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怕是最后的相处时光了,一旦大军攻入,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主子,哪里在被保护的行列。
不过如今倒也是好了,伯安可以活下去,自己也就有了盼望,有了念想,死亡……似乎也就不那么可怕了。
说不得倒时要挡在前面,若有机会,少不得也要说上几句豪迈的话得,总要给伯安争取些体面不是。
伯安本是在呆呆的想着心事,也不答话,可二夫人边收拾边一再的嘀咕着,一时之间全然没个停顿的意思。
伯安这才心烦意乱了起来,很有些鄙夷的看着二夫人,心中就奇了怪了,都说这娶妻娶贤,纳妾纳貌。
可父侯这几房妾室,不拘样貌还是脑子,见识,怎得都要差了太夫人一大截。
“如今我的性命都在旦夕之间,你不说帮我想个主意,却要在这里胡乱的幻想,没得让人心烦。”
二夫人被训斥的呆楞了住,两只手惊慌的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伯安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严厉了,二夫人定然是听不懂的,若是任由她如此胡乱猜测,保不齐会去问了旁人,反生祸端。
无奈之下,便将太夫人欲借朝廷大军之手,将自己诛杀的打算,一一告之了二夫人。
“你是个没心计的,这些个事与你说了也是无用,只安静在一旁也就是了,切莫打扰我思考。
太夫人既已生了这不容人的心思,便定然是要快刀斩乱麻的,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就莫要再给我添乱了。”
二夫人当下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冷气。
自己虽说是侯爷的妾室,却并不怎生得宠,从始至终规行矩步,不敢喘了一口大气去。
只想着自己母子能有个着落也就够了,若不是如今太夫人的两个儿子都出了事,自己也不敢兴起逾越的心思来。
可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怎得上苍就要这么惩罚自己,自己的命不好,受了一辈子的委屈不说,如今更是活不成了,这也都还罢了,自己认下就是。
可伯安不成啊,他是侯爷的儿子,是个精贵人儿,便就是太夫人,也没有这个权利伤害他。
“不行,我要去与太夫人说道一番,旁的事我都可以忍了,但要除了我的儿子,必是不能与她善罢甘休的,说不得也就拼了。”
“拼……你拿什么去与太夫人拼?只凭了一个以下犯上,就够正大光明的把你给办了。
且不说你这没凭没据的,更是将我也给连累在了里面。
如今西伯侯和二公子都已经是栽了的,按说下面的人该奉我为主才是,奈何有个老不死的太夫人在。
她可不单是这原配夫人的头衔厉害,更是朝廷亲册的诰命夫人,是拿俸禄有级的……”
拿着俸禄的诰命夫人……一念及此,伯安这心里突然就开了个窍儿。
凡事皆有两面性,如果太夫人坐镇,自然是无人敢提西岐异主之事,可若是太夫人不在了呢?
不曾想时一切都好,这一想到,可就是再也按捺不住了,这歹毒的心思就像杂草一般,拼命的滋生着。
但如何除去太夫人,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定要有人为此承担后果才成。
正苦思不得间,眼睛余光却是瞧见了二夫人,正在那里愁眉不展,眼泪珠子一叠串儿的往下落。
登时计上心头,上前去搀扶了二夫人坐下,又亲自与之倒了茶水。
“让母亲这般担忧,实是儿子的不孝,大丈夫生于世上,死则死尔,原算不得什么。
儿只担忧,儿若是死了,母亲晚来无靠,太夫人为了掩饰歹毒心肠,保不齐连母亲也不肯相容了。
只要醒起这么多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儿这心中就酸楚不已。
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飞黄腾达,让母亲过上几天好日子,可如今……却还要连累母亲……儿心中……心中实在是……”
伯安说着,竟是再也忍耐不住,当下扶着二夫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二夫人见此,哪里还忍得住,二人抱在一处,很是痛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才收住了悲声,二夫人的心思也是活泛了起来。
自己这一辈子,竟是逆来顺受了,旁人说怎样,自己便怎样,唯一的盼望就是儿子能好,如今却是连儿子都不肯给条活路了,还想指望自己继续这么的懦弱下去吗,却是休想的。
起身瞧瞧看了四周,并无人在附近,便将门掩紧,心怦怦的一个劲儿乱跳。
“我儿不必如此绝望,若是不知,仓促间被人给害了,确是无奈之事,如今我儿聪慧,已然得窥得端倪,自是不能坐以待毙,凡事都由得她去。
这军中有母亲一同乡,关系本就极好,后又多得母亲照拂,总言要寻机会报答的。
如今我们且央了他,一路护送去了朝歌,陛下面前且仔细分说,不信太夫人能一手遮天了去。”
伯安心道,果是个蠢笨之人,怎得就偏生是自己的母亲,不过目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故此只淡淡的摇了摇头。
“母亲的故交,孩儿自是信得过的,只是如此悔去人家的大好全程,总是于心不忍的,加之他便就是功夫了得,以一人之力,护送我母子二人,怕也是难以成事的。
依孩儿之见,此事还需得从根节处着手才成,若是天从人愿,保不齐还能有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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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第871章 毒杀太夫人()
二夫人听的云山雾罩,根本就没个章程,不过自己孩儿之言,这心里自是信得过的。
也不去分辨内里有无陷阱漏洞,只直接询问了伯安,究竟该如何行事,胜算几何,若事有不待,可有脱身之法。
伯安的法子说破了也简单的很,只是让母亲借着谢恩的由头,去毒死太夫人。
母亲素来规矩,又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太夫人必也是不疑的。
只要太夫人一死,自己就是这西岐顺理成章的主子了,让那同乡带头推自己一把,自己再一改如今的决策,给众人寻一活命之路,这事还不就成了。
待自己做上主事的位置,再学了伯邑考的法子,向朝歌请旨,做个名副其实的西伯侯。
到时候哪里还需要仰人鼻息,母亲就是堂堂的太夫人了,在这府中,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谁人也奈何不得。
二夫人被伯安说的很是心动,这一天之内,大起大落的,真真是要了命了。
如今得了这等主意,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只这担忧,仍旧是不曾消散的。
加之激动过后,一贯的胆小和恐惧,也是又冒出了头来。
“我儿啊,这法子好倒是好,只恐怕太过凶险,太夫人何等样人,那可是见识过真正的争斗和鬼蜮伎俩的。
为娘担心,她既有心害你,此事就已是对我等设下了防备,此事难成不说,还很有些风险。
我儿且想,若是太夫人真个遇害,一时之间许还是无事的,但尘埃落定之后,不拘朝廷还是这西岐上下,都必是要个交代的,届时你我母子,可要如何脱身。”
伯安一听,面色登时就冷了下来,方才的神情关切,瞬间荡然无存,只留了浓重的伤心和不满。
“事到如今,母亲难不成还在奢望了有什么万全之策?能让我们母子安然的苟且偷生下去?
从古至今都是富贵险中求,母亲忍辱负重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母亲若是实在不愿,孩儿也不能强迫,只独自赴死便是,母亲便就继续仰仗太夫人而活吧,且看会不会得了长久。
自然,母亲许是还在疑心孩儿,恐真个到了危机之时,拿母亲去向朝廷交代。
若是真个有此顾虑,儿也是无法辩驳的,只盼着真有那么一天,也好让母亲亲眼见了,儿是如何做的。”
伯安痛心疾首的指责,可是让二夫人慌了手脚,自己不过苟延残喘之人,哪里还有诸般舍不得。
不过是为伯安担忧罢了,若真事有不成,自己去死也就是了,只求不连累伯安。
二夫人本就不是个伶俐之人,怎生说,伯安都只不信,不听,当下更是磕巴了起来,越发的解释不清。
无奈之下,只狠了狠心,答允了伯安所请,如此,伯安方是破涕为笑。
心思已定,二夫人却是忧心忡忡,嘱咐了伯安,若是有个万一,一切罪责自己自会担了,让他可万万不要出头,切切自保才是。
伯安微低了头,眼睛也是酸酸的,母亲虽是出身低微,且有些愚钝,但对自己,却是真正好的。
若是可以,还是要想法保全的,也让她过上几天好日子……
二夫人见伯安低头不语,还以为他是不肯答应,这就变了脸色,必是要让伯安发誓才成,否则自己宁死也不行此事,只带了伯安逃出去便是,生死总也是在一处的。
伯安无法,只低着头,瓮声瓮气的应了。
这毒药却是现成的,无他,是朝廷大军攻城之时,那同乡送与自己的。
想着真若城破之时,自行了断了,总也免了细碎受罪,如今仔细的取了出来。
“母亲,这药可当真妥当?”
事到临头,伯安却是有些忐忑了,终究是小孩子,不曾害过人。
二夫人目光却是坚毅。
“我儿只管放心,此药甚烈,只需一点,便会立时没命,便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救不得的。
且是无色无味,最是不易被人察觉,混入茶中,想来可以成事。”
如此,伯安方是不再言语,只紧紧的盯着那包药,不言不语。
二夫人自去忙碌,不多时,便就备好了香茶和四色点心,将毒药混入其中,轻轻摇匀。
“母亲,孩儿与您一道去。”
二夫人展颜一笑,却是摇了摇头。
“我儿不可前去,你是精贵人儿,不能看这些个肮脏事,一切交给为娘便好。
待为娘回来,做点心给你吃,可好?”
伯安心中也知,自己若去,日后便不好装作不知,但见母亲……这心终究是有些不忍。
紧紧抿着下唇,却是不说成,也不说不成的。
二夫人又很是保证了一番,说着自己不过一时半刻便回云云,伯安方是点头任其离去。
母亲走了,伯安坐于桌前,呆呆的想着,母亲方才分明是在欺骗自己,此事的凶险,母亲是清楚的,她不是一直胆小怕事的吗,今日怎得这般决绝。
她答应了自己的事,总是会做到的。
便如那次……自己生病,她跪求了好久,终于是让父侯来探望自己……
又如那次……自己喜欢上世子爷的玉佩,她求讨未果,竟是不惜偷了来,而被太夫人以家法责打,还不肯放开那玉佩……
又如……
是啊,如此想来,她虽身份卑微,却是从来不曾让自己受了委屈的。
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不拘合不合身份,合不合规矩,她都会拼了命的去为自己争来。
这次……定然也是一样的吧……
她答允自己的,答允晚上回来,要给自己做点心吃,她绝不会食言的……
伯安嘀嘀咕咕的等着,如今多事之秋,不自去取了饭菜,自然也就无人给送来。
肚子已是开始叫了,天色已然很暗,伯安也不去掌灯,只固执的等着,母亲说了,要回来给自己做点心吃的。
自己需得等着,若是吃饱了,可就吃不下了,那样……母亲会难过的吧……
手紧紧的攥起,指甲嵌进了肉里,生疼……伯安却觉着如此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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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2。第872章 伯安突围()
伯安就独自坐在小房间里面,沉默不语,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子也越发的觉着冷了。
想来是火盆熄灭了,母亲总是这般精打细算的,放进去的炭,总是不足以支撑一整晚,也不知道分开放怎么就比一次放好更节省。
伯安不停的嘀咕着,埋怨着,拼命抵触着心里的那丝不安,眼泪却还是流了下来。
“真是的,我这是怎么了?母亲不过晚回来一会儿,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哭鼻子呢。”
可是不拘怎样,也还是骗不了自己,天色已然这么晚了,要是成功,母亲早就该回来了,可如今莫说是人了,便就是一丝风声也都会没有的。
伯安不敢去打探消息,希望有人来告诉自己,又害怕来的人是向自己索命的。
强烈的矛盾感让整颗心都扭曲疼痛的厉害,伯安咬牙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有光透了下来,伯安抬头看了,竟然是太夫人。
太夫人独自提着灯笼,就在自己面前站着,无悲无喜的看着自己,好似自己在她眼中,就是一个纯粹的陌生人,或者。。是死人。
“太夫人是来送伯安上路的吗?”
伯安发现,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心中的恐惧反倒是淡却了一些。
太夫人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很是慈爱的望着伯安,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恍惚。
“早间便决定了的事,自然是不能反悔的,如今夜色正浓,想来突围是个好时候,你母亲是个懦弱的性子,恐是担心离愁,便与我说不来送你了,左不过东西也都给你收拾好了。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你且仔细收好,虽当不得什么大用,这一路也好方便些。
非是我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不肯多与你准备,只如今这状况,你也是知道的,财一旦露了白,反是会给你招祸。”
太夫人一再的嘱咐着,甚而是朝歌城内的一些人事,谁人欠过老侯爷的情分,谁人又是故交,谁人与侯府曾有过节,谁人又是忠心正直的。。
言道金钱无用,这些个方才是西伯侯府的命脉和真正的财富,断然不能落在纸面上,否则为人所获,可是不得了的事,亲近之人怕都要遭到株连,可是要结下死仇了的。
是以很是盯着伯安将之一一背了下来,方是松了口气。
伯安不解的望着太夫人,心中已是乱成了一团麻,若说是想杀自己,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如今这般却又是为了何故?
难不成真的是自己会错了意,因着自己的儿子具是不成了,便想着为父王留下一丝血脉,给西伯侯府东山再起,留下一个契机?
若然真的如此,那自己之前都做了些什么啊,怎么可以这么蠢。
伯安眼泪鼻涕一个劲儿的流了下来,当下扑进了太夫人的怀里,将自己的混账想法都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而后求太夫人责罚自己,放过母亲。
母亲对太夫人一贯敬重,绝不敢如此的,都是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太过混帐心思……
太夫人不过纵容的一笑,并不多加苛责,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不是自己一般。
一边抚摸伯安的头,一边慈爱的开了口。
“傻孩子,你鬼迷了心窍,难道你母亲也会如此吗,本就是不欲与你生了嫌疑,方才不得不假意答应了下来。一见了我可就是什么都说了。
要不然我哪里会特意跑着一趟,说到底也是我过于疏忽了,才使你与我这般生分,想的左了,只这些阴毒的心思,日后可万万不能再升起了。
须知害人之人,最后的下场必定是为人所害,咱们西伯侯府,可没有这种下作之事。”
伯安此时方知,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痛恨太夫人的,相反,还很是渴望,渴望她也能像对世子爷和二公子一样的关爱自己。
哪怕是一次也好,这真真是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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