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做了亏心事,夏侯伟在周超聪要回来的前几天就卷铺盖走人了,周超聪出差在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兄弟有难同当一次打算让夏侯伟一直住下去。回来后满屋子没找着夏侯伟的身影,打电话也拒接,还以为哥们是想通了要重整旗鼓,后来发现少了一箱子的药,跑到学校去把夏侯伟狠揍了一顿,说以后再有什么好事看我还会不会给你擦屁股,你他妈怎么那么缺德啊!
夏侯伟自以为船到桥头自然直,转角之后总会遇到好事,可这一回老天爷像是彻底和他对抗上了,没完没了起来。
十月底从沿海北部席卷而来一股强冷空气,气温骤降到10度以下,连续一个星期的恶劣天气,如同夏侯伟遍体鳞伤的身心一样,遭尽了狂风暴雨的袭击。
夏侯伟妻离友散,落得只能住十几坪一间的学校宿舍,他规规矩矩的在学校教了几天书,每天吃食堂,早起早睡,很有晚年老太太老爷爷的生活作息和作风。
周末这天,他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到下午一点才瑟缩着从床上爬起来,他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毯,冷得发抖,可蜷缩着身体就是不肯脱离床的怀抱。最后实在饿的受不了,弹簧一样从木板床上跳起来,抓了短袖T恤穿起来,套上油光可鉴的脏牛仔裤和运动卫衣,用冷水漱过牙,抹过脸就想要出门晃到食堂去果腹一餐,可刚把宿舍门开了一道缝,那迎面而来的习习寒风就吹得夏侯伟打了个哆嗦,太冷了!
夏侯伟去旅行箱里把压箱底的羽绒服翻出来穿上,才重新拿了磁钢盆下楼打饭,走了一路牙齿打架一路。到了食堂,夏侯伟傻了眼,玻璃窗上贴着告示,因为天气原因食堂暂停开放。
操!夏侯伟心里骂一句,趿着拖鞋去到小卖部要了两包康师傅的红烧麻辣牛肉面,在食堂泡上水准备将就一顿,哪知那水没烧开,还是温的,咗味料包里的油都泡不开,夏侯伟用筷子搅着面条气得又快哭了。
“哎?那不是夏侯老师吗?”
夏侯伟循声望了眼窗外,耳边呼啸着强劲的风声,配合着树枝摇摆的晃动,在灰蒙蒙的天空映照下,好似灾难电影的场景再现。窗沿底下探出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和夏侯伟眼对眼望了几秒钟,而后食堂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个穿长款毛衣戴帽子围围巾的女孩子,夏侯伟猜这应该是自己的学生。此刻他两条腿盘坐在长木椅上,裹着羽绒服,形象肯定直坠十八层地狱,笼了笼雀巢一样的毛糙头发,夏侯伟不动声色地放下两条腿。
女孩子许是被夏侯伟这没形没象的模样吓了一跳,迟疑的都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确认这就是在院里还挺受欢迎的帅哥夏侯老师。
夏侯伟又期盼又怨念的抬起头,低下头,又抬起头,又低下去,他肚子饿,咕咕直响,女学生手上拎着肯德基全家桶,那阵阵扑鼻的香味透过塑料袋子的空隙直往夏侯伟鼻子里钻,太诱人了。
“夏侯老师?”短头发的女学生扶了下眼镜,又问出一声,似乎还是不太能够确认。
夏侯伟清了清喉咙,说:“咳……嗯。”
长头发的女学生上前几步,在方桌子旁倾斜上身看了眼夏侯伟的饭盆,笑得甜美地说:“老师你就吃泡面好没营养的呀。”
夏侯伟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掩饰的笑:“……哈。”
两个女学生嘀咕几句,立时把全家桶奉送到了夏侯伟面前,“老师,我们刚买回来的,还热着呢,你不介意的话吃点吧。”
“不用,不用……”夏侯伟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摆手。
学生却不理会,嘿嘿对视一笑,互相拉着手跑出了食堂。
夏侯伟又佯装扯着嗓子喊出几声,见周围并没有人,用食指勾过袋子埋下头大口大吃起来,正吃在兴头上,脚步声愈来愈近,夏侯伟鼓着腮帮子昂起首,就见还是刚才的两个女学生笑得眼睛眯成缝,盯着他看,“……老师,忘了给你可乐。”把一杯可乐放到桌上。
夏侯伟咽下满腔的鸡肉,用大拇指拭过油腻腻的嘴唇,含糊着说:“下,下次老师请你们吃。”
女学生咯咯直笑,听在夏侯伟耳中却刺耳异常,幸而手机铃声拯救了夏侯伟那想吃不敢吃的犹豫不决,手机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夏侯伟刚问出声:“喂?”
那边一连串的质问语气:“请问您是不是夏侯伟先生?您认不认识谢忱女士?请您赶紧来一趟康复妇幼人民医院……”
夏侯伟答完几个问题,挂上电话,刚才得来意外之食的一点开心立即荡然无存,还以为时来运转,原来好戏还在后头。
第 3 章
时尚圈,似乎早已贴上了“十男九GAY”的不成文标签,然而在这一坨庞大群体中井远科是个异类,他是个彻头彻尾十足十的笔直男人,并且一直以来引以为傲,很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神气劲,谁说只有G的艺术细胞和灵感天赋异禀?不过此时此刻,井远科倒真羡慕起那些弯男们来,至少,他们不必因为搞大男人肚子而头疼。
井远科表面风平浪静地欣赏着T伸展台上步伐轻盈的模特们展示出的最新一季Vega…X品牌黑白系列服饰,这是他的工作搭档薛彦群的新品发布会,他作为被邀嘉宾中备受媒体瞩目焦点目光最多分量最重的设计师,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提前退场。何况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他相信老邹能够处理好,至于手掌心聚集起来的温度和热汗那是空调开太大的缘故,频频想要低头查看手机的冲动也只是防止错过天气预报,和即将要成为爸爸的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镁光灯扫过井远科修饰得完美无缺的脸庞,跳动的富有节奏感的音乐让在场众多看秀人士情不自禁摇晃起上身,手轻轻在膝盖上打着拍子,井远科在这样一片其乐融融、欢快活泼的氛围中,忽然站起身,对身边的人鞠了几躬便往会场出口走去。现场媒体瞬时骚动起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都向井远科的背影集中,T台上的模特因为好奇歪着脖子扭头察看情况差点摔倒,井远科忽视掉所有人疑惑的眼神,直奔停车场。
绕过几个弯道,错开几个红绿灯,井远科总算甩掉紧追不舍的狗仔,往医院的方向驶去,他心里打着算盘,如果这个女人不是来讹诈他的,给多少抚养费合适,闹大了的话,娶一个完全无法产生化学效应的女人该是多么恐怖,所以无论如何要控制在钱可以解决的范围内。
途中开始下起雨,雨刷一度赶不上雨水模糊车窗的速度,将车停在医院入口处的隐蔽位置,井远科息掉火跨出车门猫着腰往医院台阶上冲。与此同时,从另一头奔来一个浑身湿淋淋的雨人,那一身怪异的搭配,身上羽绒服脚上夹脚凉拖,着实让井远科咋舌,傻傻盯着那人看差点忘记避雨。
夏侯伟全身上下只有二十块钱的家当,人家的士司机怎么也不肯做亏本生意把他送到医院门口,在打表满二十块钱的时候任凭夏侯伟说尽好话还是毅然决然把他丢路上不管了。夏侯伟跑了将近半个钟头赶到妇幼人民医院,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太异于常人,回头瞄了眼脚步稍有停顿的井远科,率先一鼓作气跑到了走廊上,甩甩头发跺跺脚,颇像一只刚经历过风吹雨淋的流浪狗。
因为羽绒服吸收太多水分渗入到皮肤上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反而加重分量,夏侯伟干脆把羽绒服脱下夹在臂弯里,搓着双手哈了口气,身体刚经过一番剧烈的运动,又被暴雨浇灌了一场,他现在是又热又冷。羽绒服下只有一件白色背心,夏侯伟眼巴巴地望着井远科一步步走近自己,在快要错身而过的时候看准时机一拽,恰到好处揪住井远科的袖口。
井远科因为夏侯伟那一身让人过目不忘的穿着,此时已经认出这人大抵就是一个月前碰到的“伟哥男”,避之唯恐不及,头也不回说:“放开。”
夏侯伟没被这冷冰冰的斥责口气吓唬住,反而厚着脸皮转到井远科面前堵住去路,可怜兮兮地吸着鼻子说:“哥们,行行好,给件衣服穿吧,我快冻死了!”
井远科无路可退只能被迫看了眼夏侯伟,再次证实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感想,确实身材不错,背心勾勒下的身体匀称结实,腹肌隐约可见,胸肌和肱二头肌鼓鼓凸起,这副身体倒是挺符合下一季Vega…D打造的男士牛仔系列。井远科的职业病,看人看身体,他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助人为乐,略一使劲,抽走衣袖,充耳不闻的走了人。
夏侯伟讪讪地用手背擦了下快流淌出透明液体的鼻尖,瞅着井远科高大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然而不容他多想,一个大喷嚏把夏侯伟拉回到目前窘迫的处境。他不能坐以待毙,见错失一次良机,又立即寻找起下一个目标,拦住一个医生就要上前去扒别人的白大褂……最终在护士小姐的帮助下,夏侯伟得以在身上披了件空荡荡的病服,聊胜于无,夏侯伟心满意足地跑去前台询问了谢忱的病房号。
乘着电梯上了六楼,夏侯伟心里又犯起了怵,谢忱是隔壁一个艺术学院的学生,去年的时候经常有事没事往他们学校跑,也不记得是怎么认识的了,面对谢忱疯狂的追求,夏侯伟居然就从了人家女孩,交往过一阵,也发生过关系,后来天天吵架就黄了。夏侯伟真是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这丫头居然怀了自己的种,他有些鄙视街口安全套发放机的不靠谱。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拖鞋着地发出的“啪嗒啪嗒”声,夏侯伟埋怨自己不够严谨,有辱老师名声,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也摊得上小丑闻一桩,不知道会不会被院里辞退,真可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夏侯伟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压的直不起腰,驼着背苟延残喘。
老大不小,毫无积蓄,夏侯伟有心娶孩子他妈,也有点没底,姑娘肯不肯跟自己,转过一个弯,夏侯伟又一次与井远科不期而遇了。
井远科站在手术室门口低头对老邹交代着些什么,眼角余光察觉到一团黑影,抬起头直视前方,心里想的是真他妈冤家路窄,这人不会是跟踪自己吧?
夏侯伟当然也是没料到会再次碰见井远科,他盯着井远科凝视良久,又再次确认了墙壁上的标牌,在井远科不怀好意的睥睨中淡定从容地坐上等候椅,翘起二郎腿。
井远科拍拍老邹的肩膀,两人一起在对面坐下,三人沉默不语,老邹见气氛紧张,有心拿自己开涮,却临时来了一个电话,匆匆起身去接。
夏侯伟东瞧瞧西望望,见老邹走远了,伸展开两条手臂,一副不良青年的操行说:“上次见你女朋友也不像有了的样子,这么快啊?是不是我那药发挥特效了?”
井远科嗤之以鼻的轻笑一声,并不理会夏侯伟的挑衅。
夏侯伟讨了个没趣,打着哈欠换了个坐姿,微阖上眼睛打起盹。
井远科在夏侯伟闭起眼睛后,无事可做,细细地打量起夏侯伟的五官眉目,也没什么特别出挑的地方,可组合在一起倒是真挑不出一点不好来,几乎是个拍硬照都不用大修的模板脸。因为闭着眼睛就也显现不出平日圆滑的让人厌恶的嘴脸,比寸头稍长一些的头发根根湿着,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泡太久的缘故,那脸蛋看起来白白嫩嫩,眉毛和鬓角上还凝结着水珠,顺着下巴一直滚到喉结那里。
夏侯伟蠕动了一下嘴唇,或许因为冷,抱起双臂蜷缩了身体,井远科见他瑟缩成这副样子,也没有脱一件外套给人雪中送炭的冲动,他乐的瞧这人眉毛紧蹙的可怜虫样,乐够了,掏出手机上起网,脑海里却还浮现着夏侯伟的睡颜,居然就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叠到了一起。井远科如芒在背一样“嗖”的又瞪上夏侯伟,脑内描绘出如果嘴角挂上口水,阳光投射到脸上,蓝白相间的褂子换成校服,身体头脸缩小几寸再年轻个十几岁,活脱脱不就是自己中学时的同桌吗?井远科惊悚得差点流了冷汗,不假思索问道:“喂,你叫什么?”
夏侯伟恍惚中听见声音,睁开眼睛,迷糊地斜视井远科,“你……刚才说话了?”
这傻逼的表情,这停顿的语调,是通常情况下老师走下讲台夏侯伟被自己推搡后的惯性反应,呵呵,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没变。井远科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又反观起夏侯伟的现状,在夜市摆摊,可见是混的不怎么顺畅,心里舒畅得犹如拉了一串隔夜屎,撒了一泡憋了长久的尿,酣畅淋漓,绵长悠远的“嗯”了一声。
夏侯伟被井远科那要笑不笑的脸皮搞的很是莫名,“说什么了?”
“哦,问你姓什么,叫什么。”井远科难得的露齿一笑,气场立刻和煦温雅起来。
夏侯伟当然觉察不出阴谋的味道,纵使他嗅了三四次鼻子,“夏侯伟。”
这名字里头也有一个趣事,当年井远科刚认识夏侯伟的时候年纪小,字也不认识几个,刚在一个班的时候,只管夏侯伟叫侯伟,满以为这人姓夏,夏侯伟也不纠正他,几年之后方才迟钝的发现错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夏侯伟的那些哥们很长一段时间一见到井远科就老远拉开了嗓门喊:“侯——伟——”夏侯伟站在人群中只管笑,那时候夏侯伟是他们中的孩子王,年纪比他们大两岁,上学晚,留过级,身板也长的高,所有人都众心拱月似的拥护着他,很让井远科觉得丢脸没面子,夏侯伟报出名字,井远科跟着轻轻念了一遍:夏,侯伟。
第 4 章
那一笔陈年旧账,井远科很想和夏侯伟算一算,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在一时,夏侯伟见井远科示了好,也礼尚往来地问道:“哎,哥们,你叫什么?”
井远科眯着眼睛面带笑意地说:“我不想告诉你。”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夏侯伟想说的“讨人嫌”没出口,手术室的灯灭了,门被推开,走出三五个穿绿手术服的医生护士,为首一个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已经起身站立的井远科和夏侯伟,问:“你们两个都是谢忱的家属吗?”
井远科这才恍然大悟的幡然觉醒过来,怎么跟个男人一起守在产科门口,这绿帽子戴的!
夏侯伟怕被人抢走奖品似的很急切地喊:“我是我是!我是孩子他爸,男孩女孩?手术顺利吗?”
医生转头对夏侯伟怒斥道:“你是邹孟辉?你怎么当人老公的?都快生产了不让孕妇好好在家呆着还出去逛大街,也没个人陪着,这是送到医院的及时,要不然流产是肯定的。刚才经过抢救,手术还算顺利,孩子也很健康,是个男孩,重2900克,不过还要观察下情况,先送到婴儿室……”
夏侯伟在医生滔滔不绝的训导中三番四次想要插嘴,“那个医生,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我不叫邹孟辉,邹孟辉是谁啊?”
医生又扭头看了眼井远科,“你是邹孟辉?”
井远科深呼吸一口气,对于这个现状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不是。”
医生满脸堆出门号,喃喃自语似地说道:“咦,刚才明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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