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然嗤笑了声,双眼微微眯起来成月牙状,笑得相当好看地调侃道:“嗯,我就爱开玩笑。”
徐倩倩听他这样说,更加不疑有他,放开了江洛成,打了个招呼就到旁边补妆去了——她前脚一走,走廊里只剩下谨然、方余还有江洛成,谨然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恢复死人脸,面无表情道:“算上关门、脱衣服还有前戏,再来事后清理以及穿衣服,前后加起来只用半个小时,江导演,你很快的嘛。”
方余:“……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嘛?”
谨然:“不然留着什么时候说?”
江洛成则先是噎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谨然在嘲讽自己“不行”——瞬间脸色由红转白,正欲反驳,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重点完全不对,于是那脸色又软下来:“你误会了,我和她什么也没干,五分钟前她才进房间的——”
谨然摆摆手示意江洛成赶紧闭嘴,并用鄙夷的眼神表达了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情绪,后者只好无奈地将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黑发年轻人面前,江导演倒是完全没了以往的清高架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以前在圈子里混,照例是玩惯了的,今天在a床上醒来明天就发现自己的内裤落在了b的公寓里,去年拍《岁月流逝的声音》跟谨然,可以算的是他江洛成这辈子最他妈洁身自好的六个月。
可惜就在电影取得成功,大家忙着准备庆功宴的前一晚,他拿这一次电视剧的剧本给徐倩倩,当晚喝了一点小酒,然后,大概是之前在知道了下面那根东西怎么用之后道现在的二十来年里养成的狗改不了□□的尿性,总之江洛成和徐倩倩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滚上了床。
后来谨然就知道了。
最后庆功宴当晚,他们彻底玩完。
江洛成出轨,谨然毫不犹豫踹了江洛成——这么看来,两人似乎谁也没亏着。
只是江洛成自己知道,在一起的时候就是觉得谨然人前一个模样人后一个模样的德行很有趣,在一起挺新鲜,纵容他的狗脾气顺便偷偷摸摸拉个手亲个嘴柏拉图一下也算是应了正在拍摄的电影的景儿回归了一把青葱岁月——直到两人分手,江洛成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所谓的“青葱岁月”,一不小心就刻进了脑子里和骨子里。
夜深人静独自一人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和谨然两人在每天拍摄完毕后,又偷偷摸摸跑出来翻墙进拍摄电影的学校,两大男人肩并肩蹲在教室里课桌后面偷摸亲吻的场景。
于是。
江洛成特别特别后悔自己干嘛不珍惜眼前人。
谨然则是特别特别后悔自己干嘛眼瞎跟这没节操的渣男在一起过。
谨然借着开工转身走进摄影棚,里面这时候已经有一对小新人在试镜了——看他们的造型应该是难配一号以及女配一号的角色,有剧务走过来礼貌地告诉谨然主角们的试镜要等这一对配角弄完再继续,谨然点点头,便抱臂退到一旁,靠着墙,借着影棚内昏暗光线以及各种道具投下的阴影的遮掩,他面无表情地看影棚内的一对儿小新人各种生涩却卖力又认真地念着台词。
有时候小新人念错了台词或者结巴了出糗了,负责道具之类的后勤工作人员会发出笑声。
方余看了一会儿,感慨:“我他妈怎么就找不到笑点?不就是念错台词么。”
“不笑难道还哭啊?新人演错本来就紧张,大家都像江洛成那样要么摔东西骂人要么就摆死人脸,咱们是演鬼片还是演偶像剧?”谨然嘲讽,“你没当过演员,你不懂——总觉得自己不笑就是特尊重演员,其实往那灯光下一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方余沉默了下,忽然叫了声自家摇钱树先生的名字。
谨然:“干嘛?”
方余:“你心情真的很不好啊。”
谨然:“哪只狗眼看出来的?老子心情好得很。”
方余:“两只狗眼都看见了——埃,最后问一个问题,你对江洛成……”
谨然:“爱过。
方余:“……”
谨然:“特后悔,想起来就觉得吃了屎似的。”
方余:“……真他妈恶心的形容。”
黑发年轻人转过头,轻飘飘地斜睨了一眼一脸嫌弃的经纪人,然后认真地点点头说:“对,恶心吧?就是这种感觉。”
方余还想说什么呢,这边姜川就进来了——他身上还穿着戏服,推门进来的时候顺便带进了外面的一股寒气,正站在门边的谨然被冷得哆嗦了一下,皱起眉正想抱怨呢,看见姜川的脸之后就瞬间和颜悦色了,视线温和地目送姜川走过去跟江洛成打招呼,目光从他的屁股一路扫到他胯前,盯了一会儿,在姜川弯腰跟江洛成说什么的时候,他告诉身边的方余自己那伟大的发现:“姜川没穿内裤。”
方余:“……容我提醒一下,我们上一秒还在讨论关于您上一段悲痛的恋情。”
谨然:“哦,那又怎么样,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让人往前面看的。”
方余:“哪看来的歪道理。”
谨然:“多啦a梦说的——嗳,一会儿给我选个有打斗戏的场景来,我趁机摸一下,实地考察考察。”
方余:“……你能不能有点儿身为前辈的节操?”
谨然:“不能。”
最后剧本选在一个悬崖边的戏,耗子精跟小道士因为话题围绕耗子精那死得早也死得冤的妻子展开所以闹矛盾,耗子精争执之间一脚踩空掉悬崖下面去了——眼瞧着就要摔死被眼疾手快的小道士一把捉住,耗子精说你赶紧放松老子摔下去死了你就清净了,小道士说我凭啥听你的你让我放我就放岂不是很没面子。
然后小道士把耗子精一把拽上来。
耗子精顺势扑入小道士的怀中。
——最后这一句的描述就是让谨然将这场景挑选出来的原因。
于是在接下来的拍摄中,谨然是个老戏骨,自然怎么演怎么合适——而且那耗子精跟他本人确实也挺像,表面上和谐骨子里倔强得很又不肯表露心态,果真是妥妥的本色演出……反倒是那小道士姜川演得有些僵硬,虽然他穿上那身戏服跟谨然站一起登对得不得了,但是在念台词的时候,他话语中总有一种“我他妈管你死活”的冷漠感。
哪怕他念着“我不准你死在这里”这种又腐又酸掉牙的悲情台词时,也是用的霸道总裁语气。
这哪里是小道士,简直是玉皇大帝下凡来微服出巡。
所以他们一次次地被ng,谨然心满意足地一次次扑向他的怀抱。
将姜川的腰胸背前前后后后摸了个遍,最后实在是扑不动了,最后一次,谨然趴在姜川身上,没急着爬起来,反倒是凑到他下巴处,歪了歪闹到压低了声音问:“姜川,你不喜欢小动物啊?”
姜川:“?”
谨然吁出一口气:“你就当你家养得小仓鼠要摔死了,不心疼?”
姜川想了想,回答:“我不喜欢动物。”
谨然:“唔?”
姜川:“也不喜欢人。”
谨然:“……”
“从我身上起来,再试一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姜川稍稍垂下眼,扫了眼近在咫尺,唇瓣都快碰到自己下巴的黑发年轻人,“顺便提醒你下,再乱摸我,剁了你的爪子,耗子。”
谨然:“………………”
周围无数张眼睛看着,两人就趴在那不动你一句我一句“亲亲密密”地说了一堆悄悄话,周围谁也听不清楚,正好奇呢,就看见黑发年轻人淡定地从身下拥有湛蓝色瞳眸的男人身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冲大伙儿一笑,淡定地说:“他没抓住神儿,我给他讲讲呢。”
解释合理。
大家释然。
唯独坐在镜头后面的江洛成脸色发绿——现场唯二知道谨然在干嘛的方余早就难以直视地跑到后台去喝下午茶去了,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抖啊抖淡定地看着摇钱树先生睁眼说瞎话。
“最后一次,”江洛成嗓音低沉,听不出多少情绪,“再不行就下一组,姜川你等等,谨然,你一会儿跟叶晨试试。”
谨然闻言,不理会江洛成,反而是转过头笑着看向姜川:“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姜川不说话,点点头。
灯光师调整灯光,江洛成蹲在主机位后面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这场戏说的是鼠精和道士在悬崖边的一个冲突,是人物关系的转折点——在这之前,鼠精和道士一直是彼此视为仇敌,却因为各种特殊的原因不得不捆绑在一起的不情愿关系,他们不知道对彼此的感情已经发生了变化,而这场戏就是作为从‘不知道’变‘知道’的转折——姜川,这个时候你要便显出对于发现自己的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点点的欣喜……”
姜川看了江洛成一眼。
江洛成说:“谨然演得不错,最后扑上来的时候不用抱姜川那么紧,他给你压好几次了。”
周围的剧务人员包括灯光师都发出一阵哄笑,谨然自己也笑,因为他知道江洛成不是在开玩笑——这家伙看出来了。
可是关他屁事。
最后一把,不摸白不摸。
江洛成说:“再来,各机位准备下——”
然后就是临时抓过来滥竽充数的场记板,咔擦一声,开始。
姜川爬上了高高的垫子趴在上面,谨然站在垫子底下伸出手让他扣住自己的手腕,谨然一改之前笑眯眯的模样,立刻入戏,压低了嗓音用颇为沙哑的声音道:“你现在放手,你就完成了你的使命——”
“住口。”姜川稍稍提高了声音,在一个非常恰到好处的时机接上了台词,听上去就像是他直接打断了谨然的话,“我、我让你说话了吗,你这鼠精,死到临头还要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成天将道家祖训挂在嘴边,你是修道还是念佛?”谨然说得颇为激动,也稍稍跟着抬高声音,“放手,让我同我娘子在地府相聚——”
“我不准你死在这里!”
姜川的声音直接盖过了谨然。
声音中一扫之前那“霸道总裁”的命令范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安、困惑、愤怒等情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之前嘻嘻哈哈笑的人也不笑了,那爆发力直接让距离他最近的谨然也吓了一跳!
“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当谨然怔愣之间时,这一次,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力道一紧——他甚至来不及配合地做出向上扑上去的动作,下一秒,他就这样被人拎起来,身体失去重心向前倾,随即他便落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
鼻尖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姜川的颈脖,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有好闻的香皂气息。
谨然:“……”
在黑发年轻人失神得忘记下一句台词应该是什么时,他听见江洛成喊停,工作人员吹起了口哨,与此同时那上一秒还紧紧拥抱着他的人将他直接推开,跳下了用来假装悬崖的高高的垫子。
谨然趴在垫子上,伸出个脑袋去看姜川。
正好这时候后者回过头,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姜川:“这么演,对不对?”
谨然:“……挺对。”
姜川:“嗯。”
谨然:“你力气挺大的啊?”
姜川:“嗯。”
谨然打哈哈道:“早说啊,害我刚才主动扑你这么久。”
“……”姜川顿了顿,湛蓝色的瞳眸在灯光之下显得特别耀眼,片刻后,他微微勾起唇角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低道,“你想扑,就陪你玩玩。”
谨然:“…………………………………………………………………………”
这都知道?!
老子信了你的邪。
☆、第六章
还好接下来谨然不用再跟姜川对戏了,他心不在焉地陪着几个小备胎把之前的戏演了几遍——接下来那些新人真的可以看得出是带资进组的新人,简单的来说是完全没有镜头感,比如那个叶晨,往那一站俩眼珠子到处乱瞟简直停不下来,长得挺帅的一小生硬生生变得贼眉鼠眼的,搞得谨然都错觉他们俩到底谁才是耗子精。
到了最后,小道士要把耗子精拉上来的那一幕就更醉了,谨然还配合地往上蹦跶了一下,却没想到那趴在垫子上的人被他一块儿拽着摔了下来——周围的工作人员笑瘫了一地,当那新人手忙脚乱涨红了脸从黑发年轻人身上爬起来的时候,谨然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了句:“……我是不是该减肥了?”
“不不不不不,”叶晨看上去窘迫得快休克了,“哥你挺轻的,真的,是我劲儿小。”
谨然想说谁是你哥,想了想算了,要保持形象。
和蔼可亲什么的。
于是黑发年轻人率先站起来又将叶晨也拎起来,随便安抚了这紧张得快窒息的新人几句,谨然觉得自己简直能看见对方眼中的眼泪——知道自己又光荣地被归纳入眼前人的“好人名单”行列,谨然觉得挺满意……接下来两人稀里糊涂地又演了一遍,再加上另外两个小备胎,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最后终于演完了那一段悬崖戏,又赶鸭子上架似的跟所有人照了几组映照,谨然脸都快笑僵了,江洛成那边这才满意地宣布收工。
谨然一边卸妆,一边调戏化妆师小妹妹:“妹子,你觉得今儿跟我搭戏的几个哪个最合适啊?”
“哟,然哥,您这不是让我得罪人么?”化妆师妹子笑得眯起眼,“这事儿我哪知道,您得问监制大大。”
“说起监制老师我又有话说了。老师都快六十了,宝刀未老原本是件好事,奈何……我今儿看他坐在江洛成旁边,看得脸都绿了,一个劲儿地问这剧本是这么写的吗怎么跟他之前看的感觉完全不是一个故事——这明明就是同。性。恋鸡。奸。情节……”谨然摇摇头,感慨道,“也是醉了,老师原本是个相当正经的前辈,做完这部戏我总有一种他晚年失节的错觉……节操的节。”
谨然一边说,化妆师妹子那边已经笑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谨然自己拿着化妆棉往脸上蹭,一边头也不回地问身后玩儿手机的经纪人先生:“挨,那个谁,你觉得今儿怎么样啊?”
“姜川啊,还能有谁啊。”方余头也不抬地说,“虽然前面他演得也不怎么样,但是相比起其他人好歹是把你一把拽上去了……而且最后那句‘真是被你气死了’那语气,真是宠溺得经纪人我骨头都酥啦。”
谨然听了,沉默三秒。
然后感慨:“这果真是一部拥有同。性。恋。鸡。奸。情节的戏。”
化妆师妹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谨然卸完妆走出化妆间时候已经天黑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再加上笑了一天脸都快僵硬了,这会儿面无表情走路带风在前面冲冲冲,方余迈着小短腿儿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溜小跑,只听见前面的人一边冲冲冲一边碎碎念:“鸭血粉丝小笼包生煎麻辣烫排骨饭黑森林蛋糕伯爵奶茶……”
方余:“…………咳,你再吃姜川也拽不动你了。”
谨然:“他劲儿可大了,今天把我拽上去像拽麻袋似的那么轻松,他以前是不是在德国训大象的?”
方余:“你明明知道这不是重点。”
谨然:“我现在饿得脑水浓稠,没办法跟你绕弯弯,快闭嘴否则扣你工——”
谨然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紧急刹车站住了脚,方余正奇怪这家伙又怎么了,一抬头便看见他原本就饿黑了的脸这会儿简直成了包公——顺着他那能杀人的视线往前一看,方余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