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小拾!”
从船头看见寇仲伴着虚行之走远,只剩了徐子陵和师妃暄在一旁漫步,萧拾顿时急了,埋头向下冲,无尽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啊你,坏人姻缘是要下地狱的哦!”
蔫拾急道:“我再不去陵哥要给人拉去做和尚了!上次我不在洛阳的时候她就给陵哥讲什么小道童的故事,陵哥还很有感悟的样子呢!那故事分明在说,这世上一切都是虚妄,要勘破世情才能解脱……哎!你放开我啦,陵哥做了和尚你拿什么陪我?”
“可要是万一这次他们在谈情说爱呢?”
“谈情说爱也不找她!”
“小声,小声!”无尽道:“不如我们去偷听?”
萧拾想了想:“好。”
如碧玉一般的一对人,男的俊美潇洒,女的淡雅如仙,但萧拾怎的都看不顺眼。
“正好我亦要南下,得知子陵经过此地,便来为子陵送行。”
两人漫步闲聊,另二人亦步亦趋悄然跟随。
听到师妃暄娓娓而谈,徐子陵连同偷听的两个人都不由惊叹师妃暄的博学和睿智。
萧拾在佩服的同时也急的直跳脚,他和徐子陵寇仲在街头长大的,能在白老夫子那里认得几个字已经是异数了,他也想跳出去将师妃暄驳的体无完肤,可他得有这个本事才行啊!他能听懂师妃暄说的是什么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师妃暄正悠然道:“洛阳之称,始见于战国文献,内有‘苏秦过洛阳’之语。自此屡被选为郡城,为我国文化经济的中心,北魏时只是佛寺便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原话)
“正是如此。”忽然一把声音插过来,却是无尽跳了出去,萧拾气得咬牙,这个叛徒!谁知他第二句却石破天惊:“是以北魏太武帝才会有灭佛之举。”
这句话惊到的却不止是徐子陵,更有师妃暄,萧拾却若有所思。
无尽继续道:“北魏全国有寺庙四万所,僧尼三百万人,占全部人口的七分之一还多。僧尼只念弥陀,不事生产,民生本就多艰,却要供养三百万人的僧尼,还有庞大的朝廷、军队和皇室的开支,便有更多活不下去的人托庇佛寺,僧尼数量进一步膨胀,长此以往,如不灭佛,便要灭国。”
师妃暄如遭雷噬,她虽然知识广博,但碍于时代的目光,这个时代很少会从经济的角度去分析政治事件,她出身佛门,提到历史上数次灭佛,均以法难称之,归咎于统治者暴虐无道,亦或魔门猖獗,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而偏偏无尽的话是中华千年智慧的结晶,让她无可辩驳,竟隐隐感觉到,这才是真相!
作为佛门中人,这让她如何接受?
佛门太过昌盛,会导致灭国?统治者为免灭国才灭佛?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佛门苦度众生,怎么会给百姓带来苦难,这绝不可能?!
她一时心乱如麻,甚至惊恐万分,连徐子陵几人告辞离去都不曾留意。
☆、40 船丢了
40 船丢了
一回到船上,萧拾一把抱住无尽的胳膊,雀跃欢呼,双目闪着崇拜的光芒:“无尽大哥威武!无尽大哥万岁!”
“那是,”无尽得意洋洋:“也不看看我是谁。”心里却在获奖感言:感谢CCTV10,感谢百家讲坛!
徐子陵一把拍在萧拾的头顶,让他安静下来:“顽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萧拾奇道:“回去哪里?”
“找你师父啊!”
萧拾抱住徐子陵的胳膊:“我干嘛要回去,我跟你和仲哥一起……哼,你要是敢撵我,我就死给你看!”
徐子陵怕了他了:“那你好歹给你师父捎个信吧?”
“反正我说不说他都知道。陵哥,你可不许去当和尚啊,和尚都不是好人。”
“和尚怎么就不是好人!”无尽大怒。
萧拾忽然醒起:“呀,我忘了,你是做和尚的!呀,那你还灭佛灭国的……”
无尽大惊失色,坐立不安的来回踱步:“我给忘了!天,这些怎么办?死定了死定了!早知道得意忘形是不对的!给师父知道我完了!”
“喂,你不是都还俗了吗?”
“谁说我还俗,我偷……”
“哈!你偷跑的!你都偷跑了,都想找媳妇了,还在乎有没有说错话啊?”
“是哦!”元尽讪讪的坐下来:“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我都敢偷跑了我还怕什么嘛!”
此刻寇仲面色古怪的上船,道:“小陵对人家师仙子做了什么,怎么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我跟她打招呼都听不到。你不会对人家始终乱弃了吧?”
'5'徐子陵无辜的耸耸肩:“不关我的事,无尽干的。”
'1'“啊?”寇仲惊悚了:“无尽对师仙子始终乱弃?!”
'7'无尽急了:“胡说什么啊你,我是喜欢婠婠的!”
'z'“哦!”寇仲恍然大悟:“所以就对师仙子始终乱弃……”
'小'无尽大急,却见几人都拼命忍笑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给寇仲耍了,顿时大恼。寇仲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来来来,跟我说说你怎么将我们超凡脱俗的师仙子打下凡尘的,给小弟我传授传授经验……”
'说'萧拾跟着寇仲在空荡荡的梁都逛了几圈也没能找到补给,无奈回船,远远便看到无尽给人从船上扔了下来,摔了一个屁股蹲,然后徐子陵大鸟一般的飞了上岸,婠婠从舱内追出来,见寇仲和萧拾赶到,甜甜一笑,返回舱内,帆船顺流而下。
'网'几人眼巴巴的看着,萧拾瞠目道:“船丢了。”
没人理他的废话。
萧拾奇道:“就婠婠一个人,陵哥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吗?”
徐子陵看了无尽一眼,摇头失笑。
“我知道了!”萧拾道:“一定是无尽见色忘义,吃里扒外,临阵反戈!”
他明知无尽不是那样的人,故意说来恶心他,谁知道无尽转过头去,理也不理,仍旧保持着给人扔下船的姿势,面色惨淡。
“怎么了?”萧拾关心道:“婠婠拒绝你了?”
无尽不理。
萧拾于是去问徐子陵:“他怎么了,婠婠说话很难听,打击到他了吗?”
徐子陵失笑道:“婠婠根本没有和他说话。”
“啊?”萧拾同情道:“都不理他啊,好可怜。”
徐子陵道:“他也没有和婠婠说话。”
萧拾一愣,忽然恍然大悟,右拳一击掌心道:“我知道了,无尽大哥为全兄弟之义,不得不对心上人痛下杀手,昔日情侣反目成仇,所以无尽大哥才在这里黯然神伤。”
一旁无尽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怒吼:“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见他终于有了反应,萧拾跳过去:“那你说是怎么回事嘛!”
无尽冷哼一声,又不吭气了。
寇仲道:“小陵你别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们他做了什么好了。”
徐子陵憋笑道:“他在外面念诗。”
寇仲瞠目结舌:“你跟婠婠在里面打架的时候,他在外面念诗?”
徐子陵忍笑点头。
萧拾道:“他没有听到你们打架的声音吗?”
“就是听到声音他才念诗的嘛!”
“哦!”萧拾恍然:“他念诗给婠婠听啊!无尽大哥原来还会写诗哦,好厉害!陵哥你学给我听听嘛!”
徐子陵干咳一声,转身面向滔滔江水,仰视天边的浮云,目光悠远宁静,身姿挺拔飘逸。夕阳映照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江风吹起他的衣襟,飘飘恍如仙人,仿佛下一刻便会化为清风消失在空中。
他淡然开口,声音飘渺难测:“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寇仲在一瞬间生出他似真的要就此踏云归去,再不回头的错觉,骇然惊呼:“小陵!”
徐子陵愕然回头,看见两双担忧的眼睛,萧拾眼巴巴的扯着他的衣袖:“陵哥你答应我,一定不能去做和尚。”
徐子陵哑然失笑:“我怎会去做和尚?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你问仲哥。”
寇仲亦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子陵莫要吓我们,你刚才的样子好像要真的要乘风归去的样子!唉,你以后还是不要念诗了!”
萧拾道:“都怪无尽大哥,写什么诗嘛,不伦不类的。”
“没有文化的人不要乱讲话!”无尽突然活了过来,扑向徐子陵:“师父啊,教教我吧!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绝顶的美人儿都只喜欢你了!我不要多的,只要婠婠一个,你教教我怎么泡她啊!”
徐子陵哭笑不得:“哪有什么美人儿喜欢我?莫要胡说!我刚才只是在学你的模样啊!”
寇仲道:“什么叫‘泡’呢?”
无尽不耐烦道:“就是追求啦!”
又兴奋的缠上徐子陵:“子陵刚刚真的在学我吗?原来我有那么潇洒吗?那婠婠是不是对我一见倾心,再见钟情……”
徐子陵干咳一声,道:“我很遗憾的告诉你,刚才婠婠一直背对着你……还有,她出来的时候顺手就给你一刀,我看你神不守舍的,只好把你扔下船了。”
无尽哀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这是抢镜头啊知不知道?呜呜……你就不知道转过来让婠婠看我一眼吗?”
“好吧好吧,”徐子陵给他哭的没辙,道:“下次我一定注意方位,争取让婠婠看到你最完美的形象,好了吧?”
“你说话算数?”
“算算算。”
洛阳城外古观中,宁道奇慢条斯理的放下酒壶,举杯道:“故人既至,且来小酌一杯如何?”
门无风自开,一个锦衣高大的人影出现,宁道奇看着他满头宛如霜雪的白发,讶道:“石之轩!你怎么成了如此模样?”
“废话少说,你把阿拾藏到哪里去了?”
宁道奇不屑道:“你自己的儿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倒问起别人来。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石之轩道:“你想让他死就别说!”
宁道奇惊道:“你什么意思?”
“……有人要杀他。”
宁道奇松了口气,道:“小石头和寇仲徐子陵在一起,加上他的轻功,就是我亲自动手也未必能成功,你想用这招骗出小石头的下落,休想。”
石之轩沉默片刻,道:“我令侯希白去杀他。”
“你疯了!那是你儿子!”宁道奇怒喝一声,又冷哼道:“侯希白杀不了他!”
石之轩道:“我帮过寇仲和徐子陵……他们不会防着希白。”
“你!你!”宁道奇急的站起来,来回踱步:“你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
“我让希白等一个月下手,到如今还有七天。你将阿拾招回来,看着他,等我找到希白就没事了。”
宁道奇松了口气道:“小石头早就离开洛阳了!我立刻遣人送信,让他们防着侯希白。”
石之轩断然道:“不行!”
“为什么?”
“我绝不许阿拾知道此事,你若敢遣人传话,天底下的道士,我见一个杀一个!”
宁道奇拍案而起:“石之轩!”
石之轩毫不妥协的和他对视。
宁道奇怒道:“你他妈怕人知道就别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情!”
石之轩出奇的没有动怒,反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疲惫道:“向雨田可能没死。”
宁道奇大惊:“什么?”
石之轩苦笑道:“他骗了所有人!他根本没有用阿拾做炉鼎,他的炉鼎是我。”
“你如何得知?”
“我刚刚迫出了他的魔种。”
“这不可能!”
石之轩疲惫道:“我也认为不可能,若他死了,他的魔种应该会被我吸收,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若他功成,我便不该活着;若他尚未功成,我便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迫出魔种……可是我偏偏将它迫了出来。我察觉到我对阿拾的感情受到什么东西的影响,我以为我对阿拾的感情都是因为那东西,我……”
他疲惫的掩住双目,摇头不语。
宁道奇讽道:“你现在知道了?”
石之轩不语。
宁道奇拍桌吼道:“你他妈就是一头猪!不管你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他都是你儿子!猪都比你聪明,碧秀心这样,小石头这样,一样的错误你他妈准备犯几次!”
石之轩豁然起立:“宁道奇!别以为你顶着宗师的名头,就真的所向无敌!”
宁道奇冷冷道:“老子从来没说过老子天下无敌,但老子从来不干这样的破事儿!”
石之轩怒道:“我说过多少次,秀心不是我害死的!”
宁道奇怒吼:“你拍拍良心说你事先没有猜到!”
石之轩不语,宁道奇继续怒骂:“为了小石头你迁怒碧秀心,为了向雨田你迁怒小石头!你他妈的还是个男人吗?”
石之轩拍案而起,一字一句道:“宁道奇!”
宁道奇寸步不让的和他对视。
石之轩先退却了,疲惫道:“告诉我阿拾在哪,我去救他。”
宁道奇冷哼道:“七天够你的人找到侯希白,通知他收手。想见小石头,做梦。”
石之轩道:“我提前知会了希白,这一个月,除非我亲至,谁的话也别听。”
“你!你好!”宁道奇怒指石之轩,又狠狠的缩手,恨恨道:“按行程来看,今天应该会抵达梁都。你一路过去找当地的道观,我让他们给你消息。”
石之轩身形消失,宁道奇猛地踢倒桌子:“他妈的干的什么破事儿!”
☆、41 霸业初起
41 霸业初起
“我饿,”萧拾哀嚎:“我故意留了肚子准备上岸吃好吃的,谁知道连干粮都弄丢了。”
“不如……”寇仲提议:“让无尽下水给你捉鱼吃?”
无尽抗议道:“怎么又是我?”
寇仲斜睨他:“是谁死活非要留下看船,结果一点忙也不曾帮上,还拖了小陵的后腿?”
“我……”无尽没有想出反驳的话,却终给他想出借口,理直气壮:“……我不会水。”
三人失笑,徐子陵道:“仲少不要耍他,这个季节饿不到人。只是为何繁华的梁都会变成一座空城呢?”
“我早打听了,这地方也是多灾多难,几度易手,最后一手是徐圆朗,最近因窦建德挥军渡河,攻打徐圆朗的根据地,徐圆朗间仓卒抽调梁都军队往援,致梁都防守薄弱,宇文化及大军降至,于是最后那数百守军都溜掉……唉,宇文化及的军队是杨广的旧部,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虐倒是擅长,打仗却是不行。老百姓一听他们要来,立刻四散逃命。”
宇文化及和萧拾却是有交情的,一听他的军队竟是那个样子,萧拾的脸色暗淡了下来。
他的心思寇仲最明白不过,又道:“这也罢了,最可恨就是那些蛮子马贼,趁中原战乱,乘机勾结我们汉人中的败类,组成东海盟,专抢掠沿海的城镇,杀人如麻,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虽然为这个城市悲哀,但四人人单力薄,也不过能感叹几句罢了。
晚饭是徐子陵和寇仲亲自下厨,吃的萧拾和无尽大感痛快,赞不绝口。
寇仲得意洋洋:“想当初我们可是飞马牧场的当家主厨,我们的手艺连美人儿场主都……咦,发生什么事了?”
他顿住,凝神听远处传来的喧嚣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四人对望一眼,开门出去。
萧拾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他见过杀人,自己也杀过人,他杀他认为世界上最该死的昏君杨广,他杀一路追杀寇仲和徐子陵的边不负,还有他准备去杀而没有成功的曲傲、王世充、李世民,但他内心深处仍保留着一份对生命的珍视。他见过为利益杀人、为恩怨杀人、为义愤杀人,连杨广杀人都会有一个“有碍观瞻”的理由。
这样纯粹以杀人为乐的事,他尚是首次见到,他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样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就在他们开门而出的短短数息,地上已经有数具尸体。
他们被房顶的火光迫了出来,却死在马贼的刀下。
得意的狂笑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地上的尸体大多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所有人奔逃避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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