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衡居高临下地将小猫递到对方怀中，口气嚣张地嘱咐。
〃什么？〃
〃田鸡〃吓一跳，低头看被塞过来的小东西。
〃啊，是小猫！〃
眼睛睁得好大，瘦弱的少年忽然兴奋，〃好可爱，太可爱了，阿衡，这是你买的吗？〃
〃我捡的，某个冷血分子不肯收留它，要我丢掉它，任它自生自灭，所以你要好好养着它，听到没？〃
〃嗯，嗯。〃
〃田鸡〃忙不迭地点头，一副欢喜的模样。
〃好了，那你走吧。〃
见不得他可爱的模样，林衡一咬牙，伸手用力将他推出去，〃快走、快走了！〃
旋即转身，狠狠关上门。
心里难过地叹口气，抬起头，他看见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忧愁。
不知为何，他怔住，只呆立着不能动。
而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竟一样愣着，久久都不曾言语。
027
。。。。。。很漫长的思考。
终究，严正容还是直率地说了。
〃想要追他的话，就去吧，别在这儿苦撑，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像被人猛地揭去面具，林衡难堪，心事全被料中。
他心虚、火了。
〃你这算什么？自以为是的家伙！那只‘田鸡'我才不喜欢、不稀罕！我说过要做你的男人，就是做你的男人，不搞定你我才不会罢休！〃
他咆哮着，又猛然扑过去，眼角却狠狠痛着，热着。
感觉到有小小的水滴润湿了自己的额角，严正容一震。
〃这么大的人还哭？你。。。。。。真是的。〃
眼镜在混乱中已不知掉落何处，他眯起眼，朦胧地望向天花板，手掌却轻轻抚上那微颤的背脊，一下一下，温柔地抚弄。
一片静默，有些出乎意料。
被说成了小孩子，却没有跳起来发火的林衡，很少见呢。
……那样倔犟的孩子，是真的伤心了吗？
哎。。。。。。，严正容在心里感伤。
洒了两行泪，心里将自己恼了个半死，林衡在男人的身上慢慢复原。
用手臂将身体俯撑起来，他吸吸鼻子，定定地看着对方。
模糊地对视片刻后，严正容皱眉，将头偏向一旁。
即便视线很不清晰，可他也能感知。
这个叫林衡的少年，五官好像石头，冰冷坚硬。然而细看之下，他俊朗的眉眼间，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渴求，。。。。。。对温暖的渴求。
……人是不是很矛盾，容易被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以前是乔治王，现在是。。。。。。面前的他。
严正容闭上眼，忽然感到一阵失落，还有种莫名的沮丧。
〃喂，我说你都看到我哭了，这么糗的事都被你撞见，你要赔偿我！〃
如同被迫失身的贞洁烈女，林衡就差没叫嚷〃你要负责、你要负责〃。
配合他的胡闹，严正容无奈地笑笑。
少年却突然松手，又猛然压倒在他身上。
……沙发陷下去，心也沦陷了。
严正容想伸手，想推开对方，可是这般紧紧贴住磨蹭几下，欲望却急遽膨胀，内心仿佛跟着蒸腾。
剎那，他明白，林衡应该是特别的。
他禁不住开始恐慌，心墙快要被崩塌，一贯自豪的理智也备受煎熬。
〃你想不想要？我不管了，我现在就想要你，我要做爱！〃
很明显，少年也同他一样，被压抑着的欲望折磨，渐渐地，无法再忍耐。
严正容没回应，只是愈发地揪紧眉头。
〃喂！我不行了。〃
……忍得真辛苦，脑袋快分裂！
林衡不时深呼吸，闭眼睛，欲望终于溃堤。
狠狠压住对方，他深深吻透那张唇，慢慢又演变为啃噬、嘶咬。
脑子彻底昏了，他伸手撕扯彼此的衣物。
那一时刻，他感觉自己像头饿坏的兽，濒临疯狂，身体每一束肌肉紧绷着，亢奋着，真要命！
当他的亲吻游移，直至停留在那平坦的胸膛上，林衡喉咙一紧，硬生生顿下来，颤抖而暗哑地低喃。
〃你究竟想怎样，给个反应啊。〃
严正容撑开眼，微微挑眉，嗓音低沉地恼他。
〃你总算知道。。。。。。要征得当事人的同意？〃
林衡咬牙，恶声恶气地哼一声。
……算了，心房都被突破了，还要坚持性爱的主动做什么？！
卸下所有防备，严正容臣服于彼此间强烈的吸引。
天色已渐暗沉，窗户透点光近来，而这点光，却使房间显得更幽暗。
两个人紧贴的肌肤已烧得火烫，身体就像沉甸炙热的铅块。
最后仅剩的内裤也褪下，赤裸裸的，彼此都交出了最初的那个自己。
当撕裂的疼痛席卷而来时，屋子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和令人狂野的呻吟。
少年鲁莽却大胆，以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来占有身下的男人，甚至用令人羞耻的动作来探索、来侵犯，甚至像在折磨、在凌虐。
严正容却始终牢牢抱住他，在痛楚中强烈颤栗，那么赤裸裸地，甘愿在他身上脆弱。。。。。。
028
浴室的蒸气朦胧了视线，林衡额上的汗，从通红的脸上淌落。
──他跟可爱的〃田鸡〃纯情了六年，结果面对无趣的古板男人，居然冲动得什麽都忘了。
难道失控的感觉就是如此？令人根本来不及提防。
思绪越来越混乱，他突然狠狠捶一下墙砖。
──怪只怪，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从另外一个卫生间洗完澡出来，严正容换上运动衣裤。
抹干头发上的水珠，他去厨房做晚饭。
准备工序都已完成，他禁不住探头张望。
搞什麽鬼？那间浴室门紧闭，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个林衡。。。。。。是不是进去了太久？
眼中有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回去沙发旁，将凌乱和狼藉整理干净。
沉沉叹了口气，他转而自嘲地笑了。
──怎麽弄得好像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又苦涩地摇摇头，他扶正眼镜，大步至浴室门前，〃林衡？〃
里头只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有点担心。
〃你怎样了？〃
等了片刻，他已心焦，正准备扭动门把，推门而入。
却不料，在同一瞬间，浴室里的少年冲出门来，赤裸的上半身还有水珠晃动。
〃。。。。。。烦死了，洗个澡都不让人太平！〃
林衡抱怨，口气很拽。
严正容深呼吸，随即转身进卧室，翻找出崭新的浴巾和米色居家服，塞到他手中。
〃快擦干穿好，别感冒了。。。。。。再传染给我。〃
林衡愣了愣，没吭声，还算顺从地照样做了。
严正容也不再理会他，又转回厨房，继续安心地煮饭。
简单的家常饭菜很快弄好，他端出来放在餐卓上，跟著摆好碗筷。
回过头，看见瘦长的身影窝在沙发里，长腿慵懒地横在茶几上，十分地闲适。
──还真是会享受呢！
他苦笑著凑近过去，果然，懒散的少年已打起盹来。
不忍心唤醒疲倦的少年，严正容寻出细软干净的毛毯，俯身，温柔地覆盖在对方身上。
然后，他一个人吃晚餐。
由于喝了点葡萄酒，他微醺地靠在椅背上，胡思乱想，杂乱无章。
029
大清早，他顶著黑眼圈起床，又耗心思做了三明治，也煮好了咖啡。
〃喂，有什麽好吃的，我肚子饿死了，昨天你都不叫我吃晚饭。〃
厨房的门被猛然推开，林衡冲进来，一脸的饥饿相。
〃有早餐，你自己过来拿。〃
严正容瞥他一眼，自顾自洗干净手。
〃我早上有晨会，先走了，你也快点吃完去上学。。。。。。。请你记住自己还是个学生，老是逃课的话，总有一天要被退学。〃
他扬眉，冷淡地算是说教了一通。
林衡不屑地睨他一眼，径直走到料理台前，一把抓起色形俱佳的三明治，只咬了一口，却很快吐在了盘子里，又甩手将东西扔进垃圾桶。
〃。。。。。。真难吃！〃
无视这一类幼稚的行径，严正容耸耸肩，大步往外走。拿好外套，抓起车钥匙，便迅速关门离去。
林衡死憋著口气，这下，总算能长吁出来。
手脚麻利地，他将剩下的食物和饮料端上餐桌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嗯，味道真好，甚至比老哥的招牌早餐还要棒！
正当他吃得津津有味，大门陡然敞开。
严正容重新现身，脸上带著一丝笑，看他一眼。
〃对不起，我有份教案忘记拿了。〃
林衡傻住，脸色骤变，感觉有乌鸦飞过他头顶。
双手僵硬地握著咖啡杯，面前狼藉的餐盘杂乱一堆。
──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看他眼里闪过的狡光，真气死人！
〃对了，走之前别忘了把碗洗干净。〃
拿着一叠文稿从卧房出来，严正容经过他身边时，故意停顿，嘱咐他一句。
〃还有一件事，说你早晚会被退学不是吓唬你。下学期我就要担任你们系的系主任，你肯定是我重点监控对象，如果不想被我处分的话，就请切实遵守校纪校规吧，再见。〃
大门又一次关上，林衡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却莫名其妙地嘴角上扬，竟爽心地笑起来。──人生中插入了古板大叔，好像、居然、逐渐。。。。。。变得不那麽无聊了。
030
为了晚上不被人唠叨，享用完美味的早餐，林衡马马虎虎整理一下，便两手空空地晃去学校。
凭印象摸进上课的教室，第一眼，他就看见〃田鸡〃坐在前排，姿态端正。
大摇大摆走过去，一把揪住那纤细的胳膊，低哼一声，〃到最后去！〃
对方猛地惊吓一跳。
〃阿衡？。。。。。。你来上课啦？嗯，这真好。〃
这细弱的声音中，有着微小的喜悦。
〃我的小猫好吗，有没有好好照看它？〃
自说自话取过他的背包，林衡随手挑两本书摆上桌。
〃有，当然有。阿衡，我去买了猫咪的奶粉喂它，它吃得可欢呢。我来学校念书的时候，就把它托给隔壁的大妈看着。〃
〃田鸡〃急急忙忙回答，漂亮的眼眸晶晶亮。
〃傻瓜！〃
林衡挪开视线，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磨旧的钱包，抽出五章百元的钞票。
〃这个给你，算你的酬劳，还有猫咪的口粮钱。〃
〃。。。。。。我、我才不要呢！〃
骤然涨红了脸，〃田鸡〃傻傻瞪他，〃我有钱买东西，我会照顾好它的。。。。。。。阿衡，你不要这样。〃
〃你有屁的钱！〃
林衡却不留给对方面子地低嚷，〃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要把妹妹呢。算了，这就当我援助你啊。〃
〃田鸡〃勉强扯了下嘴角，脸上显出脆弱的神情，〃真的用不着，阿衡，我们是朋友。。。。。。〃
〃朋友〃两个字就像针，狠狠刺入胸膛，痛到发麻。
林衡低头，掩去心灰意冷的脸色。z
〃你还记得我是朋友的话，昨天看到的事情，不许给我说出去。〃
〃阿衡，你和。。。。。。严教授，你们？。。。。。。〃
脑中不曾消除，昨日令人震惊的一幕，心不停颤抖着，〃田鸡〃话也说不通畅。
〃我们在一起。。。。。。同居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怎么，知道我是同性恋，你害怕、要逃了吗？〃
林衡凛眸，故意口气恶劣地刺人。
〃。。。。。。我、我没有。。。。。。。阿衡，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发誓。〃
轻轻抬头，〃田鸡〃怔在原地，呆望着那双傲气的眼眸，慢慢没了声。
此时，上课铃响，同学们纷纷就座，老师站在讲台前，通篇一律的开场词。
周围一片安静。
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是。
林衡稍微拉开点距离，埋头睡觉。
〃田鸡〃低头，视线凝滞于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握紧。
……那一刻，他心口好堵，好想哭。
031
掌心紧握〃怪授〃家的钥匙，那是男人早上出门前，随手抛来的。
〃仅此一把备用的，你别给我掉了。〃
心头说不上是什麽滋味，忐忑又迷惘。
可是很奇妙地，林衡竟还有些喜欢。
──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说话、吃饭、睡觉。。。。。。嗯，自己果然是害怕寂寞的人。
即便没有老哥和〃田鸡〃，但只要有人陪伴就好。
放学后，偷偷回家将行李打包，运了一大袋东西又飙车回来，提著包撞进门，他才站稳，一张A4纸便〃飘逸〃在他眼前。
〃入、住、须、知〃
他一字一顿地念。
〃喂，这是什么东西？〃
〃国有国法、校有校纪、当然、家有家规。〃
严正容一脸坦然，一本正经。
林衡瞪着他，血压急速上飙。
──这个男人当他什么？娶入门的老婆吗？！
对方却不管他随时就要爆炸，咳嗽两下，用平稳的语调一条一条地念出声来，无外乎〃注意清洁、勤劳苦干、有理有节。。。。。。〃
──〃一堆废话〃。
林衡忿忿地想。
〃能够包揽家务最好，如有突出表现，可领取适当报酬，若偷懒捣乱，则需支付我补做家务的酬劳，并口头道歉。。。。。。〃
〃喂、喂，。。。。。。停、停。〃
听见这不平等的条款，林衡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爆了。
〃凭什么我做家务才5元一小时，赔偿你却要付40元一小时，喂，凭什么呀？！〃
〃因为我是熟练工，技能比你高，这是按市场价定的标准，完全合理。──好，现在请你别再叫嚷，会有邻居跑来投诉。〃
林衡倒抽口气，差点发疯。
最后，咻~~~，他甩掉手中的行李袋，又扯过那张〃入住须知〃捏成纸团，丢在地上，猛然扑倒了扑克脸的男人。
──哼、哼，敢用〃家规〃摧残自己热爱自由的心灵，那麽就请他尝尝身体被蹂躏的痛苦吧。
可惜，以后的事实证明，这古板的大叔，果真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的高手。
──心酸哪！
林衡捶胸顿足地反省，自己真是逊毕了。
才饿了几顿饭，几次大门反锁吃了闭门羹，几次笔记本电脑由黑手侵袭，几盒游戏光盘被人道毁灭，几个游戏机线路遭受外力破坏，。。。。。。就在这样〃小儿科〃的恶行强迫下，自己便熬不住，缴械投降了。
林衡学乖了，每天照着〃入住须知〃努力，不断改善自己的生存状况。
慢慢习惯男人古板的步调，他渐渐发现，。。。。。。居然也很不错。
其实真要计较谁付出多少，那麽这个每一日，都认真、耐心〃饲养〃自己的〃怪授〃，一定是劳心费神的那一方。
气温一天天攀升，他们却开始挤同一张床。
清晨，当早起的男人要下床做早餐时，林衡睡意朦胧，总会习惯性地拽他，然后伸出手臂，牢牢固住他的腰，红彤彤的脸跟著贴过来，在他的大腿上摩挲磨蹭，嘴唇还不时咕哝，似乎念念有词，简直就像黏腻主人的宠物狗。
严正容情不自禁，透过明亮的镜片凝视他，温柔地笑。
这些日子，已不必高唱寂寞难耐，这鲁莽的少年热闹了他的生活，他忙死了，甚至没空再数星星。
032
春末夏初，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日益临近，〃史前怪授〃担当物理系主任的小道也越传越凶。
……吓，果然不是诓我！
林衡尝尽男人〃铁面无私〃的苦头，料想那之前的一番〃威胁〃必定会付诸现实，所以，他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每一天、每节课都按时出席，风雨无阻，弄得那些任课老师竟有些受宠若惊。
幸好，课堂上还有〃田鸡〃作陪，可以拿小猫当借口，正大光明看着他，迫着他问话，总算略有安慰。
〃对了阿衡，最近你好像胖了。。。。。。一点点。〃
午餐前，两人照例分道扬镳，眼看对方就要往办公大楼而去，〃田鸡〃突然怯声地说了一句。
〃啊？是嘛。〃
林衡停下脚步，故意歪着头，将他从头到尾睨一遍，凉凉地说，〃你倒是越来越麻秆了。那女人怎么照顾你的？拖你一起减肥呢！〃
〃。。。。。。阿衡，你、你和严教授好吗？。。。。。。对不起，我随便问一下，。。。。。。你、你不用理我。。。。。。〃
哆嗦地摇头，〃田鸡〃像是害怕被他骂，一边小声地问，一边却开始往后退，似乎很想逃开的样子。
心还是被刺中了，虽然已没有裂肺的疼痛，但胸口依然沉闷，喉间依然苦涩。
于是他侧身，双手横抱在胸前，下意识要抗拒什么。
〃我们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他说得就像真的一样，甚至连目光也粉饰得温柔。
〃我决定毕业后不回德国，就留在这里，我要和阿正在一起。〃
瞬间，脚下粘住，睁大了双眼，〃田鸡〃瞪着他，表情有点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
〃那样。。。。。。就太好了。。。。。。。阿衡，我就能常常见到你了。。。。。。嗯，再见。。。。。。。我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