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浅薄如我并不能在这时间的涤荡中彻悟。当分别再度来临的时候,我一样失控不能自已,可我,真的已经学会了接受。失控是一种形态,而接受才是对残酷结局的抵抗。
痛也痛过了,还能怎样呢?接受吧,接受他的离开。
☆、第十一章:谢孟
我陷入沉默,谢蒙了然的与我对视,似乎在说,"我明白你在想什么。"
谢蒙小声在我耳边对我说,"你说过的,过一天是一天。"
对,直到我们不能在一起。
那时我依旧固执的以为自己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竟没考虑过,谢蒙需要多大决心才能退婚。
康明则是一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欠抽模样。一路上很亢奋,我很看不下去,"你要送去花果山大小能谋个山大王。"
他不以为然,"老子真有那么一天第一件事就收了你。"
我们选了一家看起来透着喜庆的店为康明"接风洗尘"。我们在包间里大大的奢侈了一回。康明一坐下,又发挥了他山大王的功力,两只手不停捣鼓玻璃转盘,嘴里念念有词,"腐败了腐败了,你看这转盘多摊价,又让二位破费。"
他倒是先将一军,什么时候说请他了,"你少来,两位恩人在你面前,你一顿饭都请不起还是怎么着?"
康明装无奈,唉声叹气特别不痛快,一看桌上的菜,更是肉疼。
谢蒙跟我待久了,人品就没个着罗了,劈里啪啦,又点了一页菜单。
诺大的圆桌看起来特别让人心旷神怡,康明坐对面,我和谢蒙临近坐,敬酒的时候,康明跑过来,敬完酒跑过去,来来回回折腾,我实在受不了了,"你猪脑子呢,跟我们坐一起不就得了。"
康明大概吃了几天擦边牢饭,脑子不怎么好使,听我这么说,一下顿悟的说道,"对啊!"
又开始来来回回折腾,围着半张桌子跑来跑去,我真怀疑,他刚才的那句"对啊"是不是走□冒的音。
谢蒙也没语言了,喝了几杯康明的敬酒,就有些上脸,我握住他的手,醉意朦胧的看着他,颇有雾里看花的意味。
康明还不消停,抱怨道,"点这么些菜,就想休战,谁都别想躲,继续,我撑死你们。"
谢蒙摆摆手,"喝不了了,喝多了误事。"
这台阶给我找的,是他自己说是因为酒而误事。我站起来豪情万丈的一杯酒直接下肚,大喝一声,"喝。"又是一杯,酒劲便上来了。
借酒装疯谁不会,我接酒劲问康明,"你信不信我敢亲他?"
说完,我抬起谢蒙的脸,一口下去,仅仅是蜻蜓点水,那温热的体温便准确无误的传递到了大脑。
谢蒙略微尴尬的拾起筷子去夹菜,而另一端的康明则别扭的一动不动。
这是第一次,向别人展示我们的亲密,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就让我任性一次,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
康明的手指悬在半空,结结巴巴,"你,你,你们。。。。。。"
我很坦荡的去面对康明,如果连他都不理解,我没有什么好解释,不过事实证明我多虑了,我以为他会说,"你们在搞对象呢?"
而他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意境,"你们和好啦?"我恨不得去把他脑袋踢下来当球使,他所指的和好当然是我与谢蒙一直交恶的关系突然变好,可他就没看出我是在把他当正常人,并且在宣告,我和谢蒙的恋人关系吗。
谢蒙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白演了。"
我一度怀疑真正演戏的是康明,他因为不能接受朋友是gay的事实,而假装纯洁混淆视听。
怀疑归怀疑,后来也证实了,康明是真不知道两个男人是可以相爱的。一次我们无聊的蹲在马路边,一个十分娘的男人打我们面前走过,原本只是无聊的去问康明,"你信不信他是受?"
康明一阵茫然,"兽?禽兽还是野兽?"
我缄默,又不死心的解释,"就是gay里扮演女方的。"
他顿悟了,"你是说gay是一部科幻片的名字,男人可以做女人,而刚才那个是女人。"
我彻底沉默了。这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让我想起化肥都没撒过的菜花地。
吃过饭尚算清醒的只剩下谢蒙,我靠在他肩上被他拖出去,康明跑过来凑热闹,看他快靠近谢蒙的时候,我急忙把谢蒙拉到另一边,如果谢蒙让他碰到完全就是一种完完整整的亵渎。
康明不很高兴的嘟哝着什么,"什么好事儿都没我。"
离开了饭店,我和谢蒙直奔车站。
太多事等着我们去面对。
我们坐上了大巴,拥挤不堪的车厢充斥着煤油味,谢蒙示意我靠他肩膀下,我听话的靠拢。脑子闪现一句言情小说里百试不爽的句子,如果这就是一辈子,该多好。
大巴行驶在高速,农田里的花花草草肆意于风中摇曳,眼前迅速略过一片又一片再熟悉不过的风景,酒精骤然起效,头痛欲裂,我的脑袋伴随头痛高速运转中,试图将支离破碎的话语组织成一句完整开场白,张口欲说,却还是选择沉默。
良久,"你帮了我大忙。"这句话说得太迟,我想,他应该知道,我所指的事情。
"没有什么。只是他对你比较好,我。。。。。。"他不善于表达,可那一瞬,我竟觉得自己能明白这所有。
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莫名袭来,我有朋友,而他,什么都没有,所以连带我的朋友他也倾尽全力。但他如今的孤独,却是由我一手造成。
"对不起。"我在他耳边低声说。
他迷茫的看着我,转瞬,那丝迷茫又消失殆尽。
我庆幸这一次的危机就这么突然的来,突然的去。当然,我清楚,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回到谢蒙的住处,当那个女人来势汹汹的将她所有力量发泄到门板,我甚至想她会不会已经疯了,然后是跟在她身后的一帮亲友团。
我记得不多的几次照面,她总是保持最官方的微笑,而,如今,她如此疯狂,我都开始怀疑她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时,是否注射了镇定剂,虽然失态,但不是疯狂。
后面的男人上来就是一记闷拳,谢蒙吃痛的捂住左脸。
一切太迅速,我根本就来不及多想,冲上去就是一拳。
男人骂骂咧咧的朝我扑来,黎欢大概没有想过场面一开始就如此失控。
失声惊叫,"住手啊,别打了。"
到最后是两位正主,一人拉一个,我听到谢蒙大声道,"有什么冲我来啊。"
打架这种事我不占优势,好多年前就从良了,如今只剩下耐打的身板。
黎欢身后的亲友团或是真心拉架,或是趁乱补上一脚,所以我被伤的彻底,不过,当我看到谢蒙还安然,心里也安慰很多,无所谓了,本来就该我受这个罪。
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我在被打,偶尔那么几下还击,指关节还需恢复好一阵。于是,全身上下无一幸免。
最后见我鼻血大有雨落黄河奔入海的势头大概对方也被吓傻了。这是我的病根,小时候被人打破鼻子,不流则矣,一流惊人,用碗接的话,绝对是满满两大碗。
最后的最后,就是血淋淋的我,从脸到衣服全是血。
被黎欢叫做"哥"的人住了手,我的脑子各种各样闪闪黄星。。。。。。
谢蒙扶起我往外走,我只觉得全身无力,很痛,尤其是腿。
谢蒙背起我,别有深意的对后方的黎欢及一众亲友团说,"本来这件事是我的错,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黎欢,我们就真的是仇人。"
好痛,早知道今天会被打就该练练的。
"你逞什么能,你打得过谁?我挨一拳是我活该,你来掺和什么?"谢蒙没好气。
他不知道受伤的人很脆弱,很容易记仇?还好我还有足够的力气说话,"你看我挨打,会那么看着不管吗?"
"后来他打你,我不也没管。"
"那不一样,如果我被别人打,你会不管?"
他真生气了,"不管,不管,打死了也不管。"
不管背我作甚?
出租车司机看我伤势不轻,一路疾驰。
鼻血还在流,谢蒙手忙脚乱的替我擦拭,越弄越乱。
到了医院,我的样子大概就是武侠小说里的"杀出一条血路来",然后应声倒下的龙套,我真的有那么一些奄奄一息,意识混沌不明。当我出现这样的认知,离昏迷也不远了。
☆、第十二章:住院
我醒来的时候全身仍是酸痛,身侧的谢蒙伏在床沿睡得正好,背脊规则的起伏。
口干舌燥想喝水。还好手臂还有那么些力气,伸出手摇醒他。
他睁开眼,眼睛红红的。
"你不是哭过吧?"
"有什么好哭的,你又没死。
"水。"
他紧张的端了杯水,我甘于享受这种二等伤残待遇,除了嘴,基本,全身能不动则不动。
"你没照顾过病人?我不能动,喂我。"
他乖顺扶起我,手臂绕过我身体,很难以表述那时的心情,很不真实,害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如同电影特效般化作一缕金沙飘走。。。。。。。
"别离开我。"我脱口而出。
他垂下头,咬紧嘴唇,泪水渐渐聚积在眼底,他努力使自己平复,于是那些泪便无声消散在空气中。他终是太过隐忍,连泪水都是隐忍的,可这又是何苦。
"宋威,"他的声音哽咽,"可能我会让你失望。"
我听不下去了,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了无生机。
"宋威,我。。。。。。"
再硬的心还是被融化掉,我本不该要求太多。
"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一直爱你。如果再有人像今天这样对你,如果我不能保护你,至少可以替你来承受,"泪水打湿眼眶,"也许你不相信,永远太虚无缥缈,谁都可以爱的死去活来,说背叛就背叛,根本不需过渡,可我,对你,是真的。你会离开我,我却绝不会先离开你。"
他默然,良久说道,"我相信你,以前不相信,现在都相信,你说的,我都相信。"
有医生过来查床,我们尴尬的别开头,医生大概感到气氛太煽情,提起嗓门,"没你们想象的严重,你的血还足够流个半小时。"转身,又是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太不把命当回事,以为,血都是<古惑仔>里演的,流几条街,还能再染几条河。"
利落的拉开门,留下一个夕阳无限好的背影,死老头子,嘴真臭。
"他说的是对的,医生说,你是鼻腔毛细血管异常,不能剧烈运动,不能暴晒。"谢蒙一本正经的样子令人心醉。
"那能不能做2爱?"
"这属于剧烈运动。"他的耳垂开始由粉至红。
"有多剧烈?"
他接不下话来,整张脸局促的近乎沸腾,真不明白,我有那么恶劣吗?我能把他吃掉不成,要真能吃掉倒好。看到他的模样,心真的醉了。
为什么不能自拔,我记不起对谁有过这么不可控制的情感,原来过去的冷静是因为不爱。想高中时追过的一个女生,搞得轰轰烈烈,每天端茶送水,各种贱相集于一身。
实在拿不下,都开始琢磨着请一个夕阳红老年团敲锣打鼓,拉横幅,撒红花。。。。。。
我以为那就是爱了,但当我得知我的女神也会打鼾,放屁的时候,我感到自己被欺骗了,女神怎么可能会打鼾,放屁?
遂,收手,转而去追求另一女神。
其实,所有的所有都不是爱,如果是爱,她的一切都会是美好,连放的屁都是清新扑鼻,堪比百花园里的春风。
再看眼前的谢蒙,哪种角度,哪种姿态都很好,哪怕是皱眉不耐烦的样子。好吧,我自觉眼神太露骨,谢蒙不自在的闪躲。
"你躲什么躲?不能让我看?"
"你也不能看得那么。。。。。。〃他打着结,眼神涣散。
"我喜欢。"
"两个男人,有什么好看。"
"不,别的男人我不想看,只想看你。"
"宋威,你就喜欢看我难堪。”
"我能这么放肆的跟你在一起已经很不容易,每一刻都是倒计时,我不想浪费而已。比你好看的人很多,但我不想看。只有你能让我心醉,只有你。"
谢蒙起身为我盖好被子,不安而局促。我开始反省自己的话,怎么也想不出哪里令他不堪,我已经十分了解他的肢体语言,稍稍令他不堪,一定就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眼神闪躲。
可他通常什么都不说,他不是女人耍小性子,希望你哄他,他就是隐忍,不高兴了藏在心里,而你能否看穿一点都不重要。
我已经被折磨的一点底气都没有,有什么不高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天晚上,我一直苦思冥想,最后,竟然,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第一眼就见到黎欢。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
毕竟,她哥哥的野蛮与她无关。
我起身,她忙不迭的走到跟前,眼神慌乱,我突然开始可怜她,傻女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会让我想起宋小陆,那个真心爱我,却被我一直筹划着扔掉的女人。
"你还好吗?"她急切的问道。
"活着呢,"总不能表现的太小气,我轻轻笑,"没事的。"
一时无话,她向我解释起谢蒙的去处,"医生说你这几天只能喝流体食物,谢蒙去给你买稀饭了。"
我点头,病房里有细小的微尘,不易觉察的颤动。真希望我也可以化作其中一粒,没有生命,没有情感。
"对不起,我哥他太意气用事,我本是想和谢蒙好好说,他把所有事情弄乱了,还把你弄伤了,我会让谢蒙把医药费垫上。"
这句话很得体,但,怎么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宣告他们仍是一体,医药费不是谢蒙付,而是她会让谢蒙付。
我胡思乱想着,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谢蒙退婚的事真的不是一件小事,对于女方,这样的事堪称耻辱,她竟就没有萌生从此一刀两断的意思,哪怕做做样子。
我不得不感慨,谢蒙真的魅力无限大。
"你家里人对谢蒙很生气吧?"我好奇问道。
"对我也一样,我爸妈看不上谢蒙,逼我跟他分手,我做不到,我不是没想过缓缓,但你明白谢蒙吗?分手这两个字不是随口说说耍耍脾气就行,对他而言,不管分手还是别的事情,没有模棱两可,分手,就是永远也别在一起。"
她或许以为能找到一个与她一样认识谢蒙的人太不容易,话渐渐多起来,"他会消磨掉你所有脾性,多骄傲的人都能拿他没办法。"
"你是说你自己,你以前很骄傲,现在不是了,对吧。"
"说起来很可笑,我甚至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多说一句话,拖他的福,我要老了,自己也可以对自己说上半个小时不重话。倒不用拖累谁。"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从另一个角度去了解谢蒙,才发现,他对我简直太热情了,"可谢蒙很好,他很善良。"
"他太沉默,隐藏至深,就像你,我从没听他提起过你,不是说你们关系不好,而是他真的太沉默。每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世界,每个世界又互不相干。"
正说着,谢蒙从外面走过来。这样的场景他不会喜欢。多尴尬的关系。
病房静止些许时候,谢蒙同黎欢交谈起有的没的与我不相干的话。而谢蒙的语言一如黎欢形容的匮乏。
实在太尴尬,受不了这异常气氛。
"你先回去,这里有我。"最尴尬的人开口说道。
"你从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