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希言善解人意,见二少面露尴尬,便接着道:“没有的事,二少对我很好,您给的恩惠我全记着呢!”
宸飞笑笑,从水果篮子里取出根香蕉剥了皮咬下一大口,“算你有良心,不像宁由那小子没心没肺。”
“宁由其实也没什么错,或许就像他自己说得那样,他本就是效忠容少的。”希言说完那句话后立马低下了头,就像是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在认错。
宸飞瞟了他一眼,并没有责怪,只是如是道:“他要是能把对容念亭的衷心掏出一半分给我,我就该笑了。”言下,他又轻叹了口气,似是梦呓般地自语了一句,“也不知留着他的命是对是错。”
“二少舍不得杀他,那便留着吧。”希言说道,然后将啃完的苹果心子丢到床边的垃圾桶中。
宸飞嘴里嚼着香蕉,含糊地反驳,“我要真舍不得他死,当初就不会把他丢进海里了。”
“也是。”希言的语气总是很平淡,而这一句“也是”亦不知到底包含着一种怎样的感情,宸飞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终于将手里的香蕉皮也丢进了垃圾桶,“你和宁由的感情似乎不错。”
希言抬起眼,迎上宸飞的视线,“二少误会了。”
宸飞忽然笑了起来,“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不用那么急着和宁由撇清关系。”他递了张纸巾给希言,随后自己也抽了一张擦擦嘴,“其实吧,你俩经常一同出任务,就算交情好也很正常,难道在你看来,我就那么不通人情?”
“没。”希言还是那么惜字如金,宸飞也就是想逗逗他,看希言别过了脸,他笑得更深,“好了,不纠结这问题了,总之你最近好好养病吧,这次的事儿不怪你,你也不必太自责。”
容念亭是什么样的角色宸飞可是清楚得很,如果那天冲进去的那个人不是希言,换做别人一样会中了他的招,所以,虽然说丧失了杀容念亭的大好机会,却也不必怨怼谁,顶多就是有些遗憾罢了。
而容少已经连着好几个月没什么行动了,对此宸飞却不敢放松警惕,现在每晚各个场子都有不少弟兄守着,大家都在等着下一个机会的到来。
宸飞的意思是要化被动为主动,不能再继续坐以待毙了,既然容念亭要他偿命,那么在此之前,他就先要容念亭死。
某日宸飞约了沐扬和逸凌一块儿吃午饭,饭桌上沐扬玩笑说:“你真是太薄情了,容少一心一意待你,而你却拿枪口指着人家。”
宸飞当然知道他哥不过是在调侃他,便顺着他的话接茬,“容念亭现在也想要我的命,所以与其被杀,倒不如我先发制人。”
逸凌一开始只管自己在吃菜,直到听到宸飞此言,方才甩出一个字,“渣。”
宸飞闻言,旋即将头扭向他那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说谁渣?”
逸凌完全无视了宸飞语气中的一丝不满,仍旧自顾自地啃着手里的鸡腿,好一会儿才回答,“除了你还有谁?”
这一来宸飞确实不开心了,他指着逸凌对沐扬道:“哥,你看他这副闷骚样儿!不行,你得休了他,必须休!一定要休!”
逸凌照旧没理他,倒是沐扬瞧宸飞那么一副孩子气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我说逸凌,你别再气他了,不然他跟你翻了脸,我可没辙。”
“哦。”逸凌听话地应了声,等终于解决了那只在他看来发育十分健康的鸡腿后,他丢下骨头,取过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才幽幽淡淡地接上一句,“可是,他的表情好像已经打算跟我翻脸了。”
宸飞瞪着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沐扬笑着揉了揉宸飞的头,安抚道:“他逗你玩儿呢,这都看不出,真是退步了。”
“哼!”宸飞气呼呼地别了脸,随后低下头一门心思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美食,不再理会逸凌,他的脾气一旦上来从来是翻脸不认人的,所以这会儿,他可是连他哥一块儿迁怒了,谁叫这家伙总包庇着蓝逸凌。
好在沐扬是个好哥哥,倒不会因这点小事与之计较,他知宸飞近来心情不好,便想着处处让着他一些。将手中那串烤虾递到了宸飞面前,他说:“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
宸飞吐出一根鱼骨头,毫不客气地冲了沐扬一句,“给你媳妇儿去吃!”
沐扬很无辜地朝着逸凌眨眨眼,继而又特谄媚地对宸飞道:“媳妇儿哪里比得上亲弟弟呀,快吃吧,知道你爱吃虾才特地留给你的。”
宸飞终究是小孩子脾性,又特爱摆谱,先前他气沐扬不帮他,如今听他哥这话,心里的怨气总算消了些,“既然哥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好意了。”
沐扬听他这整一副大牌口气,顿时又笑开了,嬉笑间他无奈地摇摇头,眸中却尽是宠溺。
吃过午饭沐扬就回尹氏去了,逸凌今儿很闲,便随着沐扬一块儿去公司瞧瞧,于是宸飞一个人沿着路边散步,权当是饭后消化。
公司离尹家小别墅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慢慢闲荡回去估计要半个多小时,宸飞本是闲着无聊便一路走走看看,却不料竟然会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希言?”这家伙不好好在家养伤,跑出来瞎溜达什么?宸飞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抬起脚步跟在希言身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希言像是也生怕被人发现行迹般不住地回头,宸飞躲在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看着他拐过弯,才慢慢往那方向靠近。
他躲在拐角边缘,首先竖起耳朵静静听,在确定没有脚步声后,方才偷偷探出脑袋往另一边张望,然而这一眼,却让他惊得瞬间瞪大了双眼。
拐角后是一块空地,此刻正在与希言接头的那个人居然是宁由。
宸飞离得比较远,听不清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瞧见希言好像从宁由手里接过了一只包裹,不知里头装着什么。
宸飞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双手更是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而下一秒,他没再继续留在那儿偷窥,却是按着原路走开了。出了小巷,他伸手拦下一部车坐了上去,报了地址后便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管家莫凡,宸飞的话语很干脆,但从语气中不难听出薄怒,“希言在不在家?”
莫凡让他稍等一下,随后提着无绳电话上了二楼,他在希言的房门外敲了两下,又等了须臾,可始终不见有人来应门。于是莫凡索性试着去转动门把,不料房间门没锁,可房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希言此刻不知去了何处。
莫凡将电话重新放到耳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二少爷,陆先生他……不在房里。”
宸飞听出莫凡话里的闪烁,顿时一恼,则对着莫凡吼道:“看个人都看不住!你们都怎么干活的?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莫凡被他这么一吼也不敢吭声了,心里却在暗暗抱怨:二少爷也没吩咐说不准陆先生出门啊!
宸飞吼完了,才觉得稍稍舒心了些,继而压低了声道:“算了,我马上就回来,要是他比我早到家,别说我打电话回来找过他。”说完,手指移到挂机键上,重重地按了下去。
一刻钟后,宸飞回到家,莫凡怕是自知犯了错,乖乖地在门外守着,见二少爷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宸飞将外套脱下来递给莫凡,自顾自地径直往楼上走。莫凡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忽闻宸飞问道:“他还没回来吗?”
“是。”伴着这个字出口,莫凡看到宸飞的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他心头一紧,旋即又跟上了一句,“听门卫说,陆先生是一小时前出门的。”
“我知道了,希言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宸飞转身进了卧室,先洗了个手,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埋头开始工作。
莫凡不知道二少这么着急找陆先生有什么事,不过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二少此刻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担心病人。
但莫凡身为管家也管不了太多,只帮着宸飞将那件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后就悄悄地退了下去。
宸飞打开电脑后直接进入了曜天信息库的后台,他需要将宁由的资料再度调出来,并且与希言的资料做一下比对。
以前这种活儿宸飞都是丢给手下去做的,只是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暂不说宁由,事情涉及到希言,无论如何他都有必要亲自来处理。
将一个形状类似U盘的口令锁插上USB接口,宸飞输入了密码,鼠标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屏幕上又跳出一个正方形的密码框。
拉开抽屉,宸飞从里头取出一只指纹识别器,大小与普通的手机差不多,正中央是一块按压式传感器。将线连接上电脑,左上角的电源灯忽然亮起了一个红点,宸飞将自己右手大拇指在传感器上按了下,随后平板一闪,原先屏幕上的那个正方形框中显示出他的指纹。
约莫几秒后只听“叮”的一声,眼前闪现出曜天的logo,而到这里为止才算是真正进入了系统。
接下去的步骤就很简单了,宸飞找到宁由和希言的资料,导出到U盘,等完成后退出系统,然后他拿着U盘去书房将两份资料全打印出来,这才又回到自己的卧室。
希言到底是跟了宸飞八年,他的资料有好几十页,宸飞倒是真的仔仔细细地看完了,可是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希言的资料不像宁由的那样存在着许多疑点,相反,希言这八年来的记录让人找不到丝毫破绽,而他与宁由共事的那两年,两人间好像也就只是同事兼朋友的关系那么简单,至少从他俩的这份资料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地方不对劲。
宸飞正暗自琢磨着是不是他遗漏了什么关键处,门外却突然响起敲门声。没有抬起头,他只是淡淡地甩了一句“进来”,而后继续埋头研究那两份资料。
希言进了屋顺手关上门,随后走到桌前不足两米处站定,轻轻唤了一声,“二少。”
但宸飞根本没理他,只旁若无人地握了支笔在手头那厚厚一叠纸上圈圈画画,甚至连正眼瞧希言一眼都不稀罕。
希言以为宸飞是气他擅自出去,所以猜变着法子教训他,而其本身也是个内敛的个性,即使被罚了也不会吭声,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站竟站了一小时。
宸飞时而望电脑时而看手里的材料,倒也没觉得时间很长,等好不容易把两份资料对比了多遍,确定希言的身份没有问题后,他才拿着那一刀纸出了房。
这一来希言却是懵了,也不是到底该跟还是不跟。迟疑了片刻,他想既然二少有意让他罚站,那么他就乖乖站着吧。
而宸飞只是把那两份资料拿去碎纸机前粉碎了,回来时也没进门,只靠着门框冲希言冷冷道:“跟我去惩戒室。”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不要霸王哟~
还有,16号我发新文哦~
【下章预告:
希言:二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宸飞:不觉得自己坦白更好吗?至少比让我替你说来得好。】
32、Chapter 31
惩戒室不同于刑堂,惩戒惩戒,小惩大诫,重点不在惩而在戒。尹家有专门的地下室作为刑堂,而另外在三楼还设有一间惩戒室,与曜天总部的那间房作用是大同小异的。
希言走在宸飞的身后,心里却难免有些忐忑不安,自己趁二少不在时偷跑出去被逮了个正着算他倒霉,可之前不是都已经罚站过了么?现在还要再去惩戒室挨训,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宸飞的脸色显然不好,希言也不敢为自己求情,只乖乖地跟着二少来到三楼最西面的那间房间。
与曜天总部的惩戒室布置相似,十五平左右的面积,正中央摆了一张单人躺椅,椅子斜后方是一只五斗橱,而斜对面贴着墙角的地上放着一个蒲团。
宸飞先一步迈入屋内,在躺椅上坐下,调节到一个比较舒服的角度,见希言进来,则又吩咐了一声,“锁门。”
这是宸飞多来年养成的习惯,他不喜欢在自己教训手下的时候被人打搅,因而通常当这间惩戒室中有人时,房门都是紧锁着的。
希言清楚这点,所以即便没有宸飞的那句话,他也是会顺手将房门反锁上的。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入屋内,躺椅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让人突然感觉宸飞的形象是那样的高不可攀。
从希言的角度看过去,会觉得宸飞此刻的姿态中透了点安祥,根本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他款款走过去,然而还没来到宸飞身旁,却见二少翘起拇指,指了指角落处的那个蒲团,言语干净利落,仅仅四个字而已,“一个时辰。”
希言先是愣了愣,而后才发觉没什么可诧异的,二少既然带他来了惩戒室,那就说明是要罚他,而每个进入到惩戒室的受罚者都必须打坐一个时辰,这是规矩。
“是。”希言应了声,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往蒲团的方向走去。而宸飞却是起身至五斗橱前,从最底层的抽屉中翻出一条薄毯,继而又回到躺椅上,将薄毯盖在身上,他合上眼,也不知是真的打算睡了,还是只单单假寐。
希言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扶着膝盖,他并没有面壁而坐,宸飞对此倒也没有过多的强求,一时间屋内变得极其安静,仿佛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时间在彼此间流淌,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宸飞或许是觉得这样的睡姿不太舒服,则又将躺椅放平了些,同时扬声而道:“打坐的本意是让你静心,如果静不下来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再多加半个时辰。”
希言的睫毛微微一颤,有一种心思被戳穿的窘迫,“是。”他咬了咬下唇,试图让自己静下心,可无论怎么努力,心头仍是一团乱。
转眼一个小时过去了,可希言满脑子都在揣测着宸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怎么都想不通二少何故要这样罚他,就因为他带伤出门吗?似乎说不过去。
正暗忖间,宸飞忽然转了个身,希言余光瞥见他的动作,下意识地抬起头,尔后背脊瞬间绷紧,顿时意识到自己又在开小差。
而宸飞也像是有感应般猛然睁开眼,视线笔直地投向希言,是时希言还没来得及将目光收回,于是毫无意外地与宸飞对上了眼。
微微蹙了下眉头,宸飞慢悠悠地坐起身,对着希言瞧了好一会儿,随后用一种低沉到能给人压力的嗓音问道:“你到底会不会禅定?”
希言抿着唇角没有吭声,他自知理亏,许久后才小声回答:“对不起。”
宸飞眯着眼打量他,那目光灼热,似是能看到人心里去,希言觉得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又委实不好说什么。
反倒是宸飞瞧了一会儿,便又重新躺了下去,“继续吧,一个时辰还没到呢。”他又闭上眼,可似乎比睁眼时看得更透彻,“禅定所要达到的境界是心无杂念,什么时候能做到了,那你就可以起来了。”
被如此教训了一番,希言倒也看破了,索性什么也不去想,只让脑袋里的那些念头和心思一块儿放空,这样又打坐了一个小时,总算是静下了心。
而宸飞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睡着过,明明他的呼吸一直很匀和,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偏偏希言甫定下心神,他就睁开了眼,宛如自始至终都清醒着意识。
将躺椅折起些许,宸飞整个人都窝在椅中,慵懒地问道:“静下心了?”
希言微微颔首,口吻依然恭谨,“是的,二少爷。”
“那好。”两手撑着椅子扶手,宸飞站起身走到了希言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他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