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的官员大多都是住在衙门内，很显然庞颜是个异类，他在衙门不远处租了个宅院，虽然不大却是清幽非常，一个两进两出的院落在两人刚进门的时候便焕发了生机。
“老爷这是钓鱼回来了？”远远的便看见一位老妇缓缓走了过来，年纪约莫四十来岁，虽然青春不在，不过从她的相貌上来看早年一定是个标志的大美人，待走进了许多，她才发现庞颜身边居然还有一位少年，便朝庞颜看去，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杨铭穿着一身书生装，显然不可能是仆役之类，手里还拿着自家相公的东西就凭这一点来看两人似乎相交莫逆，莫非是他新收的学生？
“夫人，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少年英才！”庞颜哈哈一笑，旁边跟来的丫鬟早已经跑过来接过了杨铭手里的渔具，他才介绍道：“这位便是那首《人生只若初见》和《送别》的杨铭，杨子乐，老夫原以为是一而立之年之人，想不到居然如此年轻！”然后又对杨铭道：“这位便是老夫的发妻，郑氏，你可称之为伯母，你的两首大作她可是念叨了好久！”
他并没有把杨铭其他的事情说出来，军国大事并不是妇人可以参与的，虽然老妻乃是出自名门之后，不过该避讳的东西他自然需要避讳一二。
“原来是杨公子！”郑氏显然很少和外界接触，不过还是朝杨铭点了点头，看见丈夫中午带去的饭食尚未打开便赶忙招呼下人备菜有一边引路来到中堂。
进了中堂便不需要计较许多，能到这个位置入座之人往往不是深交便是故友，庞颜能把杨铭带回家用饭也是存了一翻心思，到这个节骨眼在他的眼中杨铭已经不是一般少年，而是于作为子侄看待。
都说文人相轻，其实也是相惜！
对于有才华的后辈作为先学自然非常乐意提携，一段佳话便由此而生。
“子乐，来老夫家便不要拘束，当成自己家一样！”庞颜的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既然让杨铭叫了郑氏伯母，那么他便是伯父了，在这个年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非常微妙，师生、同窗、同年，又或者世交都是这样紧密的联系到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铭已经献上了剿灭白莲教余孽之策，还有煤炭集团以及烈酒进藏等大手笔，无论是那一条他都有资格让庞颜另眼相看。
“到是小侄见笑了！”能有一位大佬在背后当靠山杨铭是非常乐意的，况且庞颜稳坐遂州这么多年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要知道遂州知州虽然不过乃是正五品，但是却是蜀中贸易的枢纽之地，比不上成都不过其重要性也不遑多让，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位年过五旬的庞大人乃是两榜进士出生，以前似乎是在部堂为一任主事，清贵非凡，或多或少与京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对于杨铭以后的发展绝对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杨铭能够当官，否则即使有庞大的资源他也利用不上。
杨铭赶紧见礼：“小侄见过伯父、伯母！”
“快起身，地上寒！”郑氏笑眯眯的将杨铭扶起来，她虽然并不喜欢热闹，并且少有外出走动，但是对于丈夫他是非常清楚的，无论是京城还是在蜀中，能被他带回家款待者无一不是杰出之辈，庞颜既然能带他过来想必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一个弱冠少年能被丈夫看重定然更加不凡。
“好了，子乐坐下说话！”庞颜大大方方的招呼杨铭坐下，郑氏已经去厨房催菜了，正好给两人留下空间谈话。
“伯父可是要小侄先演示一翻？”刚落座，杨铭便开口了，都是聪敏人，他知道庞颜的为难之处，如果烈酒勾兑之法不能量产那么入藏之事便是个空谈。
工业酒精并不难造，
化学合成法生产酒精是利用炼焦炭、裂解石油的废气为原料，经化学合成反应而制成酒精。生产方法很简单，仅仅是需要足够的焦炭以及猛火油而已，而这些东西蜀中都有，焦炭直接去煤炭集团便可以提取大量有烟煤加工，而猛火油庞颜便能解决。
酒菜非常丰富，无论是庞颜还是杨铭早已经没有了胃口。
“小铭，快尝尝伯母的手艺！”郑氏已然进入了角色，看着杨铭和庞颜胃口并不好赶忙挑起一块牛肉送到杨铭碗里。
“谢谢伯母！”杨铭赶忙道谢，
其实现在他早就想动手实验了，如今时间已经不多，如果能早一点制造出工业酒精那么蜀中的局面便能早一日打开，庞颜同样有此想法，刨性两人抛了几口饭便匆匆离去，惹的郑氏差点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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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人命的价值（）
杨铭第一次知道了人命的价钱。
十五贯！
十五贯大钱就能买走一个壮年汉子的生命，这还是因为庞颜仁慈，多加了五贯钱，否则的话即使只有十贯想要卖命的人依然趋之若附。
一个农人至少要一辈子才能存够这笔钱，而且还必须要一个前提就是不吃不喝。在这样的前提下也仅仅只是有可能，因为无论是那个农人耕种的都不一定是自家的土地，如果是租借还需要交租子，那么也许两辈子都不可能存够。
而如今只是为了做一些实验，知州大人说了，这个实验并不会要人命，如果小心一些并不会死，只是有些呆傻而已。呆傻的人很多，只要能够活命，只要能够为家里置办上几亩田地，这些汉子便一把推开一旁哭的死去活来的媳妇想要参与进来。
在他们看来，这笔买卖非常值，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来的好事。
杨铭在一旁看的暗自心寒，也为这些同胞感到无奈。如果不是实在穷的没有办法相信任谁都不会走上这一条道路。
来的人很多，即使榜单上写明了之要五名来的人还是把公门淹没。这些人可悲，可叹，也可敬！
他们能够放弃自己的生命，为了妻子，儿女，就凭着这份勇气就让人无比的崇敬。
他们不是因为懒惰而身无长物，他们勤劳、他们任劳任怨，他们趴在田地间为了一口勉强能活命的吃食不介意在半夜的时候光着腚干活。不是贪图月下的凉爽，只为节省那一件家中或许是为一的一件衣衫。
这并不是笑话，在杨铭的村子里就有这样的人，只是随着杨铭帮忙贩售农产家家户户都能有些收入之后才逐渐的消失。
看着一群比光华村更加贫穷的人，一个个脱下衣服亮出皮包骨头似的身体一副渴望被选中的汉子杨铭第一次被深深的震撼。
都是可怜之人！
他把名额加到了二十个，如果人多一些他们所受到的伤害也会小上一些，不至于后半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自从知道名额增加到了二十人，这群汉子当时就跪了下来。
这群朴实的汉子一致认为，这事官老爷发了善心，可怜他们这些苦命人给他们全家老小一条活路，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伤害。
被选出来的是二十个最穷的人，也许不是，因为在一群都是衣衫褴褛的人中间想要找出最穷的实在是非常不容易。
这二十个汉子在确认被选中之后现实兴高采烈，突然又黯然起来，在他们看来也许今天就是永别，再也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又或者是家里的妻子和自己最疼爱的小子，但是没有一个人退出，不能为家小打造出一个天堂他们不介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少了他们的存在那个天堂其实已经是地狱。
工业酒精制造成功了，比杨铭想象中要难一些，纯度也不够高大概只有九十来度，这是招来的二十个试酒之人品尝后得到的答案。
杨铭不会以身犯险，即使是被勾兑成四十五度后的酒水他也不愿意尝试一口，由工业酒精直接掺水勾兑出的烈酒他不知道喝下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那些试酒工却非常乐意，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喝过如此醇厚的佳酿，只是碍于杨铭制定下来的严格条款他们只能浅浅的尝试一点，在确定度数之后便由其他的工匠将这些由酒精和白开水混合而成的烈酒装入酒坛之中。
一缸陈年佳酿圆满的完成了它的任务，它被混杂进了这些即将被遂州衙门组建而成的商队运往吐蕃，在那里它们会变成牛羊又或者是铜钱带回来，然后投入到即将涌来的流民之中。
“子乐，这些人真如你所说饮用此酒会造成愚钝之疾？”庞颜也参与了制造烈酒的全部过程，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杨铭只是说制造而不是酿，这种大批量只要有水的地方就可以勾兑出烈酒的办法让他再也不想去观看，这是一种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和文化的工作，除了制造工业酒精。
“不错！”杨铭严肃的点了点头，工业酒精如果被食用所产生的后果绝对是可怕的：“庞伯伯，这些人最多只能在这里干三年，然后继续更换，如果超出这个年限他们会变成一群行尸走肉，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在我大明百姓的身上！”
庞颜微微的点了点头，他也不希望在自己的治下发生这样的惨事，烈酒生意的利润已经足够巨大，在能够保住秘密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多支出一些钱财，这些人也算是为大明江山出了一份力，区区几十贯钱他还不放在心上。
“子乐老夫有一事不明，这酒精既然只需要掺入水即成烈酒为何我等不直接运送酒精，待到边区之后再购买酒缸等物进行勾兑，如此以来岂不是方便许多？：”庞颜将思绪从毫无乐趣的酒水制造放下，想到了运送方面，如果只是运送酒精那么其中的糜废至少要少上七成，一年下来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恐怕这笔钱比起整个遂州府一年的赋税还要多，既然这些钱明明可以节省下来最好不要白白的浪费掉。
杨铭笑道：“庞伯伯有所不知，光仅仅只是运送酒精自然是少了许多运往的损耗，但是这一车车酒精在外掺水勾兑之时又有何秘密可言？要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在外勾兑烈酒便少不了和一些商人打交到，比如租借房屋，比如购置酒缸这些东西转眼间便变成一缸缸烈酒你觉得他们看不出来？
既然这些商人看的出来，那些蛮子又如何不能知晓？所以从我遂州出发最好，不仅遮掩了耳目，还能养活我遂州不少百姓。比如制造酒缸的匠人，又或者是搬运酒水的匠人，又或者是来往的商船这些人都能够在这里面找到一条吃饭的活干，而州府也能在商人那里收取到赋税如此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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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夜！ 上（）
既然这些商人看的出来，那些蛮子又如何不能知晓？所以从我遂州出发最好，不仅遮掩了耳目，还能养活我遂州不少百姓。比如制造酒缸的匠人，又或者是搬运酒水的匠人，又或者是来往的商船这些人都能够在这里面找到一条吃饭的活干，而州府也能在商人那里收取到赋税如此不是更好？”
工业酒精是个秘密，一个绝对不容旁人染指的秘密，除了两人之外就只能是皇帝，其余的人即使知道某一道工序也不可能推演出全部过程。
这是一个必须遵从的先决条件，哪怕是庞颜也这么认为。
工业酒精其实只是一种复述产品，他的主成品是酒精，这些东西不禁可以用于外伤治疗还可以用到其他地方，对于大明军队战力保持是一个天大的恩物。
办完这一切，杨铭很自觉的退出了烈酒制造作坊，这些东西只是他对蜀中百姓作为的补偿，如果朝廷真能颁下免税十年的恩赐那么他的愧疚之心也会好上许多。
“子乐，老夫已经保举你为本科举人，相信等老夫的折子呈到三司之时，朝中滚滚诸公也不吝啬！”坐在太师椅上的庞颜慈眉善目的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和杨铭说话。
杨铭并不意外，无论是煤炭的开发，又或者是如今的工业酒精批量勾兑烈酒都可以给大明朝这个早已经骨肉如柴的躯干中加入新的血液，如果驾驭的当，光凭烈酒一项便可以给国库带来数百万两白银的收入。
不仅是吐蕃，西夏、科尔沁草原以及周边多部都可以把这些带有危害的烈酒输送过去，在祸害他们勇士的同时带回源源不断的财富。
而朝廷恩赐他杨铭一个举人身份，每月不过三两银子的月俸实在是非常划算。
“还要多谢庞伯伯上书推荐，帮忙，否则即使小侄空有法子也无法办成！”杨铭彬彬有礼的朝庞颜行了个礼，这自然是发自真心，庞颜绝对是一个真君子，看得出来即使烈酒如此大的利润他也没打算从里面分上一杯羹，做官做到他这个程度已经可以用圣人来形容了。
常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无论是从庞颜的衣着还是就食都不似大富人家的样子，甚至可以说还很拮据。
勤俭持家固然是好事，可是十次做客八次都吃鱼还是庞颜钓来的这就不是勤俭二字能够说通的了。
庞颜没有说，杨铭自然也没有问，虽然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参加府试和院试了但是还需要等朝廷的圣旨，所以除了每日读书之外更多的还是到这个便宜伯父这里做客。
庞颜微微的笑了笑，他对杨铭的表现非常满意，宠辱不惊，这是一名士子应有的风范，笑着道：“昨日遂州卫一百官兵便押着第一批烈酒上路了，总共三千缸，全是一百斤装的大缸。浩浩荡荡由水路至成都，然后换走陆路由雅安进藏。嘿嘿！老夫早已交代如果行事顺利便立即八百里加急换人换马把消息送回来立即运送第二批烈酒！”
其实如今遂州府出产大批烈酒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能做到知府知州一级的官员那个又不是手眼通天之辈？这些人在朝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京城传回一些消息自然是不在话下。
虽然消息并不太准确，但是内阁中枢都没有反对遂州私自批量酿酒所以他们也乐得庞颜派人去吐蕃发财，至于这些钱财的用处他们都已经想好了，安置流民。
流民无疑是如今最大的困境，早在三天前遂州就已经开始出现这些拖家带口的苦难人了，他们都是从龙府那边分批放进蜀中的幸运儿，由于走在前面所以不少人都会施舍一些吃食，可是后面还有成千上万之众想想就能让人心里发寒。
一个人一天就算只吃四两粮食，那么一万人，十万人呢？随着秋收的结束蜀中今年的粮食数量统计上来的时候比以往整整少了三成半，算上自留的部分以及必须通过漕运运送其他地方救灾之外蜀中剩下的粮食并不能让这些人能够安稳的活到明年开春。
粮食不够吃！
这是一个蜀中所有官员都不得不考虑的事情，如果在任上出现了饿死流民的事情绝对是他们为官生涯中的一大污点，如果酿成谋反就不仅仅只是杀头这么简单。
庞颜如今非常头疼，正是因为流民入遂州所以他才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一边是流民，另一边是白莲教余孽，这些人他还没有空出手收拾他们，现在迫在眉睫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杨铭好好商议一翻。
“谢到不必，只是那白莲教余孽之事子乐可还需要斟酌？”庞颜换上了严肃的模样，他必须让杨铭也慎重起来，整个蜀中都看着他如何剿灭这些动乱的根苗，如果他继续没有任何动作绝对会有人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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