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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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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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瑞方道:“不要说了,真没有王法了,白占我的房子硬不给腾,还敢用强打人。打了人不算,还要喊巡警来,拿我当强盗办,你晚来一步,就被他们把我捆上了。”小庄又向佐文,你同瑞四爷,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今天为何决裂到这步田地。佐文冷笑道:“我一个草木主人,还敢同大帅交朋友?皇陵照相,几乎把我送到断头台上。好容易出来,不但没有一点可怜安慰的意思,连一面全见不着。照这样交朋友,自好拿开水浇,算了吧。从今以后,我可知道大帅是什么变的了。”小庄道:“以前的事你也不必提啦,方才倒是为什么呢?”佐文道:“瑞大人把清仁观买去了,立逼着叫我腾房。我这照相馆一切设备,通共是一万多银子,我求他如数赔偿我,他不但不赔,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带着这一群恶家奴,把我叔父按在地下,发狠凶殴。他老人家,快七十岁的人,哪里还禁得打?我再三央告,他不但不听,反喝令家人,又来打我,连我馆中的家具,也全砸烂了。是家叔逃出去,招呼这几位老总来救命,再晚来一步,小弟就被他们打死了。如今没旁的说,我们先一同到区,再请区里转送检察厅,提起公诉。横竖这个原告,我总当上了。”小庄听这两面全不下台,只得劝道:“算了吧,算了吧。当初是好朋友,现在为这点小事,也不值得打官司。再说瑞四爷是官场中人,佐文也是斯文名士,你二位到区里去,面子上全不好看。莫若先请瑞四爷回宅,佐文也消一消气,有什么话全冲我说,没有不好办的事。”佐文道:“瑞大人怕丢面子,我黄佐文是一个无业游民,不懂得什么叫面子不面子,非打官司不成。”瑞方冷笑道:“你打算我怕打官司吗?我姓瑞的房子,你白占了不腾,无论打到什么地方,也没有你赢的道理。小庄兄你也不必费心了,我同他上区,这并不算丢人。我原是滚车辙泥腿出身,做直隶总督,那是侥幸,要说到打官司,才是本行呢。”佐文也笑道:“你是泥腿,我是讼棍,要说到打官司,只怕你还得拜老师呢!”瑞方道:“用不着吹字,咱们是快骡子快马,走上再瞧。老总你把我们一同带到区里去吧。”朱小庄见这两面,是一面不揭鞍,一面不下马,自己料到也管不了,索性随他们去吧,便说道:“你们二位既不赏脸,我也只好敬谢不敏了。”二人一齐说道:“多谢,对不住。”巡警见没有台阶儿,只得公事公办,说:“你们两造既乐意打官司,随我们走吧。”佐文道:“净姓瑞的一个人走不成!这一群帮凶的打手,老总得一律带区,短一个也是不成功的。”瑞方也说:“他馆里这些伙计,也全是帮凶打架的,老总也得搜一搜,一个也不能放他跑掉了。”巡警到此时,倒有些为难起来,净带他两个,是一定不走;全带吧,二三十人,成一个什么体统?区长岂不要埋怨,说我们不会了事。内中一个伍长叫愣张清,心粗胆大,他是满不在乎,挺身出来说:“要带全带,一个也落不下!”众巡警听头儿这样说,乐得随着,有不是反正是他担,与我们不相干了,便出来两个人,跑至照相馆屋中去搜人。却见拦柜里面,爬着一个,连动也不动。大家认定:这个人一定是帮凶的,听见要搜,所以先藏起来。便连忙过去,想要把他拉出。哈哈,哪知拉了半天,纹丝儿也拉不动,仿佛比石头还沉重呢。却听他一个劲儿地哼哼带喘,又是央告,说:“我不是照相馆的人,是在这里闲坐的朋友,同你们诸位无仇无怨,何必打我呢?”巡警道:“我们不是打人的,你快出来,不用害怕。”那个人慢慢地蹭着,从拦柜里爬出来,却喘作一团,不能起立。巡警一看这人,不觉笑起来,原来此人便是说的那位危险先生周维贤。他最胆小,听见外面打架,早吓得真魂出壳,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好。后来见拦柜开着,他便趴伏在地,慢慢蹭进拦柜去。因为这一座拦柜,尺寸非常之大,要不然,如何能容得下他。后来被巡警搜着,他还认着是瑞方的家人特来打他,因此极力哀告,挺住了身子不肯出来。后来巡警说明白了,他这才放下心去,慢慢爬出。只因他身体太胖,藏的工夫大了,四肢血脉,不能流通,所以立不起腿来。多亏两个巡警,将他架到院子遛了两趟,那伍长催着快走,巡警问道:“这大胖还带他上区吗?”伍长道:“怎么不带?”瑞方一眼照见,连忙摇手示意,说:“算了吧,不用带这废物了。”佐文说不成,废物更得带。好在他自己有车子,也用不着诸位架他。巡警只得将他也扶出大门,早有他的包月车子上来伺候,巡警又把他扶上车子,还是一个拉着、两个推着,一直赴巡警区。佐文故意挽着他叔父霞林,一边走一边哼哼着,仿佛真受了重伤似的。瑞方领着这一群家人,在后面跟随。走到大街上,有认得的,全很诧异,说这位不是瑞四大人吗?为何在地下走着?还有许多巡警带路,难道是犯了什么案?再看一个加大的洋车上,坐着个大胖子,也夹在当中,大家益发不明白是什么案了。
  少时到了区署,巡警上去回话。署长姓庆名余,字子善,是满洲镶红旗人。从前本在瑞方宅里听过差,后来考取巡警,五年的工夫,居然升到署长。也因为他的公事好,又善于钻营,所以历任上司,无不格外垂青。这外右二区,本是一个极冲繁的缺,胆子小的不敢来做,厅丞特特地派了他来,因为他是干员,必能胜任愉快。庆余到任一年,成绩很好,上边连给他记了三次大功。偏偏这一次倒霉,遇着了瑞方这宗案子。巡警上去一回,他又是急,又是怕,又是气,下狠地啐了伍长一口,骂道:“混账糊涂东西,你怎么连瑞四大人全给拘了来啦!似这种口角没要紧的案子,你们看着该了便了,也值得带到区里来给我添麻烦?”伍长道:“我的老爷,你先别着急,我们何尝乐意带他?连清华斋的朱老板出来,全了不好,他们是一头不揭鞍,一头不下马,非叫带区不可,我可有什么法子呢?”庆余为难了半天,说:“这样吧,你先将瑞四大人请到后边来,我先问一问是怎么一件事,然后再发落。”伍长答应下去。少时同瑞方进来,庆余忙请了一个大安,垂手侍立在一旁,听他发话。瑞方也不客气,坐在上面,将佐文怎么霸占他房,还要行凶打架的话,说了一遍。立逼着庆余把那些人一律押在署中,再解厅送检察厅起诉。这叫作一面官司,自己的面子,可以十足。庆余哪敢驳回,只有“是是,嗻嗻”地答应下来。瑞方道:“你既听明白了,我要先走一步。”说着立起身来,大摇大摆地,领着一群家人,径自去了。
  庆余哪里敢拦一拦,自己只得坐堂,叫带黄佐文、黄霞林同周维贤一干人。这些人上来,庆余料想他们不过是些买卖人,只需用雷头风先威吓几句,自然就唬住了,却没想到这一拍,正拍到棘刺上。他对着佐文先问道:“你就叫黄佐文吗?”佐文道:“不错,买卖人便是黄佐文。”庆余道:“唗!我把你这刁狡的东西,你占了瑞大人的房子,霸着不腾,还敢行凶打人。这是天子脚下,你就这样凶横,要到旁处,还了得吗!”佐文一听这话,心里早明白了,冲着庆余笑了一笑,回道:“我告的是瑞方,不知道谁是瑞大人。我们做买卖的人,专讲诚实,不会奉承。大人两个字,是奴才嘴里的称呼,买卖人不懂得。请署长千万不要见怪。”庆余本来有亏心病,听佐文这样说,以为是有意出他的丑,心里的火如何按捺得住,立时拍着桌子喝道:“好大胆的买卖人,你敢当面顶撞本官!我先押你两天,看你怎样!”佐文道:“我不曾犯了拘押的罪,不要说是你,就是检察厅也无权押我。”庆余道:“霸占人的房子,还行凶打人,这就可以拘押你,你还敢说无罪吗?”佐文道:“我霸占房子,行凶打人,你看见了吗?”庆余道:“我虽然不曾看见,是瑞方大人亲口……”说到此处,忽又改口道:“是瑞方亲口对我说的,那还能假吗?”佐文道:“瑞方现在这里,你叫他上堂来,我们对证对证。”庆余道:“瑞方已经走了,你跟谁对证去,快实话实招吧。”佐文一听瑞方被他放走,这一气非同小可,冷笑了两声,指着庆余道:“好署长,好警官!我先问你,你吃的是国家的俸禄,还是吃的瑞家俸禄?我六十多岁的叔父,被他打成重伤,照相馆的家具,一律被他摔碎,这样要犯,你抖手就放,还帮助他诬赖良民。这场官司,不在你这里打了,我有地方告去,连你也成了被告了。”说罢扭转头,领着一干人,便要下堂。庆余做梦也未梦着这个买卖人口风如此厉害。自己到此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他们拘住,再想法子。也顾不得失了官体,跑下堂来拦住佐文道:“你要到哪里去!这是皇上家的官厅,也可以随便吗?”左右的警察见署长自己下来拦他们,便也一齐过来,不放佐文一干人走。佐文道:“你们倒是打算什么主意?”庆余道:“先拘留你,等交了房子,才能释放呢。”佐文一看这个来头,明知自己决脱不开身。光棍不吃眼前亏,急中生智,便和颜悦色地对庆余道:“署长,你拘留我还可以,请你仔细看一看,我们这一群人,六十多岁挨了打的老头子是家叔,十几岁的小孩子是学徒,只有那大胖三十来岁的,你看他那神气,会打人吗?你拘留这些人,有什么用处。据我想,你只把我拘起来,也就很对得起瑞方了。其余的人,求你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吧。”庆余果然仔细看了看,他见这大胖喘得接不上气,生怕他得了紧痰火,死在区署中。便吩咐巡警将大胖送出去,其余一概拘留。佐文见他肯放周维贤,便也不争了。自己抢行两步,拉住维贤的手,低声说道:“你出去休忘了三二五,明白我这话吗?”维贤道:“我明白。”巡警见他们说话,生怕串了供,立时将维贤架走。维贤出了门,坐上车子,吩咐快到醉琼林,我要借电话。
  他这一去不要紧,少时,外城警察厅丞朱起秦,正在屋中阅看公事,忽然电话的铃响。忙拿起耳机来问是哪里,只听里面问道:“喂,你是外城警厅吗?”朱起秦应道:“是的,是的。”里面又说道:“我是法部尚书廷宅。我们大人同厅丞朱老爷有话说。”起秦道:“请大人说吧,我就姓朱。”少时,又听里面问道:“你是贵新吗?”(贵新是朱起秦的号)起秦道:“不错,是职厅。大人有什么吩咐?”里面说道:“你那二区署长庆余,是有什么精神病吗?”起秦听这话问得出奇,忙回道:“庆余并没有什么病,大人有什么事招呼他吗?”里面道:“我还敢招呼他,他把我的教读老夫子黄霞林,全给锁押起来了。瑞方是个什么东西,他把人家的照相馆给砸了,连我的先生也打了,庆余他不但不把行凶的人扣下,反倒帮着瑞方,欺压良善,把挨打的人,全押在署中。他是什么居心,莫非贪了瑞方的贿赂?你快去问一问,我立等你的回信。”起秦道:“大人不要动气,职厅这就去调查,赶紧陪同黄老夫子回宅,决误不了哥儿姐儿们上学。”(汉人称公子小姐,旗人称哥儿姐儿,又称阿哥格格)里面应道:“好好,我候着你吧。”起秦将耳机挂上,也顾不得喊套车,立时出了厅署,坐上一辆人力车,如飞的奔至二区区署。
  站门的巡警,见是厅丞来了,连忙举枪立正。起秦连头也不抬一抬,一直跑进署中,推开署长办公室的门,一步跨进去。庆余正在屋中催着文牍起稿,好将佐文的案子送厅,一抬头却见厅丞进来,不觉吃了一惊,忙立起身来,先请过安。起秦还礼坐下,气急败坏地问庆余道:“你今天可曾拘押了两个姓黄的吗?这其中可有瑞方的事吗?”庆余听这话,错会了意,以为是瑞方的人情又托到厅里去了,忙回道:“不错,有这一桩案子。可是瑞大帅早就释放了,所有姓黄的一干人,卑职一个也没敢放走,全在区署押着呢。卑职这就办公事送厅,大人自请放心。”起秦急了,大声道:“你快不要送厅!你要送到厅里去,我更没有法子办了。你押人也不要紧,得先打听明白了是什么人。那黄老先生乃是法部尚书廷大人宅里的教读老夫子,你有多大胆子,敢把他押起来?如今廷大人连我全怪下来了,这事怎么处!至于瑞方,不过是个革职的废员,你庇护他做什么?如今廷大人说他欺压良善,要把他送检察厅严讯呢。你快想法子,把他拘回来吧。黄先生现押在什么地方,快快请出来,我好陪他回廷宅。快去,快去!别耽误工夫了。”庆余一听这话,吓得尿屎直淋,一面向起秦连连请安,自认不是,求在廷大人面前代为疏通,一面戴上帽子,预备见黄霞林赔礼,好请他出来。起秦又催他快去,庆余出了办公室,直跑到拘留所中,见黄霞林躺在大炕上,闭目合睛地养神呢。佐文却背着手儿,在地上走来走去,仰着头仿佛想主意呢。其余五六个人,也有躺着的,也有坐着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看样子很不高兴。庆余进来,吓得那些人全站起来了。唯独黄佐文,却仍然来回走溜儿,徉徉不睬。庆余也顾不得招呼大家,一直到炕前,轻轻拉一拉霞林的衣服,低声叫道:“老先生醒一醒,不要睡了。”霞林仍然不醒。佐文过来拦道:“你慢着点,家叔受伤,疼得厉害,好容易忍着了,你又叫他做什么?难道是瑞方又催你过堂,好给他出气吗?”庆余此时只得纳着气儿,给佐文请了一个安,央告道:“黄先生你不要生气了,是我一时糊涂,诬赖了好人。请你将令叔叫起来,廷大人宅里,急等他老先生回馆呢。”佐文听这话,知道是三二五的效力发生了,益发板起面孔来说:“我们爷儿两个,自进到这里来,就不能随便出去。廷大人那里你自己去回话,不要在这里胡缠。”两个人吵着,霞林已经醒了,揉揉眼坐起来。庆余便抛开佐文,又向霞林请安,求老先生随我出来,再晚一点,我更担不起了。到底霞林是一个道学正派人,不肯故意刁难他,笑着问道:“署长何前倨而后恭也?”庆余只得又认不是,又述说廷大人怎样派人来寻。霞林道:“居停抑何关切之至也。但是署长这番来,还是放我一个人乎?抑全数皆放乎?”庆余道:“这事原是晚生办错了,自然诸位先生一律请出来。”霞林道:“既以我们为是,则必以瑞方为非;既然开释我们,则必须拘留瑞方,此一定之理也。署长其能之乎?”庆余忙答道:“老先生说的是,晚生已经专人捕拿瑞方去了,请老先生同诸位先生,先出来吧。”霞林到此,也无的可说,便立起身来,招呼佐文同一干人,随署长出来。佐文见他叔叔答应了,自己也不好再放刁,便领着这些人,随霞林一同出门。众人此时,也全眉飞色舞,不是方才懊丧的神气了。庆余将霞林陪出来,方才告诉他说:“朱厅丞现在这里,请老先生随他先回廷宅。”佐文却拦住,说:“使不得。我们挨了瑞方的打,不能就此算完。得先到检厅递呈子,验过伤,填好了伤格,再求署长派巡官、干警,到照相馆开了损失清单,移交检察厅,将来提出公诉,好判他如数赔偿。这种种手续不曾做完,家叔决不能回馆。”庆余哪敢驳回,只得答应着,请他们叔侄先见一见厅丞。佐文见朱起秦,将这番意思说知。起秦想了想,说:“这样吧,老先生的伤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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