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不得。两位若然无心,金八珍也不为难。来人,送客。」
看来也只好接招了,一步莲华和气的道:「楼主暂息雷霆,可否让我们一见令千金?」
金八珍脸色缓和下来,眼神别具含义的道:「大师稍等片刻,吾这便唤小女出来。」说罢往门口吩咐丫鬟。
「苍,汝是在笑吗?」一步莲华淡淡道。
苍捧起亮晶晶的白玉茶杯,神闲气定的道:「好友俊俏温柔,获楼主青睐,吾理该说声恭喜。」
「如此厚重的「人情」,吾受之不起。」长睫扇动,温和至极,而物极必反,眸光所及,紫衣结霜。
门外,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有玉狮子之称的金战战,美不可方物,傲慢更是举世无双。盛气凌人地打量着一步莲华与苍,秀朗长眉时扬时蹙。金八珍压低声音问道:「女儿,可有合你眼缘的?」
「阿娘……」金战战一声娇叹,不是害羞,而是扯着金八珍衣袖嗔道:「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一个藏头露尾,一个生得薄情寡义,女儿才不要呢!」
金八珍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忙用绢帕扑住嘴角。一步莲华与苍各自庆幸,金战战果然好眼光,不愧是练峨眉的徒弟。
金八珍独自郁闷,这个傻女儿,怎么一点没继承自己的精明,也没有学到练峨眉的智慧气度,就连宫紫玄的持重都没沾上半分。
「战战啊,别说阿娘不疼你,此二人皆为人中龙凤,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一者将为玄宗主,一者则为圣域尊。阿娘若在你这个年纪,都会动心呢,你再仔细端详端详。」
对于母亲的循循善诱,金战战起先不以为然,听到后面心念一动,喃喃道:「玄宗与圣域,确实听师尊说过。嗯,这么大的门派,一定很有钱了?」
金八珍见状连忙趁热打铁道:「玄宗据道境,圣域坐宝山,高门大宅,良田万顷,门人数千可供驱使,阿娘虽独占天下八宝,富甲一方。与圣域玄宗比对起来,也要自叹弗如。」
母女俩品头论足,耳语甚欢,金战战美眸渐放光彩,眼看已是浮想联翩。
「人在眼前了,如何?」
「好友,汝沉不住气了?」苍笑意分明,不紧不慢的道:「别急,尚在推算。」
「对千年难遇的道境奇才而言,算个姻缘有这么难么!」一步莲华把前日苍的话砸了回来。
这时只见金八珍轻咳一声,举目便要说话。还好,苍的紫眸及时睁开了:「楼主可清楚金姑娘的命盘?」
这句话似乎把金八珍问住了,神色也变得颇不自然,金战战蹙眉道:「本姑娘天生好命,洪福齐天,还用得着说吗?」
苍淡然道:「是,姑娘福泽深厚,好星汇聚。但百世姻缘,讲究的是男女命格相合,吾相信楼主明白苍的意思。」
金八珍轻托下巴,沉吟不语,一步莲华从旁推销道:「大到天机命数,小到姻缘富贵,六弦之首从未错算过,楼主不妨一听。」
「也可。」金八珍点了点头。其实,这正是她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借助两人非凡的道行改变女儿命数。
苍请来纸墨,蘸墨提笔,一段大好姻缘应运而生,最后一划时,笔锋略顿了一下,金战战命格之硬,世间少见,惟有符合纸上条件者方能承受。但这对夫妻一生当中,仍有一次大劫。
一百里外的养生馆,竹林茅舍,恬和安宁,武林三大神医之一的惠比寿,忽来莫名心悸。这位五短身材,妙手神针,一生悬壶济世的老好人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苍这一卦,几日之后,他便被金八珍派人五花大绑地强抢来拜堂,自此开始了家有悍妻凶母的悲惨婚姻生活。
月半弯,寒星廖落,纸醉金迷的笑蓬莱已在身后,吹面的晚风夹杂着沙尘,苍微眯眼,他始终不太习惯苦境的环境。
因为练峨眉与狂龙一声笑有约定在先,金八珍谨守其言,不肯放出七彩云霓渡外人上萍山。苍只得退而求其次,不用萍山落地,但请金八珍将一封亲笔信交与云人,由她斟酌决定。
至于任沉浮,两人反不担心。笑蓬莱立于江湖自有几分实力,何况金八珍对练峨眉极为敬重,看待七彩云霓尤胜自己的性命,如果能以笑蓬莱分散魔界的精力,也算是意外收获。
一出城门,一步莲华便从怀里掏出修改好的封印图,丢给苍道:「苍,你吾自此各行各路。」
「这么严重啊,好友何时变得计较了。」
苍微笑,虽然他笑的希奇又好看,但一步莲华已深有认知,苍还是不笑时好一点。于是乎帽沿一低遮住视线,澄清心意道:
「此非计较,而是彻悟。虽说生死有命,但也该避开人为的坑害。」
苍轻弹衣袖,好似没听见,认准那袭白衣,驱之不走,如影相随,泥镜台、醉翁亭,兜了一圈后回转圣域。
「啊!这是?」一步莲华一声惊疑,打破了沿路来散漫稀疏的静默。
「好大一尾龙。」苍抬头观望。
暗云翻滚,阴风怒吼中,一股庞大的龙形魔气周旋于万圣岩上空。佛门圣地受了邪污,灵气全失,一时惨淡无光。
两人飞上一座山峰,一步莲华脚踏莲花,凌空上前一探究竟。苍化出溯影道镜,联络附近的裳无极。
「阎魔旱魃终于出手了!」白影落地,一步莲华脸色凝重的道,「此龙为上乘魔法所成,更有一道赤火相助,彻底封住了圣域,从内不易解除,外又看不出破绽。苍,你认为呢?」
「大大不妙!阎魔锁佛,乃孤立道佛而各个击破之策,现在魔界必是在全力攻打封云山。」苍掐指轻算,语调冷静。一路平安无事,魔界的布局竟是在此。
「依照常理,欲破此术必须籍助苍龙弓搭上破魔箭,然而弓箭流落域外,皆非一时可以寻回。」一步莲华稍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苍,「唯今,只余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苍心领神会:「硬碰硬吗?嗯,正合吾意,待吾以天眼观破魔阵玄机。」
苍并拢中指与食指,平平划过前额,「伏天王,降天一,法开天眼。」玄咒出口,额心一线骤然张裂扩伸,天眼在炽盛的紫光中绽开,凛凛穿透魔龙诡幻的身躯,锁定了赤火与龙身之间微不可见的缝隙。
以赤火加固,可见阎魔旱魃之功尚未臻至极,也因此留下唯一的破绽。
「算漏你吾二人,无论魔君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将是他最大的失策。」紫袖落,天眼隐,苍道:「好友,白虹为箭,你吾为弓。今日,阎龙必落!」
一步莲华湛眸深敛,素白的手轻轻抚摸着佛珠的细纹,道:「此乃势在必行,苍,一切就依照计划、各守约定吧。」
「好友……」苍紫灰色的漠瞳注视着一步莲华,欲言又止。
佛者淡唇微勾,一抹轻洒的淡笑带过了安慰与承诺的话语。然后,拈指一运,天莲法印由脚下生出,竟做无限延展。光华璀璨中,圣气源源拢聚而来,与体内真元融为一体。
苍亦收心,拂尘果决地向后一卷,只听一声清越的龙吟,紫气腾腾中,白虹锵然飞出琴鞘。苍停剑身前,同时以太极吸纳莲华圣功,两人功力加持,催剑的道印起了变化。
苍的法术进入到关键时刻,里许外的高崖上,一道魁昂身影遥遥伫立,冰冷鬼面后的双眼透出冰冷的杀机:
「魔龙在天,道殒佛消。」
元祸天荒提饱内元,手中神弓弓弦张满。异度魔界早有暗步,天荒弓开刃,拘魂双箭瞄住一步莲华与苍背后的死门。
忽来水烟漫起,模糊视线。
「哈,错了错了,玄龙针在此,叫你好梦难圆。」
乍响的一语,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局。弓快,玄龙针更快,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强如元祸天荒竟对这道暗袭毫无感应,运起气罩时为时已晚。「啊!」天荒弓砰然落地,血丝自七窍溢出。
就在视线迷茫尽处,一条优美的身影踏着晚风落日而来,不落凡尘。身后,一串一深一浅的脚步,是完美,也是缺憾。
另一方的山巅,心无顾虑的苍紫眸睁开,浮在身前的白虹鸣动,剑身电光游走,耀不可视。佛圣之气、道圣之气、剑圣之气,三元合一,犹如挽弓射日。
势成,掌功欲推,谁料变故再起。
一轮赤火魔焰,自九霄外极速冲击而来,经过云层的摩擦形成巨大的洪焰激流,威不可挡。
「哼,守株待兔的猎人,才是你们真正的意外!」
亮青色的唇吐出狠艳的杀意,九祸魔君以出人意料之姿,亲身驾临云阶之上。惊心动魄的魔威,令随行护驾的吞佛童子与黄泉吊命也不由露出凛然之色。
剑离在际。
「苍,别停!」一步莲华送出元功后,扬珠回身,接下九祸凝全身邪功、算计在先的极招。
真气尽而未生,正是武者最脆弱的时刻,奔焰如刃击中胸口,一步莲华当即呕红。吞佛童子把握机会,人与朱厌同时杀到,赞上绝命一剑。
「白虹贯日,去!」剑气长啸,白虹化作青龙,破云裂天直奔万圣岩上的邪龙。
剑出同时,苍拂尘亦飞出,急阻吞佛童子的『赦心炎』,不料一旁九祸杀招又至,快的毫无间隙,快的根本不及反应。
一步莲华莲指轻拈,神情恬然,脚下佛印隐隐浮出千丝万缕的金光,额间的梵字与之呼应,愈见光明。
轰然一声,却是,圣华消散,魔焰嚣燃。
「好友……」苍反手一掌摆脱朱厌纠缠,身疾如电射,却依然与那抹溅血远坠的素白擦身而过。
「苍……」澄清的眸在合上的一瞬,尤带轻笑,点过苍淡漠不再的面孔,雪丝纷飞中,佛者倒落尘埃。
「……莲华!」不该乱的心绪乱了,苍体内真气窜动,方才所受的邪剑暗伤爆发。背后,九祸与吞佛童子逼命在即,苍忙收神纳气,右手凝术为盾挡赤火,左手拂尘横扫朱厌,借力而退。
血,蜿蜒而落;人,从容如故:「背后偷袭,异度魔君不过尔尔!」
九祸冷笑:「战场上何来君子小人,只有生与死、成与败。」说话间腾身半空,赤火枪尖魔焰爆射。
电光火石的刹那,众人头顶白虹怒喝九霄,如落地一声惊雷,震人心头,佛圣道法冲破阵眼,邪龙扭身挣扎。万圣岩内如意制魔阵适时而出,邪龙再无生路,无数道昊光由其体内穿透而出,龙身蓦然迸裂,魔气散落如满天碎絮。
「不妙,魔龙被破。」吞佛锐目扫过天空。
「哼!」九祸玉颜微怒,心更狠,手中神兵直取苍之咽喉。
苍心知不宜硬拼,侧身后跃,手划太极意在卸力。视线中,数条僧影飞窜而来,其中一道蓝色光点抱走一步莲华,经过苍与九祸的身边时,一瀑鞭芒无头无脑地扫了过来。
这种准头!看来善法天子真的很生气,苍算的不差,闪的及时,冷飕飕的鞭风自然往浑身冒火的九祸面前招呼过去。
于是,赤火枪尖偏了,苍的危机随之化解,正是有惊无险。
耳边梵音四起,一条巍峨的身姿适时而降,数名金身罗汉护持四方,齐施佛法布下佛教高级阵法。九祸魔君首度感到压迫,顿时明了了来者身份。
昊光炽耀,蛰伏多年的圣域天座大发佛威,一掌熄了九祸放出的噬元邪火,打掉了魔人的三分气焰。又听几声怒喝:「伤吾恩师,邪魔授首来!」交错的五道僧影,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逼向九祸招在吞佛,吞佛童子虽然反应机敏,仍被攻了个措手不及,招式微乱,再无法与九祸互相呼应。
眼见战机不复,九祸恼而不乱,扬声一笑道:「圣域天座,本后记住了!」神功化邪印,轰然击裂佛阵,『九祸神荒』开出一条退路,众魔化作青荧流光脱离战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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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消云散,天日重现,万圣岩慢慢浮出。
苍一手侧后,恢复了一惯的沉稳,向天座颔首致意,然后问道:「一步莲华……」
「弦首宽心,善法天子已将他送回,万圣岩自会竭力救治。」
「是苍太过大意,未能及时分担九祸的第二波攻击。」
「吾佛慈悲,一步莲华必能逢凶化吉。」
迦叶殿天座生就一副清奇的样貌,慈眉修长,长须飘然,威德法相中透着潇洒的气质。早前苍便与之会过面,天座虽为长辈,却不以此自居,双方合作时也就少了繁文褥节的客套。
一道青光歪歪斜斜地飞来,好不狼狈,苍扶住来者身子,冷眉微微一蹙,掌心送出真元。
俊脸惨白、胸前大片血迹的裳无极毫不领情地甩开他道:「免了免了,我伤的是筋骨,你伤的是内腑,弦首先顾好自己吧。你若是面容枯槁的回去,吾还不得被你家那群小弟小妹抽筋拆骨。」
「道长之伤由老纳来吧。」天座起手运功,为裳无极疗伤。
苍问:「发生了何事?」
裳无极悻悻道:「刀曰挂首,黄泉吊命。」
方才,九祸自领吞佛童子伏击一步莲华与苍,另派座下大将黄泉吊命援助元祸天荒,裳无极与之交手不敌,险些命丧挂首魔刀之下。
天座颇为担心的道:「能令裳道长惨亏,这名初次露面的魔将实力当不逊于吞佛童子。异度魔界之中,究竟还有多少这种等级的大将?」
苍道:「现在台面上以阎魔旱魃的魔军为主,九祸的邪族仅活动在后方,鬼族除了螣邪郎随母征战,其余仍不见动静。照此推算,魔界力量之庞大,早已超过我们能以武力对付的范围。」
「唉,为今要务是回援道境,余事日后再计,弦首意下如何?」
「自然。」苍点头。
远远地,一阐提、八叶莲率众前来。苍的视线越过他们,圣光流转的万圣岩,从未如此的遥远过,仿佛天外佛国,可望而不可及。
突然,众人眼前一亮,刚才与吞佛童子交战的雪钵五僧鱼贯行来,人人一袭白皑袈裟,纯洁如雪,飘洒如云。如此衣着气质,师承出身不想可知。
「天座,吾等想先回去一趟。」为首者天人文殊躬身请求,其他人四人也是一脸忧急。
天座捋着白须,素闻一步莲华对雪钵五僧有渡化再造之恩,只是未想如此深重,当下便笑道:「吾倘若不准,你们肯定无心为战。这样吧,善法天子随后也会支援道境,你们就归他指挥吧。」
「谢天座。」五僧欢喜合掌,化光就走。
裳无极抱着胸,睨向沉默的苍道:「羡慕吗,你若想,我准奏。反正路上有我,你慢上一步两步也是无妨的。」
「好意心领,起程吧。」苍淡淡道,挥袖之间,手中的白虹如一道炽光钻入琴中。
裳无极撇了撇嘴,吐出两个字:「冷血。」
苍无动于衷,步履亦不见踌躇。玄宗于他,重于一切,何况,不是什么事都要向旁人解释的,比如他与一步莲华之间的约定。
眨眼间可挥军百里的玄门密术『无间距法』,将三日的行程缩短至三柱香的时间。若非亲眼所见,裳无极绝不相信苍能如此绵密的施展此术,其术法造诣,必在自己之上。
「你也太乱来了。」
出了超凡道,裳无极一把拦住汗水浸透两鬓的苍。苍顾及他的伤势,已经承担了太多。裳无极不得不承认,苦境一趟自己对苍的感觉已经不同,长期以来的敌意日渐消退,就连那张脸上铁打不动的淡漠也越看越顺眼了。
短暂的沉默后,裳无极抬头道:「你歇会儿,余下的就交给我吧。」
「亦可。」苍的目光从裳无极那年少不知忧愁的面孔移开,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微顿了顿,说道:「魔军应该已经攻至第二道防线,吾必须往祈石台与六弦其他人会合,道清谷就交由你与圣域众友,希望……能够来得及。」
这与原本的计划大同小异,裳无极应声起行,走出几步后突然回头。不知为何,他对苍最后的那声轻叹特别介意,方想问什么,却见苍摆手催促。
「算了,反正越快越好就对了。」裳无极心里亦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