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妥协,还是以守为攻?
明明占着风,却处处被人紧逼。嬴磐命在人手,自然是无所谓,大地之墓,却不可能再三退让。
楚翔不语,他的右眼倏然亮了起来,瞳孔中黑色的深邃开始旋转,仿佛一道漩涡、又像是吞噬万物的黑洞。
而他的左眸中,带着浓郁毁灭气息的雷霆世界,一闪而逝!
“我待如何,你难道不知。”
步步紧逼,左眼流波如常,宛如晨星诡谲,分外明亮。右瞳里,却还是那样漆黑一片,混混茫茫,黑洞倒悬。
不可说,并非仅仅无法用言语表述,更多的,怕是已经通过其他手段,表达的非常清楚。
嬴磐摇头、沉默,却不知意欲何为。
良久…
雨停了,月明星朗,明日,又将是一个晴天。
宫外传来了鸡鸣,看着夜色尚是深邃,也不知哪户扒皮,夜半耙窝。
宫里,似是被冻僵的嬴磐,终于动了一下,明显走神的目光,恢复了焦距…
“这不可能…”
秦皇如是诉说着,楚翔却并未暴怒,平静的看着如是平静的嬴磐,默默等待他它的下文。
果然,一句不可能,表达的不是拒绝,更多的,是深思…
“生、灭、时、空、阴、阳,俱都是天地间的至理。吾辈一生,纵然穷尽,证得太业位,也难得其一。譬如坤之道、地沛之阴,何等浩瀚,吾历世九万八千余载,亦不过略得皮毛,所向之处、金仙披靡。吾尝闻仙界有狂徒,欲将仙府化小千为大千,夺天地造化之神迹。这等手段,已非诸天众能够想象,你如今、如今…”
人类的语言,仅止二维,跃纸面。许多情绪、含义,很难通过直白的语句来表述。显然,嬴磐就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不知如何去描述自己对于楚翔的态度。若要说认同,自然是不可能,若要说批判,诸天众间,却也没那许多的否定权利,纵然敌对亦是这般。
不认同,不代表对方错了。大地之墓无法理解、认同楚翔的做法,甚至,他觉得无有人、神、仙、佛会去认同,但他同样,不觉得有资格去否定。哪怕只是因为诸天众的本性,无权否定同等高度生命意识体的殊异观点。
楚翔不语,淡淡的看着嬴磐,无声间,精神波动在传递。
夜,还是那么凉。再凉的夜,却又怎能凉过冰冷的心?
不知是受到嬴磐这个凡人意志影响,还是连大地之墓都为楚翔的器量惊骇。相较于始终平静的白衣神祗,嬴磐脸的表情,显然要丰富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在挣扎——
“容我,考虑考虑…”
嬴磐踌躇,兴许连大地之墓都在迟疑。
楚翔抬头,看了看薄云散尽,变得干净的天空。左眸中雷霆世界生灭,右瞳里黑洞旋转,仿佛一头饥渴的异兽、等待着吞噬什么…
“我也想,考虑考虑…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
许多事情,之所以发生,并不是因为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而是,即将发生的事情,等待着你去选择。
若看前者,选择主导结果,因决定果。若看后者,未免悲观,果已被注定,区别只是因的不同。
因果,是逻辑。但对于造化而言,无中生有,还需要逻辑吗?
位者制定了规则,位者执行着规则,他却未必,定要遵守…
规则、法则、定律,对于诸天众而言,就是用来被破坏的。
那么因果,之于造化呢?
东门胜不明白,为何忽然心血来潮,想要联络蜀门掌教。
他更不明白,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蜀门断开了和其他诸派的联系。
他同样不明白,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冲动,草率决定孤身前往蜀门查看。
这就好似他不明白,为何强盛的中土正道,最近如此多灾多难。
当他在蜀门山脚,遇到杨过。
当那璞玉般的资质瞬间将他吸引,他终于为一切的异常,找到了唯一令他满意、并且看似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天道在眷顾他归云宗,要让这一宗,提前跻身正道十大之列!
杨过天赋如何?能让洛克不致嫌恶、甚至生出一丁点儿的好感。其人无论品貌、资质,皆是。
倘若如此尚不足让第八高等位面巨擘心动,那么当他走出释天的威压、完美的心魔,他已经后天拥有了问鼎巅峰的资格——只是资格。
…
清风镇,还是清风镇。
为什么这个和清风没有半点关系的小镇,要唤作清风,无人知道。第八高等位面的历史,太久远。哪怕是俗世一座小镇,亦是这般,无从考究。传闻,此地本来无有小镇,是被一阵清风卷来。显然,更多后人只把这当成传说,还不是美好的传说,而是扯谈。
蜀门山脚、山门前,当然不止清风一座小镇。
甚至,左近百里,少说也有城镇十余。
清风,只能算是比较偏僻的一处,否则,兰琳也不会选在此地蹲点。她目前要考虑的,不是如何去找洛克,而是怎样让洛克找到自己的同时,避开更多的“同僚”!
清风镇,僻静毋庸置疑。能在蜀门这头庞然大物门前,保持僻静,不致被太多拜师之人叨扰,本身也是一种奇迹。恰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偏偏接二连三引来特殊的客人。
当清风来到这个与他同名的小镇,不禁好奇驻足,走向了路边茶亭。
他原本,只是路过,就像半个时辰前的释天、一样。
不大的茶摊,之所以选它,是因为深夜,唯有它还亮着灯,在迎客。
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多是孤独的夜行者。
店里没有小二,唯有老板一人,客串着跑堂、掌柜、厨子等多种职业。想来这人一定很苦,欠了别人许多债,否则也没有必要,这般死命干活儿,只把自己做黄牛。
几十张桌子无规则的罗列着,江湖人恰喜欢这般布置,码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让人不爽。
什么?不是江湖人呢?
这夜半,哪有良家会在外面游荡。
随意挑了张临窗的位置,把剑放在桌。
之所以会挑这里,道理同样非常简单,因为能够呼吸外面的空气,听到清风吹过的声音——
至于原本在座的另一位客人,已经被清风选择性忽视…
…
东门胜从未想过,这世竟然还有比璞玉更完美的资质!
天哪,他究竟看到了什么,难道是玉髓?
不耐烦的打发掉前来续水的老板,东门胜哪有心情和这等凡人聒噪。
他已经再等不急,挥手就将一锭大大的元宝扔在桌,而后迈步朝着临窗那张位置走去——
东门胜不是傻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冲蜀门,哪怕蜀山当真发生了诡异事件。
所以,东门胜来到了蜀山脚下最不起眼的一座小镇,镇名清风。
堂堂一派至尊,来到红尘,总要做些什么,不能在路傻站。所以,唯一一座尚未打烊的茶亭,成了他唯一的选择。至于青楼,那等地方的女子,只会污了他的身子。
就是在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镇、不起眼的茶亭,他遇到了杨过。
当清风因为类似的原因到来,他又遇了清风——
其实,许多的巧合,不也有着各自必然的原因?各自、必然的、原因!
老板佝偻着身子,他的年岁并不大,风霜却已经在脸留下了痕迹。
他颤颤巍巍的拿起东门胜的茶资、打赏,也不知是由于虚弱,还是激动,手在发抖…
默默的收拾着桌面,他的眼角弯着,在笑。
笑什么呢?兴许只是,今夜生意不错。
兴许……
………。
雨下着,总是会停的。就像人来了,终归要走。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杀着杀着,救着救着,了床,成了一家子的,都是不够专业…
雨停了,星空深邃。月的灿烂,不会让繁星失色。人走了,茶尚未凉。人来时,主家便不曾为客人茶。
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简单的仿佛一本已经写好的小说,一场经过无数次排练的戏剧。
主角也好、配角也罢,看多了,演乏了,总觉得自己像是小丑。
“好,我答应你。”
期待的、或者说早已经预料到的答案,随着风声,飘入了耳中。
楚翔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有些沉闷。没有料事如神的得意,剩下只是一种乏味、枯燥,当算计成为本能,那么,对神而言,兴致这种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
神不需要志趣,但楚翔、或者说楚翔理智背后的那一小部分,需要。
“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反而想要杀掉你。”
口出惊人,伴随着言语,白衣神祗身的确出现了一丝凛冽的杀意。
嬴磐沉默,他无从由因果推断对方此言的根源,自然也就无法做出相应的辩解、或者迎合。
按照他的预计、甚至是楚翔原本的预计之中,被安排好的台词,都不该是这样…
沉默,又一次出现。冷场,也许不仅仅观众,连导演,都在愕然。
诸葛亮会为了自己的料事如神而自喜,拿把羽扇晃悠。那么神呢?
倘若每天从醒来,就知道自己每一步应该如何去走,甚至外人的反应、对话内容,隐隐都出现在心底。当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对于轨迹脉络的把握、或者说对于因果的洞彻越来越明了,最终,又还能剩下什么?
越无知,意外也就越多——亦指所谓惊奇。若全知,偏又抛却不了全部感情,未免悲哀。
就在不久前,楚翔感慨过了命运的莫测。而现在,当那种莫测越来越少,他反倒开始觉得烦躁。
恍惚,只是一瞬。这一瞬,并不在原本的剧本中…
“好。”
楚翔淡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剧幕,又一次走正轨。
嬴磐默然看了楚翔一眼,他的身某种气势开始消散,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没有想象中气势聚散导致的狂风呼啸。无声无息,它来了;无声无息,它走了。
“去,你认识路。”
嬴磐艰难的开口,他已经半跪在了地!
哪怕不动手,仅仅位者意志的临时占据,对于凡人身体,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这是必然。
楚翔并未多言,默默的朝着那座红光冲天的偏殿走去。他已经将那一丝情绪完全压制起来,封锁到了灵魂深处。
…
悲哀吗?为何要悲哀。
先知先觉,不正是高等生命的天赋,理所当然的优势?
无知,才会沉溺于感情。
位者,只需要理智。
沿着命运的轨迹行走,这并不可耻。哪怕是重复一千次、一万次,对于纯粹理智者,相较于第一次,并无半点区别。
月光明媚,倘若知道面只有石头,而无嫦娥,是否会让人失望?
星辰璀璨,原来璀璨的星不可能孕育出生命,那是一个个灼热的火球。
真相,也许意味着残酷,至少对于感性生物,的确如此。
理智者,却始终固执,真相就是真相,如此简单。
但月亮,真的没有嫦娥吗?
月亮着、星明了…
卷四 血浴废土 第二十七章 晨曦
2…24 14:32:26 6756
道,即能通之义,谓六道生死,展转相通,故名六道。
天之道,乐胜身胜,自然之道。
人之道,安忍苦乐,忍耐之道。
修罗道,无端无天,妖魔之道。
饿鬼道,菇毛饮血,饥寒之道。
畜生道,披毛戴角,受苦之道。
地狱道,火海刀山,永罚之道。
此故所谓六道,亦是古大能,集众天之力,布下的“轮回”。
…
第八高等位面,得天独厚,七界天成。
且不说位面壁垒之坚固,仙、妖、灵界之广博,单单但红尘一界,残余五方大陆任一,比之那些中级位面三界叠加,也不知大出凡几!
这些都是次要,其最最无可取代的,是几乎脱离开造化,独自拥有一套完善的轮回体系。
也就是所谓的三界六道!
六道无须多言,坤之道的衍生物,轮回基础之一。
三界,却是一个比之六道更广泛的概念,谓之——欲界、色界、无色界!
欲界、红尘滚滚,即为俗世。
色界、有色而无欲,妖界、灵界、黄泉皆在其中。
无色界、三界之最高,其尽头为非想非非想处,即为天界、仙佛之界。
三界之说,源于佛家,最是故弄玄虚。实则说白了,不过是一套梯层的轮回体系,以取代造化运作下的无规则自然轮回!
造化,主生死,划阴阳。
生者,万物生长,地坤之道,五行水土木为基。死者,万物消亡,天乾之道,多以金火之力外显。
造化万物,本就有着内置的平衡,大地孕育万物,天谴让那些不该存在的意志消散。一天一地、一灭一生,让轮回保持着生生不息。
以此为基础,进而加时空、阴阳的概念,自然也就成了完整的世界、轮回!
这却是,不同于三界六道的,大轮回!
当然,三界六道之说,能够在第八高等位面立足,本也有着独到之处。甚至,甚至这根本就是大轮回的缩影,古诸天众对于造化的阐述。
天有天罚。真正的天罚,属于天乾之道,玄奥莫测。天雷,沾染了独立世界意志色彩,而非完全主导于造化,只是其中显化之万一。
地有地泽。大地孕育万物,六道即为红尘生命的起始。若不过分纠结,将六道看成生命的摇篮,坤之道的部分阐述,未尝不可。
而今,当楚翔有幸进入大地之墓,终于直观的、了解到何谓坤之道!
…
天乾也好、地坤也罢,都是一种完全无法阐述、表达的东西,能用以形、质来显化、让人明白,其实已经走入了歧途。
倘若说第八高等位面的三界六道,是对于乾坤天地至理的不完美阐述。那么秦廷私设的小六道,更是断章取义。
晓是如此,从大地之墓的意志强度,不难想象这断章片义,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
生和灭,中间只隔着一座桥梁。而当天地初初成形,乾坤本就如阴阳般不停的交泰、互补,是为混沌。
六道,不可能破灭,除非三界倾覆。
轮回,怎么可能被超脱?强如能够用三界六道来描绘造化的远古诸天众,都唯有偏安一隅,何况后辈末学?
…
当楚翔走出偏殿,秦皇已经恢复了昔日风采,在殿外候着。
他的外表看不出异样,超然脱俗,白衣翩翩。
天边,晨曦微露,启明星高悬不落。
嬴磐笑着,迎面走向楚翔,末了擦身而过。
“朕,尚要早朝。”
还是那句话,含义却已然不同。
兴许,在嬴磐看来,楚翔已经是,而非敌。
楚翔不曾理会,径自朝前漫步。
他知道,宫外有人正在等他。就像他知道,嬴磐并不似表面那般在乎他的善意。如同,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一样。
楚翔很无理,嬴磐没有过多表示。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也并不会因此觉得亏欠。
至于剑洗心是否还会帮助嬴莫篡位,这些,楚翔都已经不在乎。
双眸璀璨,其中有星辰幻灭。他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许多之前执着的东西,完全没有必要。
走出了御花园,穿过一群形色匆匆的宫女,楚翔伸出手来,揽住了天边的落月。
手缓缓收回,月渐渐沉了…
我触摸到,我掌控着,原来,就那么简单…
………。
皇城外、大道,明月站了半宿。风吹雨淋,却未曾在她身留下半点痕迹。
雨滴的确落下了、沾染身。她并未如同两名同伴,利用能量护体。只是,那点点雨丝,却在触及肌肤瞬间,自发弹开。
风卷着尘埃,拂过了发梢。
清风留下,在流苏间洗礼。尘埃,落定。
三大独立生命个体、两人一神,如同三根木头,杵在高大的宫门之前。
没有人朝着他们看去哪怕半眼,早起换班的侍卫,匆匆忙忙。
袁天罡和褚茗已经入定、心游天外。除了神经,傻子才会空站半宿。
神和神经,本也只有一字之差。
终于,她等到了那个男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