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他下拉着嘴角说出这句,让听到的那人很是感触。
程洛想不明白,很不明白。他做了什么?错在哪里?让哥哥不声不响的离开自己,一走就是七年。七年里,有两年的时光,他是在失魂落魄中度过的,剩下的则是在度日如年里计算翻爬。如今好不容易能得着个与兄相近之人,他知道这不容易,百千万亿里的人,他碰上了就该谢天谢地,所以他什么都肯做愿做,却没想到,最后那人恨上了自己,也要离开自己……
“为什么?”他看着他,问出不明。
少眀听得这问,苦笑一记,脑袋合着身体都在颤抖着往后退,口中则回:“我不想见到你。”
“……”
“我不要看见你。”少眀在喃喃中哭了,眼泪哗哗流下,似有滔滔的趋势,并且配合泪水,他“呜呜”出声,哭得伤心欲绝。
程洛还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样,思前想后,自己也就错了一件事:无非是瞒着一个人的死讯,死讯而已,况且这两人其实并不相干,他吿不告知又有什么大关系?更何况他是真的不想再提及从前了……
程洛看着少眀哭,伸手去抹他眼泪。对方受了惊动,一边抽涕一边抬眼看他,“呜呜”的嘴里发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要去喜欢你哥……”
“嗯?”程洛停下手,呆看他。
“你让我爱上你,你又不爱我!”他哭得更伤心,哇哇的哀嚎:“我恨死你了!”
程洛呆了片刻,突然将他抱进怀中,少眀不依,晃着双手四下挣扎。
“知道了,知道了。”程洛将他紧紧夹在怀里,拍着揉着他,劝:“我知道了,别哭了。”
自觉怀中的人儿不再挣扎,他闭着眼睛呼吸两口,随即放开一手去揉那人面部。
少眀哭的伤心,依旧抽泣着,时不时的哭诉:“老变态,老混蛋,到国外肯定去见你哥。然后他不要你,你再来找我,骗我,对我好……”
“他死了。”程洛回出一句。
少眀不听,还在抽:“其实都是因为,呃?嗯?死了?”
程洛用手掌滑过他眼窝,看他的神情瞬间安定,又瞬间哭丧起来:“死了也不行,你对着我意淫一个死人,你还是变态,谁会爱上自己的哥哥!”
“不是你想的这样。”
少眀“哇”的一声又哭了:“你还骗我,有哪个弟弟会对哥哥做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哥就不会,我也不会。”
“他是个瞎子。”
“我爸妈也不会,呃?嗯?瞎子……”
程洛静静的看他,然后告知:“他从小就是个瞎子,生活没办法自理。因为我的关系,他也没能去适合他的学校学习自理,所以很多事情在你看来不能理解,但对我们却很正常。”
少眀看着他,倒是不哭了,湿着脸蛋评出一句:“你哥真倒霉,又瞎又死得早……”
程洛低垂下眉目,很认同他这句话。
可少眀再次回过神来,敲他说:“倒霉也不行,你抱着我想着他,对我做的事都是为他干的。老混蛋,你敢说不是这样?”
程洛没反驳,事实上他确是亦真亦幻的对待着眼前之人,这一秒是学生,或者陌生人,下一秒就是至亲,分秒穿插时时变换。到头来,他自己都习惯了这种微妙的转变……
少眀见他不回话,下拉了唇线,憋出泪光,哀道:“你还和我做那种事,你都是怎么想的?”
“……”程洛低着头,心虚般回:“有点难受。”
少眀打他一下,他又回:“确实难受——心里的。”
少眀听后,直直地盯看他,随即身子一挺,像是想起什么般质问对方:“你不跟我做,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程洛保持姿态,闭眼点头,默认了这话。少眀则抬手抓抓胸口,感觉身心都慢慢舒畅开来,想着:老变态还不算变态……
程洛坐停一会,自觉对方不再闹了,便再次提神,揉着对方劝:“哭过了,说过了,也都知道了,现在睡吧——累不累?”
然而对方还不解气,又开始敲他,口中混混道:“不用你管,我还气着呢!你说,你想怎么对我,把我当弟啊哥啊还是卖的啊?”
程洛听着他的滔滔发泄,一边抓按住他,一边用手掌抹去他的泪迹,又用毛巾凑近对方鼻子,让他狠擤。
少眀随他摆布,口中含糊道:“你瞒了我那么久,我气了那么久,才不会被你两三句就哄过去,你不把我当人看,我——哼——”他擤出一大坨粘腻,自己看看毛巾,突然忘了下文要说什么。
程洛则不动声色的帮他换上睡衣裤,然后直接将其抱入怀中,靠着床头听对方不甘心地对自己嘟囔。
“……我不会原谅你的。”
邱少眀说出这句,便咬磨起程洛的衣襟,终于在恍恍惚惚中闭眼睡觉。
程洛拉过被子盖上他身,从头到尾的顺毛安抚,一点点撤去怀中之人的气与怨,想着:好了吗?该好了吧?这一场事闹的……
真是让人身心俱疲……
☆、普通朋友
邱少眀被程洛抱着靠睡在一起,没睡几小时便起来梳洗打理。顶着两只肿眼袋子,少眀低着头任由对方擦洗自己的身体,而后他用手捂着脸蛋哈出一气,确定自己没留下口臭异味,便对着浴室里的镜子嘟囔道:“我眼睛肿了,不想去学校。”
程洛抬眼看看他,不同意的说:“前段时间没好好考试,也没好好学,现在不能缺课。”说完就拉着他走将出来。
少眀不情愿地坐上床,知道程洛又惯例的捧来一叠衣物,开始帮他穿内裤、上装、下装,于是他抬起了稍显沉重的眼皮,看着对方问:“我是谁?”
程洛正在给他整理衣袖,听到这句便停顿下来,也抬眼看看,答:“我知道你是谁。”然后他又动作起来:“给你洗澡,帮你穿衣服,跟你说话。”他边说边拿起旁处的袜子,蹲□又道:“或者,你不喜欢这样,我也可以不做这些事。”他捏捏那脚掌,抬头发出询问的目光,意在让对方选择。
邱少眀垂了眼帘不回话,心里却是自有主意。反正“情敌”已死,他干嘛不享受这种待遇?换了旁人,花钱买都买不到。所以他忍了,不发话了,只要对方心里有自己就行了。
程洛没听到选择,便着手为他穿上另一只袜子,而后自己也打理出一身行装,两个人又一同吃下一顿早餐。少眀在临走前还在纠结眼睛的问题,程洛很有原则,铁了心的要他去上课,所以塞给他一副墨镜。
“我不戴,这种天戴什么墨镜……”少眀不依,低语表达不满:“像个瞎子。”
程洛现在还不敢逆他,放回墨镜又取出一副平光镜,亲手帮他架上鼻梁,而后问:“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
少眀摇摇头,死心般自觉拎上书本用具出门。
到了学校,他趴课桌上埋头装睡,尹然走进教室见了他,忙凑过去上下左右的看,闹得他抬头吼一句:“干什么?”
“呃。”尹然看他戴了副眼镜,仔细瞧瞧,镜片后是一片红肿,便忧心地拖来椅子,坐下问:“昨天晚上正好在酒吧门口遇上了老师……我没办法骗他,他是不是告诉你爸妈了?你爸妈有没有骂你?”
少眀斜着眼神不回答,嘴型倒是撅着,看上去是副不高兴又受了委屈的模样。于是尹然认定他挨骂了,便安慰道:“你别难过,我请你吃饭,昨天是你请我,今天我再请你。”
“……”
“不过,以后酒吧还是不要去了,那里太可怕。”他挠挠头,又补上一句:“喝醉也很可怕。”
“……”
两个人都沉默片刻,少眀不看尹然,却忽然问:“我没对你说什么吧?”
“嗯?”尹然愣愣地抬头回想,没想出旁的,脑袋里只蹦出对方邀他做男朋友的话,以至于脸蛋顷刻间红起,低头又摇头,他表示:“没有,我都记不起来了。”
少眀总算呼出一口安心气,转动眼球点点头,也表示道:“好。”
尹然偷眼看他,识相地挪动椅子,坐回了原位。
一上午,俩人都没有什么交谈,只有中午时,坐在一起吃了顿食堂套餐,并且吃的闷声不吭。
邱少眀吃着吃着,憋不住般看向身旁之人,叽歪道:“你不愿请就别请,干嘛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尹然正在想心事,忽听他说这话,停了动作直起身,神情复杂地看他,然后又小声问:“你,你和她好了吗?”
“谁啊?”
尹然低下头,指明:“就是你喜欢的那个。”
少眀一听就趴桌上哀嚎,愁苦道:“我还是说了不该说的,你还骗我说你忘了!”
“不是,我就记起来这点,我没记多少……”尹然忙解释:“我只是想劝你别太在意那个女生,她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你也不用很难过。”
“女生?”少眀一听又爬起来,眨眨眼睛歪笑。
尹然见他一悲一喜,神色极为不稳定,所以担着心的坐在位子上观察对方。
少眀则又回复镇定,认真问:“你还记得什么?老实说!”
尹然支支吾吾地低头不语,于是脚上冷不丁被狠踢一下,令他慌忙抬头表明立场:“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这样比较好。”
“啊?”少眀歪了口舌,皱着眉头揣摩前方飘忽的话语,末了骂出一句:“你有毛病吧!我告诉你啊,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是。要不是看在你请我几顿饭,我才懒得搭理你。”
尹然显然有些伤心,折起眉毛问:“真的?”
少眀看他这样便软了心肠,叭叽叭叽嘴后,漫不经心的转回头,说:“普通朋友可以当当,其他想也别想。”
尹然终于发自内心地呼出一口气,拍拍心肝说:“还好还好。”就此拿起筷子猛扒饭——心事全无,食欲上升,他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邱少眀上下看看他,觉得很莫名其妙,随即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说了什么蠢话——他挠挠头,觉得应该没说什么难听的言语吧……
如此安定了一下午,邱少眀却在这个下午以后再也不愿戴眼镜了,因为尹然在放学时冲他傻傻一笑,评说:“你戴眼镜有点像程老师。”
这把他慌的,立马心虚的“屁”出一声,摘下眼镜就逃。回到家,他见程洛也早早回来,正在敞开式的小厨房里转悠,料理台上放有先前买来的小羊排,还有鸡翅土豆,以及另外一些蔬菜食料。于是他抓抓脸颊抿嘴笑,知道今晚要开荤了。
程洛对着菜谱,皱眉凝神才整出三菜一汤,简陋是简陋了点,但还算香气袭人。将羊排装盛入盘,他没拿出刀叉,直接让少眀洗手上阵。少眀起先则是憋笑不语,后来憋不住了,双手油油的开始乱伸乱拿,并且越伸越远,越坐越近,最后倒是消停下来,靠在某人身上,不动手,只动嘴。
☆、老师的职责
一场情感风波后,邱少眀和程洛暂时和解,彼此也开始过上祥泰如前的生活。不过没过几天,少眀在课间休息的时段里,发现尹然正闷头填写表格,于是他凑过去看。表格还是全英文的,貌似很有腔调,尹然见他凑过来,并不避讳地直接说明:“我想参加国际小提琴比赛。”
少眀听得大张口型,尹然则一笑,不好意思地说:“本来过完年就想报名的,以为程老师会动员我们,结果等到现在也没有,所以我想自己去试试。”
“这个……”少眀坐近他,问:“去哪里比赛?怎么报名?”
尹然把表格递给他看,指指标题说:“网上都有下载,还有官网地址,我想去最出名最权威的比赛,不过……”他苦笑一下,继续道:“也不太有信心。我前两年尝试过一次,初赛就被刷下来了。”
“你都去过啦?”少眀很是羡慕地拿起表格嘟囔。
尹然笑笑,说:“有些人初中就去了,我们班也有人去过,她们——”他用眼神和下巴指指旁处:“去过,但成绩也不理想。本来都指望考进这所学校,等着濮教授指导推荐的,没想到……”
少眀将表格放回桌上,看看旁处又自己想想,而后问:“她们是不是对臭老师很有意见?”
“有啊,其他系很早就开始推荐学生了,但是我们到现在还只是练习+学习,况且程老师都没在我们面前拉过什么,人又年轻,所以——”
少眀咬咬唇舌,心里不是滋味又说不上什么,只能安分地跑回自己位置上,然后斜眼看旁处的几位同学,心中“哼”出一声气。
晚上回家后,他破天荒的用专注的神情坐在电脑前,搜索各种赛事。程洛对他的表现很惊奇,弯身凑近看看后,便皱眉问:“开始起心这个了?还差很远。”
邱少眀堵着一小丛暗气,如今终于找到了泻点,嚷嚷道:“远不远是我的事,不让报名是你的错!”
程洛狐疑地看看他,觉得对方似乎又要作怪,所以识相的往旁处走。少眀则不饶地对向他说:“尹然自己去报名参加国际比赛了,我要跟他一起去。”
程洛背身喝咖啡,脑袋微微摇动两下,对他不理不睬。这种态度反倒激将了对方,少眀冲着前方喊:“我要参加最有名气的比赛,得奖之后我就出名了,网上到处都能搜到我的名号,过两年我也能自己带学生赚钱,大把大把的钱。”喊到此,他笑得美,又添了句:“心情好的话我再开两场独奏会,到时候送你票。”
程洛端着咖啡看他造梦,良久后坐上沙发,手一扬的招他过去,口中说:“你随便选首网上的参赛曲目,拉给我听,过关就让你去。”
“切…我才不要你批准。”少眀不屑:“你都不拉给我们听,班上快没人把你当老师看了。”
程洛闻言,抬头望望他,神情倒显出些许冷严。少眀此时却游移了双眼,不自在地动动身子,尽量避开对方的目光。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跟我说。”
程洛发话,少眀不敢不从,照实交代:“还能怎么想,做人就是要个名份啊。拉了那么多年的琴,都读上大学了,总要拿个什么奖放在家里看着乐呗。再说这比赛都是几年一次的,错过了就得等,我们哪里等得起,别过两年,十几岁的孩子都比我们有料。”
程洛听他一番言论,用手抵着唇边想想,而后回:“可你们现在去了也是被刷下来,平白无故失去一次信心,等下学期不行吗?趁暑假多练练。”
“不行!”少眀站起身,大走几步说:“刷下来是我们技不如人,我认了;不去是自甘堕落,没追求。你个当老师的,老对学生说丧气话,我们就这么丢你脸吗?遛都遛不出去?”
“……”程洛半张着嘴,脑袋里翻滚一圈,感觉这帮学生不领自己的好意,都是些急功近利的心态——行,比就比吧,爱怎样就怎样。
他转动杯中的小勺,浅浅地答应一声:“去吧。”
少眀见他这种半阴不明的态度,跑过去直接打他,并指使道:“去什么去,你要先教我们,再推荐我们。尹然说了,没有老师和学校的推荐,连入围都难。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行不行啊?你不把我们教成得奖专业户,丢脸的还是你!”
程洛受了他的敲打,下意识地拉住他手往怀里带,心中则思着一些想法。少眀在他怀里蜷缩一会后,抬眼瞅瞅,见程洛呆出了神,便继续鼓吹自己的念:“班上总共这么些人,只要有一个得奖,大家就觉得跟着你是有希望的,就不会对你有意见。”
“有意见?”程洛低头看他。
“不相信你——在家都没见你练过……”
“我练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