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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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精木偶-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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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癌是很痛的。
  乔佳佳曾说生我时她独一人,那疼的意义就是用来刻骨的。
  我突然想知道那样一张漂亮的脸是如何经受住疼痛的。
  我猛地起身疯狂挣扎,
  肖恩没有丝毫犹豫的狠狠拖住我。
  他的力气好大好大。既能紧紧的困住像疯子一样的我,也能很轻易的狠狠推开傻瓜一样的我。
  那样被肆意掌控的感觉让我慌张。
  我像一只生了病的狗一样,手足无措,无助到只能用嘴巴狠狠的咬住任何试图抓住我的人。
  他不再动了,静静的让我咬着,胳膊微微的颤抖但是力气却丝毫不松一点。
  我感觉到后背有一个手,安慰一样,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医院来往的人们都看着我们,一定都在心里大声的嘲笑这个疯子的凄凉吧。
  我松开了嘴巴。肖恩白色的衣服上渗出了斑斑的红。
  他用力的抬我的下巴,轻声叫我看着他。
  我抬头,低声下气的求他,
  “你们让我看看她。就一眼。我没见着她最后一眼,我求你了。”
  他微皱着眉静静的凝视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不懂的情感。
  我扯着他的衣服,手指痉挛,
  “带我见她。”
  他看了我一会,突然别过头去苦笑,
  “是不是我错了。”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们都在讲什么啊。
  肖恩回过头去跟一个人问话,
  “他妈妈在哪里。”
  “已经送走了。”
  对。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它和乔佳佳的愤怒混在一起,不停的在我的耳边盘旋回放,后来,
  后来乔佳佳的声音就不见了。
  我摇摇晃晃的奔过去,模糊的寻到那个人的影子,然后挥着拳头扑过去。
  他被我打的一个趔趄,狼狈的倒向一边。
  有人喊我的名字,有人捉住我的胳膊。
  我甩开,去拉那个人的衣领,又有人捉住我。
  “你还不把她还给我么。”
  你霸占了她那么多年,因为你她抛弃了我。
  而当她可以回来了,却又这么匆忙的离开了。这次她没有去墨尔本找你。她离开我们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见不到了。
  这世上哪有公平。
  谁都不属于我。什么都不属于我。
  你为什么不还手啊。我们来争个你死我活。
  如果我赢了,你就把妈妈还给我吧。
  不要总是抢走她了。
  他擦擦嘴角,然后转向我,然后腰弯下九十度,对着我正正的敬了一个礼。
  我被肖恩从后面握住胳膊。
  我看着面前深深低下头的李先生,哈哈的笑出来。

  第二十四章(下)

  我们坐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里。
  咖啡披萨,高档红酒和高级甜点。萨克斯钢琴轮番配乐。门童来回殷勤。
  这都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奢华。
  我有的只是被不停地呼来唤去,每天生活在并不见光的地下同性恋酒吧里,坐在椅子上弹奏吉他的时候还可能被泼洒酒水。
  其实那也才是我应该生存的方式。
  而今的一切对我来讲,都是嘲讽。
  我只想让他将我带离这里,永不回头。
  “不是我的父亲,异非亲非故,你站在什么角度要养我。”
  坐在这里的一个多小时里,我用尽了全数讥讽的语言相加。平生第一次这样不留情面。
  而坐在对面的人并未有任何不快。脸皮厚的却是超出我的想象。
  他点了酒,但只是用手驾着杯子晃了几下,并未饮用。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尽可能的给你一些补偿。”
  我嗤笑出声。
  “钱吗?”
  “也不完全如此。你想要的。尽管可以告诉我。”
  他的语气诚恳,但我并不乐意要他赏我的这张脸。
  我很放肆的靠近他,直视他的双眼,
  “我要你把她还给我,你,做得到吗?”
  他的面色有些僵硬。
  我得意的笑开,
  “别把自己想的太能耐了。李先生。我可不是你死去儿子那样的货色,几个臭钱就能打发了我的。你要是想负责,那就彻底点,要不然就别装什么圣人君子。那套东西对我妈管用,我可不一定。”
  肖恩在桌下轻轻的碰我,被我动作很大的甩开。他有些蕴气的看了我一眼,把头转了过去。
  李先生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我,半响,评价似的说出一句话来,
  “你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所以有意包养我吗?”我嘿嘿的笑,指指肖恩,“如果他不要我了,我可以考虑一下。”
  肖恩的呼吸变得粗重。
  自从医院之后他就基本没在跟我发过火。我真想知道他能忍我到什么时候。
  李先生平静依然,
  “宫默,你何必这样,我并无恶意。你妈妈已经离开了,我们的难过并不少于你。”
  “你懂个屁!你妈在你很小时候撇了你去找别的男人了吗?!”
  他不知死活的来惹我揭我的伤口,我真的没有理由不配合他。
  在指责对方的同时将自己的丑陋统统如数倾泻给对方看。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底线可保留。
  肖恩娘的像个和事老。
  他很君子的站起来,跟李先生说,“他的情绪还不稳定。您谅解。我看这件事情我们改日再谈。”
  李先生看着他,站了起来,
  “也好。你回去好好劝劝他。你们要明白我的意思。”
  我被肖恩挡在身后,我的手心里紧紧拽着肖恩的风衣带,指甲扣到皮肤里烧灼一般的疼。
  肖恩想了一下,然后开口,
  “其实您应该知道,这个时候,换做谁都不会答应您的请求。”
  “您所认为的补偿,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大的讽刺吧。”
  “……也许是我疏忽了。可是某些方面……你知道我们谁也做不到。”
  统统都是借口。都去死吧。
  “这是当然。可不是想要的,得到越多,会越厌烦。”
  我似乎都能看到肖恩说这话时,嘴角边那丝带着嘲讽的微笑。
  我真的太习惯他那个表情了。曾经的曾经,他一直都是这样对我的。
  “你们要现实一点。宫默以后要生活,你要上学,你们都有大好的青春……”
  “不牢您教诲。还有,关于您提到的‘补偿’,我是我,宫默是宫默,请不要在这方面混为一谈,我会很尴尬。”
  我的胃里突然一阵恶心。
  我甩开了肖恩,跌跌撞撞的往西餐厅的里面跑,可是丝毫没有方向感可循。
  我没有来过这里,找不到洗手间在哪里,无法把我的难过统统吐出来,也不知道门在哪里,无法逃离这样令人恐惧的虚假中。
  周围的人们都在怔怔的看着我,有的人口中还传出了轻呼的声音。
  我是一个病了的怪物。
  谁也治不好我。
  身后又一次传来脚步声。
  那像是一种幻听。最近每当我逃离的时候,我总是能听到身后会产生这样的声音。之后我就会被一个很大的力量紧紧束缚住。
  我厌恶着控制,却还依赖那力量和那脚步声。一旦它有一天消失了,我便会失去方向失去控制,如果有一天它不再以最快的速度拉住我,我就会立刻滚入我的深渊中。
  现在,它又一次抓住了我。
  我被他带着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那对面有一个镜子。下面有奢华装修的水池。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水龙头,用沾湿了的手指去抠干涩的嗓子,我似乎感觉到那里的血管在扩张扩张,一点点的冲击就会让它们爆破。
  干呕让我的眼眶湿润。这些天我曾经尝试了很多次想要哭出来,可眼眶像是干了似的,怎么都流不出眼泪来。
  那个曾经让我疯了一样注意形象的缘由就站在我身边,可我什么都顾不得了。
  我把水龙头的声音开到了最大,想让刺耳的流水声遮住我的丑陋。
  我的肩膀突然被蛮横的拎了起来。我一抬头,猛的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灯光明晃晃的,将我的丑态全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被迫的面对着他,那个头发凌乱眼神湿润呆滞的人,他的刘海遮住了涣散的眼,他的嘴角污物被水迹冲刷,顺着下巴狼狈的流淌下来,继而滴落。
  我的旁边,那是肖恩。
  他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我,牢牢的架住我,掰起我的下巴,嘴巴轻轻的靠着我的耳鬓。
  他对着那里,轻声的,
  “还记得么。”
  ……
  ……记得什么?
  “蓝荷的洗手间里,你也是这样抱住我的。我裸着上身,被你抱着,整个身子都要烧起来了。”
  “那时的你,胆子大的让我惊慌。你无视任何旁人放肆的诱惑我,你当着我的面甩他耳光,你美丽,勇敢的让我为你疯狂。”
  “你看看现在的你。”
  “呐,宫默,这不是那个你吧。”
  我听着他一个人低声的喃喃,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浑身颤抖。
  他轻吻我的耳垂,
  “听着。”
  “我知道这需要时间。你给我时间,现在换我来守护我们。你要争气,不要学当初的我。不然你会像我一样后悔的。”
  我摇头,语气虚脱,
  “你不知道。”
  他扶好我乱动的头,定定的回答我,
  “我知道。”
  我的眼泪终于一股脑的涌出来。
  这么多天,我一直在不停的把自己榨干。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我,在一旁静静的寸步不离。
  可他还是那么轻易的就让我溃不成军。
  我呜咽出声,
  “我不要见到他,我不要接受他的补偿……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我想带乔佳佳去看病,我要治好她……我要她回来跟我一起生活……我要看见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要看见她吃我做的料理……”
  “我懂。我懂。”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擦去我嘴边的污秽,温柔哄我,
  “宝贝,从现在开始,照我说的做。什么都不要想,”
  “然后,记着我爱你。”
  那一刻,我想躲进他的怀抱,躲进他的身体,躲进他凝视着我的深刻眸子里,被他的黑暗盖着,永远永远也不要出来。
  那样,似乎我就可以安全了。
  我挣开他,在他的注视下,脱下了上身全部的衣服。
  他依旧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破碎的痛苦。
  我说,抱紧我。
  肖恩脱下了他的大风衣,将我包紧紧裹住,然后伸出胳膊用力的将我拉进他的怀里。
  越过他的肩头,我看见了李先生离开的背影。
  至此,
  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第二十五章(上)

  凡哥和余冬来看我。余冬一见我,眼眶子一下子就湿了,猛的捂住了嘴。
  肖恩对他们点头,忙着把他们招待进来,本就不大的房子更挤。
  原来我和肖恩一样,是万般讨厌怜悯的,而且敏感到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在抗拒。
  我把沙发上胡乱堆放的东西挪走,腾出地方让他们坐,肖恩帮着我,然后去厨房拿喝的。
  “啤酒还是。”
  “我要一罐。”
  “我要水就好。”
  再出来时,肖恩手里多出罐啤酒和一杯冰水,分别递给他们。
  我抬头,
  “我的呢?”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
  “嗓子都坏了,喝什么酒。”
  我嘿嘿的笑几声,干涩的嗓子让我无所适从。
  凡哥欲言又止,一脸悲痛的。
  我大大方方往肖恩怀里一倒,
  “没事。有话直说。”
  肖恩把胳膊抽出来,搭在我肩上,微微的按我的肩膀。
  凡哥看我一眼,
  “……别太难过了。”
  我嗤笑,
  “什么话。”
  这下,我三个字封了他们全部的口。
  余冬始终坐立不安的握着水杯,女人的性情还是在这时候显露出来。
  我冲她笑笑。
  可是现在,我不能够再过去,很潇洒的摸摸她的头发了。
  “……其实怪我疏忽了。阿姨当初有点异常,我应该注意到的。”
  肖恩放在我肩上的手一紧。
  我冲余冬呵呵的摆了摆手。
  若这么说的话,当初明明已经察觉到不对却依旧无动于衷的我不是更可恨么。
  房间陷入一阵有点尴尬的安静中。
  若是往常,我一定会第一个出来打哈哈的破了这该死的气氛。
  而他们不知道,没有客人的时候,只有我和肖恩在这个小公寓里的时候,气氛比现在还要空洞。
  很多痛苦,习惯了就不再叫做痛苦。
  凡哥低下头,又抬起头来,转向肖恩,
  “你身体怎么样。”
  肖恩答,
  “还好,不碍事。”
  “嗯,那真是万幸。”
  肖恩笑了一下,
  “我会照顾好他。”
  我知道他在说我。
  余冬终于接口,“那拜托你了。”
  这对话对我来讲无疑是种讽刺。可惜我已经不愿意过多辩解任何无意义的话语。
  我知道他们想讨论些什么,自动自觉的退出了他们的话题。
  “你们慢聊。我去睡。”
  肖恩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臂在我耳边轻轻的问了一句,我没有听清就推开他往卧室走。
  门缝里,我看见他又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背对着我坐下来。
  他们在说乔佳佳的问题。
  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找死,就这么听着他们把我千方百计想要割除的记忆全部掏空出来,更可笑的是,肖恩口中的一些,我居然不知道。
  “肺癌晚期,时间推测应该是回国之前得的病。”
  “怪不得突然间要回过来……”
  “也不能这样讲。……宫默受的打击比想象中要大,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说话声音都哑的不行。我有些担心他。他以前经常这样吗。”
  “以前也没什么能这样影响他情绪的事情……他家里的情况我们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妈妈在国外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是,他一个人这么多年很不容易,没有人在身边帮他,唯一的精神支撑就是母亲,妈妈离开了,他整个人就垮了。那样的存在不是能替代的。”
  “这个我懂。我在给他时间。”
  “肖恩,算我们拜托你,你一定不能放开他。他只有你了,真的。真的真的。”
  那个背影轻笑,
  “那没可能。”
  “什么?”
  “放开他。”
  凡哥握住他的手,低头,
  “真的。谢谢你了。”
  我背靠着门,抑制不住的耸着肩膀,不出声的大笑。
  有外人在的时候,大多我都能够控制自己。实际上,那些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欺骗与狼狈,似乎在我总是模糊的眼前慢慢成山。
  我快眺不到远方。
  “头发该剪剪了。”
  我头也不抬的吃东西,不去看他。
  他见我不语,伸出手来想替我理头发。
  我下意识的躲。
  他的手一僵,然后掩饰般的迅速收回去。
  “过几天我要回学校一趟,毕业的论文要准备。”
  “嗯。你忙你的。”
  他见我对这话题不感兴趣,想换开,
  “画室里的画要怎么处理呢。虽然还有进出资格,但是离开学校了总不能一直把东西放在那里。”
  “是啊。”
  肖恩怔了一下,我感觉到他在我头顶微微呆滞的目光。
  之后,他又一个人自顾自的说起来那些有的没的,
  “刻刀还在那里,还有颜料,上次给你的画还没有裱上框,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我们……”
  “扔了吧。”
  ……
  “为什么?”
  “没什么。不喜欢。”
  ……
  “呵呵。行。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画给你。”
  他在尽力的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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