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死不瞑目。
他知道是谁想杀他,不过他倒一点都不怕。他当年弄死那个狗崽子,是直接用刀一刀刀剐死的。
那畜生该死。
他一点都不后悔。
这事要是换做一个月前发生,张佑迁绝壁得去报仇。他得花钱买凶,弄死那个畜生的爹。他之前是想弄的那家子家破人亡来着,只是他还心存顾虑——他好歹上面有亲爹亲妈,自己要真这么不管不顾胡作非为,张家就真毁他手里了。
他再顽劣,多少还是惦记着家里。如果没有出那些事,他和父母的关系应该会如曾经那般亲密吧。他骨子里还是个恋家的人,嘴上再生硬,心里还是很想回去。即便当初父母那么反对,干了那么坏的事,他还是不能对父母有什么恨和厌恶——生他养他善待他,到底是他对不起家里。
张佑迁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思量很久,还是没给家里通个信。他这两年都没能和家里见面,并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形。在他脑海中,他爸还是那么牛逼那么伟岸,他妈还是那么漂亮。他爸这些年为他操心操的够多了,他这点伤,就没必要给他爸汇报了……实在是,不想让他爸再操心了。
等他回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他这样安慰自己。
在回去之前,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他这样希望。
张佑迁提出离开,四宫欣然应许。在他们走的前一天,会所的小老板从大美帝国飞了回来。果不其然,两人见面就打了一架。小老板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成功年轻创业家,西装革履挺帅气一人,见了四宫就露了本性,和这人你一言我一语撕了半响,接着就撸起袖子上了拳头。特大咧。
打一架的结果,是这行人有了车有了钱,再次成为了不差钱的旅行家。张佑迁是带伤病患不能坐飞机火车,小老板就给他们准备了现钱信用卡和九座商务车,介于正在逃命的原因,小老板还给他们准备了全新的证件。出手这么大方四宫还不满意,非想要房车,要带电脑房和spa间的豪华房车。
小老板抓着四宫的耳朵回房间,在里面又虐了四宫一番。不过听四宫的声音,好像还蛮享受的。
总之,几人道别北城,继续往北走。陈冬花在北城的北边,一个并不知名的小地方。宁镇。这几人都没去过那里,甚至是闻所未闻。大概是因为地方太小,网上也查不到什么有效信息。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再陌生的地方,也得去。郁新德有大致地标,他们开车的话,走高速,要三十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晚上睡觉白天赶路,要开两个半白天的车。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郁新德的重要性了。
万能的郁新德开车,他反正是个忍辱负重的家伙,四宫让他干嘛他干嘛。估计就算哪天四宫撒撒娇说,你为我去死嘛。郁新德都不会拒绝他。
他们对车子进行了改造,把后面两排改成了床铺,方便伤患张佑迁休息。那床铺是会所的护士姐姐们收拾的,倒腾的舒舒服服,保证行车时张佑迁不会被癫着。张大少这张脸,这几天迷惑了不少护士小姑娘。他也贱,明明是个基佬,还总和小姑娘搭讪,把人姑娘弄得小脸通红。临走时小姑娘们充分发挥女性独有的温柔体贴,在车上放了不少病患专用的补品,还专门用保温杯装着,免得食物搁坏了。
“无福消受美人恩呐…”张佑迁靠在软腾腾的大靠枕上,跟土皇帝一样,喝着自己的补血汤,自在的很。
他的脚边,有孙旺财和黑猫的专属小窝,也是小姑娘们弄的。张佑迁一人得道,瞬间带着这俩家伙升了天。
“我要是喜欢女人,现在保准都有儿子了。”张佑迁这两天被温柔的护士小妹照顾的太好,突然就很羡慕那些异性恋,多好。
“哎~下辈子一定当个异性恋。找个女人,安稳过一辈子。”
车里回荡着张佑迁的感叹,没人搭理他。
“他脑残咩。”四宫小声吐槽。
张佑迁在后排,四宫和庄泽坐中排,阿海坐前排,副驾没人坐。车大也有车大的坏处,每个都离的远,这么一看,郁新德和阿海的确孤单了些。
四宫看庄泽不搭理自己,戳庄泽的脸,嘟囔。“看什么看啊…”
庄泽回过神,摇头说,没什么。
“两个人格中,如果二号很虚弱的时候,一号就会出来啦…那天晚上,你见到一号咩?”四宫咬着庄泽的耳朵悄声问。
庄泽:……
他把四宫推到一边,结果这神经病又贴了过来,他揽着庄泽的肩膀小声说:“算是帮我演戏啦…你懂得。”他示意前方的郁新德。
他们俩一起抬头看前面的后视镜,正对上郁新德仓惶转移的视线。
“其实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阿海,只是现在的阿海好冰冷啊我不想找他,你就帮帮我啦。”
“帮归帮你不要动手动脚啊喂!”庄泽囧,“情侣间也不至于这么亲昵吧。”
“搜噶…好久没谈恋爱,都忘记要怎么谈了。那我们吃饭时,你记得要喂我…啊对,还得给我擦嘴。”
“你又不是中风…擦个什么嘴。”
“那今天我们两个一间房吧。”
“我和郁哥一间不就行了,他又不会骚扰你,你怕什么。”庄泽再次把四宫推开,他又小声问,“你那天为什么灌他酒喝?”
“好兄弟喝杯酒,还要给你汇报?”
庄泽:……
是不用。
“你没有乘人之危?”四宫来了兴致,下流起来。
“怎么可能。”庄泽脸红,瞬间局促,“我没有。”
“为甚马?这么好的机会!”成年人四宫怒其不争,“什么都没干?!”
“我为什么非要干什么啊你的想法很不对啊,他喝醉了,我们还没说几句话他就睡着了,然后我就把他送回房间了。”庄泽慌张的絮絮叨叨,他那一会真的是思想十分单纯,一点点邪念都没有,把人送回房间之后,还给人调好了空调温度,还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抱回去哒?”
少年庄泽红着脸点头。
“斯阔以~坐怀不乱,还挺有出息的嘛。”
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有赞叹有贬低,总归还是在嘲笑庄泽没用。
“那个会所老板…”庄泽不和他计较,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喜欢那个安娜对么?”
“算是吧。他爸当年和陈冬花有过一腿,他还是小孩时我就见过他。哎呀小时候不要太乖啊,总是被我欺负哭。当年那么可爱,谁知道现在长成这样,真够讨人厌的。他爸原来就是一暴发户,脸长的好点罢了。结果到他这一辈儿,牛逼的厉害,这几年九处的医疗设备都是他提供的,我一年都能见他好几回。这小子焉坏,每次见我都要揍我。泽泽你不造,我这几年白白挨了好多次揍。”
“你以前欺负小孩,这就是现世报啊。”庄泽很纳闷,他有个问题实在想不通,“你说这个老板是安娜的备胎,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安娜?”
“因为陈冬花喜欢我啊。他喜欢陈冬花,陈冬花喜欢我,所以他老揍我。”四宫说,“所以这种幼稚的小屁孩最讨厌了,这次他帮我忙,肯定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嘁,现在肯定在自我陶醉。”
庄泽:……
“哎呀我要睡一下,泽泽大腿借我。”四宫说着就要躺下来,结果被庄泽一脚踢开。
“你再闹,我就去副驾坐了。”
“雅达~没劲喏,”四宫耸肩,他从书包里翻出自己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开始biubiubiu打起游戏来。
庄泽看着前排阿海的后脑勺,在心底轻轻叹气。
他们第一晚住的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旅店。
标准间,简洁,勉强算干净。
庄泽四宫一间,虽然庄泽挺不情愿的。郁新德主动和张佑迁一间,方便照顾病患。阿海二号和黑猫孙旺财一间,二号的性格实在是有点孤僻,也就只有猫猫狗狗能和他一起处的来。
在车上坐了一天,都很疲惫,大家各自领了房卡就回了自己房间。结果半夜时,庄泽还是被吵醒了。
他是被震醒的。
苦逼少年悄悄起身,发现震源在自己的床头。他伸手摸了摸墙壁,立马感受到了来自床那边的热情。
嘭——
嘭——
捧——
“九浅一深,对吧?”一旁的四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也坐了起来。他打开幽暗的小台灯,露出一张兴奋的脸。
庄泽:……
在服务区住,周围不是闹市,也算的安静,只是这房间隔音太差,实在令人脸红心跳。
这房间的墙是空心板,碰巧两间房的摆设还是镜像的,床头对着床头,房间那边的人正在激烈啪啪啪,搞的床不断晃悠,连带着庄泽他们这边也跟着晃。至于那声音,也听的挺清楚——那边的人太不收敛,叫的声音实在太大。
是两个男人的低喘。一个是沉闷的喘,另一个是抑制住的尖叫。
倘若庄泽一个人住,也不会那么尴尬,但房间里还有个四宫,这种感觉就有些差劲了,就像他自己xxoo被旁观一样。
“啊对,还有这个,”鸡血四宫翻身下床,从地上捡起一张小纸片递给庄泽,“刚刚你洗澡时,有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
庄泽接过卡片,上面写着什么女大学生快三过五,双飞八折,什么推油什么按摩的,下面还有电话号码。
“双飞我知道,不过快三过五是什么意思?”庄泽同学真诚问。他对这些市场价还是不清楚的。
四宫:……
他抱怨道:“所以我不喜欢你这种无趣的死基佬啊!这个时候不应该一起聊聊成年人的带点黄色的话题咩?这种气氛最合适辣!男人啊,就要这样猥琐猥琐才有意思啊!一起比比谁的唧唧大,比谁尿的多射的远,不应该玩这种咩?”
庄泽:……
“我们班男生也经常聊这些。我以为只有青春期男生才喜欢这样,你都八十多了,还没聊够?”
“……怀旧懂伐?不行伐?”老东西四宫怒。
夏日高速公路旁的破旅店,空调吱呀呀响,房间一股潮湿的霉味,隔壁的还在啪啪啪,而庄泽和四宫,则一本正经讨论起两、性问题来。
不过这两、性问题也实在没劲,庄泽是处男,四宫又不愿意扯自己的陈年旧事,干脆就开始聊隔壁的那对。
他们猜测隔壁的那一对是什么关系。两个男人,不可能是夫妻。是偷情的情人,嫖客和鸭子,抑或者其他更为刺激的关系。父子兄弟舅甥,嘶。
四宫通过这俩人的声音,十分猥琐的推测他们的职业,最终他的答案,是上司与司机的关系。年轻男人是攻,年纪大的是受。
庄泽对这结论十分不相信。他不相信,四宫就解释给他听。
“住在服务区的,一般都是赶远路的。累得要死,正常情侣谁会在这里搞。”
“这个男的也就二十来岁,估计是那种学习不好,家世不错,干脆就借着关系去给人开车的小哥儿。图个工作轻松,平日里还能上免费的酒桌。年轻力壮不假,但平时坐的时间太久,又喝酒太多,再加上这么一上司,不到三十就得靠伟哥。这男的一准不是鸭子,鸭子最会来事儿,特亲热。这男的光会埋头干,差评。”
“这个受,声音粗哑厚重,得四十了。一开始的时候还压着嗓子——临近高、潮时,就疯癫了。太饥渴…要么是离异,要么是老婆绝经。整夜饥渴难挨,难得和年轻司机出来搞一次,非得搞到天亮。——话说,这个大叔受,还挺骚的嘛~”四宫特猥琐的笑了笑,惹得庄泽一个大红脸。
“嘶~按照这种剧情的话…这俩人还可能是远房亲戚呢。哪家的亲戚把儿子安排在这男的手下,拖这大哥照顾照顾,结果直接照顾到床上去了……咦~~~泽泽他们好重口啊我接受不了!”
“你都八十多了什么没见过…”庄泽被这一番解释雷到不行,不过又觉得还蛮有意思的,“那这是偷情?”
“当然是啊。啊说到这里啊,有一年我去西藏无人区,那是六几年还是七几年来着我记不清了。啊~本来是去别的基地视察来着,我让他们抽了大几百的血才换了两天自由假。那一次住的藏北本地的小旅店,你造啦,那个时候不比现在,无人区很少有南方的游客去那边。说是小旅馆,也就是自己家的两层小楼改造的,里面就有张床,连电视都没有。我半夜睡觉的时候,就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叫的可惨,在喊救命之类的话,还有男人骂人的声音。一大群人在外面,闹哄哄的,特了大半夜。”
四宫神叨叨说,“那是对情侣,两个人年纪差距太大,那男的有三十来岁,女孩才十四五。白天我见他俩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以为那俩人是叔侄关系,但两人的神态和交流又很奇怪。那群人吵了半宿,我就听到了,那俩人是私奔的。亲叔叔带着亲侄女儿,跑到了藏北,搞了这么一出。”
“之后呢?”
“啊~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两人被抓走了,就没有消息了。反正第二天我出来时,那对野鸳鸯不见了,就剩门口一地血水。”
庄泽打了个激灵。
相比较偷情,他其实更关心四宫会怎么样对待郁新德这个问题。他想知道四宫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之前有没有过恋爱,爱的是什么样的人,那个人之后去了哪里。
“你听到这些,不会有感觉么?”庄泽还是有点别扭,即便他是个新晋基佬,对老男人也不感兴趣,但听到这些得有点异样的冲动,这是男人的本能。反观四宫,人家像没事人一样。
“我都活八十多年了,因为这点东西就硬起来,也太掉价了吧。”四宫不屑,“我是无性、爱者,一早对性就提不起兴趣。除了抽、插就是抽、插,嗯…等你试了之后,也会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没劲。你看孟小七,他就不一样。他就热衷搞那事儿,别看他那张脸那么文静,人可是一实打实的大猛攻。”
四宫这种常年寂寞的人,完全对性、爱没有半点兴致——亦或者说,因为对象不再会是他的爱人,那么性、爱这件事就完全吸引不了他了。
“……你现在晚上还在看别人么?看我或者张佑迁。”
“没咯。”四宫笑笑,“你的那点屁事,我都见多了,没什么意思,看了也浪费时间。前些天帮几个护士小姑娘看了看未来老公,还挺有趣。”他只是怕,在庄泽的未来中见到自己的样子。
四宫并不知道,阴差阳错,他白白错过了看过去恋人的机会。错过了庄泽,他或许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知道那人的消息了——倒也没什么,又丑又老,没什么好看的。
万事万物,都不如回忆中美好。这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跑龙套的那个年下 本来是想写一个独立的文的(冷清疏离的闷、骚老受和心有他人的小攻 这种别扭关系我好喜欢呀~)完结之后我要是还有信心码字 就再写啦 流产也有可能唔 反正一个乱入请不要介意咩 这个文四十万字左右完结 快啦
☆、第六十七章
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从北方到更北方。全程高速公路,从海到森林到田野,从村庄到小镇到城市,穿山洞过大桥走悬崖,听起来还挺爽,不过真要是坐起来,就不一样了。
第一天大家还没什么,从第二天开始就不行了。除了司机郁新德和庄泽,剩下几个都开启了晕车模式。小郁同志的车开的很不错,时速一百二,平稳的很,车里一点都不癫,即便如此,伤号张佑迁还是难受。伤口无碍,补品吃的也很爽,就是一坐车里整个人都不舒服。黑猫已经吐了好几回,恹恹趴在自己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