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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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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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闲谈。两人一天比一天亲密,后来便拜了干姐妹。灵光借着裙带的势力,很得了几次优差,因此这位太太的气焰,一天比一天大起来,处处要管着灵光,灵光也就低声下气,甘心受她辖管,有时候自己办不了的事,只要夫人出头,居然办得非常圆满。所以这回戈二的事,灵光便布到太太身上。说:“这事非你六嫂,旁人决办不了。不过你多少也得出几个钱,因为眼前有一个机会很好说话。”
  灵光说到这里,便向外一指说你看,戈二顺着他的手,向外观看。原来小花园中,有几株樱花,全都含葩欲放,看神气眼看就要春色满园了。戈二道:“这是什么取意呢?”灵光笑道:“这个你可猜不着了。也是天缘凑巧,我住的这所宅子,原是某旗员的一座别墅,因为他家老太太得了中风急症,是我两剂药,居然死里得生。老太太说我这条命,是徐先生救的,咱们得重重地酬谢人家才对。那时候正赶上我才回北京,没有房住,于是他们便慨然把这所房子送给我。虽然地基不大,房间无多,却是非常幽雅。你看这一座小花园中,花草果木应有尽有,四面的房子也盖得小巧玲珑。也不知当初他们是什么取意,栽了这十几株樱花。有一天被吴总监的姨太太看见了。她说这樱花是他们日本的国花,自从到中国来,有七八年未见此花了。如今无意中遇着它,真是非常可喜。再再地同你六嫂说,明年樱花开放时千万请我来,咱们大大地开一次樱花会,庆祝樱花美节,就好比我回到祖国一般。内人当时就慨然应许了。转眼一年,如今恰值樱花时节。她昨日向我要求,要好好地预备一桌燕菜席,请吴总监姨太太庆贺樱花,并约京兆尹张太太,内务部朱小姐作陪。我当时灵机一动,便想起你的事来,向她至再托付,开会这一天把你们那呈文,当面交给这位樱花太太,求她带回公馆去,强迫着吴总监即刻批准,并出示保护。这样岂不是近水楼台,连三天工夫也用不了就可以成功吗?她当时倒没好意思说不肯管,只是提出了三个条件,如果老弟能完全承认,这事她就可以一手包办,准保成功。倘然三个条件之中,有一件你不认可,她可就敬谢不敏,咱们只好再想别的法子。”戈二笑道:“六嫂真是外交好手。但不知这条件的内容全是什么,如果不苛刻,为小弟力量所能办的,无不唯命是从。”灵光道:“当然是你办得到的,如果办不到的事情,哥哥我就先替你拦挡了,还能传过来叫你为难吗?”戈二道:“谢谢六哥。据小弟想,您也决不能拿难题来难我,就请您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灵光道:“头一个条件,是这樱花会的一桌燕菜席同车马赏钱,为数很不在少处,没有旁的说,这笔钱得出在老弟身上。并不是哥哥小气,谁叫你急等着开这个会呢?”戈二道:“这个花销,当然由小弟孝敬,难道还能叫六哥六嫂替我垫钱吗?我想有二百块钱足足够用了吧。”灵光道:“足用足用,还许花不到这许多。第二条是那樱花姨太太屋中的小厮,名叫小鹿儿的,这个孩子刁钻狡猾,成事不足坏事有余。必须把他打点好了,他在旁边督促着姨太太,这事便能早早办成。要不买好了他,他在一旁说几句懈怠话,不定又发生什么变局。我们的心机,岂不是白费了?没有说的,只好老弟再破费几个,打点打点这位小神爷吧。”戈二道:“这是小事,我们花几个钱算不了什么。但不知要送他多少呢?”灵光道:“这倒用不了许多。据我看,送他五十块钱很不少了。”戈二道:“好!好!就是这样。但不知第三个条件是什么?”灵光道:“第三个条件,更不成问题了,因为你六嫂有一位娘家兄弟,名叫许瑶,现在赋闲无事,在我家里住着。此人倒是能写会算,并且起个呈子、打个禀帖全都来得及。老弟既发起这个社会团,当然用人的地方很多,请你看在我们两口子面上,替他安置安置。也不想什么大事,只要有地方吃饭,每月再送他几块钱零花,那就很好了。想来老弟一定可以推情收纳。”戈二道:“可以可以,现在我们请人帮忙,还请不到呢,既然令亲肯俯就当然欢迎之至。不过有言在先,我们这是才设立的一个小团体,经济并不充裕。令亲帮忙一半是义务,多少有一点酬劳。要说是正式聘请,那可实在请不起啊。”灵光道:“方才我不是向你说过吗,只要有饭吃,多少送几个零钱,就很好了。难道还叫你大捧地送薪水吗?”戈二拱手称谢,随掏出皮夹来,点了二百五十块钱钞票,双手奉与灵光,说:“一切事全由六哥六嫂偏劳,小弟也不说客气话了。”灵光接过来揣在自己腰中,随手取出一张呈子底儿来,说:“这一纸草稿,就是我叫许瑶拟的,你看能用不能用?如果能用,我这里有人缮清,早晚樱花会上便正式呈递,省得你又另起炉灶了。”戈二接过来看了一遍,倒是立言得体,文字也很清通。连说:“拟得很好,就用他吧,我还得去查看房子,早晚有什么信,您给金台旅馆去电话好了。”说罢匆匆别去。
  灵光送他回来,一直跑到上房,见了太太许莹,嘻嘻地笑道:“樱花会的事成功了,不但用不着咱们花一个钱还可剩个一百八十的,这真是走运啊。”许莹道:“不用费话,你快把钱拿出来,他到底给了你多少?”灵光伸两个指头说:“二百。”许莹啐了一口道:“你这老东西,真不害臊,还想抽五十块钱零头儿吗?”灵光听她这样说,不觉吓了一跳,说:“我的太太,你怎么知道还有五十块呢?”许莹冷笑道:“我什么不知道?用不着你报告,我早就得着准底啦。”灵光嬉皮笑脸地央告道:“好太太,你难道真好意思,把二百五十块全拿过去吗?我也费了不少的话,你匀出五十来,只当给老头子打酒喝了,还不成吗?”许莹道:“你这老东西,真是不知好歹。你以为这二百五十块钱,到了我手里就全可以剩下吗?你也不打算打算,一桌席得用多少钱?车马仆妇的犒赏,得用多少钱?这还是有数儿。到了开会之日,那两位太太,一位小姐,全都好赌钱。倘然要提倡打几圈牌,我能说不陪着吗?顶小也得五十块毛二,输上一百二百算不了什么。难道说为人家的事,还叫我自己掏腰包吗?你算算这二百多块钱够用不够用,还好意思想要抽头儿,我看你也太不开眼了。”灵光被太太数落了一顿,心里倒觉着舒服,连忙把二百五十块钱,从怀中取出来,双手奉上,说:“我连一个钱皮也没敢留您的,您快收起来,预备给人家办事吧。常言说得好,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人家托递的那个禀帖,也一总交给您,马上加鞭越快越好。要不然,我可对不起姓金的,您就多分神吧。”许莹接过来说:“办着看,快慢碰他的时气,我也没有十分把握。”灵光也不敢再说什么,仍然出去给人看病。许莹拿着这笔钱便布置起来。先叫家人把小花园收拾得光明雅洁,好在樱花旁边,便是两间明着的一座书房,书房虽然不大,但是一切铺陈点缀,却是富丽而幽雅,绝没有一点尘俗之气。至于酒席,他家胡同口外,便是极有名的东兴楼。叫他开了单子来,当面议价,说好了四十块钱。大碗的银耳燕菜,整盆不垫底的鱼翅,鸭子是双的,一只清蒸,一只炉烤;四道点心;四道羹汤;小吃是二十四样;干鲜果品、蜜饯冷荤是十六样;压桌的饭菜是八个大碗。那时候民国元二年,一切物价还不照如今这样昂贵。许莹把酒席定好,亲自坐着马车,到朱张吴三处公馆,当面邀请赏看樱花。三家的太太小姐,全都慨然应许,到期准去。尤其是那位樱花姨太太,自从远离祖国,出嫁中华,不见樱花已经快十年了,早就惦着到徐家去实地鉴赏。如今许莹来亲自邀请,她欢喜得不知如何才好,连说叫姐姐费心花钱,我一定早早地去。
  果然到了樱花会这一天,樱花姨太太是头一个来的,带着她的小儿同乳母,小鹿儿也随着同来。灵光夫妻俩一同迎接出来,众星捧月似的,把她捧到花园书房。樱花姨太太却不一直进书房去,只站在樱树旁边举目凝神,看了很久的工夫。本来这也难怪,人要长久离开故乡,一旦看见了故乡特产之物,就难免神魂飞越,仿佛又来到桑梓之乡。何况日本无论男女,对于国家的观念最重,他们喜看樱花,也就是爱国的一种表示。这位外国姨太太触景生情,不免起了故国之思,所以呆呆地立着,一步不肯前移。灵光的太太许莹何等精明,早看出这种意思来,便用旁的事岔开说:“妹妹你看,我给你们少爷买了不少玩物,全在这屋里放着呢。真是五光十色,栩栩如生。也不知是用什么原料造成的,这样好看。”樱花听她这样说,便笑着走进屋里,说:“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也见识见识。”及至到屋里一看,原来桌子上摆一块东洋的大瓷盘子,盘子里放着十几个小马儿、小鹿儿、小狗儿,还有大象、水牛、山羊、海马、骆驼之类,每一个也不过三寸大小,神气却同活的一样。小孩子一看见,便喊着要拿过来玩。樱花忙拦道:“玩不得,一到你们手里就弄破了。”说着自己拿过一个来,向许莹说道:“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做的?”许莹道:“方才我不是问过你吗?据我看,这不过是一层纸皮儿,要不然,怎么会那样轻呢?”樱花大笑道:“你猜是皮儿,倒是对了,可不是纸皮儿。要是纸皮儿,能不怕水吗?这些玩物,能在凉水里泡三天,可就是见不得热水。你猜到底是什么皮吗?”许莹摇头道:“这个我可猜不着,请你告诉我吧。”樱花道:“实告诉你,这不是纸皮儿,也不是腊皮儿,的的确确是鸡蛋皮儿。”一句话招得灵光夫妻,全大笑起来。说:“鸡蛋皮儿,有这大用处?恐怕你是信口开河吧。”樱花道:“怎么是信口开河呢,实在对你们说,这个法子还是我们娘家叔叔发起的呢。就是取鸡蛋清外那一层膜皮制造而成,其实本钱用不到两个铜子。运到你们贵国来,至少每一件也要卖到五六毛钱。”许莹忙抢着说:“什么?五六毛钱,这是我在嘉藤洋行买的,一元钱一件,人家还说是让情呢。”樱花听了又大笑起来,说:“好好,到底你不愧是中国的阔太太,脑瓜子格外大,我们比不了。但是我得谢谢你,要没有你们这些挥金如土惯买洋货的老爷太太,我们敝国的穷百姓,更得多饿死几个了。”说罢又拍手打掌地笑起来,招得灵光夫妻也随着笑个不住。
  正在笑成一团之时,忽见门帘启处进来一位贵妇人,高声问道:“你们笑的什吗?快快说出来,我也好随着笑一笑。”大家一见她,忙的都站起来,说:“张太太来得也这样早。”原来这一位正是京兆尹张光健的夫人,周葆真女士。吴必翔同徐灵光,全是张光健的旧属员,所以樱花同许莹对这位张夫人,全以宪太太之礼尊之。一见她进来,便不像方才那样放肆了,全规规矩矩地让座献茶,一口一个宪太太。周葆真皱眉道:“你们两人,是故意地捉弄我,拿我当庙里的泥胎木偶看待。恨不得管着我叫菩萨,好叫我张不开嘴。你们哪里是恭敬我,简直是拿我开玩笑嘛。”许莹见张太太沉着脸,好像是真恼了,连忙惶恐地答道:“我的好太太,您不要怪我们。谁叫您是上司,我们是属员呢?我们要是错了官规,有失敬上之礼,纵然太太不怪下来,叫旁人看着也不成体统啊。”周葆真也笑了:“你真嘴巧舌能,说得这样周到。我偏不懂得什么叫上司什么叫属员,你们要看我大几岁,以后就管我叫姐姐,要再叫出宪太太三个字来,我必重重地罚你们。你们可记住了,等到挨上罚后悔可就晚啦。”许莹笑道:“既然您纡尊降贵,肯同我论姐妹,我们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不过我们怕张大人知道了,说我们太没规矩,不懂得官礼,岂不连您都受了埋怨?”周葆真大笑道:“你不用瞎扯了,张大人有多大胆子,敢挑剔咱们?我不难为他,他就认便宜吧,还敢多管闲事呢?”樱花在一旁凑趣道:“到底是我们这位周姐姐真有阃威,连张大人全得怕她。本来一个做太太的,要叫老爷管住,那就太没味儿了。”许莹忙问道:“这样说,妹妹你一定也是管着总监,总监绝不敢管你了?”樱花也学中国人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还用问吗?但不知姐姐你怎么样,大概总是灵先生管着你吧,因为你读书识字,总得讲三从四德啊。”许莹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说:“嘿,好姐姐妹妹的话,你们说不怕老爷,老爷怕你,究竟是背地里的话,死无对证。到底怕不怕谁又看见了呢?如今我们那一位,就在眼前,你们只管问他,是我怕他,还是他怕我。要较量真正的阃威,是得这样当面锣,对面鼓,才足以服人呢。”许莹这一套话才说出口来,那两位女将立刻眉飞色舞,全朝着灵光要提出质问书来,立等答复。
  此时灵光有点慌了手脚,说:“我上厨房给你们催点心去。”说罢拔步便想脱逃,樱花朝许莹道:“你看要跑。跑了可是你怕他。”灵光的脚才踏出屋门,许莹高声叫道:“你回来。”哈哈,这三个字真比拘神遣将的符咒还灵。灵光赶紧掉转身躯,低着头躬着背弯着腰,来至许莹面前,以极和婉的音调问道:“太太有什么吩咐?”这句话才说完,周葆真、樱花同三个女仆还有小鹿儿,全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樱花伏在沙发上,直喊肚肠子疼,周葆真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灵光同许莹却彼此绷着脸庞儿,谁也不笑。许莹只说了一句:“你跑的是什么?”面上略现愠怒之色。周葆真在一旁说道:“不用问了,这一条答案已经十分的明白透彻,使我们深信不疑了。”此时灵光自言自语地说道:“等着吧,等多咱同张大人吴总监会在一处,我们好好地唱一出吧。”本来大家的笑声已经止住了,他这样一说,招得众人又大笑起来,内中唯有樱花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扭住许莹笑道:“唱什么戏?怎么总得三人会在一处,才能唱呢?”许莹笑道:“你不懂得,这是我们中国的好戏,戏名儿就叫《三怕》。言其把兄弟两个人全都惧内,偏偏彼此瞒着,要充不怕老婆的好汉,还要赌银子、赌酒席。个人在家里,央求个人的太太,如果把兄弟来了,面子上假装怕丈夫,好把银子赢了来,给太太做衣裳。已经安置好了,哪知结果全露出马脚来,不但银子没赢得,反倒口角打架,告到知县衙门。偏偏这位县大老爷,怕老婆怕得更凶,听说是怕老婆的案子,早吓得惊慌失措,不知怎样判断才好。后来官太太知道了,跑到公堂上大发雌威,吓得县大老爷作揖请安,直说好话。官太太很爱惜这位同调,同她们拜了干姐妹。县大老爷也有了同志,同两个怕老婆的,拜了盟兄弟。个人背着个人的老婆,在台上对唱。这出戏的名儿,所以叫作《三怕》。差不多我们中国人,全看过这出戏。如今老头子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他分明是拿自己同吴总监,比作戏台上的把兄弟,却把张大人比作了县官,言其三个人全都怕太太,同戏台上的三怕一般无二。其实人家谁能照他这样不要面皮呢?”许莹解释完了,樱花笑道:“徐先生说得很对,这出戏要唱起来,一定比戏台还有趣味呢。”周葆真道:“徐先生这是抬举他,要叫我看他还不如戏台上的县官呢。”
  大家正在说笑着,朱三小姐来了。她一进门,便打听大家因为什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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