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抽开它。不用抽也知道那里面是一个记录本一支笔和一面镜子一把梳子。
在每张病床的抽屉里配备这些必备的用品,这是中心医院惯例的做法,也是和整个K市所有医院都不同的地方。
我瘫回床上,又很快地爬起来,从身边的衣架上拿下衣裤穿好。
中心医院早上上班时间是七点五十分,此时的走廊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病人踢踏着厚厚的棉拖鞋慢悠悠地去厕所,护士和医生都在值班室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概都在打瞌睡。
清早的K市还是有些凉的,医院里的穿堂风吹过身体,全身上下透心凉。我缩了缩身子,踉踉跄跄地向着医院的大门方向跑去。
偷偷摸摸地穿过护士值班室,圆圆脸的胡佳右手撑着下巴,睡的正酣,嘴角淌着口水。我想笑,神情也不自觉恍惚起来。我想起在中心医院一年半的生活,想起和胡佳一起当班的事,仿佛像在梦里一样。
嘴角不自觉翘起。胡佳的下巴脱离了手肘,向下一震,突然惊醒过来,她看着我,眼里一阵惊讶伴着惊喜,从值班室里冲出来。“安然,你终于醒了!”
我浑身一震,转身急促地向楼下狂奔起来。
快点,再快点。我不停地鞭策着自己的意志,努力让悬虚的双腿跑动的更快些。和旋在身后追我,急促地大声叫着:“安然,停下来,你的脑后那根针很危险,再剧烈运动很可能会影响延髓呼吸中枢!”
延髓呼吸中枢?头有点晕,脚步越来越快了,难怪我现在呼吸的这么困难呢。
可是我不能呆在这里。我的这副样子,简直就是标准的吸毒者的体态,肮脏至极,难堪至极,如何能让那么多熟知我的人看到?
我要逃离这里。从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狂奔到挂号大厅,再一路冲出来。医院大门就在眼前,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到了,出了大门口就有车站,公交打的摩的应有尽有,我很快就可以从这里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更一章~
34、第三十四章 。。。
身后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安然,停下来!”有人在叫我,好像人还不少。
挂号大厅门口的喷泉开始喷水,无数小水珠从假山上飞溅而下,好像花果山水帘洞的效果。
我绕过喷泉,被喷出来的水溅了一身,再被K市强劲的海风一吹,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人立马精神起来。
可是身体的某处地方又开始难以抑制地瘙痒。脚下一崴,我摔在地上,恶狠狠地咒骂这渐渐苏醒过来的毒瘾,一边死死抠着地,一点一点向外挪。
一双大手从我身后紧紧箍住我瘦得几乎只剩一层皮的身子。“安然,你在干什么!”吴千限的声音卷裹着冰风雪雨,暴躁得像一头发威的狮子。
我咬着牙,手在地上抠出血印。“吴千限,”我冷哼一声,颤抖着嘴唇道,“你够狠,把我带回这个鬼地方受人唾弃,被人践踏。”
“安然,你听我解释,”吴千限似乎慌了,“中心医院的脑外科是K市所有医院里最先进的,你脑后的针在这里才最有可能安全取出,这点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冷笑,全身的肌肉止不住地震颤,吴千限抱着我身子的手一僵,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我。“我该知道什么?我只知道这里都是我认识,也认识我的人,我在这里曾经生活的很快乐,我不希望变成这副鬼样子回到这里,你明白吗?吴千限,”我咬着牙关,痉挛一阵一阵袭击我,大脑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迷茫,“我是个人,我也有尊严,我不想让我的同事看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想,不想再被践踏一次。”
“不会的,不会的。”吴千限死死抱紧我,拼命将我往他身体里按,“你帮我们破了两个大案,你是英雄,这里都是你的同事,你的朋友,他们不会践踏你,不会的。”
“就是不想让认识的人见我……”我咳嗽一声,用手捂住嘴,硬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口腥甜的东西给咽了下去,胃里翻江倒海不断痉挛,我整张脸都快皱在一起了,“见到我这副样子……谁还会愿意做我朋友?”
“药……给我药……”我难过地抓紧吴千限,手指死死抠进他背上坚实的肌肉里,若是以前,我还有心情判断一下哪块是三角肌哪块是背阔肌,妈的,现在我整个大脑里塞得满满的全是四号的影子,哪里还有一点理智思考这么高端的东西?“吴千限,带我走,带我走,”我提起最后一丝理智对吴千限道,“我不要被别人看见。”
我的理智真的彻底溃散了。我又开始痛哭流涕,脸在吴千限身上蹭,弄的他一身的鼻涕眼泪。“我难受,难受啊……给我四号,求你,我受不了了!”
身后隐隐约约站了一大群的人,我只觉得他们遮天蔽日,气氛压抑的难受。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到我面前。“吴警官,”那个人说,“让我们把安然带回去治疗吧,他需要注射镇静剂。”
吴千限宽阔的胸膛起伏不定。“你们厌恶他吗?”他把我抱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吴先生,请你务必牢记,”那个声音说,“我们是安然的同事,他的朋友,也是他的家人,中心医院就是他的家,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会嫌弃他。”
“安然,你听见了吗?”一股热气窜入我的耳蜗,吴千限贴着我的耳根轻轻说,“你放心,他们不会厌弃你,没有人会再来伤害你。”
他突然抬起头拔高了声音:“可我还是要带他走,安然不喜欢这样,他不希望自己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请大家,尊重他这一点小小的要求。等他好一些,我会亲自带他回来治疗。”他这样说。
我靠在他的身上,抓着他的手没来由的一暖。我知道,那不是毒品带来的副作用。
…… ……
“吴千限,我要四号……。”我迷迷糊糊道。
“会给你的,你再忍耐一下,很快就不会难受了……”一个声音这样说,不知道什么冰凉的东西塞进我的嘴里。身下一震,发动机的引擎声终于熄了。
伴着那个冰凉的东西进入胃里,全身的疼痛消失了一些。
“等我好一些了,我们就去戒毒……。我去戒毒,然后去美国,我答应过你,你也承诺过我……”我搂着吴千限的脖子对他说。
吴千限抱着我正在上楼,闻言突然浑身一震,复又恢复正常。“我以为你会认为那是默倾南在梦里对你说的话。”他苦笑道,英挺的剑眉微微皱起,又松开,“那次你是叫着默倾南的名字昏睡过去的。”
我笑看着他的眼睛。“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那次只是想再试试你,是不是即使我不爱你,你的心意也不会变。”
“你知道我的心意?”吴千限的脸可疑地加深了颜色。
“当然。”我捞过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碰,“从在天水的那天晚上,你把藏刀藏在我的床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相信那把藏刀是这么对我说的,它说“如果你受不了,就杀了他,别怕,一切有我,我会替你解决任何事。”
吴千限宽厚的嘴唇也开始充血一般变得通红。“那么……”
“藏刀上的莫尔斯码?”我笑出声来,“亏你想的那么周到,将类似于灰尘样的东西粘在凹陷处,一有异样,我只需用手一抹就毁尸灭迹了。”
我勾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悄声道:“我都看见了,你写的‘请信任我’。”
我看着吴千限憋得有些通红的脸,有些好笑地朝他的眼睛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脸红是怎么一回事,是抱着我一口气上六楼太累了的缘故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呵。
“你的案子都处理完了吗?”我问吴千限,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牌号是601的房门,“杰斯被抓住了吗?”
吴千限轻手轻脚把我放到沙发上。“他逃回美国了。”他道,看着我,眼里满满歉意,“对不起,我们还是失败了。”
我摆摆手,淡淡道:“没关系,虽然我的初衷是想利用你对付吴千限,但是自从默倾南出现后我的重点就彻底变了。默倾南……会死吗?”我努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是默倾南这三个字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余震不断。
“他犯的罪更多是在越南境内,所以我们必须先和越南警方进行交涉,当然,”他笑了一下,道,“这已经不是我管的事了,剩下的就教给K市警方了。”
“默文肖没有救他?”我有些不可置信。
吴千限皱了皱眉。“默文肖?”他自言自语了一句,道,“是中心医院原来的院长,默倾南的老爸吗?”我点点头,他继续道,“前一段日子默倾南在越南的那个军火商妈妈倒还在努力救他,他的那个老爸,”吴千限冷哼一声,“把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全都扣在默倾南身上了。只不过,任他再怎么推卸,现在也是自身难保了。”
半边身子坐得有些麻了,我支起手臂,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下去。“自身难保?”我道,“什么意思?”
吴千限嘴角向上微勾,眼里隐隐有着一丝兴奋的神色,道:“呼吸科的张未杰来自首了,他是中心医院张院长的侄子,原来在默倾南手下做事,后来因为张院长被默文肖拉下了职务,又用大剂量的阿托品杀害了他,所以一直在找机会报仇,他昨天到警局,告诉警察默文肖犯罪的事实,默文肖犯罪的证据确凿,已经暂时被收监,等待庭审定罪。”
我想起张未杰令人过目难忘的小眼睛,叹了口气。
默倾南什么都没有保住,他的爱人,他的爱情,甚至于爱他的人。
我比默倾南要成功得多。与其自己的心意被一次又一次踩在脚底,不如彻彻底底来一次轰轰烈烈的报复。
“千限,我困,要喝茶。”我懒洋洋地看着吴千限道,反复在心里强调,他是吴千限,不是默倾南。
有一个爱自己的人也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我将和他离开K市,飞往美国。在那里,也许我能忘了默倾南也说不定。
试试吧。我对自己说。
35、第三十五章 。。。
“安然,吃饭了。”吴千限系着围裙,双手捧着一只大瓷碗小心翼翼地走到桌边。
我趴在床上抱着电脑,眯着眼看着他大肚熊一样颤巍巍的走路姿势,配上那条满是小碎花颇具乡村风格的围裙,简直就是一只正在带着孩子散步的慈祥熊妈妈。
抬头看看钟,十二点整,这已经是吴千限第N次端着碗出现在我面前了。这家伙我还没起床就出门,我起床刚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他就回来了,打了声招呼又一头窜进厨房,叮叮咚咚折腾了一会就见他一碗一碗地端着东西出来。
我从沙发上下来,走到桌边一看,满满一桌菜,原本折叠成方形的桌子把所有侧边都掀开变成圆桌了还不够摆。
“看这个架势,你在搞满汉全席?”我斜着眼看他。
吴千限小心翼翼地弯□子,把手中盛着满满清汤的碗往桌子中央放。“安然,把中间的碗往外挪挪。”他道。
我把手伸到吴千限捧着的碗底下,一不小心碰到了碗边。妈的,真够烫的,我倒抽一口冷气,吴千限看见我被烫到,连忙把碗往外挪,无奈他移动得太快,汤碗一晃,汤汁泼溅出来,洒在我手上。
虽然泼在我手上的汤不多,不过手还是红了一片。“靠!”我立刻采取缩手反射,把手放在嘴边拼命吹气,一面不忘责难一下吴千限,“国际刑警大人,你的动作还真是笨拙啊,真不知道当年是怎么通过美国警官考试的。”
他迅速把手上的汤搁在一边的凳子上,想来拉我的手。
我手一缩,躲开他的魔爪。“不要碰我了,我可不想再被你笨手笨脚地弄伤一次。”我好笑地看着他的脸色因为我的玩笑瞬间变得通红。
“我不是故意的,安然,伤的严重吗?”吴千限半天才呐呐道。
我翻白眼,把手往他面前一伸,道:“你看,都红了,能不严重吗?”
他怔怔捧着我的手,只是看着,半天没有反应。我受不了了,朝他耳朵大吼一声:“拜托!我的手有什么好看的,去拿烫伤膏和棉签啊!”
他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转身走进另一间屋子。
我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饶有兴趣地听着里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今天可以算是我和吴千限相处这么多天以来的一个缩影,是的,我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我和吴千限,我们夜夜同床共枕,吴千限请了假,全天候二十四个小时陪着我。我吃着他做的饭,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球赛,和他拌嘴,想方设法地开他的玩笑,傍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出门压马路踩落叶。这样的生活每天重复,好在我还没有完全腻味。
其实平心而论,不是没有完全腻味,而是完全没有腻味。这种生活我完全没有经历过,和默倾南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种爱会是这样,它温情地燃烧,会让一切慢慢到老,而不只是一瞬间的炽热,然后将一切化为灰烬。
这样就很好,我总是对自己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要是再配上一首名为《浪漫的事》的主题歌,我和吴千限还真像金婚MV里的男女主角。
半响不见吴千限出来,我懒洋洋道:“找不到就去拿牙膏来,凑合一下也可以。”
吴千限从屋子里跑出来奔向洗漱间,拿来牙膏的时候连围裙都没有脱。
我看着他把白色的牙膏往我手背上涂,似笑非笑道:“吴千限,这套屋子不是你的吧?不然怎么你什么都找不到?”
他认真地帮我把手上的药膏抹均匀。“当然不是我的,”他道,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我很快就要回美国去了,在K市买房子或者租房子都不方便。这房子,”他顿了一下,重新道:“是我一个朋友暂时借我的。”
“朋友?一定是一个被你迷惑了的大美人吧?”我一脸促狭地看着他。
他不说话,眼里含着笑意。“有谁会比你更美?”他压低声音道,有些沙哑的声线,质感十足,性感魅惑。
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集体跳起桑巴,我捂着嘴朝地上一声干呕。这个男人,越来越恶心了。
“我美?”我用干枯的手指掐了掐他的胳膊,笑道,“赞美我,还不如去赞美一下医院里那些骷髅标本。”
他微微摇头,张嘴,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望着吴千限,他一脸笑意,眼底里闪烁着光芒,站起来去开门。
“安然!”某个不知淑女为何物的女人冲进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然后一把抱住我。“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我被她的熊抱折磨得差点喘不过气来。“李西瓶!”我一头黑线,道,“拜托你松开我,我,咳,快被你给杀了。”
李西瓶松开我,涂着透明唇膏的嘴唇在我的脸上“啪”地印了一个吻。“看你这样精神抖擞面色红润,嗯,”她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满意地点头,“皮肤还蛮有弹性的嘛,看来你是有了新欢,彻底从旧爱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她促狭地望了吴千限一眼,吴千限被她这么一看,好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这死女人。我在心里暗暗骂道,脸上露出温情的笑意,慢悠悠道:“李小姐好像过的也不错嘛,新交男朋友了?”
我很小心地把“何飞洋”这三个字及时隐去。我知道,李西瓶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外表看起来神经大条,其实内心体验总是比别人纤细数万倍。
我明白,此时的我和西瓶的处境一样,在身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