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网购的人啊。”陈羽托着下巴瞅他手上薄薄的纸袋。“这什么 ?”
景函抬头看他一眼。
“亲子鉴定书。”
“……”陈羽像是没听清楚一样朝他投来困惑的目光,三秒之后差点没吓得跌在桌子上。
“你没听错,亲子,鉴定,书。”景函用一种明显是在教三岁小孩说话的停顿方式确保陈羽能充分理解他的意思。“跟我念,亲,子,鉴,定,书。是用来确定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血缘关系最权威的科学手段。”
“你和女人睡过?”陈羽的眼神很嫌弃,似乎在说“别把我当白痴”。
“我连做梦都没碰过女人。”
“那你跟谁去做亲子鉴定……噢操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恭喜你答对了,赫奇帕奇加十分。”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伪乱伦,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真乱伦了好多年?”语气里满满都是惊叹。“黑帮电影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终于给我遇到了实例,导演诚不欺我也。”
“这事还没个结论。”
“你用什么东西做的,不会割了萧远一刀吧。”
景函露出一个相当j□j的微笑。
“用过的保险套。”
“……”陈羽已经后悔他为什么要问刚刚的问题了。“你为了这个去和自己的亲哥哥上床?”
“不要说得好像是第一次好吗。”
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他和萧远在床上除了j□j什么花样没玩过,何苦要几年不见就装出一副纯情不经世事的样子呢。
下班之后,景函还是没有回家,老样子让阿飞接他去了Ultramarine。据说最近陆正华来过Ultramarine想要跟老板面谈,全被底下的人拦了回去。景函听过汇报后摇摇头。
“陆总也是不懂事,过几天我会亲自找他谈,何必现在耐不住性子。”
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他轻易评价为不懂事。靠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谢帆冲他挑眉。
“听说你手下有几个小姑娘以为攀上了高枝跟你拿乔不肯出台?”
“都是新人。”景函揉揉太阳穴。“也只有新人才不懂欢场无真情这个道理。不出台就不出台,大人物的热度持续不了多久的。等见得多了,心冷了,就算是终于熬出来。”
“真冷血。”
“冷血总比伤心好。”景函跟他谈完公事之后累得很。“他们有的是自愿卖身,有的是家人欠债被卖来的,我哪里一个个同情得过来。”
“你这双面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谢帆看他即使灯光暗淡也难掩疲色。“你总有一天要做出抉择的。别怪我没提醒你,黑道这边,你是彻底洗不白了。很多事现在看起来天衣无缝,谁都找不到证据。如果你还要继续走的话,最好祈祷永远别失手。”
谢帆说的忧心忡忡,景函像是完全不在乎的扫他一眼。
“祁三早就跟我说过差不多的。”他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感怀。“他说的更严重,我要是做了,这辈子除了死,就再也回不了头。以前萧远把我藏得太好,我哪里知道这条路竟然这么难走。我不是个当老大的料,能做的只有替人卖命。就怕哪天卖着卖着,命就真的没了。”
“看来你早就知道自己会下地狱。”
景函被他逗笑了,虽然笑声里完全听不出喜悦的味道。他不下地狱的话,这世间还有人该下地狱吗。
“在做出抉择的日子来临前,我还是想做一点我喜欢的事。”
谢帆走了之后,景函拿出白天里收到的那份亲子鉴定书。他应该高兴,他和萧远之间并不存在萧敬这一层血缘关系。假的东西永远变不成真的,即使给了人一个苗头,也会被迅速掐灭掉。他和萧远之间终归还是,没有任何一层靠得住的,实质性的关系。
那天下午,听他说他已经想要对萧远妥协之后,陈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瞪他很久,又像被戳破了的皮球一样软了下了。
“你自己的事。”他恨恨的说。“你觉得怎样好,你就怎样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听起来很天方夜谭。”
“不,听起来像狗血伦理情感大片,我妈每天晚上连看三集的那种。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即使他伤害了你,你恨他,却也爱他爱得停不下来,景函,你别用这些东西来膈应我。”
“哪有那么复杂。”景函看着窗外。“不过是利益牵绊太多。萧远不放手,我哪能被允许脱身。”
“和你们的那个世界有关?”
“你还恨他吗?”
“现在已经不恨了。”也不爱。哪有爱是回想过去痛苦难耐,展望未来却又一片空白。只贪图一时的温暖,却拒绝付出对等的感情。连心跳都不再被那个人搅动。即使可以接受被他触碰,但身体上的反应全是最j□j的。
“你好自为之。”
过了很久,景函才听出来是他的手机在响。来电人是萧远。自重逢以来,他们之间一直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模式,主动权看似在景函手上,但主动的人一直都是萧远。他看了很久,对方似乎有无尽的耐心,没人接就继续打。
“萧远……”
“是我。”似乎是听出他情绪哪里不对,萧远安抚似的应着他的话。“你在Ultramarine吗?我来找你。”
“你查到什么了?”
“我大概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远回答了什么?是爱吗?景函拿远了电话,按下了挂断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多了个人。
底下的人都认识萧远了,加上景函事先吩咐过,萧远来的一路上都很顺利。
“你在发烧。”
“是吗?”
“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想去。”景函偏过头看萧远。“你查到那个人是谁?”
“这个等会再说。”萧远皱眉,似乎是对他这样忽视自己身体健康不满。“先跟我去医院。”
最后景函拗不过他,只得拿起衣服被他牵着走。去医院的路上,景函一直盯着萧远被外面灯火打上一层光晕的侧脸。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景函问的声音很低,只有看到萧远稍稍分了些注意力给他才能确认他是听到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
“如果你要的,就是这个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50
50
到医院一量体温医生的眉毛就皱了起来。
“三十八度六。”
景函非常想说原来有这么严重了,但看到萧远和医生两个人都神情严肃自觉不对住了嘴。他一向健康,刚和谢帆谈话的时候不过是觉得身上有点冷,头有点痛,哪里想得到是发了高烧。
那方才说的话,也是他烧糊涂了说的胡话了?景函耐着性子让医生给他做一系列检查,昏昏沉沉的东想西想,想着就觉得自己真是智商下降。萧远那个性子怎么可能容得他反悔。
抽血化验开药,接下来的一系列流程他都浑浑噩噩的,像是睡着又像是醒着。直到躺在病床上,冰冷的药液被一点点打进血脉里,才有了点实感。
“我可以让我那儿的随场医生给我看的。”
萧远不赞同的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
“我不放心。”他似乎是带了点无可奈何。“是不是我不来,你就一直不会发现你现在病得很重 ?”
“也许吧。”
从病房的规模便可得知肯定不是寻常人负担得起的。记忆里隐约有这家医院的相关记忆,同样素净的窗帘,淡绿色的墙壁,以及躺着时遍布全身的无力感。祁家的产业,难怪萧远放心带他来这里。
虽然开了暖气,可从打针的手背开始,凉意还是不住的蔓延。萧远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似乎发现了这个问题,攥住他那只手,从手指到手心慢慢摩挲,冰冷的对上温热的,闭起眼时触感格外鲜明。
又一个来自过去的细节。
景函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梦里忽冷忽热难受的厉害。醒来的时候发现换了一袋药液,剩余的竟还有一大半。萧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他在不满什么了然于胸。
“调快了你会难受。”
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人看破,景函转过头故意不看他。萧远俯身下来用额头试探他的体温。两人一时里靠得如此之近,连呼吸的频率都能清楚感知到。四目相对,仿佛下一秒就会克制不住的亲吻上去。
“烧差不多退了。”萧远抽身,坐回椅子上,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倒了杯水,扶景函稍稍坐起来一点,亲手喂给他。温水流过发苦的喉咙,令他整个人稍稍没那么不舒服了。等到喝够了半杯水,萧远把杯子放回床头柜,重新握住他的手。
“你可以去旁边的床上睡。”
看了眼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景函稍微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却输给了萧远的执拗。知道这是无声的拒绝后,景函也不再劝他,两个人一个望着天花板发呆,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间输液完了值班护士来拔针,看到两个人握得紧紧的手,奇怪的目光刚落到床上的景函身上就被萧远带着几分警告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你看,谁都以为我是你包养的小情人。”目送小护士想逃一般冲出病房,景函慢悠悠的说。“萧家的佣人肯定也这么认为。”
“你不是。”萧远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无能为力。“你要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想你自己。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
“萧远。”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当年我就是在这家医院被救回来两次的。”
“你还活着就好。”萧远放开他的手,改为抚摸他的头发,脸颊。景函出了一身的汗,触手的肌肤带着热度和微微的潮气。“我好像也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不能没有你。我很……爱你,我总是为过去的固执己见感到后悔。现在的话,说什么弥补都太迟,我也拿不准能不能真的让你回到我身边。”
“其实我听过。”在黑暗中,景函露出个一闪而逝的,带点狡黠的笑容。“那天你和霍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说你的一生里除了我不会有别人。”
“都是真的。我知道,你跟我说在一起抱的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但就算这样,我也是认真的。我不会再放手。”
“早知今日,”景函的口吻也不像是指责。“何必当初。”
沉默重新亘隔在他们之间。过了很久,景函翻了个身看见萧远还坐在他旁边。
“睡不着?”
“差不多。”没说是因为萧远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实在令人心烦意乱,尤其是在一片漆黑中,直白得近乎实质性存在。“不如我们来说说到底是谁想杀我。”
“是陈老的二儿子。”
“为什么?”
“我又去了一趟景海和温韶的墓,”萧远有条不紊的将所有细小的疑点慢慢道来。“我发现了你母亲的墓被人动过。因为过去了太多年,即使留下痕迹也被新的掩盖了。我们打开之后发现你母亲的骨灰被人带走了。”
“我父亲的还在?”
“不。景海的骨灰盒被那个人故意摔得粉碎。”
“真狠毒。”
“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查起来就有了个大致方向。你母亲当年是道上赫赫有名的美人,爱慕者不少。我查了找得到的几个人,陈正荣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他为了追求温韶可谓是手段用尽。如今温韶死了这么多年,他都仍旧独身。”
“执念过度最容易产生心魔。”
“他爱你的母亲爱到在她结婚的时候扬言要找人杀了景海,而且景海确实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如今他找人杀你,也就说得通了。”
“喜欢的人和别人生下的小孩放谁那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我能理解,放从前,我恨不得把每一个爬过你床的人都掐死。”
“他不知道。”萧远握着景函的手。“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们都告诉我我父亲是景海,然后在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后,你又来告诉我我的亲生父亲不仅活着,还想杀我?”
“你是他给你母亲下药有的小孩。”
“她为什么……不去打掉?”
“因为她也不知道孩子是陈正荣,还是我父亲的。”
“那我父……景海为什么同意和她结婚?不仅和帮派老大有一腿,还怀着别人的孩子,他是多想自取其辱。我不信他是真的爱她这种话。”
“景海不爱她。景海喜欢的人是那位萧夫人。为了帮她留住丈夫的心,他才愿意和另一个眼里只有我父亲的女人结婚。”
“我真好奇她为什么没趁我睡着掐死我。”还对她那么……温柔。他是她丈夫情妇的儿子,即使生父是他人,也无法抹去屈辱的烙印。“家门不幸,你父亲,我母亲都是祸水。连上天都不想让她如愿怀上你父亲的孩子。”
“陈正荣带走了她的骨灰盒。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想到要除掉你。”
“他没办法忍耐一个长得这么像心爱女人的人不知廉耻的和情敌的儿子上床。”
“我……”
“这哪里是你的错。”景函反手和萧远十指相扣。“不顾你父亲已婚身份和他上床的是我母亲,背叛你母亲和陈小姐的是你父亲。他们谁都不是你。那天晚上其实你一直都醒着的,对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上床,也一直都在纵容我。萧远,你真的好算计。接下来呢,你做了什么?”
“我把你和陈正荣的亲子鉴定书给了他父亲陈老。陈正荣接受不了这个结果,陈老想要见你,被我拒绝了,就在我来找你之前,陈正荣也拜托我,说他想和你好好谈谈。”
“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就算是亲父子,我都只是他卑劣欲望的副产品。近三十年互相不闻不问后现在来认亲又有什么必要。我忘不了他要杀我,他忘不了得知我和你关系时对我的鄙夷轻贱。就算他肯容忍,也不过是看着我和我母亲那么像的一张脸上。”
“你在发抖。”
萧远翻身上床把人往怀里拖。景函抖得很厉害。嘴上说着冷,不知道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萧远能做的只有在他耳边不停的说,不是他的错,手掌顺着背脊,像对小孩那样慢慢安抚。叫了那么多年父母的人各怀异心,自己的出身比想象的还要不堪,这些都不是他的错。
过了一段时间,在他以为景函已经平静下来时,听见寂静的空间里另一个人压抑的呜咽。
景函在哭。
五年,七年……他已经多久没见过这个人的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51
51
次日清晨,景函是在海鲜粥的香味中醒来的。
袋子上的LOGO还是之前那家。从温度上来说,应该刚买回来不久。
就在景函呆坐在床头发愣的空当里,萧远就推门走了进来。景函一眼看出他换了衣服,黑衬衣领口扣子没系,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胸膛都性感得惑人。想起他的上一件衬衣是因为什么被毁了,景函就觉得一阵不自在,悄悄挪开了目光。
整个过程中萧远都把他抱在胸前,没有强迫他一定要抬起头看对他,更没有空口对他许下飘渺的承诺。安慰的话不多,无外乎不是你的错,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你做的很好。说的人声音不大,但就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相信。
就像他又重新回到了可以肆意享用萧远的耐心和柔情不用担心背弃和抉择的岁月。
他对萧远颠三倒四的说了很多。
他眼里的童年,少年,青年,三段时光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