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诚一边替林亦枫画眉,一边闲闲的想──要何至诚专心致志做目前的事不想别的还真有点难──然後眼角就瞥到了安迪兴冲冲的跑来。
安迪手里扬了一张皱皱的纸片,一蹦一跳乱没形象地冲进了化妆室,沿途还不慎碰到了好些人,他也只是立即回头意思意思地嚷句「抱歉」就仍是落花流水式地向前冲,七彩的发比鸡毛还乱地在空中飞舞,连著手中高高扬起的皱巴巴的纸就是一片令人侧目的乱象,冲进化妆室时还顺带带倒了一堆瓶瓶罐罐,当啷一声的令人想不注意地也难。正在看节目rundown的林亦枫也挑了挑姣好的眉,斜眼看向正站在门边弯腰双手撑著膝盖喘息的安迪。
然後安迪就在万众期待的安静中颤抖著哭丧著声音说:「老哥,我想我的英文真的太烂了……」
切!无聊!林亦枫立刻一个白眼,朝何至诚指了指眼下,要他替他盖掉昨晚惹来的黑眼圈。
四周又恢复了忙乱,像按下播放键似的,各忙各去了。
安迪见没人鸟自己,心有不甘,一举挤掉何至诚,还拍掉何至诚手中的遮瑕笔,紧握著手中的纸,嚷:「老哥,你看看这是甚麽意思?!」
碍於安迪惊人的气场,林亦枫意思意思地瞥眼那张纸,然後很鄙视地:「你耍我啊!英文我怎麽懂啊?!」
「就是啊!这英文我也不懂!你说我的英文是不是太烂了白学了?!你得给我向那个甚麽Chilam追回学费!」一说到钱,安迪就立刻忘了正事,滔滔不绝地跟林亦枫投诉Chilam教学不善,令他的英文愈学愈烂:「你看!就这麽短短的一段话我也居然看不懂!」
「是你脑筋发育太慢吧?!」说到学习,林亦枫就一脸无趣的样子:「要投诉退钱自己找Chilam说去!」
安迪一瞪眼:「凭自己我去?!那是你的钱好不好?!」
「……?」
「我用你的钱去学的。」
林亦枫点了点头,懂了,而这时被晾在一旁的何至诚终於插话,将对话导回正轨:「这是甚麽啊?拿来拿来,让我看看能看懂不?」
何至诚仗著自己法语顺溜,对自己的语文能力还挺自信的。
这时一直被遗忘的主角终於得到三人的注意,而何至诚拿过信纸看了一回,还沉默著,然後迟疑地搔搔头,尴尬地笑了笑,显得有点欠揍的傻呼呼:「嘿嘿,这英文嘛,和我的气场真不搭。」
寄与厚望的两人气得──一个直接拿rundown拍在他头上,一个鉴於他是真正的老板,只拿眼瞪他。
镜头前三个英文白痴,就对著一张英文信发呆,样子太锉了,镜头後的导播开始画圈圈,於是安迪开始艰涩地说:「喂,老板,你看到甚麽啊?」
何至诚仍是欠揍地笑了笑,然後眨了眨眼睛,乾巴巴地说:「invitation……法语就是邀请的意思,英文也是一样吧?」
安迪翘著双手点点头,若有所思,一副认真思索模样,还以手摸了摸下巴,接著慢慢地斟酌著说:「嗯,根据我的研究,这好像是一封邀请信。」
何至诚也点点头:「没错,是邀请信。」
镜头後的导播开始抓狂了,这三个白痴讨论来讨论去说了这麽久就一个邀请信啊?invitation这个词用手机查查也知道啊笨蛋!
「是一封出演邀请函。」安迪见有人认同,增加了一点信心,顺著说。
「对,是邀请演出。」何至诚重覆一遍。
安迪一本正经地严肃:「还是Gali An DiCaprion发出的。」
「对,那个荷里活怪胎。」这次何至诚进而补充了。
「Director可以解做导演对吧?」安迪问。
「应该是吧?没错。」何至诚想了想。
「那导演是怪胎罗?」安迪问。
「嗯嗯。」何至诚摸了摸脸颊,小小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美指是春藤雅二……?」安迪开始有点呆了。
「嗯,那个看色情片的变态!」何至诚切齿了,脸有点痛。
「美指的英文是art director对吧?」这个安迪有点肯定,就不管仍在犹疑的何至诚,继续说:「服装是LeBlanc。」安迪舔舔唇。
「那,那也是怪物……」这次是何至诚双眼放空。
「服装是Costume Designer对吧?」
「Concepteur des costumes」何至诚重复著,眨巴眨巴眼,有点想哭。
两人继续後来被Chilam报复性地用作教材的毫无意义的对话,而四周的人都静了下来,开始发呆。
连进来通知林亦枫出场的PA,也被这奇异的空气感染,一起放空。
当事人林亦枫虽然不懂英文,但当两人当然讨论完信上的内容,也好奇地抽掉纸张,认真地看了看。
他只认得LeBlanc和春藤的英文名字,於是认为消息不可信,两人英文未到家,不屑地撇撇嘴。
而镜头後的导播看到林亦枫脸上的表情,终於不能坚持岗位了,跑到镜头前一看,你妈的!就这麽简单的英文!
於是他气冲冲地一气翻译念出来:「自於去年威尼斯电影节中有幸观赏阁下在《十月。夏花》的精湛演技,惊为天人,并在LeBlanc处知道阁下是东方电影界的翘楚人物,而我准备在来年筹备一部电影,其中需要一个东方演员参与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我想你会是最合适的演员,期盼你的应允。附上制作名单供你参考。」
因为是临时口译,有点不伦不类,但大概意思大家都听清楚了,於是彼此都是互相乾瞪眼在发呆,显然不能接受这消息。
而较早发呆的安迪和何至诚也较早回复神志,彼此洋洋得意地一看,大有:「我的英文不错」的示威意味。
而当众人回过神来高兴地嗡嗡乱说PA回转过来气急败坏拉林亦枫录影时,整个综艺节目已经迟了开始一个小时有多。
但谁也没人注意这一点,单是那个在荷里活被称为神迹一样的男人邀请林亦枫演出这事,已经令所有知情的人乐疯了,单是预先得知这个消息,就已经乐得令他们沾上如同主角的光荣。
只是真正的应该高兴的林亦枫反应有点沉寂,别人以为他高兴呆了,何至诚却知道他是真的迟疑。
守望ch51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所有人都兴奋得咋咋呼呼的,虽然林亦枫已经跟他们说了事情还没定下来,要拍摄组保密,但知情的人就像率先发现一个大秘密似的,一直都处於兴奋状态,被这麽一群人围著,这天行程紧密的林亦枫就受了一整天的噪音轰炸,其中的带头起哄的人自然是非何至诚莫属.
如果不是就真的看到邀请函的抬头,还真令人以为何至诚才是那个被邀去荷里活的人.
相反真正的当事人相当冷静,没有对乐得过火四周找人抱的何至诚怒目,也自然没跟大家起哄,沉静得反常,但大家都只是以为他还反应不来,确实这麽大的喜讯,才短短一天怎麽够消化呢?乐上一年都行!
一直到晚上九时,拍摄人员离开,而林亦枫和何至诚仍留在活动场地Royal Fire里.
这是位於酒吧街中心的酒吧,一直都是名人名嫒的游乐场,这天林亦枫最後一则《锦衣》的宣传活动就在这里举行.
场内仍残留著因林亦枫而起的疯狂气息,但引起骚动的人却已经避人耳目的静静坐在场内幽暗安静的一角.
昨日拍摄的第一集《P殿x陈十二》亦於同时在城中最大的电视台中播出,何至诚坐在林亦枫的对面,可以远远地看到一些悠閒地坐在吧台的客人正以Ipad等在看著,依稀是林亦枫穿著黑色浴袍的样子.
正看著的人们失态地狠狠灌了口酒,又或者爆了一句助语词.
而林亦枫一无所觉,这繁喧里的寂静让何至诚很不适应,他从来就是一个活在声色犬马,热闹非凡的世界的人,林亦枫这种压抑似的安静令他不适,以往他的安静都是源於对他的愤怒不屑,但这次不是.
何至诚让自己将视线转而到热闹的场内,就看著那些有林亦枫影像的荧幕.
这是店内的荧幕也已经三三两两地亮起,何至诚这才发现原来这间酒吧同样都安有电视.
全都在是放那辑节目,被电视转移注意力的人们不时响起低低的笑声,还有一阵阵随著林亦枫不同形象的著装而起的惊叹,开始讨论著他身上的衣饰,正当人们想著到底在哪才能买到,应该怎样配搭时,节目便适时地在右下方的小方框里介绍著林亦枫身上的衣饰.
场内的气氛很好,在不知不觉得店内人们的注意力已经从音乐舞蹈醇酒美人转移到节目上.
何至诚也不自觉地陷入昨日拍摄的回忆里,嘴角不时地泛起笑意.
而林亦枫依然一无所觉,一直的沉默著,然後忽然替何至诚和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何至诚,何至诚接过了,看著林亦枫澄亮的眼,他忽然有一种预感,所以他先说了:「那个甚麽电影,你就接了吧!」
林亦枫默默地呷了口酒,抬眼看著他.
「我知道你顾虑著甚麽,哈哈,」气氛实在有点沉重,何至诚受不了地笑了几声,复又觉得怪异地搔搔头,他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嘛,但我确实没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跟你闯荡老美的!」他眨了眨眼,强调著:「我可是很有事业心的!绝不能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看林亦枫的脸上终於出现惯常的受不了的表情,他才接著说:「谁知道你会拍多久呢?要知道你的戏实在不怎麽样,」他仍是嘻笑著耸耸肩:「也许一年半年,也许像某苦逼的大帝一样一拍就十年,又或许那些老美看对了眼,你会一直待在美国发展,一年两年十年一直一直,直到你变了一根白心黄皮肤的香蕉.」
林亦枫的唇角禁不住稍稍地向上弯了弯.
然後何至诚顿了顿,终於还是说了:「我总不可能一直呆在美国陪你的,那个甚麽契约,你就算了吧!」
说了这麽久,终於还是将这句说出来了,只有真正的烂人,才能不顾一切的困著别人的一生.
他一直以为,很爱很爱一个人就是一直将他留在身边,但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很爱一个人,是应该学会放手的.
他还真的当不了一个真正的烂人.
林亦枫眨了眨眼,眼帘闭上的时间有点长,何至诚忍不住倾身吻上他的眼.
然後,他仍是痞痞地笑了:「反正我也不想被你上,很痛耶!」他夸张地做了一个苦脸,然後觉得今天的自己真的有点过了.
表情太多,脸都生痛了.
他举杯:「为你的自由,乾杯!」
林亦枫瞥了他一眼,没动,於是何至诚拉著他的手,就著杯子碰了一下.
金黄色的酒液晃荡出一圈圈的光晕,店内播放的节目也同时完了,定格在两人的脸上,何至诚笑得有点傻,而林亦枫也是一贯的酷.
守望ch52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城中心的酒吧街却仍是灯火煇煌,到处都是笑语喧哗,有喝醉了的人在大吼大叫,跪地乾呕,痛哭流泪,完全与白日西装革履、冷淡自持而行色匆匆的企业精英异回。
在酒吧街出没的人,白天和黑夜总是两个面孔。
而林亦枫和何至诚两人此刻漫步在影像迷乱的华街上,两人面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一个没有了平常的横眉冷目,另一个也没有一贯的嘻皮笑脸,可是气氛却异常的和谐,就像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而他们都安然习惯。
由热闹的酒吧街往外走,便是如蛛网交错纵横的暗街横巷,人烟寂寂,残灯乱影,连风在树梢间掠过的声音也婆娑而暧昧,而空气里也安静得只有树声,还有偶尔随风而来的隐约的醉声笑语,但那也断续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两人都是漫无目的地走著,谁也没有打破这种安静,就彷佛过了这一刻,就会有甚麽改变出现,而一切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不能回头。
林亦枫走在前面,右手指间燃著一根久违的烟,袅袅地漫过指间。
何至诚看著他的背影,他想,他果然是要离开的,风筝飞得太远,线放得太长,中间缠上了太多的变数,还是会断的,就看是风筝挣脱了还是他亲手剪断。
而他选择放手,以後,或许就真的只能凝望他的背影了。
何至诚忽然伸手拥住了他的腰,在他转首错愕间倾身吻上了他的唇,那里满是烈烈的酒精的味道。
感觉其实一点都不好,那已经掩盖了林亦枫的味道,於是何至诚也将舌头探进了,辗转纠缠。
他将他压在暗巷的墙上,昏黄的灯光下是两人相叠的影子,林亦枫指间的烟仍是袅袅地燃著。
林亦枫静静地看著他,眼底里映著的何至诚,是压抑却外露的痛苦。
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其实是真的很在乎他的。
一吻既终,何至诚抬头对上林亦枫依然清醒的眼,笑了笑,似乎是为自己的食言而解释:「就这麽一次,最後一次。」
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细听的话其实还有点抖,可能是刚才真的喝多了。他掩饰著低头,看到林亦枫的烟,他说:「抽烟真的不好,就停了吧。」他说著就要拿去林亦枫的烟,然而林亦枫没放,他也就放手了。
然後瞬即,林亦枫翻身吻上了他,就将他压在墙上。
就像长久压抑下的爆发,他的吻激烈狂野,但决绝。
何至诚伸手抱紧了他。
翌日这一幕就出现在城中的主流免费报纸的娱乐头条上了,沿著地铁沿站派发,清晨上班上学的人人手一份,於是地铁车厢比平常更为嘈吵,不能在车厢补眠的人也加入了看报的行列。
文字的部份其实很少,一眼就看完了,而标题也很直白,就是「激战暗巷」。重点是在图,一连六张,如连环图般将两人拥吻的动作逐格示众。
摄记是用长镜在远处的树上偷拍的,能拍到的其实只是树影暗灯下接吻的两人,但在放大图里,还是能依稀能看出两人的轮廓。
那天林亦枫穿的仍是出席活动时何至诚E。D主线的品牌The END,一身skinny窄版修身剪裁设计的西装,显出一种优雅中的冷酷,半掩在树影下的脸透露著一种淡漠的思索,与将何至诚圈在墙边拥吻的动作形成强烈而惑人的对比。
在六张放大处理的照片里,林亦枫的脸始终都是较为可辨的一个,而何至诚大部份都隐在阴影下,只有他一开始吻向林亦枫的照片是较能辨认出来的。
这始终不是名人们耍耍玻恋幕ㄐ酰钦嬲模苤っ髡饬礁瞿行悦酥淙肥荡嬖谥谎俺9叵档男挛牛ㄉ缭诰薮蟮睦嬗攵猿率霞诺募傻淝阆蚯罢撸识贾彰挥幸缓沃脸系纳矸荨
毕竟现在艺人为了吸引粉丝增加人气而耍萌卖腐的太多了,都已经令人见怪不怪,大家都知道是制造话题的技俩,谁也没当真,喜欢的就当他们真的是一对好了,看不过眼的直接就知道是炒作。
本来群众以为林亦枫和何至诚的关系也是这样,只是何至诚这人比较不靠谱比较傻气或者说比较仗义才始终拿热脸去配合这个旧同学去创造话题,让他在过去能始终保持著一定的曝光率。
而媒体也一直拎不清两个当事人对待此事的态度,既没有强调否认也没有真的抗拒,林亦枫似乎是一种看笑话的态度,而何至诚依然故我的亲密。虽然有触觉敏锐的记者察觉出有甚麽不对,但他们两人都比较低调小心,谁也没有真冒著得罪陈氏集团的风险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这次却是好几间采访完《锦衣》活动後在酒吧街附近流连意图抓拍名人新闻的媒体同时遇到的,不约而同的各自潜伏在远处,不约而同而有默契地想到同时出新闻──好几家媒体同时爆出,陈氏真要追讨也比较难吧?
结果这个公开在上流社会的秘密已经成为路加城众人皆知的新闻了。
然後随之发展为丑闻。
事件见报的时候,两人才在酒店被安迪的追命电话吵醒,开了电视看到报导後都是沉默,而这时《P殿x陈十二》的节目已经播出,媒体都已经知道两人就共住在这家酒店里,因为陈钧出动了酒店保安、保镖,所以记者一时上不了房,都包围在酒店门外,令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