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出的气息都是酒臭味,朱景强觉得伤口处一抽一抽的疼,那些兄弟是很关心他,可是对于刚出院的病人最好不要喝酒的事情这些大老粗们恐怕根本没人知道,而朱景强让他们费心了那么久,哪能再推脱。换好鞋子,他躺沙发上,伤口是一个圆形的崩开的痕迹,颜色比周围略浅些,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酒精的刺激,好像比之前疼了些。
“小烟……”朱景强轻声呢喃,泛着血丝的双眼缓缓闭上,一遍遍喊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让疼痛减轻,就可以让那个孩子又回到身边,笑嘻嘻的跟自己撒娇耍赖。
那个男人他不明白他夺走的是什么,他不仅仅是夺走了一个觉得漂亮的可以当玩具的孩子,同时影响到了这个孩子以及他身边每一个爱他的人,那男人一个随心所至的念头,导致的是以白烟为圆心的许多人的被波及。
朱景强住院,父母那里不去还没什么,可是白烟的姥姥年纪大了,经常想念着白烟,几次电话打过来,都要编造出许多的谎话才能让老人安心的在家里不再念叨。而白烟那里,音信全无,单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跟那个人抵抗,硬碰硬的话,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这些日子朱景强虽然在医院里住着,可没有一刻放松,他上网查询了许多资料,包括他父亲所在的公司的经营状况以及他家的亲戚朋友,所有能用得到的,可能会出现转机的事情他都查了个遍,终于让他知道了一件对梁厉风不利的事情,只是,单单只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能做什么,要想真正能打击到他,需要的还更多,让陈景辉给他找了个私家侦探,付出了一笔相应数目的钱后,那人给了他他想知道的。
朱景强摸向口袋,发现手机不见了,站起来拍了拍全身的口袋都没有,急忙用座机给陈景辉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让张伟那小子攥在了手里,正决定要去拿,可是小腿那里猛的一疼,抽筋似的,一跳一跳,用手扶着腿坐在沙发上,朱景强说明天再去拿。
饮水机里的水已经放了 好久,朱景强只得去厨房烧了些开水,倒了一杯来吃药。
躺在床上,揉着伤口处,只觉得今天晚上特别寂静,似乎咳嗽一声,轻喘一下都很响亮,他扯过毛毯盖在了下 身,双手放在脖子后静静的看着屋顶,身体很疲惫,可意识却很活跃,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翻了几个身仍旧睡不着,闻着熟悉的床铺的味道,睁眼闭眼都是那个笑眯眯的脸蛋还有他夜晚经常过来偷袭时贼兮兮的样子。
朱景强猛然起身,一把掀起凉席和下面的被单,扔到了床尾,接着从柜子里找出一个新的被单,捂了很久的,有些樟脑球的味道,闻着这有些刺鼻有些陌生的味道,朱景强疲惫不堪的身子总算是勉强睡着。
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已经是一点多,收拾好东西,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张伟那里。
“你要去哪里?”陈景辉看他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
“没事,我去找几个人问问情况而已。”拍拍他的肩膀,朱景强从还迷糊的张伟手里接过了手机放进兜里。
“好,你可要注意,别又伤了自己。”
“放心吧,我没问题。”转头又看了看照顾了自己好多天的张伟,朱景强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轻捶了他一下转身就要走。
“对了,强哥,好像昨天有一个电话打给你,我迷糊的很啊,当时也没在意,听完就挂了,也不知道是谁。”张伟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朱景强听了一怔,随即点头,摆摆手走出房间。
大概是自己找的那个私家侦探,打开手机找到昨晚拨过来的那个号码,是个陌生的,犹豫了一会,朱景强走到一个报刊亭里用公用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
声音很温和,是个二十多到三十多的男子的声音,而且对方这一声后就停住了,明显在等待他的话语。
朱景强一时有些不解,他清了清嗓子:“喂,你好。”
“啊,你好,请问你有事?”
朱景强见他真的不明白状况,正要直接扣上电话避免多事,忽然带口问了一句:“昨天是不是你打过来的电话?”
“我,我没打过啊。”
“那你是谁?”
那边顿了一会,接着回答:“我是个医生,你是不是来这里住过院才弄错了?”
“医生?你哪个医院?”
那边的人也是个好脾气,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追问不已也没有生气,他干脆说出自己的电话后就听到了感谢和再见声,然后嘟嘟嘟的忙音。
朱景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认为自己必须去那个医院一趟,急切的坐上车直奔医院,他再次拨通了那个医生的号码。
是个斯文的戴着眼睛的医生,在自己的再次追问下,那个医生眼睛忽然一亮,然后开始躲避他的眼神,不欲跟他多谈,问了好久,见也问不出什么,朱景强放他离开,接着来到了门诊和急诊处挨个询问,在他的形容下,有个小护士刚好了解情况,将一切都告诉了他。
脸色有些难看的谢过护士,朱景强坐到了候诊座位上,白烟的耳朵聋了,听不到了,他不知该有多害怕多慌张,可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不能安慰他,甚至连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打出来的电话都没有听到,弯下身子,朱景强把头埋进膝盖里。
小烟小烟,你不知受了多少的苦。
我给你承诺过要把你救出来,可是事情到了今天还没有多少转机,纵使心急如焚,恨不得用我自己剩下的生命来换取你的自由和安全,可却仍旧苦恼没有可以转换的媒介。
小腿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火辣辣的,慢慢灼烧着身子,朱景强站起身,他已经没有时间耽误了,能多快就多快。
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纸,上面是一个地址,离这里有些远,并不属于城区,而是比较偏远几乎可以说是另一个城镇的地区,大概要做公车去。
转了两次车才来到那个地区,下车后,他询问了几个路人才知道了要去的那条路,小腿比刚才 好些,没有那么疼,只是也经不住他不停的奔波,偶尔抽动一下以示抗议。
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上面写的那个小区,小区很破旧,大概有二十年的历史了,也没有保安看着,他直接走进去,来到了三栋四层左侧的房间。
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去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尽量看起来整洁一些,这才敲上了防盗门。
开始还很小声,后来里面没动静,朱景强开始急了,声音略略大了些,终于有人打开里面的房门,隔着防盗门,一个脸色暗淡,毫无生气的男子冷漠的看着他。
“你好。”朱景强微笑着打招呼,那个男子仍旧不说话,双手扶门,等着他下一句。
“你好,我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一下的,可以进去吗?”朱景强微弯了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又躬谦。
“谁呀?”里面又传来一个女声,大概有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过来,看着朱景强皱了皱眉:“你是谁呀?有事吗?”
她虽然还是没开门,不过好歹算是有些人气,朱景强刚才唯恐那个男人啪一声关上门让他无法沟通,看到女人过来,男人面无表情的又走了回去,坐到里面的沙发上。
“你好,请问,我可以进去吗?”朱景强再次微笑,对着女人说。
“你是谁呀?我们不要东西。”女人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放心放心,我不是推销东西的,也不是坏人,我是真的有些事要询问你们的。”朱景强一脸诚恳和谦卑,微弓着腰,尽量放低姿态。
那女人叹口气:“这年头,好人坏人表面哪里能看得出来啊?越是长的光鲜亮丽越是内心丑恶。”虽然这么说着,女人又探头往朱景强身后看了几眼后好歹开了门。
朱景强并没有急切的推门而入,而是等着里面的女人小心的退了两步后,他才慢慢的打开防盗门走进去,一直很有礼貌很诚恳,关上门,他开口问:“要不要换鞋子?”
女人看他穿的很整洁,摇摇头,指着沙发说:“坐吧。”
说完就去倒了杯水给朱景强:“你这个年轻人,问你什么又不肯在门外说,要不是我们老两口也没什么好抢的,真是不敢放你进来。”
朱景强赶紧起身接过杯子,笑着回答:“谢谢阿姨了。”
刚才那个冷漠的男人就坐在他旁边,仍旧只是看着电视,似乎这里的谈话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见朱景强看他,女人叹了口气:“你别理他,他就那样,以前就不爱说话,两年前开始更是……哎,不说了。年轻人,你到底要进来问什么啊?保险也好,物品也好,我们什么也不买。”
“不是的,我不是推销东西的。”朱景强解释,然后喝了口热水,似乎在想着从什么地方开始说,眼睛转到旁边墙上挂着的照片时,他轻声问:“那个是谁?”
女人眼圈一红,抿了抿唇:“我儿子,今年二十一了,比你小不了几岁。”
朱景强看着那几张照片,尽管看不清楚,可是那清秀的轮廓和样貌仍旧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玻璃杯:“阿姨,不瞒你说,我是想来问问你两年前的事的,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怎么去了的?”
“走,你给我走,走,滚出去!!!”话音刚落,一直像幽灵一样漠然的男人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砸了朱景强手中的杯子,指着房门,目眦欲裂。
第 31 章
被梁厉风从车库里抱出来后,两人就收拾了买来的东西,将很多食材放进了厨房。
晚饭白烟和梁厉风两人一起做的,可乐鸡翅,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外加一份紫菜蛋花汤,不算多好吃,不过摆到桌上看起来还挺丰盛的,而且也很有成就感,一开始是白烟掌勺,可是没多久,梁厉风似乎看不下去他轻手轻脚的样子,夺过炒锅,大刀阔斧的颠起来,火开的很大,似乎都要从锅里冒出,白烟瞪大了眼睛,惊奇的目睹了整个过程,除了打了个下手,桌上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他自己做的。
自从生了那场莫名其妙的病之后,两人之间是越来越融洽,吃过饭,白烟抢在梁厉风前面进了洗手间,并关上门不让他进来,站在外面,隐约都能听到他得意的笑,梁厉风并没有破门而入,站在门口,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嘴角轻挑,他坐到床头静静等待。
白烟脱下衣服,听着外面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他打开淋浴的喷头,调成冷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后,把喷头洒向头顶,浑身被激的一个颤抖,嘴巴也长大的不由想吸气,白烟挪开喷头,用手把脸上的水抹去,鼓起勇气再次喷向头部。
大概持续了有一分钟,他接着把喷头扭向了红色的方向,冰凉的水渐渐温热,再到滚烫,白烟绷紧了肌肉,受刑一样的把身子凑过去。
如此反复,一会凉一会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洗了多久,白烟觉得身子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战栗,脑袋里也蒙蒙的,他关掉喷头,挤了些沐浴乳往身上涂了涂,接着又冲掉。
半个小时,梁厉风正要敲门,白烟就打开门走了出来,房门一推,一股清新的沐浴乳的味道就冲进鼻端,洗手间里面还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从里面走出来的白烟也感觉被这么一层水汽包裹住了,脸上红红的,双眼含泪,迷蒙着眨动,身体也像被水给洗软了,走路都有些轻,头发一缕缕的贴着,他走到床边,像是打了一架的疲惫的坐到床上。
“洗好了?”梁厉风走过来抱住他,凑近他颈窝里吸气。
“恩,你去洗吧。”白烟软软靠着他,有气无力。
“怎么洗了一个澡就像做了一场爱一样?”梁厉风低着嗓子,在他脖子上轻吃。
“累了。”白烟闭上眼睛,挣了几下挣不开,干脆整个靠到他怀里,享受着肌肤接触的温暖。
坐了一会后,梁厉风扶着昏昏欲睡的白烟躺倒了床上,扯过毛毯给他盖上,然后走进洗手间。
等到他出来,白烟已经睡的沉沉的了,刚才盖在小腹上的毛毯也踢到了一边。
看着他睡的香甜,梁厉风也没有闹他,搂在怀里一同睡去。
夜里,梁厉风只觉得白烟很不老实,给他盖了几次毛毯很快就又被踢开,等到天亮醒来后,白烟已经蜷缩成一团,瑟瑟的抖着依偎到他身边。
干燥的嘴唇,红的不正常的脸庞,滚烫的肌肤,无一不显示他发烧了,梁厉风低咒一声从床上坐起。
体温三十八度九,接近三十九度,先喂他吃了两片退烧消炎的药,医生赶来趁着白烟昏沉之际赶紧打了一针。
迷糊的睁开眼睛,白烟扭头往身后看,一针管的药水已经推完,刚好拔出,他有些委屈的抬头,梁厉风笑着给他提上睡裤,轻轻的在刚才打针的地方揉动着:“疼?”
“恩。”白烟小声的嗯着,过了好一会才挣扎着撑起胳膊。
“你干嘛?”梁厉风按住他,让他重新趴回床上。
白烟看他,意思很明显。
“你发烧,不用去了,在家里歇着吧,记得有什么要求叫人过来帮你办,你不用起身出门。”梁厉风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白烟的后脑勺抚着,哄孩子一样的口气。
白烟点头,昏昏欲睡,眼睛不停打架。
“睡吧,我这就走了。”手遮上白烟的眼睛替他阖上,等他缓缓松开后,白烟已经因为药效和困顿而睡了过去,把薄薄的羽绒被盖到身上掖好,梁厉风在门口望了他好一会才走出去。
睡了不知多久,白烟醒来后觉得浑身粘糊糊的,出了很多 汗水,尽管汗都发了出来,可他脸上并没有高烧褪去的那种轻松感,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房子里只有自己,静悄悄的,有种压抑的沉闷感,想到刚才做的许多不连贯却让他惊心不已的噩梦,他终于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前面正对着的窗帘。
一个上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还没有出事,还是已经出事了,而他一个小小的被人禁锢了的玩具没有资格得到消息。
梦中的景象翻来覆去的在眼前徘徊,似乎比刚才睡梦中更加清晰和明朗,那一滩滩的血迹还有那个男人扭曲的挂在方向盘上的尸体,以及翻了过来的车子,不停从油桶里往外泄露的汽油……白烟忽然扶着床边,干呕起来。
他早晨没吃东西,什么也呕不出,只是喉咙处不停翻滚着往上涌动。
也许,那个人真的死了,自己害死的,虽然他有罪,可罪不至死,白烟擦着嘴角流出的口水,悔意和歉疚以及杀了人的那种强烈的无法控制的恐慌感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耳边,警笛的声音也响起来,那些人肯定发现了刹车线是被剪了的,肯定知道是有人蓄意谋害的,这下自己不光不能得到自由,反而将这一辈子赔了进去,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自己杀人了。
白烟抖着双手,胃部一阵蠕动,呕出黄色的胆汁,急急喘着气趴在床头,他顾不上滴滴答答的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流,哇一声哭了出来。
他不想的,他不想杀人,他只不过是想离开这里,跟朱景强在一起,他为了让他放松戒备,为了让他能暂时离开身边哪怕那么几分钟就足足付出了那么久的努力。
他看到他就能想到朱景强流着血趴在地上的样子,就能想到生日那晚他本该幸福开心的和自己的爱人鱼水交融,就能想到平淡安稳的日子被他生生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