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不分部位的狠狠冲撞,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贯耳,四散的玻璃落地清脆刺耳。
他真的发怒了。
他的力量似乎不受控制,我看不见他黑了的脸,只看见他强壮的拳头四处挥舞,所到之处几秒钟倒下一个人。
见了血,小夜曲里的人开始躁动,喧哗声打骂声瞬间爆发……
最后,小夜曲的装饰灯碎成了片,灭了,桌子翻了,椅子断了,客人跑了,窗子被打破了好几扇,碎酒瓶弄了一地,地上到处是散落的食物碎渣,歌手舞台被桌子砸碎,麦克被砸弯了可怜巴巴的倒在一边,桌椅狠狠碰撞墙壁地板,一片狼藉。
小夜曲,不再安静了。拜肖恩所赐。
老板吓着了,叫了保安。
肖恩站在狼藉之间,下巴高高扬起,一副挑衅的轻蔑神情,脚下倒着好几个人。
他看见迎面凑过去的几个保安,手里的碎酒瓶刷的举起来,对准了来人。
保安立刻不动了。
何健站在我旁边,大概也跟我一样看傻了。我不知道他眼里肖恩什么样,但是我真想说一句,
真他妈的帅。
现在我反应过来,肖恩今晚上来就是来闹事的。
像他这么单枪匹马,想砸店就砸店,还砸的这么彻底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肖恩迈开脚步,慢慢的走过来,到何健身前站定,轻蔑的俯视他。
半响,他抬起拳头,一下一下,重重的捶着何健的胸脯,声音干哑,
“你以后,离他远点。”
“宫默是我的人。”
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来。
原来被人宣称所有权的感觉这样幸福。
从小到大,还没有任何人说过,我是他的呢。
或许等了二十多年,就是在等着一刻。
然而,下一秒,肖恩看过来的眼神提醒我,这不是什么好事。
我俩之间的事,还没完呢。
第十一章(下)
什么样的人最快乐呢?
我想,比起那些享受不多的最后的人,像我这样发起疯来从不计后果的倒应该更透彻一点、。即使下一秒就世界末日,这一秒也要放肆的醉生梦死。
我曾经在少年时很自豪的跟乔佳佳说起我未成形的人生观,结果她很温柔的轻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话,
“你的确会很快乐。但是像你这样的人,一般是活不长的。”
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免有点残忍。
那时候我并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现在长大了,懂了,却不愿意承认了。
肖恩把我拽出去的时候我是比较开心的,仿佛之前的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没办法,哎,我对于他,是永远没有办法记仇的。
他对着我,眼睛里的怒火依旧闪烁,整个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怕我跑了似的。
我把手背到身后,探过头瞅着他的黑面呵呵呵的嬉皮笑脸。
“你终于来找我一次啦。”
肖恩的眉愤愤的挤到一堆。
他有点恼怒的喝我,
“不许笑!”
“好的。我不笑。”
我很乖的抿起嘴巴,眨眨眼睛看他。
肖恩似乎是踌躇了一会,
最后很没耐心的喊着问出来,
“里面那贱人到底你什么人啊?”
他吃醋的时候真的是很好玩呀……
我用拇指指指小夜曲的方向,
“你说何健?”
肖恩白了我一眼,字眼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挤出来,
“……哦。那贱人。”
我扑哧的笑出来,
肖恩又换上了便秘的表情,想臭骂我一顿好像还有点不敢。
我逗他,
“呀小子。你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啊。”
肖恩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脸上来不及掩饰的恼羞成怒被我逮个正着,
“……我发小!”
……
这次我实在是没憋住,扑哧一声,之后很没形象的不可收拾的哈哈狂笑出来。
我一激动,一边咧着嘴巴超级猥琐的抽搐嘴角一边大手一把捏上肖恩囧的透红透红的脸使劲的揉啊揉啊。
“哎一股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我们肖恩啊……”
以前有白玉那个死人在,所以这些调戏人的事情我没办法明目张胆的做。实际上我温柔冷漠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一颗腹黑又火热而又恶趣味的邪恶心灵……
谁说的来着,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妖精。这话貌似没什么错。
所以,别忘记我的属性。别以为我被肖恩上过一次我就是受,我那是自愿!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别以为肖恩砸了一次店他丫的就牛逼了,早晚有一天老子逮机会攻了他,然后狠狠狠狠的蹂躏他……把他上次的全都找回来……
蹂躏……
……诶?
“……啊……啊……啊!疼!”
“呀宫默!!”
我猛地反应过来,
眼前,肖恩退后一步,手捂着脸,正一脸狰狞又幽怨的瞪着我。
我赶紧收手,有点尴尬的,
“啊,不好意思,我太忘情了……”
“宫默!你丫的捏人脸还忘情!”
我有点心疼,这孩子怎么被人捏了也不知道挣开。
不过我又奇怪,就被我捏了几下脸有那么娇气么。
突然的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赶紧扒开他的手想查看,肖恩却死命的捂着脸咆哮着不让我碰。
最后他的手还是被我扒开,
接着月光,我终于看见那张虽然斑驳‘美丽’却依旧帅的人神共愤的脸。
他不自然的往黑暗里面侧脸,不想让我看见。但是他根本都躲不开。
我撅着屁股很近很近的扒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然后揽他的肩膀催促,
“不行了。走走。我领你上药去。”
他一把甩开我,相反扯过我的肩膀就往墙上推,
我就知道……
肖恩重新逼近我,
他的眼神又一次换上那种让我窒息的凌厉清寂的眼神,我当真欲罢不能。
“别转移话题。”
“我告诉你。我不是十五年前的那个没用的臭小子了。”
“从今以后,即使你死了,你就是逃到天边去,我都会给你抓回来。”
夜色静谧中闪着若隐若现的暗蓝。
我被他按着肩膀,怔然的望着他深色的瞳,望不到尽头的穿透。
我多想说出来,我从来都没有逃走,只是你一直都不曾留住我。
可是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仍然忍不住的在颤抖呢。
其实我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段老旧泛黄的日子里,就已经把自己定义给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
只是这份单纯的心,我真的不知道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怎样讲给他听。
第十二章(上)
领着肖恩处理完伤口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小子刚刚杀人的气势都是装的。连消毒药水碰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真不知道他怎么有勇气去抄起酒瓶子砸向别人的脑袋。
“我一生气就控制不了自己,但是我平时真的很少发火的……啊……”
“别动。那时候怎么不想着会疼啊你。还有上次你救我那会,手掌上那么长的一个口子,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肖恩听了,没吱声。
我抬头看他,
他的鼻子长得那么好看。
我问:
“怎么不说话了。”
他用手擦了擦鼻子,
“没什么。”
我回想刚刚的谈话,想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我没别的意思。上次算我欠你的。”
他看我一眼,淡淡的道,
“不用。”
肖恩似乎是冷静下来了,火消了之后他人就变得特别安静。话也不多说一句。
而微妙的是,就是这样的气氛中,我并不觉得尴尬。他好像也是一样的,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为他擦伤口的动作,一言不发。
话少的男人总是能给人一种神秘感。算起来我们应该认识十六年了,但是因为那间隔的时间太久,我有时候还是会摸不透他的想法,而这反倒成了一种吸引力。
有时候太了解了,就不会爱了。是不是。
我想知道他还是否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个晚上,我膝盖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
我想问问他在没有我的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可是却不知怎的,都问不出口。
我早已意决跟他重新开始,所以消失了的那些年,我们不作数了,好不好呢。
“……等等。”
我看他,
“恩?”
肖恩连这话说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我砸的那些东西怎么办。”
他又恢复了一切淡然的态度。看来能够看透他的时候,除了他难过爆发之时,就是他的怒火爆发之时。
我笑他,
“行啊。还记得自己闯的祸呢。”
他倒是没怎么在意,
“赔不就是了么。”
“那我的工作呢。你怎么陪?”
肖恩这会对着我的笑眼怔神了。
“……那我帮你联系联系……”
“呵呵。算啦。”
我不知怎么的,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就那么动作自然的。
虽然这样太过矫情,但是我真的拿他当成我的宝贝,是宫默这辈子,最最珍视的。
他似乎不大习惯这样的动作,但是倒也没有躲。
我不想让他太过意不去,
“没关系。我跟老板商量商量,应该没问题的。”
肖恩听我这么说,迟疑了一下,
“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给他道个歉行么。”
“疯了吧你。看你是那种能委下身给人道歉的人么?”
这是真心话。我不愿意我爱的人在任何人面前抬头。他是骄傲的,他是不驯的。他如此高傲的活在这个世间,带着身上散发出最纯正的傲气,没有任何理由向任何人低头。更别说是因为我。
在我心里,肖恩就是这样的人。
“没事。有什么的,不就低一次头。”
我怔住了。
他有点不自然的看我,来了一句,
“我不想因为我自己影响任何人。我会想办法。你别管了。”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拉上衣服拉索准备离开。
我拦住他,
“你真的不用管。小夜曲里面乱,这是常有的事。”
肖恩回头瞥了一眼,把□兜里的手拿了出来,放在我拉住他胳膊的手上,然后并不粗鲁的把我的手拿了下去。
我意外的看他。
隔着他高高立起的衣服领,我居然看见,他对我笑了一下,
“我不是那种人。”
他轻声说。
之后他走了。
我拿着棉签怔怔的站在原地。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击的不稳。
回到小夜曲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该怎么和老板解释赔礼。毕竟砸店不是小事,而且很大程度上让老板的面子扫地。怎么说圈子里,能开一个店不容易,能靠店积攒人脉更不容易。
一到街转角,小夜曲门口的几个穿制服的人让我怔住了。
第十二章(中)
我对条子没什么好感。来一趟人除非是要点钱,带几个人走,应付了事,围绕着他们办事不公造成的事端不在少数。所以基本上圈子里的人有事一般都私下了结。
但我没想到老板这次能报警。
他从门里一看见我,就伸出指头大呼小叫的过来,
“就是他,那人是奔他来的。这我们店新来的,才几个月啊就出这事?这店以后还能不能开了?”
我过去就扳住他肩膀给他往一边拽,
“齐哥你这是干嘛。有事不能好商量么干嘛叫他们来啊。”
“你领的人把我店都砸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叫警察?那你想怎么着啊?你们这帮小混混一天换一个地,我不报警我上哪找人去啊我?”
“我又没说我不负责!”
“谁能替你保证?你自己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呢你拿什么还我钱啊?这事得强制执行,必须强制执行!”
我有点不耐烦了,
“不是那你想怎么着啊?”
“法庭上见呗!我一个小个体店我能怎么着?”
“……等会,怎么?法院?你起诉谁啊?”
“宫默,齐哥跟你说句良心话,你在我这干的不错,我看在眼里,所以这次事虽然因你而起的,但是我不跟你计较,你把那天动手那小子交给我,其他的你都不用管,等店好了我还让你在这,好吧?”
哈。想动肖恩?
那妥了。这事没商量。
我直接问老板,
“你就说吧。要多少钱我给你弄去。”
齐哥上下打量我一番,撇撇嘴,
“我跟你说不着。”
我急了,
“那小子穷光蛋一个你从他那能得着什么呀?”
“得了吧!看他那一脸傲气的样!一看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你想蒙我?”
我承认我就乐意听这话。我就乐意听别人夸肖恩,嘿嘿。不是等闲之辈,这倒是实话……
“你嘟囔什么呢你。”
我摆手,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齐哥这样。你给我个数,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凑上。那人是我一亲戚,找不到我了才那么生气的,再加上那天有人挑事,所以他不是冲你。你给我个面子。”
齐哥突然间歪着头,特不理解的看我,
“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不是你惹得的事你非得硬往上赶什么啊?”
我嘿嘿的笑,
“不想欠人人情呗。你答应了?”
“我这小店看起来一个也不容易,你说这么一段时间连装修再整改,我得耽误多少生意啊。看在你是我店员,我也不为难你。这个数,一星期之内,你能拿就拿,拿不了就把人给我。”
说着,齐哥低着头,冲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
我看了一眼,问他,
“一万?”
“后面加一零。”
我反应一下,抬头,
“齐哥。”
“是不是狠了点。”
“不行?不行算了,警察同志~!”
我一把捂住他嘴,
“我该你的行吗?我该你的!”
“这是你自己乐意的。无路你偏行,这怪不着哥哥我了。”
我豁出去了。
“我尽量给你凑,不够的话我给你店里白干到够为止。
“那你总得给我留个桌椅钱不是。”
我终于忍不住瞪过去。老板得了便宜,溜溜的以光速消失在我眼前。
我他妈真想打人。
出了小夜曲的门,天已经快亮了。
我仰着头,嘿嘿的笑出来。
除了肖恩之外,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会让我为他毫无保留的付出这些了。有时候想想,爱可真是个欠揍的玩意。可是仍然有人边骂着,边因此出卖自己的很多。
比起这些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我更加珍惜那些时隔多年后的找寻和偶然的温柔。
对我来说,肖恩是命。
我得认。
我四处借钱,然后卖了那两把吉他。每次使用的前后我都会很小心的擦拭的宝贝。灰鸟和小妖。那是攒了好久的钱换的新吉他,亚洲黑色摇滚限量版,一共用过两次,一次是拿回来的当天,一次是那次午夜场的表演。
上天助我,因为买了刚好一个月,我连夜敲开了吉他坊的门,废了半宿的口舌终于以百分之八十五的原价卖了回去。
我把吉他盒子递给店主,它们被他拿出来,重新摆放在橱窗里,又一次成了等待热爱的孤单。
我最后看了它们一眼,然后紧紧的捏着兜里的钱,头也不回地走开。
什么破玩意。老子不稀罕。
左拼右借,一个星期之内到底还是差了点。这期间小夜曲的装修修复已经开始。
肖恩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出现。我虽然没有指望,但是心里还是有一点失望。
只有一点点。
“剩下的我在这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