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临拍了拍佟暄:“要真是黑白无常,也就罢了。咱们又没死,奈何不得。你想我来此没和人说过,你是看见我才跟上的。要是活人,想必一定是咱们身边的人,而且现在指不定在哪注意我们的一举一动呢,这种防不慎防才是可怕的。”
佟暄下意识看看四周,出了坟地,还是一片荒凉。
谭临问:“是你告诉果儿娘去告状的吗?”
佟暄说:“怎么会呢?是果儿她娘找童天师算命,抽的签“临风怀谢公,山晓望晴空”。咱巡抚大人不是叫沈碧山嘛。“
谭临觉得好笑:“那要是抽出“带允字的,她还打算去告谕状啊。”
谭临看佟暄没接话,一看只见佟暄镇重其事点点头。“你莫要小瞧这童天师,他和婉怡做法后,这果儿就安生了。这两天师,现在在奎地说话比咱可管用多了。”
谭临不满说道:“那我们就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佟暄嘿嘿一笑:“急什么,这两尊大神岂是我们这小小奎地可以容下的。他们撺掇果儿娘告状,不就是为自己去巡抚那铺路嘛。”
谭临说:“你这又拿本官当枪使?”
佟暄伸手把谭临一搂,“谭兄,会诚,咱两谁跟谁啊。你看一个蕙俎我陪着你,挖坟验尸我陪着你,要是真有别的,我不会抛下你的。”
那夜的人是不是你,谭临看着佟暄,这一句话卡在唇边,就是问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9 章
那夜一别,谭临回府后,第二天一早就派衙役去调查果儿的人事关系,却意外得到消息,果儿的尸体不见了。谭临心想:这黑白无常勾魂,还勾尸体吗。而奎地关于果儿的事,却越传越玄乎,说什么果儿是当世的窦娥。现在谭临倒是一门心思,希望巡抚大人能够受理此案,还以公道。
三天后,师爷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巡抚大人让谭临自己审理此案。谭临接到这个命令,有些不解:“巡抚沈大人不是一贯亲自受理这种案子吗?”谁不知道巡抚大人最爱名,尤其这种涉嫌欺男霸女的案子一概亲自审。
师爷说:“大人,巡抚家出事了。”
谭临问:“有什么事?”
师爷看看左右没有旁人,才小声说:“杜大人和巡抚的四姨太私奔了。”
“什么?”谭临突然觉得这厅室都亮了起来,死胖子这会不知怎么难过呢,是不是食不下咽等着我去安慰呢。“这话可有凭据?”
师爷点点头:“杜大人亲笔给巡抚留了一封信,还有四姨太的金钗。巡抚家里都乱套了,也不好声张,听说正暗地里派人寻找呢。”
“下去吧,告诉果儿她娘,有何冤屈有何凭证都递交上来,本官会会同佟将军秉公办理。”谭临说道:“对了,佟将军知道杜大人的事吗?”
师爷说:“这个,就不知道了。”
谭临从枕头下把《风阳秘史》拿了出来,包起来,又让下人蒸了一笼包子,带着去见佟暄。
刚进将军府,就看见简卫一身戎装,正在清点兵士。谭临见了佟暄,看见佟暄大热天披个盔甲,拿着剑,“谭大人,我正要出发呢,刚好你来了。”
谭临不解问道:“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佟暄拉过谭临,给谭临一封信:“大人,请看。”
谭临打开一看,信上写了四个字“遇险,救命。““将军,这是。。。”
佟暄说道:“这是春弟给我的。”
谭临问道:“何以见得,这纸条上没有署名,何况这什么都没写,将军去哪救呢?”
佟暄一脸悲痛说道:“大人,没有听说吗?杜陵春和惠娘一块消失了,据说还留了封信。我想肯定是惠娘那个半老徐娘拐骗了我春弟,春弟心中肯定万分不愿意,但又有不得已的苦衷,于是让我前去相救。”
喂,你的脑子那天被黑白无常勾走了吗?惠娘拐骗杜陵春,你也想得出来。谭临说道:“将军,打算去哪救人呢?”
佟暄眼泪汪汪说:“我已经派人侦察过了,春弟和那女人藏在会地,我这就去救他。”
你以为你谁啊,英雄救美啊,这么大阵仗。谭临劝道:“依我看,这事还是谨慎点好。这惠娘是巡抚四姨太,这封信也来得蹊跷,你这样大张旗鼓,难免落人口舌,对杜大人也不好。”
佟暄想想:“那你说怎么办?我晚去一天,春弟就多一分危险。”
你晚去一天,人家就安生一天好吗。谭临心里都快炸了,嘴上还得安抚:“咱们从长计议,既要救回杜陵春,也要保全杜陵春的仕途才是。”
佟暄想想,“谭兄,说得有理。简卫,计划取消。”说完,开始解盔甲,里面穿着中衣,早就湿透了,汗淋淋地贴在身上,佟暄虽然胖,但也是习武之人,除了肚子软点,身上倒是硬邦邦的。谭临上前帮忙,顺手摸了一把,人胖就是软啊,掏出手巾给佟暄擦擦脖子上的汗。
佟暄脱下盔甲后,握住谭临的手,一往情深说道:“谭大人,看不出你也有这一面,我就说嘛,果儿那事不会是你做的。你虽然瘦了点,小了点,短了点,也不至于那么欺侮一个姑娘。”
谭临瞟了眼桌上的剑,心里默默计算有多少胜算,能一刀宰了这个胖子。
佟暄当着谭临的面,直接把上衣脱了。 “谭大人,你会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咱出发。”
谭临被白花花的一片肉,照的晃眼,一时没回过神“去哪?”
佟暄说:“解救我春弟啊。你不是说要低调吗?”
谭临看看白胖子,点点头:“好吧,我和你去。”看你个死胖子,到时候怎么心碎。
“要是杜大人不跟我们回来怎么办?还有果儿的事还没完呢。”
佟暄拿起一个包子放在嘴里,“春弟不会不跟我的。这包子肉多油大,不错。果儿的事吗,咱就去一天,误不了。”
谭临很是失望,看了这胖子伤心的样子今天是看不到了,起身告辞,二人约定,明日一起去会地。
第二天天刚亮,佟暄就来敲门,得知谭大人还未起,径直走到谭临卧房中,看到谭临还在睡,手伸进被子里,屁股上大力一拍:“懒虫,起来了。”
谭临猛地坐起,看着杵到眼前的大猪头,赶紧把被子捂身上:“你干什么?怎么如此无礼?”
佟暄直接把被子扯下来,摸摸身上,摸摸身下,“哎呦,你我也算生死与共,瞎客气什么?”
和你生死与共?还能活命?谭临推开佟暄:“出去出去,我要穿衣服。”
佟暄也不答话,伸手往枕头下一摸,掏出本书:“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先研习,你慢慢洗漱。”
佟暄出来卧室,“来人,给我上笼包子,再蒸盘枣泥糕,熬锅玉米粥,再切些香肠来。谭大人饿了。先给我上杯豆浆。”说完,就在外室一坐,津津有味看起来。
这是你家啊?你怎么知道我这有香肠?谭临只得赶紧洗漱。
等谭临收拾完出来,佟暄已经吃上了,桌子上香肠是没了,包子也没了,还剩几块枣泥糕,“给谭大人乘碗粥,恩,我托你买的书到了嘛?”
谭临接过碗,“佟将军,我和你何时如此要好。可以直接把我家当你家?”
佟暄放心筷子,一脸委屈地问:“真要在下人面前明说吗?”我可是陪你夜里去挖坟验尸的人哦。
谭临看着佟暄,佟暄看着谭临,谭临想起了那夜的事,看来真的是这个死胖子。既然别处占了便宜,谭临也不好多说什么,闷头吃起来。
吃完饭,佟暄让下人包些馒头带在身上,拉着谭临急匆匆出门。二人骑马一路奔波,到了晌午总算到了会地。
这会地是个村庄,位于山脚下,谭临看着这青山绿水处的村落,鸡鸣犬吠、儿童嬉笑田间,宛若桃花源一般,“想不到这奎地还有这样好的地方。”
佟暄说:“此山名叫洞山,此处多是这种小山头,山间有良田,可是整个巡抚境内的粮仓呢。我们将马拴在这,然后进村救出春弟。”
谭临叹口气,杜大人自求多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谭临进了村,村口有一棵巨大的旱柳,看看农田里长势喜人,听着村里鸡叫鸭叫,觉得安居乐业也就是如此了。谭临跟着佟暄在田间绕来绕去,越走谭临觉得越不对劲,感觉好像在一个地方打转,就是那几个玩帅的孩童,似乎一直是一样的表情,只听见笑声,没听见人说话,整个村子没有看见一个大人。
“佟兄,你觉不觉得这村子有点奇怪,怎么没看见一个成人?“
“此地本来就人少,这会都进山去了。”佟暄不以为然说,“到了。”
谭临跟着佟暄这么走了半天,老觉得原地打转,没想佟暄竟然说到了,这是个简易的房屋,看上去很是有些年头,院子里没有养家畜,只是种了些紫色的小花。
佟暄上前敲门,大喊道:“请问杜孺在家吗?”喊了半天,无人应门。
谭临问:“是不是找错了?杜孺是杜大人亲戚?”
佟暄低声解释:“春弟在此用的化名。没人,要不我们进去吧。”
谭临拦住佟暄:“还是在找找,万一有蹊跷呢?”
佟暄笑道:“会诚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说着就要推门。
“你们怎么来了?”此时传来杜陵春的声音。
二人回头看,只见杜陵春背着捆柴火,正从外面进来。这平日如玉般的人儿,如今一身粗布衣,一脸疲倦,看上去就是个农夫,只是从神色间还有些往昔的风采。
谭临看见杜陵春今日的样子,大吃一惊,不过一月多时间不见,纵使东躲西藏、生活艰难,何至于此。
佟暄早就一步上前,把杜陵春背的柴火解了下来,掏出手巾递过去,“春弟,你这是。。。”
杜陵春笑道:“没事,既然来了,坐吧,我还要去背捆柴火才行。你们先进屋坐。”
杜陵春推开房门,请二人进去。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嘶哑的声音说:“相公,是巡抚派人来了?”
杜陵春说:“不是,是村里的乡亲。”
谭临站在门口,看看屋里,屋内没有窗户,看上去灰灰一片,床上有个人影想必就是惠娘了,“既然尊夫人病着,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杜陵春凄凉一笑:“也好,家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倒是这青山绿水好看些。”从屋里找了两个凳子,放在院子里。
杜陵春说:“我这也没有茶,桶子里有井水,你们渴了就喝吧。我不和你们客气了。”
佟暄说:“春弟,我们来是为了。。。”
杜陵春摇摇头:“清卿,能找到这,难为你了。我不会回去。”
佟暄这是第一次听杜陵春这么喊他,心里一沉。
谭临愣了半天,看看二人,才知道这是在喊佟暄呢,这是在叫青青啊还是亲亲啊。
佟暄看了一眼谭临一脸好笑的表情,说道:“是清水出芙蓉的美男子的意思,是我的字,不要多想。贤弟,你看你过得什么日子,回去吧。若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替你担着。”
杜陵春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再苦也甘之如饴。”
谭临看佟暄还想说什么,强先说道:“杜大人刚才不是说,还要去山里砍柴吗,不如让亲亲代劳吧。你也好休息一下。”说完,给佟暄使个眼色。
佟暄对于杜陵春是又心疼又心急,一肚子话想说,可看杜陵春神色决绝,又不知怎么劝才好,这会谭临出面,正好让竹竿劝劝他。佟暄一口答应,杜陵春给佟暄指了指路,给佟暄了一个口哨,要是迷路了就吹哨。
等佟暄走后,谭临说:“杜大人,不过一月有余,何至于此?”
杜陵春坐在地上:“我不是什么大人,叫我杜陵春就好。当初带着惠娘离开,我是下了决心的,是我没有本事,惠娘又病了,才沦落至此。”
谭临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去呢?”
杜陵春苦笑道:“回哪?我其实是一介举人,多亏巡抚大人赏识,我才得以在巡抚衙门做事,如今却与惠娘两情相悦,我要怎么办?惠娘有怎么办?”
谭临想想,咬咬牙说道:“其实。。。佟暄。。。对你是一片真心。”
杜陵春听了,看着谭临笑了起来,“大人说笑了。不说我对男子不感兴趣,就是我喜欢男的,您认为佟将军那算是真心吗?”
谭临辩驳道:“佟暄虽然平时挺不靠谱的,又好吃又好色,自以为是,还贪生怕死。可其实他也是有好的。”
杜陵春哈哈笑了起来:“像谭大人这样夸人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将军不过是与我常走动,又说得来罢了。”
谭临说:“可是他接到你的求救信,甚至不惜带兵来救你。”
杜陵春说:“什么求救信?”
谭临把信的事一说,杜陵春叹口气,像看到鬼一样地看着谭临,拍拍谭临的肩膀:“谭大人,原来在你眼中佟暄是情圣哪。”
“那倒不是。那信不是你写的?”
杜陵春叹口气:“谭大人,佟将军的话听一半,信一半,剩下的也不可全信,要存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杜陵春笑着摇摇头:“谭大人对于我和惠娘的事一点都没有听闻吗?佟将军作为地方边将,动用兵力是何等大事,他像那种为了情抛弃仕途的人吗?再说就是救我用得着一身盔甲吗?盔甲都传好了还迟迟不上路?那是演给你看呢。”
谭临怀疑问:“不会吧,他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去?”
杜陵春说:“大人和佟将军相处这么久,就没有怀疑过他为什么能做到今天的职位?”
谭临坚定说:“时刻在怀疑,只是不好意思问。”
杜陵春笑道:“佟将军获取情报,分析敌情的能力在整个巡抚境内是数一数二的。当年他就是凭借着犬戎的一次诈降,分析出犬戎主力的藏身之处,立下军功,才有今日的地位。所以大人如果有什么蹊跷之事,大可以去问将军,他不一定全知道,但一定知道一二。比如那个侍婢。”
谭临问:“对于果儿,杜兄知道些什么?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半天一个大人也没看见?只有那么两三个孩子在玩?”
杜陵春诧异看着谭临说:“你知道那天给我算命的那个女子吗?”
谭临说:“就是那个说自己重生的女子吧,婉怡。”
杜林春说:“恩,就在她所谓的预言后不久,他未婚夫死了。夫家人说是她咒死的,说是要把她烧死在坟前陪葬。婉怡哪里肯从,夫家竟然煽动了全村人去要人,婉怡娘家竟然也让他们把婉怡带走了。夫家人把婉怡吊起来,点上火堆,要活活烧死她。婉怡被吊在树下,对着树下的人,一个一个叫出名字,还说,如果她今日葬身于此,那么此地将永无人烟。当时,村里人更认定她是个妖妇,直接点火,可是从点火的那一刻起,刚刚被她念到名字的人,一个接一个死亡。村民见状,纷纷逃窜,等到想起婉怡,那女人已经不知所踪。这个村子也渐渐荒芜了。”
谭临问:“恩?这种事情官府难道不调查吗?”说完,自己就笑了,奎地知府不就是自己嘛,“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杜陵春说:“当然管,佟将军不就拉着你来管了吗?这会地种的是军粮,理论上归知府,实际上这里的事一般都是佟将军直接管的。”
谭临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佟暄要调查此事,可这事情来得邪性,那胖子害怕出事一个人担责任,所以就拉上我?”
杜陵春同情地看着谭临,点点头:“大人,现在看到的这些庄家,都是佟将军派人来种的。那天他让简卫点兵,估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