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渭然没有开车来,也许是过年的时候警察查得严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几月份的生日,不过应该还没到18岁。我还是穿着那件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缩着脖子在路上前行,而李渭然则是昂首挺胸的样子,他不冷么,看到风吹到他的脖子上,我都跟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许他的衣服是什么尖端产品,挡风防冷效果特别好也说不定。
从小区门口出来,我整个人都傻眼了,满大街都是兜售玫瑰的小贩,有的还带着吆喝。
“今天几号?”我艰难的扭过脖子,看着李渭然。他依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摸样。
“2月14号,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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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2002年的情人节,风华绝代的李渭然和猥琐的我就这样在马路上溜达。周围卖花的小贩,眼神在我俩身上转了好几圈,还是不敢过来推销玫瑰花。
如果他敢来,不用李渭然出手,我一定给他一脚给他踹趴下。当然,我也是看着李渭然在这才敢这么嚣张。
李渭然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把我塞了进去。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副驾驶是付钱的位子,我是断然不会坐在那里的,兜里就揣了20块零钱和乘车卡。他要是让我付钱,我还真付不起。
“去哪?”
“有个聚会,正好你今天过生日,带你一起去。”李渭然侧了侧脸。
“情人节聚会?”我第一反应就是这货带我去联谊了。我妈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是如果让我爸知道,他一定会捅死我。按理说我都18了,不能算早恋了。可是我爸坚定的认为早恋会影响学习成绩,进而影响我考上名校,把我从叶主刀的位置上拽下来。
“你想的到美。”李渭然用鼻子哼了一声。忽然笑了起来。他大概是想到我喜欢钟寒的事情。这孙子还算有点良心,没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公然拿我喜欢钟寒的事情开涮。
计价表打到64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那数字跳得我直冒冷汗。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午饭钱了。我先下了车,站在车门外等李渭然。开始下雪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我仰着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明明是暗淡的冷色调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宁。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感觉就像是到了片场,如果这个时候响起来什么背景音乐就完美了。
“走了。”李渭然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推。我踉跄了几步站稳了脚跟。
眼前是一家私人会所,在北京这样的会所并不在少数,可是我只见过门脸。这些李渭然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于我们这样的庶民来说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我忽然想起数学课本里关于集合的那一章,讲互不相容关系。一个正方形里画着两个独立的圆圈就像是我和李渭然。
李渭然带着我走进去,屋子里很暖和。他把夹克衫脱下来交给侍者,露出里面的衬衣,袖口的地方还有在我家吃饺子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油,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
“先生,请把外套给我吧。”侍者看着我,伸出右手。
“哦。好。”我大概是唯一一个穿着羽绒服来这的人,侍者很礼貌但是我还是明显的感觉到他拿过我羽绒服的时候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这里布置的很有格调,细节处理的很好,灯光被挑成昏黄的颜色。这种暧昧的色彩让我很不舒服。我跟在李渭然身后,看着他轻车熟路和人打招呼。我想我的回头率一定特别高,这里大概有20来个人。年纪都在20左右,是个年轻人的聚会,不过男生大多穿着衬衫和西裤,女生则是长裙。穿着牛仔裤和破毛衣的大概只有我了。我还看到了王天一,他正揽着一个姑娘眉飞色舞的讲着什么,看看我出现的时候也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又投入到让他兴高采烈的谈话中。他向着我和李渭然扬了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鸡立鹤群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即使是低着头我也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些视线,带着嘲讽和试探。真想不明白,李渭然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没有去过私人会所,不知道怎么玩,说话么。如果是斗地主,打麻将我到是很擅长。我环顾了四周没有看到麻将桌,连扑克也没有。我的右手捏着自己的左臂,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人。感觉就像是在拍电影,灰姑娘来到了王子的宫殿,当然前提我是个女的。不过只是开了个头,没有然后了。
“你想喝什么?”李渭然忽然开口了。
“啊?”
“喝什么饮料。”
“有芒果汁么?”我喜欢喝芒果汁,那时医院还会发福利,有一年夏天,院里给职工发了一箱芒果汁,特别好喝。打那起,我就开始特别热衷芒果汁。
不多时,李渭然就回来了。还真有。他递给我一个高脚杯。喝芒果汁要用这种杯子么?我真不知道,我只用易拉罐喝过。
我不敢喝大多,喝多了,难免会上厕所。这里我只认识李渭然一个人,他肯定不会陪我去厕所。这是很尴尬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强迫症,我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上厕所,宁可一直憋着。我爸为这事没少说我,憋尿容易得前列腺炎。1个17,8岁的大小伙子,去医院看男科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过即使是如此我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你傻站着干嘛。”李渭然用肩膀撞了我一下。我抬起头会所里的人时不时会看向我们这里,大概都是因为李渭然的影响力。
“那我去那坐着。”我指了指角落里的沙发。
“难得我带你来这里,你这是什么反应。”李渭然把胳膊架在我肩膀上,脸贴的很近,说话的时候我可以闻到他的嘴里淡淡的红酒味。我这才发现,他喝的是酒。未成年可以饮酒么?这个问题似乎不是李大少爷需要担心的。他百无禁忌。好在他没有逼我喝酒,我爸曾经指着他那一套手术刀里刀刃最厚的一把和我说过,如果我敢喝酒,就把这把刀捅到我胃里。饮酒会造成神经末梢的麻痹。这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死忌。现在的手术大多是微创,手上功夫要求很高,一个不小心就是医疗事故。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端着高脚杯走过去和人家探讨某珠宝发布会,还是某设计师的新款时装。唯一自豪的就是我的成绩,不过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人想要和我讨论一下解剖学或者微积分。
在学校里,李渭然被姑娘们趋之若鹜,只要是足够漂亮,这孙子向来来者不拒。X中就那么大点地方,小道消息穿的飞快,搭上李渭然的姑娘们经常会炫耀他有带我去某某聚会了。大概在李渭然的认知里,带一个人来聚会就是莫大的恩赐了。我帮他写了半年作业,所以大少爷要打赏我。
可惜我辜负李大少爷的好意了,我真不觉得去私人会所参加个什么聚会,是让我高兴的事,相反会让我更加不安。我觉得自己是没那本事被一个千金大小姐看上,事实证明我确实没那本事。
“叶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和李渭然都愣了一下。我傻傻的看着他,半张着嘴,嘴角还有未干的芒果汁。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我身后,李渭然和我面对着面站着,他睁大了双眼,拿着酒杯的右手食指伸出。这种表情我在电影里经常见到,这个时候回过头,看到的不是惊喜就是噩梦,而我显然是后者。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心上的冷汗全都擦到裤子上,一咬牙回过头。“钟寒,这么巧啊。”
“好巧啊。”回答的是杨雅婷,她穿着一条羊毛长裙站在钟寒身旁,还亲昵的挽着对方的胳膊。我现在终于明白李渭然那莫名其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大概是同情。钟寒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扣子还是规规矩矩的扣到最顶。不得不承认钟寒这么打扮起来,还真帅,尤其是和杨雅婷站在一起。真他妈是一对金童玉女。
“你俩什么时候好的?”话一出口,我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我的脑子这是怎么了。
“圣诞节。”杨雅婷接过话,她画着很精致的淡妆。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姑娘还有这么强大的背景。她今天打扮的特漂亮,甚至比那些来我们班找李渭然的艺术班的姑娘还要漂亮。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很想把手里的芒果汁从她头上倒下去。
“哟~你俩隐藏的挺好啊。”我庆幸自己还有足够的理智。脸上的肌肉僵的厉害,我想我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一定格外扭曲。
钟寒有些不好意思,他有意无意的别开眼神。我们又寒暄了几句,他和杨雅婷走开。嘈杂的谈话声,和欢快的轻音乐钻进耳朵。我想我的心脏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大,又开始耳鸣了,这样也好,如果让那些乱七八杂的声音再次钻进我的耳朵,没准我会把手中的高脚杯砸在桌子上,然后抄起尖锐的一端去报复社会。
我埋着头向门口走去,中途不小心撞到什么人。我看到各种各样漂亮的鞋子,和我脏兮兮的旅游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侍者已经把我的羽绒服递过来,我胡乱套在身上,走了出去。外面很冷,仅仅是一墙之隔,却有着天壤之别。
我爱的男人,钟寒,和他的小情人衣着光鲜欢天喜地的参加聚会。而我不管在哪看起来都像个傻逼。
刚刚走出两步,忽然被人握住手臂。我回过头。是李渭然,他的夹克随意的套在身上,拉锁还没有拉上。“叶深,你发什么神经。”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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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李渭然一拳打在我脸上,我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下。地下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摔倒的时候,雪水蹭到脸上。冰冷的感觉让我愈发悲凉。
“你犯什么病?!”李渭然大吼了一声。我是有病,当我看到钟寒和杨雅婷站在一起的时候我脑子就坏掉了。妈的,钟寒终于脱团了,对象是个漂亮姑娘。不是我,不是我这样的变态。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下,雪还在下,我却一点寒冷的感觉也没有。我想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绝望的感觉。自始自终我都知道我和钟寒是没有可能的,但是我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当这一些被活生生的撕碎,那种感觉真的是撕心裂肺。就像是在高考的时候,忽然发现什么题都不会做,而离交卷只有5分钟了。那种彻骨的绝望与无能为力。
“叶深。。。你怎么哭了。”李渭然提着领子把从地上拖起来,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任由他拖着。等了好久,拳头都没有落下来。李渭然松开手,我跪倒在地下。这一带只有私家车经过,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
肩膀上似乎是有千金的重量,我像个傻逼一样跪在地上。这操蛋的生活。我抬起手捂在自己的脸颊上,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我喜欢钟寒,我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了。我他妈看着他做了3年的梦。一切都完了。
李渭然没有再吼我。他这样的人能做到体贴别人的感受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驾着我的胳膊把我拽起来拖到一旁的水泥椅子上。
“叶深。”李渭然喊了声我的名字。声音压的很低,和以往那种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语调的不同,变得柔软起来。“你就那么喜欢他。”
我喜欢他,我喜欢的不能自拨。我点了点头。眼泪从手指的空隙流出来,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哭过了。我忍着忍着,这次真的扛不住了。
李渭然伸手在我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就像是在哄孩子。在我最难过最绝望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李渭然。天很冷,雪还在下,李渭然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站在我身前,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什么也不说。那么冷的天,泪水还没有划落脸颊就已经变得的冰凉彻骨,而从李渭然的双手传来的温度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感动了。感动的一塌糊涂。我没有在纠结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问题,脑子里乱成一团。像是要抓住一颗救命稻草,我伸出手抱住了李渭然。别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我不知道,我就是抱着他。双手紧紧的勒在一起。头贴在他的腰侧。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也是我们之间第一个亲昵的举动。却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等我缓过来的时候,李渭然还是站在那里。他并没有推开我,而是任由我抱着,双手环在我的肩膀上。
“哭够了。”看到我安静下来,李渭然从衣服的内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我手里。“走吧。”我拿起手帕擦掉脸上残留的泪痕。风吹过来,脸颊被割的生疼。
走了好久才看到出租车,李渭然把我塞进去,自己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司机说了我家的地址。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我没有带表,大概是8点左右的样子。
我把头贴在出租车的玻璃上,眼前滑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情人节又正直新年,处处都是喜庆的装扮。但是在我看来却格外的讽刺。
走神的时候,时间会不知不觉过得很快。我家到了。我打开车门钻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李渭然也走了下来,原本以为,他会直接做出租车离开,想不到竟然一直跟在我身后。
“你这样回家,被你妈看见怎么办。”李渭然把手臂一横,挡住我的去路。
“没事。”我从钥匙串中把单元门的钥匙挑出来。“他们俩今天晚上都是夜班,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手冷的厉害,指节都已经僵硬了。我费力的捏起钥匙,抖着手想要捅进锁孔里。李渭然的手伸过来,他没有从我手中拿下钥匙,而是直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刚好可以把我的手包住,温度从他的手心传来,温暖了我麻木的神经。单元门应声而开。
我家住在三楼,我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踏在台阶上,回转的楼梯让我有些眩晕,以至于走到四楼都没有发现,还是李渭然把我拖了回来。屋里很暖和,开门的瞬间,脸上似乎起了一层雾气。我去厕所洗了个脸,冰冷的水温让我清醒过来。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的少年,忽然很想拿起置物架上的玻璃杯把它打碎。李渭然的影子也出现在镜子里,他的耳朵冻得通红,一直没有缓过来。我盯着他的耳朵,心忽然疼了一下。
“我去给你倒杯水。”我拉过毛巾在脸颊上用力擦了擦。走到厨房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兑了两杯温水,一杯给李渭然,一杯捧在手心。现在我已经理智了很多,刚才那些慌乱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心情格外的低落。
我们家客厅很小,李渭然和我来到我的房间里。他坐在床上,被子被他团成一团,靠在身后。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我想我现在的境遇一定是特别讽刺,我为了一个保护我的人哭的像傻逼一样,但是陪在我身边的那个却是欺负我的人。
“你为什么喜欢钟寒。”李渭然开口了,这不是他第一次问我。我没有像以前一样逃避,而是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家庭和学校,还有篮球队,还有钟寒。
“钟寒是我初中和高一的班长。”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我个字不矮,但是一直很瘦。所以总是被人欺负。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些比较调皮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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