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皱眉,寇仲跌足,为何自己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他们此刻才发现,和这老狐狸比起来,他们两只简直就生嫩的可怕。
石之轩一开始便摆出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将萧拾看不顺眼的曲傲以雷霆万钧之势杀死,不仅震慑了周围的人,更震慑住了寇仲和徐子陵,让他们下意识的以为石之轩早已肯定了萧拾的身份。他一口一个我儿,听得二人头皮发麻,更确定石之轩认出了萧拾才“爱屋及乌”,以致他们早编好的虚言欺骗,变成了抵死不认,又将两人中最为冷静的徐子陵禁言,寇仲孤军奋战下才露了破绽。
谁想到他摆出这般强势的姿态杀死大名鼎鼎的曲傲,竟只为了误导二人?
寇仲忿然道:“你诈我们?”
石之轩冷哼一声:“不诈你们难道要将你们两个小子捉起来严刑拷打么?我若有那个胆子,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早擒了跋锋寒和傅君瑜来要挟你们!”
没胆?谁敢说在众敌环视下强势击杀曲傲,罢了视众人于无物,和两个小子闲话家常的邪王没胆?除了寇仲徐子陵,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捉住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何须什么胆量呢?
寇仲徐子陵却听得头皮发麻,石之轩若真的连要挟二人的胆子都没了,可见对萧拾是何等的在意,莫说伤害,竟是连得罪他的兄弟都不敢。
这样的话,想让他放弃萧拾只怕比登天还难。
同时也暗地咬牙,这老狐狸若换了任何一个环境来逼问他们,他们或打或逃,或装傻或耍无赖,怎的都可混过去,可他专挑了二人陷在天罗地网中时出现,且扮演了那唯一一根稻草的角色,让他们下意识的不想得罪他,不然寇仲也不会给他轻易诈了出来。
徐子陵苦笑着拍拍寇仲的肩安慰,此事怪不得寇仲,若换了他来答话也好不到哪里去,这老狐狸,完全和两人不在一个级数上。同时也暗暗吃惊,记得前次见石之轩时,他亦是这般强势,但分明有些神志不清的模样,忽喜忽怒,相当的好忽悠,今趟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心念一转,拱手道:“恭喜邪王,沉疴得愈。”
石之轩泛起微笑道:“子陵果然聪颖。唉,自得知我儿可能尚在人世后,我便像从一个漫长噩梦中忽然惊醒一样,真正活了过来……不瞒子陵,浑浑噩噩数年,那一日我忽然清醒,嗅到身周泥土的芬芳,感动的几乎流泪。我从未有一日如此感谢上苍,终于大发慈悲将我儿送还与我,让我重获新生。”
徐子陵苦笑,石之轩此话似乎在对他倾诉心声,但言语中不乏警告,让两人不得阻止他与小拾见面。
寇仲呵呵笑道:“邪王和我们一样呢,想当初我们在小谷中挖到以为是小拾的尸体时,这世界瞬间便失去了色彩,连食物咸甜都不能分辨,只知道下意识的寻宇文化及报仇,直到在杨广的宫中见到活生生的小拾,生命才重新充满色彩。只是我们比邪王幸运的多,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半年,但那半年却如一世那么漫长。”
石之轩微笑道:“这便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缘分了。哈,既已分辨清楚,为何你们两个小子还不过来拜见为父?”
寇仲徐子陵面面相觑,萧拾正拼命的躲他,他们却在这里替他唤了爹,以后见了萧拾可如何交代?
“怎么?”石之轩讶道:“难道你们不是阿拾的兄长么?又或者阿拾并没有承认我这个父亲?”
他们自然是萧拾的兄长,萧拾也的确没有不认石之轩的意思,他虽远远躲着他,话语间却还是承认他的身份的。
两人苦笑,这样算来,石之轩倒真可算的他们的爹了,寇仲向来脸皮最厚,出了名的能屈能伸,更何况萧拾的亲爹也确实是他们的长辈,笑嘻嘻便唤了声爹,又道:“子陵不要害羞,小拾绝不会因此而责怪我们呢!“
徐子陵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命无论做了什么,萧拾也只有庆幸的份儿,何况只是唤声爹。况且寇仲这没志气的小子早叫出口了,无奈之下,亦乖乖唤道:“爹。”
石之轩老怀大慰,虽然没有听到萧拾亲口唤他一声,但他最亲近的人已经认了他的身份,一声爹既然唤了出口,再想洗净脱身是想也休想。
石之轩欣然道:“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换个地方再叙如何?”
寇仲徐子陵腹诽,既然知道非久留之地,为何非要等到他们乖乖的唤了爹才肯带他们离开?
不知为何,他们对石之轩有没有能力带他们脱身完全没有任何怀疑,或许是石之轩的气场太过强势,他们浑忘了方才还认为即使宁道奇亲至也救不了他们的小命。并排站在石之轩身后,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浑似被欺负的小孩终于等到了能为自己出头的孔武有力的家长一样,志得意满。
一声杖子触地的闷响传来,人人耳鼓嗡鸣。
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长身而起,右手碧玉杖柱地,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石之轩,你当我们是死人么?”
观望许久的众人,原被石之轩所慑,均不敢抢先出手,只在原地静观其变,指望他们三个谈崩最好,否则也等旁的人牵制住石之轩他们才好出手。此刻眼看三人准备一走了之,尤楚红终于率先发难。
石之轩嘴角溢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斜睨道:“当你是死人又如何?”
尤楚红冷冷嘲道:“天下皆知邪王遁术举世无双,邪王要走,自然无人拦得住,但若带着这两个小子,老婆子倒要看看你如何飞的出这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石之轩哈哈大笑:“捕雀的网儿也敢拿来捉天上的苍鹰,真是可笑!便让我们父子三人见识见识你所谓的天罗地网!”
笑声中,身形忽然拔高,向独孤阀的大船扑去,寇仲徐子陵同声惊呼:“小心箭矢!”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雷寇徐叫石之轩爹的事了吧,他们两个反正喜欢乱认爹娘。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自己的脚,我这就是了。昨天既承诺了向雨田的番外,又答应石之轩要出场,偏偏单位又突然有活动,天啊,我快死了!写了这章的一半我跑去弄番外,结果番外越写越长,眼看赶不及了,再回来赶这章。
唉,终于弄好了,番外的话,再过一个小时发。
☆、番外:向雨田(上)
作者有话要说:硬着头皮说一句,没能写完,明天继续。
听到碧秀心在门外说起改邪归正,我忽然就想大笑一声。
改邪归正?天下人皆可改邪归正,他石之轩可以改邪归正,他岳山可以改邪归正,但我向雨田不会,我是何人?我是邪帝。邪帝邪帝,若能改邪,安敢称帝?她们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喜好给自己脸上贴金。
人人皆称我为邪中之帝,但我却不知何为邪。
我只是达成了他们所梦想的人生,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抱最美的女人、杀想杀的人,为何就成了邪?或许是因为我想杀的人多了些,或许他们怕成了我想杀的人。
然而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肆意狂放,无比快意的活着,喜欢的就抢过来,不喜欢了就丢掉,不想看到的就杀掉,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我忽然间就厌倦了,那日我将艳冠秦淮的尤物从床上撵走。
会哭吧?或者恼羞成怒?我已见了无数次。
然而她只是静静的穿好衣服,款款的出门,慢慢的转过身来,柔柔的道:“你真可怜。”
那一瞬间我几乎忘了自己从不对自己的女人动手的宗旨,只想捏断她的脖子。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我狂笑。
可怜?我可怜?我邪帝向雨田可怜?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酒肆里,我看见肥胖的老板娘揪着她干瘦的相公怒吼,只为了少收的一枚铜板。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你真可怜”,这世上可还有我在意的事?这世上可还有我愿意付出热情去追求的东西?我忽然沉默。
大街上,我看见面目蜡黄的妇人跪在地上苦苦央求嗜赌的丈夫回家,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句话,“你真可怜”,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是自己努力想抓住或挽回的东西?这世上可还有什么人正努力试图抓住或挽回自己?我蓦然无语。
我看见一身白衣的少妇箕坐在丈夫的坟前,哭的昏天黑地。我忽然想起那句话,“你真可怜”,这天下可还有什么能让我流泪,这天下可还有什么人肯为我流泪?我沉寂。
这群可怜的卑微的我一只手指就可以戳死一群的人,我忽然羡慕他们。
似乎在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的生命如此苍白无力。
我找到记不住姓名的她时,她正在厨房里,举着笤帚,追打着七八岁的孩子,笤帚气势汹汹的扬起,却轻轻落下。憨厚的小鞋匠挡在他们之间,手忙脚乱……
于是我又想起那句话,你真可怜。
我悄悄的离开,坐在最高的那栋楼上喝酒,然后看见了那春风得意的一对。
他成功的娶到了武林中最美丽的女人,且是来自‘圣洁神秘’的圣地中的高贵圣女。
她成功的虏获了武林中最杰出的男人,且为天下消除了未来可能、也许、或者会发生的浩劫。
他们自然是得意的。
基调是得意的爱情,终究是个悲哀。
也曾经有人来试图消除我这个浩劫,可惜的是,她来的太晚。
依依的杨柳下,如梦的烟雨中,她妙曼的身影如同是从最迷人的梦中活了过来,美丽的让人屏息。从素色的纸伞下露出的半张俏脸,如同山川般秀丽。柔软的樱唇绽放的笑容那般神秘静谧,星眸中柔和的波光让辗转的旅人如同回到永久的家园。
然而我却会突然想起那个毫无形象的坐在丈夫的坟前,不顾一切嚎啕大哭的女人。
她见识广博,谈吐出众,相处之下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我会突然想起那个抓着丈夫领口斥骂的女人。
她幽幽一叹,对世间众生充满了悲悯。
然而我会想起那双犹豫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将买糖葫芦的铜板扔进老丐的破碗中的脏兮兮的小手。
“你很好,”我对她说:“只是你来的太晚。”
当我已经不再为某些东西动心的时候,你才来。
看着石之轩张扬的笑脸,我也笑了,终有一日,当你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是一场笑话的时候,你可还能笑得这般惬意?
这天下,终究还有比我更悲哀的人。我跳出来了,宁道奇跳出来了,鲁妙子半只脚伸进去又缩了回来,宋缺跳进去又断然的跳了出来,只有石之轩,义无反顾的栽进去了……我们也就算了,宋缺你不地道啊!想当初你和他也是相交莫逆,不过这样的事,还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本就不好说话,何况是立场尴尬的宋缺。
岁月如梭,苍白的时光继续,我忽然恶意的想去看看那个人。
于是我听到了一声欢呼:“咿呀!”
这是我今生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仿佛就是世界伊始的声音。我从不知道短短的两个音节中,可以隐藏如此多如此美好的感情。是对天地的赞叹,是对世界的惊奇,是对生命的赞美,是无边无际的期待和欢乐。
转过树丛,我看见一只肉肉的小脚试探的伸向小溪,接触水面后快快的缩回,再次发出欢快的惊叹声:“呀!”
我在它再次伸向水面时将他捞了起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张没牙的小嘴,张得大大的,口水无意识的从下巴悬到衣襟,拉出一道亮线。一双澄清的如同雨后的蓝天般的大眼绽放出好奇和赞叹,于是肉肉的小手紧紧攥住了我的胡须。
疼啊!祖宗!
这似乎是我不幸人生的开始。然而当时我却将他当成我生命的曙光,因为我终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世上,终究还是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终于找了来。
我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我也知道石之轩最痴迷的东西是什么。
于是我对他谈起四大秘典,对他谈起邪极宗功法,对他谈起魔门至高武学……道心种魔大法。
果然,他的眼睛一下子闪亮起来。
“石兄弟要是想看,也不是不可以,向某正在研习此功,正想有人能探讨一下,不过……”我望向他怀中的孩子:“道心种魔大法需要一道心晶莹无暇之人作为炉鼎……”
石之轩犹豫了。
我微笑:“孩子嘛,若是想要,十个八个的也生得……可是炉鼎却不得不精心挑选,唉,我已辗转寻了数年,唯有此子最合心意……”
石之轩沉默不语。
我适时转移话题,言语中数次提到道心种魔大法中重重奥义,天色渐暗,我起身告辞,他一路送我到门口,欲言又止。却直到我转身之际开口:“向兄功力高绝,乃我魔门第一人,不知犬子可否有幸拜入向兄门下?”
我微笑。
我在小谷中一直住了一个月,才带着小石头回了我的忘忧谷。似乎失去的东西,永远是最重要的,我清楚的感觉到了石之轩的悔意,他看小石头的目光一次比一次眷恋,但事情早到了不是他后悔就可以重来的地步。
小石头已出卖给了我,这不是最重要的,小石头做了我的炉鼎,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承诺可是是撕毁的,魔种是可以灭杀的,所以这些都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石之轩终于忍不住练了道心种魔大法,更重要的是他急切间选了我所说的寻找数年才找到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炉鼎。他和小石头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
世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我狂笑。
人人都以为小石头是我的炉鼎。
然而他不是。
他们实在太看得起我,道心种魔大法是何等功法,连创它的人都未能练成,我何德何能短短数年就能将它加以改进,使它不再伤害炉鼎?
即使我真的能改进道心种魔大法,我又怎舍得拿小石头来试?
小石头并非我的炉鼎,但他是石之轩的。我哈哈大笑,这真是再美妙不过是事情!当他以小石头的七情六欲为炉火锻炼自己的灵魂时,在他的心灵中,小石头的气息便成为我怒海操舟的指路明灯!
不错,石之轩,才是我的炉鼎!
都知道道心种魔大法需一颗澄澈的道心来做炉鼎,但谁说这‘道’,就一定是正道的道,道门的道?狗屁!大道三千,邪道一样是道!
☆、番外:向雨田(下)
没有人想到我会用石之轩来做炉鼎,他自己亦不知道,炉鼎对魔种并没有感应。
我如同获得了新生,这颗苍白麻木的心透过石之轩魂灵深处的小石头的心灵,再次看见了这美丽的世界,是的,小石头眼中的世界,美得让人心悸,小石头……也美得让人心悸。
我变得不再像我,对着镜子我几乎认不出那是高傲冷酷的邪帝向雨田,这只是个笨拙而平凡的男人,但我甘之如饴。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喜欢抓人的胡子,目光每次落在上面时便会迸发出无比惊奇喜悦的光芒,我心中亦同时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赞叹,然后是那双肉肉的小手带着无比的执着抓来,若是躲开,控诉指责委屈的目光将会把你淹没,瘪起的小嘴无比心酸,每当这个时候,我唯有举手投降,将所剩无几的胡须送到他手上给他蹂/躏。
小石头的口水越来越多,一向有洁癖的我再也没了干净的衣服穿,我很快就能很熟练抓起袖子给他擦拭口水。但这样还不够,我稍一分神他的领口就会变得湿漉漉的。我搬着比刀剑还要沉重的绣花针,将油纸缝在两层棉布之间,做了一个围脖。如果半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有拿起绣花针的那一天,我一定掐断他的脖子!然而现在我不仅拿了,且拿得越来越熟练。油纸执着的透过棉布将小石头嫩白的脸颊和脖子磨得红彤彤的,小家伙笑得仍没心没肺,我认命的将它扯下来,用最柔软的细布给他做了十七八个的围脖,整日忙于换洗这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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