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红清是他喜欢过的人,但事过境迁这份感觉早已随之升华,他如今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负面的话语,尽管她所忧虑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阿槐,既然你要跟我一起回南部,你要不要顺道回彰化看看?」扫光羹面之後陈麟吃起桌上的零食,他买了三人份的大肠包小肠,很快地将一份解决下肚。
「彰化…很久没回去了。」
相对於陈麟的好胃口,苏向槐才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压抑不住的浮躁让他食不知味,他端著碗搅了几下油面,已经糊成一团了。
「是说,我被阿皓软禁的时候,他好像有接到一通院长妈妈的电话?」
「喔,是沈老板拜托她打的啦!为了找到那个金毛仔他还特地到彰化把吴院长接上来……沈老板真的很有心欸,我只找了一个台北市,他却几乎跑了北台湾一圈,还有啊,他家好像挺有势力的,要不然失踪人口的案子那麽多,警察根本就爱理不理的。」
没说他都不知道……以为他只会疯言疯语也搞不清楚哪句话是真的……苏向槐吸了下鼻子又把酸意咽了回去,他不想被陈麟察觉异样。
「阿槐你不吃了吗?」见他把碗搁下,陈麟可惜地啧了声,苏向槐把几乎没动过的羹面推到他面前,只拿走装著炸香菇的纸袋。
「对了,院长妈妈昨天下午就搭车走了,不过她有留一封信给你,我放在你房间的书桌上,你有看见吗?」
他摇摇头,是真的没看见,他连倒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对於这几天所发生的林林总总他反省了很多,总觉得阿皓的疯狂有一半是他亲手造成的,如果当初自己愿意继续留在育幼院,结果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呢?
究竟…为他人奉献自己的人生值不值得?这个课题或许还需要再走一段路程才会得到解答吧?
待漫长的晚餐时光结束,苏向槐回到房间,白色的信封静静躺在桌上,他坐在床尾抽出了信纸,薄薄的,只简单写了半张。
给亲爱的小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到慈声了。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没能及
时保护好你都是我的责任,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
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你能抽空回来一趟,不要忘
记你还有慈声这个家,我一直在等你。
院长妈妈
他把信反覆看了几遍,心底却连丝毫的激盪也没有,对吴美丽也好,对慈声也罢,「他的家」,永远都不会建立在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地方。
「阿槐,快12点了你要先洗吗?」陈麟走到门口瞥见他把某样东西丢进最底层的抽屉关上,微微扬了眉毛之後便又迳自走开。
明天就去买直达高雄的车票吧?他披著毛巾坐上客厅沙发,决定先传封简讯告诉老妈这个好消息。
低等动物。二十三
杨红清约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也不晓得是凑巧还是图方便,他跟陈麟一到门口刚好看见她讲完电话放下手机。
虽然是两男对一女,不过怎麽看都像是在等候训话的画面,杨红清托著腮拿汤匙搅了下咖啡,涂著杏色指甲油的手指更显修长白皙,陈麟的视线从咖啡杯偷偷转移到那张精致的妆容,正准备从旁好好欣赏女性之美时,当场被逮个正著。
「学弟。」
「有!」陈麟忽然坐正朗声回应,苏向槐没比他镇定多少藉故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我有约你吗?」
「没有,不过阿槐没钱坐车拜托我载他来——」
「没有啦!学姐别听他乱讲!因为等一下还要去买车票就想说顺便——」苏向槐暗自给了陈麟一肘,什麽理由不好掰扯他没钱,幸亏杨红清没认真听,要不然肯定会逼他接受金援,这对他而言可是奇耻大辱。
「买车票?你要去哪里?」
「我妈叫阿槐去我家玩几天。」陈麟抢著回答,杨红清瞟了他一眼。
「那你什麽时候回台北?」她顺手招来女服务生只加点了一杯可乐,陈麟阻止不及,只好坐视Menu来了又去,他都快渴死了。
「应该礼拜天就回来了吧?」苏向槐有点不好意思地收下自己的饮料,陈麟真的什麽都没有欸,他偷偷把水杯推到他手边。
「我说学姐——」
杨红清从头到尾都只对著苏向槐讲话,刻意无视他的存在,陈麟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受到排挤,内心不断发出哀号。
「向槐,你还好吗?手腕上都缠著纱布呢,伤得很严重吗?」
「破皮而已,包起来比较不会受到细菌感染,其实现在也可以拆开给学姐看啦!」苏向槐乾笑两声作势要拆,杨红清凝著眉轻轻按下他的手。
「没事就好别乱来……抱歉,这次我什麽忙都没帮上……」
「又不关学姐的事。」
「要说不关才不关沈仲宇的事,他只是你的雇主却为你做了这麽多,我这个学姐还真是失职。」
「学姐其实——」苏向槐为难地看著她,好几次都差点把真相说出来,但碍於气氛,始终还是开不了口。
「学姐!」这次陈麟鼓足了勇气,顿挫有力的呼喊终於博得佳人青睐,杨红清拄著下巴嗯了声,尽管意兴阑珊至少有正眼对上了。
「学姐你这样不行喔!平平拢系学弟,干嘛差别待遇!」
「谁叫你有个讨人厌的学长?」
「啊?」
「你不知道你直属学长那个叫吴什麽的很烦吗?都已经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了还是天天传简讯来……要不是看在向槐的份上,我能让你坐在这里?」
「欸、是这样吗?那你当初跟我换电话是——」
「因为我可爱的学弟跟你住在一起啊,我找不到他的时候当然就是找你,要不然你以为我对你感兴趣吗?」
「呃……」陈麟哑然无声,杨红清盈盈一笑。
「不好意思,姊姊不支持姐弟恋。」
苏向槐听见这句话时可乐差点没喷出来。
「陈麟,好好照顾我们家向槐,记得礼拜天就放他回来,我下礼拜三晚上找他有事。」
「什麽事?」几乎是异口同声,两名少年面面相觑,杨红清却慢条斯理地喝起咖啡。
「总之回到台北之後打个电话给我,要找你帮点小忙……对了,仲宇公司那边能请假吗?」
「嗯…我要离职了应该没问题吧?」
「阿槐你是认真的吗?沈老板那边的收入那麽好,你上哪儿去找一样待遇的工作?」
「不需要一样啊,只要别让我觉得自己在当薪水小偷就行了……暑假打工的机会多的是,了不起一次兼两份差不就打平了?用不著替我烦恼啦!」相较於两人的错愕,苏向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还一口气吸光了玻璃杯里头的可乐。
其实促使他下定决心的真正原因是他根本没有自信能在工作场合以平常心面对沈仲宇。
他相信他会谅解也会接受他的决定,毕竟两个人要走在一起不能光靠单方面的庇护与施舍,他必须学会单飞才有可能在未来赢得应有的尊重与对待,他没想过要放弃,他以为他或许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看看。
低等动物。二十四
沈仲宇的手指没停下来过。
他正忙著给国外发信敲定最後合作事宜,等这纸合约顺利签下来,他或许可以趁少年学校放暑假而自己也还抽得开身的时候,好好规划一趟短期的旅行,除了休閒散心外,他也想多腾点时间跟他的小情人培养感情。
19:45,人都走光了,偌大的办公楼层只剩下一间房间还亮著灯,厚实的木门忽然被打开了点小缝,沈仲宇的视线没离开过萤幕,不过敲键盘的速度变快了。
在结束最後一则MSN传讯後他阖上萤幕靠著椅背,稍微松开了领带,不过门外依然没动静。
「你还要躲在外面偷看我多久?」他坐在皮椅上大剌剌伸了个懒腰,只见门又往後被推开了一些,终於有人探进头来。
「你忙完了吗?」
「早就忙完了,还因为你迟到继续加班呢。」
少年心虚地扯著笑,两手藏在背後晃进他跟前。
「你一整天跑哪儿去了?」沈仲宇顺手环住他的腰,少年连忙拿高手上的纸袋。
「麦○劳?」看见眼熟的商标,沈仲宇突然从旖旎的气氛中苏醒过来。
「对呀,我替你送晚餐来了。」少年双手奉上笑容带著腼腆,沈仲宇打开一看,里头只有一人份的全餐。
「不会吧?我辛苦工作了一天却只等到麦○劳?」
「可是它是最新口味的汉堡——」
「嗯……」沈仲宇默默把纸袋往笔电旁边搁,抬头见少年一脸失望,他讨好似地搂过他坐在腿上,「我没有不吃,我等一下就吃,不过你怎麽只买一人份?」
「我已经吃过了。」少年答得很冷淡,为了这一餐,他可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零钱,结果被嫌弃至此。
沈仲宇捏了捏他的鼻子,「所以你是担心我饿肚子特地跑去买的吗?」
「才不是,是『刚好』路过『顺便』买的,绝对没有为了你『特地』跑一趟这回事!你如果不想吃我带回去给陈麟当宵夜——」
「那怎麽行?那是我的汉堡。」意外斩钉截铁的声明让沈仲宇赶紧举了白旗。
「那你就趁热吃吧?」少年将纸袋抱在怀中,找到汉堡打开包装纸,一口气送到他嘴边。
沈仲宇握著他的手一副壮士断腕回头无路的决绝,少年满怀期待地等著他张开嘴巴,没想到第一口咬下的目标不是他手里的食物竟是——
「唔、」其实说咬也不至於,只是含住他的上唇反覆吸吮揉辗,男人扣著他的下颚恣意游走,几经缠绵後抵开他的牙齿把舌头渡了进来,少年担心汉堡里头的酱汁流出来会弄脏衣服不敢妄动,只好由著他食髓知味搅乱了他的呼吸。
「好好吃喔,怎麽吃都不会腻欸。」
「你、你少恶心了……」少年红著脸挣扎著想从怀里逃脱,可是沈仲宇戒护得很扎实,根本找不到一丝空隙。
「哪里恶心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写著我很美味,请享用我——」男人修长的指尖沿著鼻梁滑过嘴唇然後抚上里头那片忽然不知所措的柔软,发现自己又被轻薄的少年狠狠咬了他一口,若非基於粮食不可浪费的立场,他真想把汉堡直接砸在他脸上。
「会痛欸。」沈仲宇缩著手指可怜兮兮地瞅著他,少年挣开他的怀抱一点也不表示同情。
「还知道痛就好,到底吃不吃?你不吃的话我真的要打包回去给陈麟了。」
「吃啦吃啦吃啦,我好饿,请把我的汉堡还给我。」
少年想笑但是又不愿意太便宜他,硬是板起脸孔道:「那你慢慢吃,我去泡茶给你喝。」
「全餐不是有附饮料干嘛还要泡茶?」沈仲宇咬下汉堡时偷偷皱了眉头,还好少年背对著他没瞧见,比起速食,他确实比较偏好活色生香的美少年。
「没气的可乐很难喝,你不要老是虐待自己的胃……赶快吃啦,都8点多了,你是打算当成宵夜吃吗?」少年一不做二不休,拿走桌上装著退冰饮料的纸袋和他的茶杯走出去,至於被遗留下来的男人,还是很认命地继续啃蚀他从留洋归国後便再也没碰过的黑名单。
他边吃边宽慰自己道,只要是情意都不能辜负,哪怕它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也得甘之如饴,只要今後能够平顺地——平顺地被打断的美梦让他很快回归到现实,在接过少年端上的热茶後,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麽突然要去陈麟家?」
「喔……他妈妈邀请我很多次了,一直拒绝不好意思……」少年坐在沙发一角与他之间还隔了一个L型,过於谨慎保留的措辞突然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不讲理的那一个。
「所以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台北?」
「你不是一个人啊!」男人的亲朋好友加起来20只手脚趾都数不完,倘若这样也算是一个人的话,那他真的连孤家寡人都不敢自居了。
「而且我礼拜天就回来了……」少年留意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得连尾音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哀求,但沈仲宇只是捧著茶杯,一口都没喝地又搁回玻璃方几。
「其实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从这个周末开始会很忙,我爸那边有场酒会要我去代表出席,陆续还有厂商接待什麽的行程排得很满,一整个礼拜忙下来我可能会连见你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才想把握这几天——」
「我等你!」话一脱口又发现自己太莽撞,少年缩著膝盖声音越来越小,「等你有空的时候……再理我也没关系……」小到後面的话几乎快听不见,男人捺了捺眉,坐过去将他搂入怀里。
「小可怜…有必要这麽委曲求全吗?」
「因为你好像在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很小气,我不想跟别人分享你。」
「别人?没有别人啊,沈仲宇,我跟陈麟只是好——」
「我知道……」少年的惊慌让他低头吻住他,他相信他,可是他没有办法去干涉其他人的想法,他要的是少年多点心眼,别老是这般毫无防备,对於男人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他究竟几时才能懂?
「沈仲宇?」
「让你去——你去吧,可是就算在陈麟家,还是要每天都打电话给我。」
「欸?」
「手机我今天已经请小莫买好了,门号没变,还是同一支电话号码,记得要随时带在身边。」沈仲宇起身走到办公桌後面提来一个纸袋放在他盘起的膝上,然後从背後穿过脥下把他牢牢抱在怀里。
「会打给我吗?」
「呃、如果没什麽重要的事——」
「还是要打,我想知道他妈煮了什麽菜给你吃,也想知道陈麟带你去哪里玩,还有你有没有无时无刻都想著我。」
「……你在讲这些话的时候为什麽都不会脸红?」
「我厚颜无耻啊,还不是让你骂出来的。」
「我哪有?」
「有啊,我都听见了,这里说的——」沈仲宇趴在他背上五指穿过他的,交握的手掌来到左胸口停住,异常清晰的心跳,是他的,还有他的。
少年红著脸蠢动了下,男人亲吻了他的耳郭不由得搂得更深,「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等手头上的事告一段落,我会好好陪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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