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尊神祗,一个白衣执剑的神祗。不拘是谁人,当看到那尊神祗影像第一时间,都会觉得,那是在描绘本尊,而非另一个和他一般无二的楚翔。
本尊闭上了眼睛,良久方才睁开。
“完了。”
语落,楚翔的身影渐渐在空间中淡去,彷如获释的嫌犯。
又是许久,本尊漠然的看了看这方空间,最终定格在中土大地正中央。
那里,本该插着一柄残破的蚩尤旗。此刻,那里却只剩一堆灰烬。
本尊的身影亦在空间中淡去,而随着那最后一点白色随风化烟,那紫色的海洋忽然咆哮起来。
“王!王!王!”
紫涛怒卷,排空。
忽然,一声声呼喝,让空间都颤动了起来。
一圈圈荡漾的海波中,一个个牛首蟒身的夜叉缓缓浮现,他们坐下,是一条条三首六尾的海蛇…
那是一条条不愿逝去的英灵,那是一个个,响应王者号召的士兵!
“王者归来,与吾同衣!”
一声声宣誓,一句句感动,在无人的空间中回荡,久经不息…
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四方无有星辰。
本尊站在一座庞大的晶体神像面前,接近两米的身高,尚不到那尊神像脚踝。
隐隐约约,那尊通体钻石般璀璨的神像,竟然散发着蒙蒙紫意。
远远望去,那尊神像,雕刻的是一个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的神人。
神人须眉戟张,眼如铜铃,不怒自威。
本尊抬起手来,似是想要一掌将那饱含着时空造化之力的神像劈碎,但终究,复又放下…
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如是往复几次,本尊决然,转身离去。
剑洗心三人正自茫然,空气中波纹一荡,眨眼间,那离开不过片刻的楚翔,已经再次归来。
楚翔的衣衫,有些凌乱,漆黑如同星辰的眼眸,也稍显黯淡。
剑洗心露出了宽慰的表情,褚茗没有半点表示,仍旧那么笑意吟吟,只有楚影,瞳孔遽然收缩。
不到半个呼吸,甚至在常人眼中,楚翔只是闪了一下,就如同银幕一花。
但原本空间中回荡着的,源自达摩的磅礴气势,已经彻底消失。
“洗心、褚茗,你们两个,去把任昊杀掉。”
楚翔如是,缓缓说道,平静的语气,和先前并无两样。
剑洗心自是无有意见,褚茗亦是笑吟吟的承了下来,唯独楚影,额间一滴冷汗滑落。
“那个,队长,我还是同他们一起去。”
莫名其妙,楚影竟然主动请战,而且这声队长,亦好似他第一次叫出口。
剑洗心眉头一挑,褚茗一脸可有可无。
楚翔侧目,木然的眼神盯着楚影,叫人毛骨悚然。
“你怕我?”
楚影神色略变,却没有回答。
“准。”
楚翔身形一动,破空离去。只留下了三名面面相觑的,零小队成员…
“你还记得害怕,所以你终究差他们一筹,为了一次机会,就必须赌上全部。”
“我也懂得害怕,所以我终究看不透他,也许这对我,也是赌上全部的唯一机会。”
“对于前世,对于无数纪元之前,你还记得多少,我又还记得多少。”
“倘若,我的存在,只是为了他人嫁衣,那又何必让我去做什么主角。”
“我和你,其实一般可悲。”
“但仿佛,我记得,曾经给自己留下了无数可能。”
“那为何,一次次,我总是以同样的失败告终…”
前世,今生,来世。
本我,执我,情我。
忘情不是无情,天道忘情,却非无情。
若从来不曾有过感性,便是绝对的理智,难道就一定能脱得出轮回?
但若始终被那一丝执念牵绊,但若从最开始就迷失到了感情中,又如何可能超脱。
知情后离情,有情而忘情,哪个更易,哪个更难。
我,始终不知。
为何,我总是以失败告终。难道真的只是差了,一点点机缘。
那么,这一次,于我而言,确也是堵上一切的唯一。
但又为何,你竟会怀疑我,我竟会,不信任你。
我们本自一体而生,为何,却没有了最初的默契。
我们的记忆,本该是互补的,然而,我怎会觉得彷徨…
帝俊,蚩尤…
不应该啊…
是我记错了,又或者,我早已,记不清晰。
我不知道,我只懂得,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绝对、绝对不会为他人做嫁衣。
你是本尊,我也,不甘心,只做一个执念!
近乎无情,并非绝对无情。因爱入魔,也非真就是魔。
只是,一体同生,难道就一定要分个主次?
传说中,圣人有三尸。但这三尸,只是某种寓指,而非真个化身啊!
你我他,俱是同源,为何,就定要以你为主!
我是执念,偏偏,我早已不只是一个念头!
略显潮湿的溶洞,凡人久居必定要体弱多病。
一张草席,一柄长剑,一坛美酒,这就是全部。
“好剑。”
楚翔看着盘坐在席子上的独孤求败,如是说道。
独孤求败此刻正坐在长席左边,右面,却空着。
席子中间,用一坛子香气四溢的美酒隔开。
显然,独孤求败在等人。
独孤求败睁开眼睛,眼神微微有些颤动,那是期待,是期盼,是兴奋。
终于,来人并未让他失望。
一道颀长身影,一袭白衣加身,仿佛一柄雪藏在鞘中的神兵。
独孤求败没有在意楚翔过于俊美的外貌,没有在乎那一双令常人不敢对视的空洞*眼眸。
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那样一个如剑的人,那样一柄,握在来人手中仿佛虚幻的长剑。
“剑好,人更好。”
独孤求败如是回答,伸手做了邀请的姿势,示意楚翔坐到他身旁。
“有人、有剑、有杀意,如此良辰,岂可无酒。”
“酒,是我从另一个至高位面带回来的酒,那里,比传说中的仙境更加富饶。但为了得到这样一坛子酒,我杀了十万八千六百九十七名武者,绝了三十六个凡间武林道统,又被一大群高手联手布阵轰回了老家。此酒,可入君眼?”
楚翔一愣,似是没有料到这样一坛酒,这样一个人,还有如此惊醒动魄的故事。
依言坐下,将“流云”横在膝上,楚翔拍开了封泥,一股醇香立刻冲天而起,刹那布满了整个空间。
“好酒!”
楚翔豪饮了一口,只觉一道庞然灵气自腹中冲入丹田,极少出现情绪波动的他,也不禁出言赞叹。
这样一口,可抵地仙十年苦功!
“第八高等位面?”
独孤求败剑眉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佐着凛冽的杀意,亦是大口灌入喉中。
“第八高等位面。”
平静的语气,显然,已经将异色压下,对于对方能够猜到,不再为奇。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两人对饮着,杀气亦被酝酿的愈来愈浓。
“嗡!!!”
就在杀气即将达到顶点之前,独孤求败席前的青锋长剑,竟然自发鸣动起来。
这一声剑鸣,仿佛龙吟虎啸。
“砰!”
两人正待交换的酒坛,整个裂开,小半壶美酒就那么洒在地上,空气中本就浓郁的醇香,酿到了极点。
独孤求败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浸入席间的酒水,平静的扫了一眼楚翔膝上巍然不动的“流云”,收回了递坛的右手。
左手搭在青锋长剑上,似是在抚慰。
杀气稍泄的独孤求败,淡然看着楚翔,后者平静的注视着前方。
那里,是一道屏风。
巨大的屏风上,挥着一片瑰丽山河,那雄浑的气势,好似要脱画而出!
“剑化?”
独孤求败忽然问道。
楚翔移转了目光,盯着独孤求败,伸出了左手。
“锵!”
如同神兵出鞘,楚翔的左手,竟然整个变成了一柄神剑。
剑尖、剑脊、剑刃。
那流线型的剑身,除了没有剑柄,这分明就是一柄万锤亿炼的神剑!
横在楚翔膝前的“流云”,忽然光芒大作。
独孤求败羡慕的看了楚翔一眼,摇了摇头。
他的心境,第一次出现战斗之外的波动。
“我感觉得到,你辟了空间。莫用空间之力,如何?”
诚恳的请求,楚翔却能听出,这并非是畏惧,而是一种虔诚,对于剑客拼上性命相搏之战的虔诚。
“好。”
没有拒绝,也无法拒绝。作为一名曾经比之独孤求败更执着的剑客,楚翔不可能去拒绝。人以诚待我,我又怎能,以诡诈欺人?
独孤求败眼前一亮,他看到了一方美奂美仑的空间。
空间中,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那百花丛中,盘坐着一名闭目苦修的娇羞红颜。
“如此,便好。”
独孤求败站起身来,随手拔出青锋长剑,倒拖着剑身,朝着那副绘着巍峨山水的屏风走去。
“达摩,是否已死。”
走到屏风之前,独孤求败忽然停了一下,如是问道。
“是。”
楚翔同样站了起来,摩挲着心意相同的“流云”,似在擦拭。
一步踏向了屏风,那张布帷,竟然好似一只张口的巨兽,将独孤求败整个吞了进去。
“不要,辜负他的成全。”
独孤求败的声音,在楚翔耳边响起。
楚翔木然走向了屏风,淡淡自语。
“成全我吗…”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我和你,公平一战。”
“又或者,你我其实都不曾懂他。”
“但他死了,退出了舞台,而我活着,这就是结局。”
卷五 惩罚晋级战!孤旅独行! 第三十七章 九剑归一 夙世之谜(下)
5
黑沉沉的,这是何地?
周围呼啸着的,不是虚无的空间,而是携着亿万钧巨力的海底暗流。
这里,是十万八千里深处的海底!
但再深的海洋,可能会有十万八千里那么深吗?
也许可能,也许不能,然而存在,既有道理。
大洋之中,有龙王。北冥之下,有大鲲。
只是,在这般深的海沟中,却连泥沙,都被压成了科幻位面中所谓中子星似的存在,哪里还能有生灵存活呢?
这里的灵气,是如此浓郁,比之中等位面凡间,怕不是大出几千倍,简直可以和最优秀的福地媲美。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第八高等位面!
无限广阔,无限浩大,诸界平行,人神共居。
一山,有一山只神。一井,有一井龙王。鸾凤和飞鹰起舞,麒麟与黑虎同啸。高等位面的种种,已经不能用常识去衡量。
十万八千里深的海洋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海眼。
那一个个海眼,那一方方归墟,更是一座座天然的囚笼。
深邃的海洋,连光线都透射不到,只有暗流在汹涌。
但为何,在那汹涌的暗流间,好似夹杂着一些声音,一些怒吼,一些咆哮…
某处并不甚大的海眼中,一名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盘坐在石床上,垂首调息着,也不知是否睡着。
顶上是一个大开的窟窿,窟窿外面,就是漆黑的海洋。海水若是倒灌,怕不是瞬间就要将此地填满。
偏偏,似有一股无形力量,将海水完全阻挡在这方空间之外。
这简陋的,约莫有百丈方圆的空间中,空空荡荡。除了男子身下的一张石床,就只有远处镶嵌在墙壁上那一盏永不熄灭的昏黄明灯,摇曳着烛火。
忽然,那名盘在石床上的紫袍男子,抬起了头来。
天哪,这男子的样貌,竟然和楚翔一般无二!
面白无须,剑眉入鬃!
男子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神色下,眸子里深藏着黯然,以及疯狂!
直到此刻,才能发现男子和楚翔最大的区别!
这男子,显然要比楚翔,亦或者本尊,显得更富人情!
忽然,男子身前十丈,空气里一阵波动。
一只洁白的长靴踏出,那木无表情、破空而来的,不正是本尊!
“很可惜,你的礼物,并没有交到,自己想要馈赠的人手中。而由于他的出现,原本你为自己定下的道路,也发生了改变。”
本尊木然的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那名紫袍男子,闻言却并未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
“改变,并非自他开始。从我当年设计九幽老祖,诳他抛下一切,变化就已经发生。倘若让他占了主角,也未尝不可。至少,他才是我,那另一个原本该出现的我,却由于当年被我横插了一手,未必还是我。这也不奇怪,一个轮回,本就不能有两个我。”
那名紫袍男子,淡淡的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海洋,眼中黯然之色,又深了一些。
“未必。你能做的,‘他’未尝不会去做。他在蚩尤本界中,催动了蚩尤旗。”
本尊再度开口,紫袍男子显得极为讶异。
“不可能!倘若这般,我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本尊默然,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你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吗。那么,也许是我多想了。”
本尊心中,却是浮现起了楚翔修炼《戮魂诀》时的异象。那一对紫色的眼眸,似乎并非天生。
紫袍男子,皱了皱眉。
“原来,你只是在试探我。倘若你有疑问,大可直接开口。莫不成还怕我和‘他’联合起来算计你!”
语气中有些愤然,本尊的态度,的确不甚令人欢喜。
本尊摇头不语。
紫袍男干脆闭上了眼睛,自顾修炼起来。
这不知多少元会的日子,整整一个轮回,得到了暂时跳出的机会,付出却是无尽的枯燥和乏味。
“你不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她吗。这个纪元,她倾心‘执念’,过的并不好。甚至,‘执念’好似已经把她彻底忘了。”
本尊转身,似乎想要离开,又留下了这样一番话。
紫袍男子蹙眉,复又叹然。
“不了,她,毕竟不是‘她’。”
“况且,我不是你,没有随意辟开空间的能力。这许多元会,数不清的纪元,好处总是让你得了去。”
“当年,也是你继承的最多。我和执念,都只是苦海中挣扎的游鱼。”
本尊不语,破空离开。
“你错了,你们得到的,和我一样多。你就是我,我就是他,他就是你。三位一体,才能真正超脱。你放心,我已经修复了第二界,会将她度化进去的。”
紫袍男子看着本尊离去的方向,忽然冷笑起来。
“嘿,好一个‘一样多’。我得到了一次次令自己痛苦的感情,他总被那一点磨不去的执念拖累到死,只有你,继承了足矣媲美世界的七界神国,却还说什么三位一体。倘若真个三位一体了,我又算什么,他又算什么,怕不是又一次成全了你,笑话。”
“千百世轮回,才挣到这样一线生机,我怎么可能放弃!”
“我早已经,不再单单只是一缕感情了啊!”
紫袍男子叹息着,又一次修炼起来。
整整一个大轮回的积累,谁能猜到他此刻的境界。
就连本尊都不得不避开清理,转世重修。只有他,借着机会,躲入到这令人绝望的地方,但又何尝,不是机会呢?
这海眼,是用来惩罚、关押罪大恶极之人的。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比之一个纪元一清洗的十八层地狱更让人绝望。
最可怕的是,身处此地,每天都要不停散去修为,来维持生命消耗,长明灯的烛火。而长明灯不灭,即便你寿元到了尽头,也不会逝去。
愈高的修为,意味着将活的愈长,又意味着这是在主动付出代价,来换取无有尽头的寂寞。这是精神和**,双重的折磨。
在这样的环境中,依旧能够时刻保持勤修不辍的,怕也只有那本就绝对理智之人,亦或者疯子。
然而,只要能克服恐惧,习惯寂寞,勤修苦练,终归能滴水成河,聚沙成塔,愈来愈强,不是吗?
大轮回,没有人知道意味着什么。圣人不灭,但并非每个圣人,在面对大轮回,都能够不死不灭。当然,也不是所有存在,都会在这样的轮回中,灰飞烟灭。
逃避惩罚,总要付出代价。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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