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全本+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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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全本+番外)-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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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装傻。
  “干嘛,昨天像白痴一样问我月亮难道不是中秋节的时候才圆一次的人是谁啊?”
  “咳咳,”泽年无法反驳,尴尬却又要装作正经的样子,憋着笑冲我挥了挥筷子:“吃菜吃菜,别听他的!”
  “白痴。”杨生叼着筷子侧脸看他,眼睛都笑得眯起来。
  
  这顿饭在三个人相互嘲笑相互鄙视的气氛里,吃地相当闹腾,全然是一副“最佳损友再聚首”的样子。
  回到寝室的时候,江仲彦还没有从外面回来,朝北的寝室晚上就冷地厉害。
  临近期末,就连隔壁整日打DOTA的伟哥都临时抱佛脚去泡图书馆了,走廊上没什么人气,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期末死气沉沉的氛围之中。
  
  在桌前坐下来,翻开书却没有复习的心思。索性丢开课本,拿起闲书来读。
  吉本芭娜娜,是系里新来的年轻女讲师推荐的作家。其实我对其的笔触并没有太多兴趣,基本薄薄的小说也是当作消遣一目十行地扫过。
  但是,她在《月影》中的一段话却触动了我。
  
  「我不能再驻足于此。我要争分夺秒向前迈进。时光如流,不可阻挡,我只能前行,别无他法。
  一段旅程也已结束,另一段即将开始。也有可能将会再度相会,也有也许永远无法重逢。有人不知何时悄然离去,有人与我擦肩而过。我与他们寒暄致意,心中日渐澄澈。望着奔流的江水,我必须生存下去。」
  
  我当时就觉得,恐怕自己是停驻不前很久了。虽然知道生活必须继续的道理,然而每一次,都给自己找好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自信这一颗心是铁甲骑兵,金刚不坏。还有三年多要见面,或许还要一起吃不知多少顿饭,何必真的绝情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半个月前对自己信誓旦旦,一月中旬就又无条件缴械投降——我仍然关注着他们的一切,一举一动。不论是从网络上,还是从杨生那里,李泽年这个名字由始至终都太吸引我,以至于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看遍他每一个不同的侧面,看他的梦想,甚至陪他过以后的生活。
  痴人说梦,大致如此。
  
  学期的最后一天,我看到杨生把整理出来的生活用品搬下楼,他的父母来接他回家。而李泽年也要坐火车离开这个城市,回到故乡。我开始好奇,一个寒假的两地相隔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一如既往的亲密么。
  然而,冬天的火车却载着他们一路南下,最后来到了泽年的家乡。他如数家珍地带着杨生去他以前读书的地方,逃课玩耍的地方,带他打麻将,带他去和亲戚们认识——当然,以“哥们儿”的身份。
  
  他们一起旅行。
  站在滕王阁上的两个人,虽然没有见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的胜景,却觉得此刻望着赣江滔滔江水也一种满足。他们还一起去了庐山,在仙人洞下拍了一张合照。
  途中,因为泽年的一时迷糊,他们走散了。山里的信号微弱的可怜,一直联络不上杨生的处境,让那个向来没常识的家伙真的有些后怕了,只能不停地喊着“生生,生生”,回音阵阵。而杨生心急如焚地爬了大半座山,最后听到泽年喊他的声音,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了他。
  他急起来什么也顾不得,站在泽年面前吼了两句,仿佛眼泪都要给逼出来。
  泽年愣了愣,伸手抱住他,说:“哎,你知道么,毛泽东曾经给江青写过诗,说:‘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真是好险。”
  想要保护好他的念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杨生抱得他腰背都要发疼,却不松手,恨恨地说了一句:“还笑,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急死!”
  这些旅途上的种种,化作泽年笔下的幅幅画卷,青山绿水,动人山色。
  
  我看到泽年在那个隐秘的博客中写道:‘我希望时间就此停留下来,希望能永远和生生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注:“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清代李文甫)
  




11

11、10 。。。 
 
 
  “他分明不是坚强到无坚不摧,但是在那个人面前,却想要变成无比强大的样子。有的害怕,即便是怕,也不能说出来,因为他偶尔也想要保护他。”——庆培
  
  这个冬天有点特别,几乎从不见飘雪的南方城市下了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全球变暖的话题还没消停下来,百年罕见的风雪天气就把整个南方扫荡了个遍。
  
  睡到自然醒的大年初一,冷地连手都不愿意伸出被窝。蜷成虾子赖在床上,摸过枕头边的手机——上午10:22,未读新短信9条。
  每次逢年过节各式各样的问候短信不断,头疼。都不用点进去看完整的信息,粗略地扫一眼开头就知道短息的内容。于是,一条接一条删除干净。
  看到江仲彦的一条显示有图片的短信,于是才有耐心点进去看一看。
  
  ‘嘿,新年快乐!我在垦丁!在我后面的是鹅銮鼻灯塔;是台湾的最南方喔。’
  照片是在海滩边拍的,背景里高高伫立的灯塔清晰可见。江仲彦迎风张开双手,笑地很开心的样子。
  垦丁没有雪,全年均温24度,很温暖。
  
  ‘天气真好。我这儿在下大雪。’我躲在被窝里回复他。
  没过多久,就又收到他的短信,给我传来几张他拍的风景,热带气候的典型景色,海天一线,惬意的像一个世外桃源。
  江仲彦说:‘来玩吧!这里一点也不冷,带你去看风吹沙!还有夜市,超好吃的。’
  ‘真的?包办机票?’
  ‘是啊,心动没?’
  我笑,‘嗯,这儿冷的我爬不出被窝……’
  
  和他聊了几个来回,继续清理手机数目庞大的收件箱,然后在那堆未读的短信里找到一条杨生的,他说几个飞赴海外的高中好友已经回国过年,约大家出来小聚,时间定在年初三晚上六点。我想了想,回复他说好,又问了具体的地点。
  
  我知道他年前已经从旅行中回来,也知道今天凌晨的时候,他给泽年发祝福短信并后悔的说:‘要不是00:05回了别人一条短信,这一年的第一条就是你的了。’然后看到那人给自己的回复说,要立即预定明年的第一条作为补偿,杨生弯了嘴角,心满意足地笑了。
  
  大年初三,一个遥远的噩耗打碎了一桌人的喜庆。
  晚上六点刚过,好久没见的朋友围了一大个圆桌,正一起闹着点菜。刚从美国回来的一个男生接了一个电话,木木地挂掉之后,说道:“小强……小强好像出事了。”
  小强是杨生他们班的哥们,如果不是这个假期全家去美国旅游,今天他本也该在场。
  “怎么了?”杨生不明情况地问。
  “他是在亚利桑那旅游么?”接电话的那个家伙有些语无伦次,拉着身边的一个兄弟就说:“给,给那个谁打电话问问!”
  
  美国当天下午的新闻头条:一赴美旅游团大巴遭遇车祸,中国游客7死7伤。遇难者的名单里有那家伙的名字。
  一桌人心惊胆战,只祈祷那只是恰好重名了。是呢,小强这家伙的名字,大众化的一抓一大把,抽大奖也不会偏偏抽中他。
  
  一顿晚饭吃得不欢而散。我知道那是杨生从小认识到大的哥们,小学同班,高中又同班。和他坐一辆地铁回去的路上,我看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安慰。
  
  到家之后立刻上网,网络上似乎一切已经水落石出。高中时代的朋友写下的一篇又一篇悼念文已经刷了整个版面——是真的。真的是他!
  努力镇定才能去读那些新闻报道,旅游大巴侧翻倒在美国亚利桑那93号公路上。那些新闻照片上满是玻璃碎片的公路,救援的美国警方,还有倒在路边不堪入目的破旧大巴……在睡梦中被甩出去,还来不及觉得痛,就永远地睡在了亚利桑那的路上。他的血液会流淌到美利坚的大地上,慢慢浸湿那里的干燥土壤。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冷,好像浑身都要发抖似的。
  这个冬天,真的和往年不同。
  
  想到回家路上心神不宁的杨生,不知他怎么样了,于是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正忙。之后又打了好几个,却始终没有拨通。我想,那时候的我,不仅仅是想要知道他的情况,安慰他,也想有人能和我一起分担掉一些这种忐忑不安的混乱情绪。
  
  想起高中时候的种种,忽然悲从中来。回忆起去年六月拍毕业照的时候,小强还笑着来和我合照。那天晚上我们一群男生还出去喝酒通宵,闹了一个晚上,小强在KTV里喝地稀里糊涂,说第二天要去和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子表白。他一向都很喜欢笑的,一群人在一起,有他就会很开心。我不知道他和那个女孩的结局,却明白不管他们的结局是好是坏,他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世事无常。
  
  我花了一整个晚上写了一篇文章来纪念他,然后一直静静地坐在电脑前。
  日志发出没多久的凌晨两点,我接到江仲彦的短信。其实之前,他断断续续给我发了很多垦丁的游玩照片,我都无心回复。他在这条短信里写:‘刚看到你的日志,可以打给你吗?’
  我拨给他,他很快就接了起来。他说知道我有朋友出了事,所以很担心我,还问我天气是不是很冷,入夜了,不要挨冻。而我此刻的心情真的糟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暗着嗓子跟他说谢谢。
  
  我不记得自己是几点才合眼去睡的,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大脑中一片空白,首先蹦出来的居然是昨晚上看到别人写给小强的话:“怎能忘记你在身边,几多欢笑几多忧伤。”
  
  就这样在家里闷了好几天,期间我一直没能联系上杨生。
  几次给他打电话,都发现他是无法接通或者无人接听的状态。准确说,自从聚会那晚各自回去之后,我就没有联络上他,也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躁,焦躁到甚至有想打给李泽年的冲动。
  
  后来,我辗转在那个博客上得知了他的状况。
  他很不好。
  他似乎病了,去医院住了一天,再加上小强的事……估计折腾地够呛。
  
  那晚他的电话一直忙音,或许正因为他在给泽年打电话。
  讲到后来,他带着哭音对那头的人说:“泽年,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要是有事,我就去死。我说真的。”
  那时候的李泽年仿佛有种感同身受的沉重感。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不会的,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或许那时候的他,也正在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吞噬,只是在杨生情感崩溃的那时,他不能说。
  
  生之微末,爱之壮大。
  那一夜,他仿佛亲眼见到了那个脆弱的杨生,这不同于往日嬉笑的,认真的,骂他笨拍他后脑勺的杨生。因为每个人都有需要另一个人伸手去保护的地方。
  我不知道自那一天起,泽年在心中暗暗做了怎样的决定。但我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的。
  
  注:
  有关新闻:“2009年02月01日讯 一辆载有中国游客的旅游大巴当天在美国亚利桑那州发生车祸,造成至少7名中国游客死亡、7名中国游客受伤。据美国媒体报道,这辆载有16名中国游客的大巴在亚利桑那州境内的93号公路上发生倾覆后侧翻在路面上。”
  
  新闻是确有其事。时隔快要两年了,望Rachel在天堂好。RIP。




12

12、11 。。。 
 
 
  “很多时候,人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关怀,于是就作出受伤的样子给最爱的人看,然而,当他们得不到预期中的糖果时,他们那些伪装出来的伤口就仿佛真的存在一样,让他们疼,最终,让他们歇斯底里。”——庆培
  
  开学之前我再见到杨生是在小强的追悼会上,那时离出事已有半个多月,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追悼会上,曾经邻班的一个女孩子代表小强的所有好友发言,我是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强一直喜欢的人是她。
  我从杨生那里得知,小强在毕业后的第一天跟她告白,然后他们在一起。算到今天,还不到半年。那个女孩子原本就瘦,站在前面追思发言,因为距离远,看起来就更加憔悴。可是,现在这样,对小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告慰。女孩子细软而真切的话音,也许真能跟着进入他悠长的梦里也说不定。
  
  一周之后,各个大学都相继开学,生活也四平八稳地重新迈入正轨。
  我带着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用钥匙打开寝室的时候,江仲彦已经在了。一切就如同第一个学期开学时的一样,他背着窗外的阳光,跟我打招呼。
  大概是知道这个寒假我身边的朋友经历了那样的天灾人祸,所以他有些谨慎地观察我的情绪,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笑了,“你干嘛?我没事。”
  
  那是命。要是真的来了,躲不开,逃不了。
  小强的事之后,我想了很多。想开之后,也就明白,再多顾虑其实也是惘然,因为在盛大而深刻的死亡面前,那些所谓的孤独与恐惧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
  未来的日子里,该做的努力一件也不能少,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不要让自己后悔。且行且珍惜,也就够了。
  
  开学之后没多久,我和江仲彦在校园里碰到他的两个台湾同学,他们站在食堂门口说了一会话。站在一边等江仲彦的空闲功夫,我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其中一个很眼熟,之前在学校见到就听江仲彦说过,因为都是新竹人的关系,所以很早就认识,关系很近。
  他们说完话之后,江仲彦就跑过来。路上,他问我:“他们说,附近有开新的电动城,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
  “我?”过马路的时候,我一边左右张望,一边漫步尽心地问。
  “对啊。”
  “为什么找我?都是你的朋友哎,不好吧。”
  “哎,你觉得刚才那个高个子的怎么样?”江仲彦走在我后面,好奇的问了一句。
  “喂你快点啊,走在马路中间想什么呢。”
  见我喊他,他加快步子跟上过,在走上步行道的时候,又问:“说嘛,你觉得怎么样啊?”
  “什么啊?”
  “就是个子比较高的那个啊。”他走在他旁边,还用手跟我比划了一下那人的身高。
  “喔,刚才的那个啊……”我反应过来,又觉得奇怪,“没怎么样啊,不就是你新竹的朋友吗?”
  他两手插在裤袋里晃啊晃得走在我左侧,“那家伙喜欢你喔。”
  看着我飞过去的惊讶加威胁的眼神,江仲彦笑了,歪歪嘴压低了声音说:“是真的啊。你觉得他……‘不怎么样’吗?”
  他那一副得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想掩饰,我接话损他,“你好像很高兴喔?”
  江仲彦装得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强调说:“那当然啊,因为你是我的啊,让给别人怎么可以!哈哈哈……”一边就伸手用力勾住我脖子。
  早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类不好笑的笑话了,我“嘁”了他一声,也就不做搭理。
  
  走去美食街的一路上,他都在为吃什么发愁。
  “喂,去吃油淋鸡饭好不好?”
  “好啊。”
  “不然去前面那家吃叉烧?”
  “也可以啊。”
  “哎你很没主见哎。”他故意拉长了音调。
  我一脸无害地看着他,“……因为你一个就已经够啰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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