一团光斑照亮了床头的一角,陶涛慢慢转过身去,眼睛变得更湿润明亮。
他一直都醒着,虽然醉了,但是醒着,太阳穴里有一根弦在抽痛,一刻不停的抽打着他的神经,让他不能放松也不能昏迷,如此的清醒。
其实今天他冲过去就是求醉的,气氛太好了,不求一醉都似乎是对不起这样的好场面,可惜的是,有些酒越喝越冷,有些人越醉越醒,他看到所有的天与地都远去,可是段亦宏的脸仍然是清晰的,远处的声音全在远方,模糊成嗡乱的背景,只有他的声音是清晰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真是见鬼,陶涛低声的咒骂,给自己灌下更多的酒,越喝头越痛,越痛越清醒。
他看着段亦宏架着自己四处挡酒,忽然发现自己甚至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抗才能克制自己不要扑倒在他身上,偶尔皮肤相接触时会爆裂出像电流一样的火花。
怎么会这样?
陶涛困顿不解。
他知道自己想要是什么,只是不明白,怎么会忽然如此渴望,刻骨的渴望。
曾经他只要坐在他身边就会觉得很开心,只要睡觉时听到他的心跳就会觉得安宁,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再能让他满足,他想要更多。
他愣愣的看着段亦宏对着自己说话,低哑而柔软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在心尖上轻轻的挠,痒得摧心摧肺。他看着他嘴唇开合的翕动,手指擦过他的嘴角,抹去溢出的淡红酒液。
他发现他想要这一切,柔软的嘴唇和干净的手指,想要亲吻他每一寸的皮肤,想要将他吞噬或者被他吞噬。
他听到自己的血液奔流的声音,汹涌而热烈,头越来疼,疼到只有呼吸着他呼出的空气才会得到缓和。
他终于缠到他的身上不肯放手,那是他窒息时的氧气,寒冷时的拥抱,是他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他走投无路时的依靠,黑暗时分唯一的光。
想要抓住,他看到自己在黑暗中急速的坠落,而这是他唯一的绳索。
陶涛模糊的想着,他一定是疯了,然后把这个念头摇远,忘记了一切,他太累了,真的很累,咬牙切齿苦苦忍耐,而现在被欲望的洪流吞没,像着了魔似的疯狂的纠缠,竭尽全力的引诱,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目刺痛,潮湿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段亦宏光裸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金色的光雾。
陶涛忽然确定,这就是他想要的,所有的,一切。
曾经朦胧的模糊的迟疑的疏离的冲动在这一刻尘埃落地,即使冰冷的水流无穷无尽的冲刷也不能让他动摇,更不能让他清醒,他本来就醒着,如果得不到,他宁愿在这样的追逐中死去。
陶涛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袁朗身下精疲力竭的瞬间,也是同样的冲击,超过身体极限的快感,然而那时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性的快感,不像现在,是接近晕眩的速度与冲力,似乎浑身充满着张力,只是呼吸拂过皮肤的微细冲动都让他感动得想要哭泣。
他只想牢牢的抱紧,永远都不再放开,他的身体滚烫,意识飘悠在身体之外,胸口贴合在一起,将心跳合为一拍,从那里传来的脉动似乎正改写着他生命的频率。
这是最美好的时刻,他听到熟悉的呼唤,闻到的全是他喜欢的气息,他的生命中无数的细小的美丽在颤抖,然而转瞬即逝。
陶涛忽然想起苏怡楠咬牙切齿的对他吼出的那句话:“我爱严拓,所以我不要他有机会嫌弃我,谁都行,只有他不行,我不能看到那一天,我受不了。”
怎么可以这样?
陶涛伤心的想,他一边和袁朗纠缠不清,一边却诱惑着段亦宏上床,这太过份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月亮的光斑爬行到陶涛的脸上,月光下幽亮的双瞳中闪出异色的光,一些像流星一样的东西闪过,他慢慢的眨着眼,最后终于闭牢。
阳光落到段亦宏的眼帘上压出轻柔的力度,让他忽然惊醒,一下子就坐了起来,身边空空的,空无一人。
段亦宏困顿的转了转眼珠,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唔,早!”陶涛嘴里塞满了饼干坐在小餐桌上喝牛奶,身上穿着大一码的白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没有扣牢,微微露出锁骨。
“早。”段亦宏愣愣的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半身赤裸,马上又兜回去给自己找衣服穿。
“唔……”陶涛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握着杯子走到内间去看段亦宏穿衣服,拎着自己身上的衬衫道:“那个,我的衣服都不干,我穿了你的。”
段亦宏的脸上又红了一层,无声点头。
“那个。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喝得特醉?”陶涛扶着头,宿醉未醒,太阳穴里仍然在抽痛。
段亦宏顿时愣住,慢慢转过头。
“我刚看到我的衣服都在浴室里,是不是你帮我洗的澡?”
段亦宏僵硬的点点头。
“麻烦你了。”陶涛异常诚恳,眼巴巴的看着他。
段亦宏喉头滚了滚,干巴巴的说道:“没什么。”
“我有没有吐在你身上?”
段亦宏终于恢复了常态,温和的笑了笑:“没有。”
“那就好。”陶涛呼出一口气,敲敲手表:“12小时快到了,我赶着回去交班,先走了哦。”正说着,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段亦宏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挽留。
这到底怎么回事?
段亦宏慢慢把自己袖口的扣子扣牢,视线转到半边床上揉皱的痕迹,如果不是这样掩饰不去的证据鲜明的提醒着他,他几乎也都要相信那一切,曾经让他血脉迸张的悸动,也不过是春梦一场。
段亦宏慢慢把床单拉下来,卷成一团拿进浴室里去,抖落进洗衣机入口的时候,散开的布料扬出微妙的气息,段亦宏把头埋进柔软的绵布中,熟悉的汗味,生涩的青葱的像竹子一样的清淡体味,萦绕着淡淡的香,好像水生植物那样悠远的气息。
他感觉到自己眼睛里的疼痛,硬硬的好像硌了细砂石。
小家伙,你真的忘了吗?
是真的都忘记了吗?
陶涛在西门町的闹市里游荡了一整天,手机关机,切断一切的联络工具,他有想过袁朗可能会找他,但是顾不得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原来他的演技会这么好,完完全全的贴合身份没有一点破绽,如果不是段亦宏僵硬的表情清晰明白的写出了他的惊骇,连他自己都要相信昨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那种搅乱脑浆似的疼痛,没有发疯,没有不可平熄的欲望也没有让他想要流泪的快乐,什么都没有,没有发生过。
陶涛坐在公园铁坐椅上看着来来去去的行人,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掉下来,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爱情,埋了千年的种子忽然萌出了芽,还不及张开子叶就要被掐断。
或者真的只有如此,能够记住他的方式是将他装进心里,虽然那里已经漆黑一片。
从日坐到黑,台北的霓虹在暗夜里闪着光,陶涛抱紧了被夜风吹到冰冷的身体,终于开始往回走,人总要活下去,不能后退,于是只有前进。人生是没有太多选择的,悲伤时独坐一天,已经是很奢侈的享受。
陶涛慢慢踱回到袁朗在郊外的别墅,花园里静悄悄的,主楼里一片漆黑,袁大公子显然还在某间狂欢未归。
这世界真他妈的荒谬,有人痛彻心痱,有人作乐寻欢,陶锐泄愤似的一拳一拳的打在别墅主楼的大门上。
没人开门?
陶锐在疑惑中冷静下来,背后有细碎的声响,像是鞋掌与草叶相摩擦的声音,陶锐慢慢偏过头,手指曲起。
他第一拳打出去的时候留了力,可是对方反击时的重力让他手肘震得生痛,于是随后的一脚飞旋,踢得毫无保留,脚跟砸到对方的脖子上,连哼都不及哼一声,那个人已经像一口破旧的棉布袋子那样软了下去。
而身后的门在这一瞬间打开,陶涛直觉的躲闪,白雾窜进他肺里去,他迷茫的挥出一拳,却不知还有多少力气,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来捆他,陶涛撑起手腕,给自己留出空隙。
陶涛受过专业的训练,对迷药的耐受力要好过平常人,而且他刚才及时屏住呼吸,吸入的并不多,神志昏沉却没有真正昏迷,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对话。
“这小子留下来怎么办?”
“刚好,丢给他抵命……”
他们要做什么?需要用命来抵?陶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神志清醒过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陶涛听到一声门响,试探着睁开了眼,是一楼的储藏室,门窗并不牢固,他们大意了。陶涛小心的挪动着手腕,把腕上藏着一枚刀片从袖口抖了出来,用两个指头挟着,熟练的割开尼龙绳。
头还是很晕,气力不足,陶涛保持着被捆住的别扭姿式,靠在墙边安静的等待,这期间有人进来看过他,背着光,完全看不清面目,陶涛只能依稀的判断出这不是熟人。迷药的劲头过得很慢,一个多小时之后陶涛才渐渐能够自己站起来,长窗上一束束白光从左自右划过,是车灯,袁朗回来了。
陶涛撑着墙,心里骂了一句,拉开窗子艰难的爬了出去。
暗夜,光与影皆凌乱,一如此刻陶涛眼中的世界。
一切的人与物都是模糊的,带着两个、三个或者更多的虚影,像是袁朗的眼睛都被洗去了色彩,幻成妖娆的琉璃色的眼眸,溢彩流光。
袁朗看到陶涛忽然间从路边的树丛里扑出来,脸上还带着蔷薇藤划出的血痕,神色迷惘而急切,他张大嘴,似乎在努力呼喊,可是声音却太轻。
“啊?”袁朗急着想走过去扶起他。
陶涛的表情却在刹那间变得愤怒起来,袁朗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了一个字:走!
他顿时讶异,可是身后的两个保镖已经反应了过来,骤然发难。
袁朗躲过了其中一个,背上却被另外一人砸到一拳,火辣辣的生痛,踉跄着跌了出去。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乱了,分不出敌我,保镖们混战成一堆,别墅的大门忽然洞开,另一队人跑了出来,气势汹汹。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袁朗的聪明才智在这种场面之下全无效,他指尖上发麻,茫然四顾,然而陶涛已经扑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走,回车上去!”
这次离得近,这句话他听清了,袁朗顿时心定,跟着陶涛往车道那边跑。斜刺里有人出来阻档,陶涛躲闪不及,被人一棍子砸到肩膀上,尖锐的疼痛顿时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一些。陶涛握住了棍尾用力一带,右手已经落在了那人的喉头,他手上无力,手,肘,肩全都力道不足,索性整个人压上去……
袁朗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爆响,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惊,陶涛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拉着袁朗夺路狂奔,追兵就在他们身后一步,连急促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车还没有入库,司机呆若木鸡的坐在驾驶位上,满面的惊恐完全不知所措,陶涛把袁朗塞到车里,大力拍打着车窗,吼道:“带他走。”
司机结结巴巴的回应:“动,动不了,车胎爆了。”
陶涛低头看,右边的前轮上卡着一柄匕首。
风声,从背后传来,陶涛就着低头的姿势又缩下两寸,锐风就这么擦着他的头皮掠了过去,刀刃磕到车窗玻璃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留下一道浅白痕迹。
玻璃是防弹的,陶涛的眼睛亮了亮,横肘砸到那人的胸口,拗着他的手腕把刀锋折转回去,没入他自己的小腹里,滚烫粘腻的血液像是爆炸了一样的喷出来,溅了陶涛一身一手。
敌众我寡,混战之中,伤一千,自损八百。
陶涛还没把刀子从那人身上拔出来,后背已经被人砸到了一棍,他后退了一步跌到车身上,双手撑着车顶跃起,重重的两脚踢到对方的胸口。而这时,车子的另一边已经有人在用撬棍撬车门,坚韧的金属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陶涛从车顶上翻过去,一脚侧踢,踢到那人的侧脑。来不及收回腿,从旁边挥来的铁棍已经砸到他膝盖上,陶涛闷哼了一声像风筝一般从半空中跌落,落地时一下沉重的膝击顶到他的胃上,翻江倒海似的疼,剧痛撕扯着他的神经,喉头发甜,鲜血从他口中漫出来,滴落到车窗上。
袁朗从那一摊血色里往外看,外面的一切都是红的,满目皆赤。
他忽然扑过去开车门,却发现整辆车都被司机锁死了。
“开门……开门……我让你开门!”袁朗拍着车窗大吼,怒起,扑到前座上去和司机扭打在一起。
人在濒死的恐惧中爆发的力量是惊人的,那个司机牢牢的挡住仪表盘,死死的拗着袁朗的手臂不放。又是一下沉重的撞击,撞得整个车身都在颤动,袁朗在仓惶中回头,看到陶涛被人甩到车窗上,透明玻璃上半凝的残血被抹开,一个个血手印,触目惊心。
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连同血液,可怕的灼热燃烧在大脑中,袁朗勒着司机的脖子把他拽开,按下了关键的钮,他马上倒回去开门。开门一线,陶涛感觉到身动的异动,反腿踢在门上……车门卡的一声扣牢,袁朗被震得手臂发麻。
“陶……”袁朗心慌神乱,胡乱的拍着车窗。
陶涛满手鲜血,牢牢的指定他,眼睛漆黑灼热,忽然一掌拍在车窗上,借力,飞跃着踢出一脚,在刀光和棍影中穿梭。
一瞬间心静,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两耳中只有心跳声,清晰而沉重,一下一下的撞击,袁朗贴在车窗的玻璃上往外看,他与他相隔不到一个厘米,玻璃窗透明冰凉,几乎看不见分界,但是不得经过,就像某种无处不在的禁制,咫尺天涯不可触及。
时间太漫长,连同动作一起,被拉长,在袁朗的眼底一桢桢划过,警车好像来得特别慢,亮蓝与明红的交错的光,远远的从天际亮起来,袁朗看在眼里居然也不觉得欣喜,歹徒们一哄而散,陶涛再也无力支撑,依着车门滑了下去。
“开门!”袁朗的声音冰而锐,忽而一转,气极败坏的吼:“现在可以开门了吗!!”
陶涛沾了满身的血,染得衣裳尽湿,不知道有多少是他自己的。
袁朗根本不敢去碰他,手指颤抖的贴在他脸颊上,甚至不敢去擦他额角溅上的点滴飞红,怕擦掉会看到伤口,看到破开的皮肉。
“你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