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晌午时分,婆子来劝说好歹也吃上些许东西的时候,心中实在按捺不住,假作别人的事情,随口问上那么一句,却是让婆子好生打趣,言道侯爷这朋友也是个蠢笨的,人家女子已然说到这是一家人的事,可不是就定下了关系吗,这岳母大人的事,自然是要操劳的,说谢可不是太过见外了吗。
伯安这方是明白了过来,暗骂自己自诩聪明,如今却是连这等浅显的话都听不出来,真真是关心则乱了,当下心结打开,千恩万谢了那婆子,又着意大赏,唬的婆子什么似的,还以为自家侯爷又心悦了那家的姑娘,心道大公主还有日子才能过府,若然此事惹出什么事端来,惹的公主不快,陛下和王后娘娘震怒,这大好的局面可就生生葬送了去啊。
可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奴才,这些话哪里是自己能够说的,且看侯爷的神色,这姑娘只怕是已然刻在侯爷的心里了,一时半刻的,断然难以拔除,说不得也只能暗自留意,小心应对了。
伯安万万不曾想到,婆子竟是将事情给曲解到了这等地步,以至于过后的几天里,不拘去了哪里,身边跟随之人都多了好几个,明里暗里的,断然是看的严整的,那贴身的小厮更是被严加盘问了数次,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偏生就是蠢笨的想不出侯爷除了大公主,还对何人有所上心。
伯安是断然想不到这些的,便就是想到了,也不过是呵骂几声,都是难得的为自己考虑之人,虽说这里面也都有自己的心思,那也算不得什么,自己心中都很是感激和珍惜的。
况只要明白了大公主的心思,是真正的将自己视作夫君,视作依靠,尤其是大公主低头间,脸颊边的那一抹羞红,更是让伯安心神荡漾,久久难平。
这立时便就开始筹谋起来,恨不能将所有能够用上的法子都想了出来才好,便就是因着之前以为自己将挂帅出征,故此早早准备好了的行军地图都给翻找了出来,对着路线反复的推算,想着若然在前线不好动手,那又该在何处设伏。
伯安都是震惊非常,大公主这心就更是如同火烹一般了,飞廉将军固然是忠心一片的,但大公主当真不信,他心中就那般的认定了母后于国有害,逆贼姬发之事何人不知,本与母后并无半分关系,飞廉将军如今不过是借此来欺骗自己,以泄私愤罢了。
一念及此,大公主的心便如同针扎一般的疼痛,母后一向器重将军府,待飞廉将军也是推崇有加的,这才会将凝香许配于他,有这这份恩义在,也有着心心相惜的了解在,飞廉将军本该是母后最为坚实倚重的左膀右臂的。
可偏生自己一时错恋,纠缠不休,以至于飞廉将军心中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今败于远逊自己的伯安,这心中便断然难以平衡,以至于生出了毒汁来。
说到底他能有此番领兵的机会,何尝不是母后体恤,费尽心力为他争取来的呢,想着一代战神,乃是国之砥柱,万万不舍得折损,如今却落得这等局面,可真真都是自己的罪过。
宫门守将都吓了一跳,心道大公主这是怎么了,出去没多久便就反转了回来,且是脸色这般苍白,好似摇摇欲坠一般,但大公主可是堂堂的嫡长公主,谁人敢有所不敬,只能巴巴的查验了令牌,便就特意拨了人护送大公主回娃宫去了。
大公主向来不是御下严苛之人,可此番却是再不忍不住了,面对奴才们的请安理都不理,只板着脸让所有人都出去,妲己不由一愣,将正在为小公主缝制的小衣裳放进了篮子里,便让春荷拿了下去。
大公主已然是勉力支撑着的,此时见奴才们都退了出去,再也支撑不得,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只哭着求妲己原谅,自己天大的罪过,如此可是痛悔莫及了。
妲己这可是慌了手脚,大公主原是阴暗卑微的,可自养在自己身边,性子早已是慢慢的转了过来,加之自己和陛下的疼爱在意,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不拘前朝后宫,只要是眼睛还没有全瞎的,心中便就明白这大公主的分量,哪个敢去无端的得罪,哪个又真的敢对大公主不敬。
可如今大公主这般模样,一看就是出了事端,且断然不是小事的,妲己忙不迭的扶了大公主起身,又让其喝了一盏凉茶,这才嘱咐其慢慢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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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6。第1016章 娃宫的黑名单()
直到大公主出去了好一会儿,妲己仍旧是木木愣愣的坐着,脑中一片空白,竟很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心中也是冰凉的让人生寒,自己本还年轻,却为何会有着这等过尽千帆的沧桑之感呢。
飞廉将军,呵……自己倒是看中他的性的,自认也不曾有半点对不住他和亏负了将军府的地方,却不曾料到人性的丑恶一至如斯,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料到了千万,偏偏错过了一点,那就是飞廉将军惯是高高在上,顺风顺水,哪里便能够这般快的转变过来心性。
自己也是知道该防备人的,今番却是怎么了?到底是因为初为人母,心思柔软了,还是因着亏欠凝香之事,实在不欲让他一蹶不振,让凝香的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竟会犯下这等疏漏之事,竟许他在此等时候带兵出征,且是去对付逆贼姬发这等断然不能出错的人,如今可倒是好了,难不成这预言竟是应在了此事上吗?
妲己此刻心中好恨,拳头紧紧攥着,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渗出了血丝,也丝毫不觉着疼,自己原想不通是什么了不得的局面,会引得天象示警,断定自己定无生理,自己这几日辗转反侧,都想之不通,可是如今却是全然明白了。
自己方才好生劝慰大公主,也让她明白此事与她很不相干,且那飞廉将军也不过是为国为君的念头,并非真心与自己为难,可那不过都是搪塞大公主的说法,自己心中可并非如此想来。
将军府之前也是与自己联手对付过废后和东伯侯的势力的,那时情势何等的凶险,也不见恶来父子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惧怕。
更何况经过那次之事,他们心中该早就明白的,自己对陛下,对殷商江山之心,已然非常人可及,便就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是断然要保全了陛下的,之前自己舍命救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要不是耳聋眼瞎的,哪里还能寻出这等自己不够忠心,想要祸乱朝廷,颠覆江山的念头来。
可如今飞廉将军这一招实在是歹毒啊,简直如同釜底抽薪一般,庶民哪里知道朝中大事,不过都是人云亦云,跟着流言随便的愤恨罢了,而自己便就是施展出浑身的解数,也是无法扭转逆贼姬发的滔天大罪的,况自己也不想扭转,加之父侯定然是要为之担待的,到时候,自己这个冀州侯府出来的大小姐,自然也是脱不了身了,便就是兄长,也难逃厄运。
想不到这天象竟会如此之准,若然直面这等场面,自己当真是唯死而已,便就是帝辛想要维护保全,也不过是拖着整个江山一道为自己陪葬罢了,一旦民怨鼎沸,便就是握有国之重器,也只能叹唤奈何了。
可如今上苍垂怜,自己能够先了几日得知这个消息,那便断然不能再任人宰割了去,自己必定要反击,妲己紧紧的咬着下唇,心中苦思不得。
春荷自被遣了出来,便知定然是出了大事,不然大公主不会连自己都如此的避讳了去,是以当下便就守在门口,一来方便娘娘吩咐自己,二来也是挡住了其他人,以免什么机密之事为他人所知。
却不料大公主出来之时仍旧是面有泪痕,明显是强自支撑的,还传了娘娘的话,言道身子乏累,想要歇息一会儿,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这话搪塞旁人还是成的,可春荷却是心惊非常,自家娘娘是什么人,自入宫以来可是经历了无数次的起起落落了,那大大小小的劫难,如今想来都仍旧让自己有些惊心的,可哪次娘娘不是风轻云淡的一一化解了去,几时见过娘娘似今日这般将自己关在房间内独自苦闷。
这几日娘娘便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春荷急切之下四处打探,可后来却发现陛下也一道在查访,未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动荡,只好将行动按捺了下来,不敢给娘娘惹出麻烦来。
可如今看来,此事该就是应在此处了,并非是春荷如何的未卜先知,神机妙算,实在是如今前朝后宫,能够让妲己茫然失措的事情已然是不多了,更何况是这等往日从不曾有过的失态之举。
故此更是一步也不敢擅离的,旁人却都被遣的稍远了些,不是春荷如何的有意阻隔,实在是恐娘娘有什么失仪的举动,露到陛下的耳朵里去,生出什么事端来。
本以为娘娘不过是心神不宁,甚或者是在想着什么法子应对,可眼瞧着天都要黑了,且御膳房都已经送了晚膳来,可自家娘娘仍旧是闷声不语的,春荷这心里实在是万难安宁了。
也不再安静的守在外面等着了,让来送膳的奴婢退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了,亲自提着食盒步了进来。
见娘娘深情哀婉,下唇都咬出了血,春荷当真是痛到了心坎里,忙不迭的取了上好的药膏来与妲己涂抹,这才发现妲己紧握的双手,心知这定然是痛楚到了极点,是以不敢硬劝,只好生的将拳头抚开,一丝一丝的擦拭干净,又敷了药。
妲己本不过是气恼自己,也心疼凝香的一片心意,加之不知,若是自己对飞廉将军下了死手,凝香九泉之下可会难过,一时委决不下罢了。
如今也是冷静了这许多时候,况这药膏极好,被春荷细细的一番涂抹,丝丝凉意渗入,莫要说是伤口之处,便就是这心烦头疼的症状竟然也是减轻了许多。
心知春荷必是急坏了的,当下略略平复了心情,便就将大公主禀报之事,简略的告知了她,虽不曾说的如何惊心动魄,但春荷听来仍旧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内里的凶险非常,便就只是这三言两语,也是清清楚楚的传递了出来的,幸而如今提前知晓,总还能腾挪出一些时间来,说不得可以先下手为强的,只那飞廉将军,从此可算是上了娃宫的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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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第1017章 万千恩义一壶酒()
“娘娘,出了这档子背信弃义的小人,您心中气恼是自然的,便就是奴婢也是愤恨的紧了,可是浑然犯不着跟这等小人置气不是,您看这样可好,奴婢这就挑选几个好手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既那逆贼已经落,便必然在军营之中,杀之倒也是不难的。”
若然姬发不曾被擒,那区区数十人自然是成不了什么事的,可如今却是不同了,姬发已然是阶下囚了,而军队之中本就是恨他死的人居多,便就是飞廉将军治军严明,却也无法真正从内心里抹除这等切齿的仇恨的。
因着军法明明白白的在那里摆着,这些人自然是不能如何的下手去杀了姬发,但若然有旁人可去杀之,那定然都是求之不得的,莫要说是围捕了,不大开方便之门都是不可能的。
飞廉将军的意图已然是再明确不过的了,可要剑指当朝的王后娘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不成的,一旦姬发死了,那就算得上是口说无凭,哪怕是有证人并着证人在,也是不难推翻的。
谋算好了,说不得还能将飞廉将军打入死地,便就是将军府也要受其牵连,想必他在这么做之前,必然会再三的思量的,不至于要弄个鱼死破才是。
至于这里面最为关键的一个人,冀州老侯爷,不错,若然逆贼姬发还活着,他为了保其活命,必然是肯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的。
便就是心中清楚,王后娘娘和如今的冀州侯都会因此而受累,也定然是在所不惜的,但若是这最为心心念念的姬发死了呢?且是被战神飞廉将军给击杀了呢,连一丝施救的机会都不给王后娘娘呢,到得那时,老侯爷又会如何做呢?
定然是要高呼冤枉的,必然是要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娘娘还有冀州侯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等于是保住了自己的权柄和尊贵。
如今已然是生无可恋,自然是要重新寻找到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的,这为姬发报仇,可不就是最好的一个吗。
一念及此,春荷不但不再郁闷烦恼,反而心情有些激荡了起来,虽然娘娘平素里不说,但自己如何能不知道,这冀州老侯爷的事始终像一根刺,狠狠的扎在娘娘的心里。
外在的心狠都不过是为了掩饰那最深沉的伤痛吧,若然不是为了保护所有想要保护的人,春荷觉着,也许娘娘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如今能让老侯爷振作起来,且是不再巴巴的钻了牛角尖,偏生跟自家人过不去,娘娘这心中总会是欢喜的吧,如今以来,到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的。
可妲己却并非如春荷想的那般乐观,听了这建议之后,却也是不见丝毫的笑容的,引的春荷心中慌乱不已,竟是思前想后的琢磨自己可有哪里想的岔了,偏生毫无半点的头绪。
“娘娘,您莫不是心软了?这可不成啊娘娘,那逆贼姬发是非死不可得,他自己做下的孽事,便就该早料到会有此一劫,娘娘心中实不必多想,多加顾念。”
妲己心中暗笑,想不到时至今日还能有人觉着自己会心软,而且还是自己身边,看着自己行过无数手段的春荷,这还当真是好笑至极了,难怪人常言,这世上唯有法度可以断事,人是定然不成的,是人便就难免有自己的情感,也就定然会有所偏颇,想来那西伯侯太夫人,还有自己的父侯,那逆贼姬发,身边也都有亲近之人为之鸣不平吧。
若然只是从情理处去考量,那自己真真是半点也由不得自己了,哪里还能巴望着报仇,甚或者是将逆贼姬发置于死地。
妲己之所以不同意春荷的意见,并非是舍不得,更不是什么悲悯到无处可放的心思,而是因着自己深知飞廉将军的战神之名绝非浪得虚名。
他竟将攀污自己当作是什么家国大事来看,那心中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念头和在意的,只怕是这防守要重上许多,到时候就凭借自己派过去的那点子人,不但无法真的诛杀的掉逆贼姬发,想来还要为人所擒的。
虽说这些人便就是挺不住了,有心出卖,也是不知道幕后的主子是自己的,奈何这凡事都不怕进入到最坏的地步,而是怕真个遇到了不算太笨的有心人。
飞廉将军自然是不笨的,到时候蓄意诱因,亦或者是这些人都被替换成了他自己的死士也都是有可能的,到得那时,事实的真相为何,早已是根本不重要了的,唯一能够在意的,也就只有他们怎生说,而陛下,满朝文武,和天下的百姓如何看待了。
“逆贼姬发必须要死,这一点,本宫绝不迟疑,只是……这如何死,却是要费上一番思量,仔细筹谋妥当的,不然打蛇不死,可当真是在与自己找了麻烦了。”
妲己独自一人闷在这屋子里想了这么许久,哪里还会没想清楚这最为简单和关键的地方,虽说弄死在飞廉将军手中保护严密的逆贼很是不易,但也并非不能成事,举凡是心有盼望的,便就定然会有疏漏可钻,相反,若是心无旁骛的只想着如何,自己倒是会无计可施了去。
妲己如今已然有了对付逆贼姬发的主意,只不过这都是穷枝末节,便就是做到了,也不过只是解决了目前的些许困境罢了,既无法斩断飞廉将军不该有的念想,更无法真正削弱将军府的威望和影响力,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