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头发湿湿的盖住了脸,而我也因为同事说他头部没有受伤所以没太细看,只顾着检查他的身体然后安排急救事宜。”那真是个相当紧迫而漫长的救人过程,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那么紧张过了。
“然后呢?”见夏虎半晌不说话蓝蓝便轻声询问。他有感觉,这个话题应该不那么好,可是他忍不住好奇心。
“然后……然后同事告诉我他已经救不回来的时候,我才去仔细看了他的脸。那脸我看了四年,爱了三年,却始终都没有得到过。”
“……”
“一开始我的潜意识里大概就知道他是谁了,所以才会无视同事放弃的话那么拼命地去救,其实他送到医院的时候基本已经断气了。”
“夏大哥,你是……恨自己没有救活他吗?”蓝蓝的心里猛然闪过一丝痛处,虽然时间短暂但是却非常尖锐。
“不,我是恨自己没告诉他我喜欢他,也许说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也许。
到达五花村的时候正赶上太阳要下山,落日的余辉柔和地洒进车内,带进了一丝丝暧暖的感觉。
这里遍地的野花,但是最多见的还是小小的野菊。五花村向西三公里有个五花山,村子也是因此而得名。此时夏虎的车就停在五花山的某一角。
“我们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泥路呢,现在居然都修得这么好了,我来时还担心车开不过来来着。”蓝蓝有些感慨,他和他妈妈离开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总觉得一切都变得太多。如果不是姥姥让他们以后不要回来看她,在城市里好好过就好,至少他们年年会来给姥姥扫墓。
因为没有熟识的人,所以夜里夏虎和蓝蓝只有两个选择。要嘛睡车里,要嘛搭帐蓬。
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夏虎决定还是睡帐蓬。这样一来可以睡得舒服一些,二来也可以和蓝蓝更近一点。毕竟是在一个帐蓬里么,好过在车内隔着空隙。
“明天早上起来咱们去看看姥姥吧。”夏虎对着和自己努力支帐蓬的蓝蓝说着,手上的动作加快起来。
一想到晚上要和蓝蓝睡在一个帐蓬里,他就有种莫明的兴奋在体内乱窜。
“好啊,不过夏大哥你可不要在姥姥面前乱说。”
“恩?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现在笑得太邪恶了!”
天黑了,不适合做太复杂的东西,蓝蓝就烧些水煮了些面。不过里头也算是营养丰富了,有鸡蛋和切好的蔬菜。亏得蓝蓝给鸡蛋们做了保护措施,不然也不可能这么远的路一个没碎。
“这次要不是和你一起来,大概我天天都只是吃方便面和香肠还有其它一堆垃圾食品。”夏虎把蚊香点好,等着蓝蓝煮的晚餐。
“其实买食材自己做反而更省,而且这样还营养,又没有什么防腐剂添加剂一类的,也安全。”
“恩,闻着味道就香了。”夏虎笑笑,“其实只要是你做的,白水煮面条我也照样能吃出甜味儿来!”
“你这人,嘴就不能老实片刻吗?”蓝蓝哭笑不得,遇上个这样心好嘴欠的,真是无力了。
“嘴上沾沾便宜而已,你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看得出来你不讨厌我才这样的。”
蓝蓝不再吭声了,但是耳根子却有些红。不过天太晚了,也看不清就是。
夏虎把车上的CD打了开,里面顿时流出轻快阅耳的歌声,伴着吃面条的声音,怎一个幸福了得?
“在野外吃东西感觉就是不一样,我从小就喜欢往外跑,不过学习工作忙,都没什么机会。以前单位组织出去玩儿,热闹是热闹,但却不自在,那会儿就想着,如果有一天遇上个伴儿,一起出去自驾游就好了,今天应该算是实现梦想了。”
“你的梦想还挺简单的嘛。”蓝蓝噗哧一笑,“我小时候就希望能上大城市看看,不要再留在乡下了。这里没有什么人跟我玩儿,我记得小时候我总是自己散步抓鱼什么的,从没有和别人一起玩儿过。”
“你会抓鱼?”夏虎来了兴奋劲儿,两眼直放光。
“恩,你终于像只猫了。”
“那我们在这里多留两天吧?”鱼啊!他最喜欢的鱼!
“看情况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现在的鱼是不是还能用以前的老办法抓了。”毕竟污染严重了,鱼也没以前多了吧?
“我觉得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不会与时俱进的,鱼的智商就是其中一种。”
“噗,我不是那意思。”
“恩,那看来明天应该能吃到烤鱼。”
夏虎盼着第二天,同时又不想时间过得太快。这样宁静的环境舒服得让人不舍得入睡。而且,他不知道今晚要怎么过,矛盾。
虽然也和蓝蓝盖过一床被子,但是那时是白天,还是在他极累的情况下,没什么太多感觉。可是现在,他吃饱喝足精神旺,抱着温香软玉真是……再折磨人也不过如此了。
蓝蓝安静地躺着看星星,那恬淡的样子勾得夏虎心里直痒痒,恨不能揉进身体里慢慢疼爱。可是思想再怎么朝前行动上还是无法表达出来,从蓝蓝身上传出的抗拒感是那样强烈。
“夏大哥,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现在吻你的话……”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你这不叫想你这叫做好不好!”蓝蓝捂着嘴坐起来,声音有些大,“哪有说亲就亲过来的人啊?”
“当然是说亲就亲了,难道还有说着亲却只看不亲的人吗?”
“这……”好像还真没有,“不对,你刚才明明说的是你在想!!!你没说你要亲我!”
“好了宝贝儿,亲都亲了你就别生气了,大不了你再亲回来。”夏虎说着身子向前一探,做了个鬼脸去逗蓝蓝。
谁知蓝蓝呆了一秒,然后突然“啊——!!!”一声大叫,死命地把头埋进双膝里不肯抬起来,全身也像受了冻一样不停地哆嗦着,仿佛看见了什么异常恐怖的东西一般。
夏虎本就是胆子大的,可还是被吓到了,蓝蓝的反应着实让他慌了神,不知道这孩子突然这是怎么了。
“蓝蓝?你怎么了?夏大哥跟你开玩笑呢你别怕别怕。”夏虎以为自己的行为吓着蓝蓝了,一时半会儿急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蓝蓝双肩抖得厉害却始终不肯把头抬起来,对夏虎的叫声也是一直没有反应,夏虎没办法,只好用力把对面直哆嗦的孩子给搂进了怀里强势地抱着。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夏虎一边顺着蓝蓝的头发一边抚摸着他的背,始终用温和地声音安抚着。
蓝蓝慢慢放松下来,总算不叫了,但脸色却白得吓人,之前一直干爽的额头此刻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子也抖得厉害,好像很冷一样,甚至有些要干呕的迹象。
他紧紧抓着夏虎的衣领子大口喘着气,好久才平复过来。而且之后即便夏虎没开口他也仍紧抱着夏虎不放,好像怕一放人就会消失一样。
“蓝蓝,要不要喝点热水?”
蓝蓝摇头,还是抓着人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夏虎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这孩子突然这是怎么了。
“我六岁那年,我妈把姥姥的房子卖了带我到城市里,那时候没什么认识人,她一出去工作时就会把我关在家里,门从外面反锁上。
可是后来不知道她在哪儿听说有孩子就是因为被家长反锁在家里,结果楼里着火了那孩子没跑出来就在屋里被活活烧死了,她就不敢再反锁了,改而一直教我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妈妈有钥匙会自己进来。
我小时候很听话,我妈说的重要的事我都会一一记着。可是后来有一天晚班的时候,附近卖水果的叔叔来找我来了。我那会儿个子还小,看不到门镜,可是我听得出他的声音。那阵子他总给我拿水果吃,我就觉着他人挺好的,也算认识,就给他开了门。
然后他就说他要带我去找我妈妈,说我妈妈在超市里病倒了。我吓坏了也没多想就跟着他走了。”
“……”
“我们当时租房子的时候为了省房租就找了很偏僻的地方,所以那人把我带到郊区一带荒凉的田地上也没用多长时间。
那时候是秋末,晚上的风已经很凉了,他跟我做了个鬼脸就把我扔在那儿自己跑掉了。”月光下,那人的脸是那样邪恶狠毒。
“我一个人在那儿哭了一夜,第二天才被找着。”
“那个人……”
“他喜欢我妈妈,可是被我妈妈拒绝了很多次,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妈妈第二天就找房子和我搬走了,我们也是走时才听说那个卖水果的人精神不太好,有时受刺激了就会变得很极端。”
“怪不得你们会在现在的小区租房子。”
“是,虽然现在这边租金很贵,但是因为这边的业主大半都是政界商界人士,所以治安倒是很好。”说到这里蓝蓝终于勉强挤出个笑,“你都想象不到,当时我和我妈是怎么过的。我们宁愿吃得差一些,终年不买衣服,也会租好的房子来住,就是怕治安不行。”
再也不对你做鬼脸了。夏虎很想这样说,但是一想到“鬼脸”两个字都有可能勾起不好的回忆他便做罢,只是轻柔却不失霸道地把蓝蓝抱在怀里搂着躺下,盖上被子就再也没说话。
蓝蓝没有推拒,安静地靠着放松了好一阵。夏虎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脊,舒服又暖和。
只是……
“夏大哥,你能往后退一些吗?有东西硌着我屁股我睡不着!”
“我也不想硌着你,可是我家小虎的脾气有点儿像你,都比较倔,你就体谅一下吧。”
“你!你的脾气才像小鸡鸡呢!”
“可不,都是该软的时候软,该硬的时候硬,宝贝儿你果然了解我。”
“你个死流氓!”
11、黄小歪
山里的空气好的没话说,吸一口都感觉能多活个十年八年,舒服得让整个人心情一亮,连夜间被蚊子蹂躏的事都觉得没所谓了。
夏虎和蓝蓝换上长裤和衣服,背着蓝蓝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和酒上了山,在颇为陡峭的山坡上行动倒也利索,乍一看真不比专业训练过的人差多少。
如果搁以前夏虎是绝对不会爬得这么轻松的,亏得这段时间来一直坚持晨跑。
叶上的露珠不多时就打湿了两个人的衣服,蓝蓝时不时地提醒着夏虎该注意的地方,一直在前面引着路。
“这么多年没来过你真能找着吗?”这是夏虎目前唯一的疑问。事隔十多年,况是这么难走的山路,他不认为人他们能够顺利找到。
“姥姥的骨灰就扬在这座山上,其实没有什么绝对的目的地,我只是想顺便带你去个地方罢了,那儿我小时候去过很多次,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还值得一试。”
“恩,反正跟媳妇儿走就对了。”
“你这张嘴可真是欠打。”蓝蓝怒极反笑,“对了,你喜欢吃山货吗?”
“当然,只要是野生的我都喜欢,其实我很好养活的,宝贝儿你要找老公的时候一定要把我放在第一位考虑。”
“歇菜!”
蓝蓝说的地方离他们夜宿的地点不算近,足足走了五十多分钟才到达。这里应该是半山高度,视野极好,能望见远处的村子和周围绿油油的田地。夏虎拿着照相机时不时地拍一下,偶尔趁蓝蓝不注意时就会抓一张他的侧影,或背影。每逢这种时候夏虎就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可是蓝蓝却不知道。
“为什么选这棵树?”明明周围都是树,但是蓝蓝独选了其中最为细小的一棵。
“这树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其实姥姥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很喜欢这种树的味道。”而这附近却只有这么一棵。
蓝蓝把带上来的东西全部放在盘子里摆好,之后又跪下来扣了三个头,这才蹲下来和姥姥说起了近年里发生的一些事。
有些事夏虎知道,有些他从来没听过。不过蓝蓝不会和姥姥提及什么不开心的事,所以夏虎听得倒也开心。大半都是他成长过程中的趣事。
“对了姥姥,忘了跟您介绍了,我旁边这个人是我的邻居,叫夏虎。他人挺好的,就是嘴坏,有时候还有点儿不要脸,可妈妈总说他能干,您觉着像吗?”
“姥姥您好,蓝蓝的话没说全呢,蓝姨不但说我能干,还说要把蓝蓝嫁给我。”
“您瞧,他就是这么不要脸。”
吹来一阵风,带着晨间特有的清新气息和花香,拂过夏虎和蓝蓝的脸颊,仿佛姥姥真的听到了他们的话。
夏虎又厚着脸皮絮叨了一阵,才和蓝蓝下山去。不过这次的路和来时又变得不太一样。
“早上咱们做山珍锅子吃好了。”蓝蓝拿着来时装有水果的空方便袋子,这里瞅瞅,那里望望的,一会儿也没停下。
夏虎好半天才明白他这是在找野山菌,还别说,真让他给找着了。
“真的能吃吗?”这玩意儿可不是开玩笑的,蘑菇的毒是煮不没的,他可没忘记蓝蓝离开这里的时候才只有五六岁大。
“你不是说我做的白水煮面条都是甜的么,你要不想吃这个我给你白水煮面条。”蓝蓝白一眼,继续手上采摘的动作。他也只认得一种蘑菇而已,因为真的非常好认,它们都只长在松树底下的,而且味道和模样也都大同小异。
“我说笑而已,你给我做的,就真是有毒的那我也得吃啊。”夏虎坐过去帮忙,小心地避开有蘑菇的地方,以防踩到。
“没想到这么多,时间赶得挺好的。我记得有一次和姥姥来的时候一天都没采到这么多。”这附近村子的人年年都来采,时间赶不好也就没多少余下的了。蘑菇再多也架不住那么多人连天来采。
“恩,不如走时再回趟家吧,把这些送到家里咱们再去玩儿,横竖咱俩也吃不完。”成片成片的长,这东西太给力。
“那咱们下午就得下山,这东西要是不晒的话放一晚上就不好了。”
“纠结,那鱼还能抓吗?”
鱼能不能抓蓝蓝目前也不确定,他只知道眼前的蘑菇多得他不采干净不想挪地方。
夏虎从来没吃过松树蘑,他从小就是在城里长大的,鲜蘑香菇鸡腿菇什么的倒是吃得多了,可这玩意儿却从没吃过。带着松香味道,入口滑滑的,真不是盖的。
蓝蓝在锅子里还煮了一些鸡肉香肠和昨晚吃过余下不多的青菜,最后还往里下了些面条。先不说味道如何,光看着就很有食欲。
“酒精膏真是个好东西,原来媳妇儿你来时就想好了的,怪不得买了那么多,果真有先见之明啊。”夏虎嘴里吃着松树蘑还不忘拍蓝蓝马屁。
“你那嘴,真是什么好东西都堵不住!粘上得了!”蓝蓝瞪一眼,盛了一小碗汤递给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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