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呼呼的逃出教室,急速奔向教师休息室,美术老师正好走出来,迎面
相遇,老师倒是对我笑吟吟的,我定点站立望著老师,不发一语,煽煽的
,场面很僵。
「你有事找我吗?」老师带著期望的眼神问说。
摇摇头,我很勉强的说出二个字:「没有。」
「噢!我正好有事想找你。」老师的语气若有深意。老师边说边走,我只
好跟下去,好在老师往校门的方向走,远离我那班教室,要不然给班上同
学看到,又要说我在拍老师的马屁了。
「你有没有时间,到我的画室来?」
「老师,我,我对设计比较有兴趣,我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学画!
」我有些兴奋!也有些迷惑,我回答得很快,却也说出我的真心话。
「哈!我可没有意思要个别教你绘画,你真要想学我也不一定排得出时间
给你,而且学费还很贵,我要你来我画室,是要你作我的人体模特儿。」
老师边走边说著,脸上带著淫淫的笑意。
「模特儿!我?」我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全身发烫,急切中像是带著抗议的
声调回说:「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是何美黛,老师怎麼不找他找我?」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面孔的线条很帅,身材又壮又高,难到你真
的不知道吗?模特儿不是女性才有的专利。」老师摆出一副教训学生的一
贯口气,但是老师他根本不知道,面对我,他的说辞似乎欠缺某种说服力
。老师的眼神与态度,让我心中有种不兆的预感。
我无意再跟老师走下去,老师也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跟我说:
「叶天星,你人如其名,就好像天上一颗待发掘的新星,你很有明星的气
质与魅力,模特儿只是训练你将来成為一颗耀眼明星的过程,如果你不接
受我的邀约,当然我不会怪你,但老师希望你能有所抉择,眼光要放远一
点,否则白白浪费了上天赋於你可贵的资质与外貌,如果你想通了,随时
欢迎你跟我连络。」说著老师递给我一张名片。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面孔的线条很帅。。。。。。」望著老师离去的背影
我反覆著思索老师的话。
哼!没有人告诉过我,他那知我从小学、国中就给人说烦了,老师你可知
道吗?别人说我帅我漂亮其实都是在骂我,因為我父亲就是这样骂我,他
的小老婆,也就是我二妈,也是这样骂我: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啊!不论是男是女谁不喜欢英俊漂亮,做明星赚大钱
,只要对人笑笑就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天底下有那麼好赚的钱啊!太俊的
人都犯贱!不信去问问看相算命的,命书上就写得清清楚楚,靠面孔赚钱
的,总不会是什麼正经,大富大贵的人,有谁是好看的。」
倒楣的事情好像就从老师夸奖之后开始,真的应验了“红顏多薄命,俊士
多坎坷!”的命相吗?
《五》暗夜遭袭
凉风起、戍鼓断人行,露夜白、秋边一雁声。春曦几时到,红尘扰事多。
携白易染黑,涂鸦解思愁;劝君惜当下,当下莫蹉跎。
我完全无心听课,面对同学们的刻意排斥,我才深深体会到“因果循环报
应”的理论。若说这是现世报,我理当坦然接受,但我何错之有?难道独
善其身也有错吗?老师对我的讚扬,难道也是我的错吗?作业纸上不是设
计的图样,却是我不断的胡乱涂鸦。。。。。。劝君惜当下,当下莫蹉跎。
好不容易终於熬到最后一堂课,眼看下课鐘声即将响起,正当我眼光看著
讲台上老师口沫横飞的时候,忽然斜对面座位上的班花、何美黛,转头对
我冷冷一笑,我心顿然一愣,好可怕的眼神,有种求爱不成、恼羞成怒的神情,我冷眼以对。
下课鐘响,我故意磨蹭等同学都离开教室后还不想走,不仅為了躲避同学
们的讽嘲,更要逃避老师的关切,我始终不明白我到底错在那裡?突然成
了黑鹰觅食的小鸡。
直到等教室裡的灯全都熄了,我才背起书包离开。
黑夜裡长长的走廊早已经人去楼空,学校老警卫早早就把廊灯熄灭,我到
底在教室沉思了多久?
一轮明月高高掛在树梢头,我孤独的走在静静的长廊上,走出校门往车站
的方向漫步而行。
由学校到车站,我习惯走的一条小径,那是一条位於一排老旧公寓的后方
,由一堵粗造不平的墙与碎砂石所组成的小巷,阴暗得带有微微的霉味,
遇到下雨天更是潮湿泥泞、寸步难行。因此女同学都不敢走此路,男同学
为了追女生也多不抄此捷径。
今晚却有些诡异,当我还未走到巷口,就望见那边有人,似在张望!当我
一现身,人影却一下就不见了。等我走进巷口,顿时,五、六个人影堵在
那裡,我也无意后退,因為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等的是我,退路也必然被
截断。
在台北混了快三年了,我倒不敢自吹有多少打架经验,从小我曾经练过柔
道,也学过空手道,虽然无带不上段,但打架对我来说就如家常便饭似的
不足為惧。
唯一让我心中滴咕的是对方那麼多人埋伏在暗巷裡,看样子要过关的机率
不是很大,我又实在想不出跟谁结的怨?其实,在那个年头那管你什麼怨
不怨的,只要看你不顺眼,就。。。。。。对干!
「小子,我们等你好久了,怎麼!干麼还摆副臭架子。。。。。。」其中一名大
个子开口说话,言语中充满著挑衅的意味。
「过来嘛!怕什麼?让我们瞧瞧倒底有多帅。。。。。。。」另一名身体靠在围墙
暗处的年轻人边抽烟边说著。
我来不及答话,背后就有人狠狠的推我一把,我身体向前蹬步微倾,也不
準备开腔,只想如何应变防身。背后一掌力道不轻,脚下又被人绊了一腿
,一踉蹌,我趁著一股衝劲,攻其不备,就顺势甩出了掛在肩上的背包作
為攻击,揍在对方一个头上。
紧接著拳脚都来了,很怪的经验,我却不觉得痛!竟然像在淋雨,对方拳
脚落在我身上的接触点,就好像被淋雨时雨点那样密集,我本能的防护就
是双手紧抱著自己的头,躬著背、缩在地上。
是这条窄巷坑了我,阻挡了我逃命的去路。也是这条窄巷救了我,因為对
方人多脚杂的胡打乱踢,因而拳脚施展不开,攻击的力道也就相对减弱,
而且打群架的人往往是自家人撞著自家人。
「臭小子,算你有种!捱揍也不吭一声!」带头的年轻人不屑的说。
「是啊!你们看他多顾著他的脸面,旁的地方挨揍他不在乎,就只顾著他
的明星面子!」高个头的年轻人说。
「哥们今天就要修理修理他的门面,看他还敢不敢嚣张,哼!连我漂亮表
妹他都敢不卖面子!」带头的年轻人冷笑的说著。
漂亮表妹,莫非这群人讲的人是。。。。何美黛!难怪!今晚快下课的时候,
何美黛会用那种眼神看我!
正当我恍然大悟的时候,忽然有人抓紧著我的头髮,企图硬要拉起我的脸
往那粗造的墙壁上撞去。。。。。。
对方的用意一目了然,他们的最终目标,志在毁掉我的容貌,此举非同小
可,我奋力抵抗拉扯,竭力自卫不让对方得逞。然而寡不敌眾,眼见我的
脸颊越来越接近墙壁之时,就在千钧一髮之际,忽然从上方听到妇人的尖
叫声。。。。。
「啊!快出人命啦!你们快出来看,楼下有很多人在打一个学生啦!」那
尖叫声其效果犹如警车哨音般的锐响。
攻击被发现!行动严重受了干扰,那群人有人想开溜。我眼见情势对我有
利,迅速挥出右勾拳,接著左正拳,瞬间两个人被殴倒地,其中一个人鼻
梁还被我正拳击中,只见对方摀住鼻梁似乎淌著鼻血!我自己也感觉拳头
受到牙齿的挫伤!
「你们还不滚,我可要把洗澡水倒下去了!」三楼后窗口又是一个男人粗
嗓门的大声吼叫说。
本来已在作鸟兽散的那群年轻人,由於有人受到我的突击,大有再聚拢再
围攻我的态势!
楼上那咬呵的男人眼见吼叫声无效,果然迅速将他手中的洗澡水泼出,另
一家妇人也将手中的洗碗水响应。霎时,犹如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下面打
架的浑小子们纷纷奔逃。
不可避免的我也被溅了一身脏水,湿湿腻腻的自知很狼狈,此时受到惊吓
的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流血?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被他们踩得一踏糊涂的背包处,俯身拾起,全身其痛无
比。我知道,头顶上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人在注视著我,我尽量忍住身上的
疼痛、慢慢离去。
「少年仔,你有受伤吗?要不要帮你报警叫救护车呀!」是那位好心妇人
的声音。
我连头都不敢抬起,怕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见不得人。向她挥挥手,表示
对她的感谢。我用尽全力,手扶著墙壁,以最快的步伐离开这条暗巷。心
想,最好不要让人认出来谁被挨揍,否则以后没有脸再走这条小巷。
《六》多情医生
快近午夜,我闯进了一家私人诊所。。。。。。毛宗汉诊所。
猛按门铃,不久屋内灯亮了,铁卷门慢慢地打开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
位看似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虽然没有穿上白色医生服,但是一眼可以看出
,他就是这诊所的主人、毛宗汉医生。
医生看到全身受伤的我,居然没有要我先掛号,也没有叫什麼护士来帮手
,他客气的把我扶进了诊疗室,让我慢慢躺到诊疗床上。他先穿上白色的
医生服,然后就忙著用加了消毒药剂的温水帮我洗涤伤口。。。。。。
我原本没有意思要来求医的,但我自觉腰、背到处都疼痛不已,尤其是胸
、腹之间更是奇痛难捱。我担心受了内伤,终於,还是顺路走进了我第一眼看到的诊所来。
「看样子不像车祸或是其他意外伤害,你是跟人打架受伤的吧?又是自己
一个人来求诊!你在台北没有其他的亲戚朋友吗?要不要我打电话通知那
个人来照顾你?」医生边忙著擦拭我脸上的伤口边问说。
「医生,我、我的伤严重吗?我很担心我有内伤!小腹还有胸部都很痛!
」我躺在病床上气喘吁吁的岔开医生的问话反问说。
「外表看得到的,都是皮肉伤,不是很严重!」
医生边说著边解开我的短袖上衣钮扣,仔细检查我的胸部挫伤瘀青,他右
手五指莲花似的握著听筒,然后慢慢的游移在我胸口、小腹间,偶而小指
头、无名指尖还会有意无意之间臅碰到我那多毛的胸部!
他按臅我肌肉的同时,我忽然有种奇特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初与体
育老师陈东城在职日寝室做爱前的那种感觉一样,既紧张又有所期待,天
啊!我是受伤求诊!我怎麼会有如此的邪念呢?
「有好多青紫瘀伤,如果仅是皮下溢血那还不要紧。。。。。。」医师接著说。
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忽然有种作贼心虚、两腮通红,吱吱唔唔地回说:
「噢!医生。。。。请你。。。。看我有没有内伤?我是说会吐血的那种内伤!」
「那要照X光作详细的检查后才会知道。」医生平静的语气,显示不出任
何凶兆。
我拉了拉我敞开的上衣,想把衣服的钮扣扣起来,又想坐起身来,但我的
身体似乎都不听从我自己的指挥。
医生见状,用他的一双手按住我的肩头,示意我暂时不要动,他再度问我
说:「你的家在台北吗?要我通知谁来照顾你?」
「我家住在桃园,一个人在台北租房子住,我没有什麼人好通知,我一向
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我边说边挣扎著想起身。
「那你就在这裡躺著,半夜三更的不必再走了,会不会有人还在外头等著
找你麻烦?再说,你如果担心有内伤,从现在开始就躺著别动,至少可以
避免恶化。」医生沉稳的语气,再加上这二大理由,十足令我动容服贴。
当我正為了自己的伤势烦恼时,没有比留在有医生照顾的地方更让人放心
了。
医生上楼去了,不久居然拿下来一件衬衫及一条毛巾被,微笑地递给我说
:「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受伤的人最怕感冒发烧。」
我一向最怕人家的恩情,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热心的医生,更何况到
现在我都还没有付清医药费用。可是,如此黏湿的衣服腻在身上的确不好
受,当我脱下衣服的时候,医生又递了一条毛巾给我,再拿了棉花棒沾了
优碘,為我青紫的瘀伤处涂抹,凉在身上却暖在心底。
我慢慢的穿上医生给我的衣服,还蛮合身的,此时才有心情仔细的打量著
医生看,他那刚剃过的满脸落腮鬍根依稀可见,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
色框的眼镜,举止温文儒雅,态度和蔼可亲,人很正派好脾气的样子,医
生似乎也注意到他被我注视著,显得有些不自在!他该為病人做的事情都
做完了,医生似乎在找话题问说:
「我忘了多拿一条睡裤给你,把湿的长裤也脱了吧!盖著毛巾被好好睡一
觉。」
我犹豫了好一阵子,要在医生的面前脱下长裤?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医生好像也看出我的问题所在,他故意走向门口
关了诊疗室的灯,我才动手脱下穿在自己身上脏湿的牛仔裤。
突然,灯光又亮了!
我手忙脚乱的赶紧拉著身旁的毛巾被,往下身只有穿著三角裤的下部遮掩
,这种下意识的自然反应更增添彼此的尷尬。
「如果有什麼地方痛得睡不著,可以按这个钮,我会马上下来。」医生右
手指著诊疗室门旁的按钮,温和的解释说,顿了顿又说:「这是通我楼上
的电铃。」
关了灯,医生终於上楼去了。
窗外明月投射进一丝微光,看看手上的月光显示手表,已经两点多了!紧
张、忙累、受伤之后,虽然有很多问题等著我去釐清,但是实在太累了,
身心困乏已极,我立刻掉入沉睡中。。。。。。
昏睡中,我作了许多奇异、混乱的梦,父亲的怒骂声,母亲的哀嚎声,陈
东城老师的车祸往生景象我自己的哭喊声!还有何美黛那得意的笑声,那
些年轻人的打架声,最令我吃惊的是好多人扑压到我身上,压得我喘不过
气来,我双手向天空挥手求救。。。。。。
沉睡中,感觉有一双手紧紧抱著我,医生在夜裡听到我的呼喊声,他曾经
下楼看过我一次,且摸著我的额头看看没有发烧,他才放心又回到二楼去
。
确实,毛医生从来没有对一个病人如此的关切照顾过,他在为我听诊的那
一剎那,心头就已经起了阵阵波盪!
《七》初恋情人
当我在恶梦中,猛然有双温暖的手抚摸著我双颊的时候,其实我已经从梦
境中清醒过来,只是我假寐以对。望著医生离去的背影,我两眼泪水终究
禁不住夺眶而出,强忍住悲妻的哭声,任凭泪水泛流满腮!
如果不是我坚持要远离家乡,来到大台北读书工作,陈东城老师也不会因
為我而奔波在台北、桃园两地间,也不至於因為车祸而意外身亡。那一幕
幕喜乐与哀愁的人生岁月,虽然经过二年多的刻意封闭,终究在今天晚上
碰到毛医生的温情而情绪為之溃堤!
自从那天晚上与陈东城老师的一夜情后,我才知道原来陈老师是来自缅甸
的侨生。他就读於台北某国立大学,毕业后因成绩优异考上教师资格,留在台湾教书,并且自愿分发到我的家乡来教书,因為陈老师擅长各项运动
,又身兼学校体育推广的负责人,他以校為家深得校长及各科组处同仁的
爱戴。
陈老师说,我长得像他在大学时的爱人同志,很遗憾的是他的爱人因為在
毕业旅行时,不幸墬落山崖意外身亡。他曾经渡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自我封
闭低潮期,直到碰到我以后,他才赫然从我身上找到他爱人还活在这个世
界上的幻影。
正当我在浅眠中思念著既往种种情境时,忽然感觉到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