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一幅宽大的明黄色帘幕垂挂在殿中;隔开为两端;里端隐约可见床帷内卧着一消瘦的身影;浓烈药香中;时不时的传出嘶哑的咳嗽。
阳高一走进便上前一步;撩袍跪地:“阳高拜见殿下。”
“阳卿来了。”太子在里面猛咳了一阵;喘着气的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大概是因为缠绵病榻的关系;太子的声音很弱很低;不似一般男子的浑厚;暗暗哑哑,清清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太子这内殿的帘幕很有内涵;太子大概是孤僻惯了;性情也很古怪;不让宫人踏进帘幕内端;喝药什么的全是一个贴身的小宫女翠翠在打理。
不过其他宫人也乐得清闲;靠得这个病痨太子太近;要是传上什么痢疾就不好了;至于得不得这位主子的喜欢;比起性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翠翠是个俏丽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白白净净;笑容甜美;听到太子如此吩咐;便乖巧的领着一干宫人退下。
闲杂人等全都离开之后;太子这才缓缓道:“阳卿不必多礼;快请起。”
阳高谢恩站在幕帘之外;微垂着头;却不卑不亢:“殿下召见阳高;不知有何吩咐?”
太子虚弱的叹了口气:“听闻父皇带你一起去了凌王府;三殿下那边的事情;你给孤说说吧。”
阳高一愣;微皱了眉;先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再度跪下:“阳高情非得已;请殿下明鉴。”
太子“嗯”了一声:“孤知道;阳卿做事都经过思虑周全;孤很放心;依阳卿看;老三会如何?”
眼高眉宇微沉;平静的吐出四个字:“弑主夺位。”
太子像是被震住;又是急促的一阵咳嗽;好半响才平复下来;声音转冷:“阳卿认为;这是父皇的意思?”
阳高面无惧色;平静道:“阳高只是一介臣民;岂敢擅自揣测君心?”
太子闷笑了一声;又咳了两声;这才缓缓道:“阳卿说得对;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那本就是一只吃荤的兔子;他是忘了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是怎么一个个死去的了么?老三真是太不了解父皇了……”
阳高浅浅的吸了一口气;请示道:“殿下如今准备怎么做?”
太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阳高皱了皱眉:“可是殿下;叶香雨入宫是殿下的意思;可是圣上还不至于隆重到会为此小事而设宴;借机将叶松柏请入宫;此事蹊跷了些;难道殿下就不担心圣上已经起了疑心?而且那叶松柏对殿下一直没有臣服之心;又知道殿下那么多的事情;若是事出有变;那殿下……”
“阳卿所言甚是;可叶松柏能不能入宫;那还很难说。”太子微微的叹了口气。
阳高面色有些变了:“难道殿下已经派人……”
“叶松柏倒是铮铮傲骨;可惜;他不愿为我所用;可惜……”
太子的声音软弱无力;可是却让屋顶上附耳倾听的叶小叶面色猛变;急速的站了起来;可是由于焦急;一不小心踩碎了一块琉璃瓦;明旭殿周端瞬间飞出数十道暗卫的身影。
花繁天暗叹了口气;正想使出幻术带叶小叶逃之夭夭;却不想一身白衣的男子也在此刻跑了出来;站在屋檐下微愕的看向那被暗卫包围的男女;面色阴晴不定。
叶小叶看到阳高就朝他吐了口唾沫;恨声道:“好啊阳高;你藏得够深啊!叶松柏叶松柏;你忘了现在他是你岳父了吗?”
阳高哑然无语的滚动了下喉结;拧眉侧开脸去:“别闹了;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他依旧是如从前一般的语气;淡淡温和;可叶小叶此刻只觉得讽刺;心惊。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太过惊悚;还有那些人;邬云楼;星夜;妖王;冷无艳;莫长寒;叶美雪;叶香雨;阳高……
这些她所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在此刻都让她陌生到极致;她有一种陷入迷雾里的错觉;越来越深;怎么都找不到出口。
这个传闻中生下来就险些夭折的病痨太子;神秘得连鬼影子都难见到的御兰景;到底掌控着多少人;多少事?
在她心神恍惚的时候;东宫暗卫已经开始发起攻击;花繁天松松一搂;带着叶小叶足下生风的从这处跃到那处;像是鬼魅般的漂浮;又像是绝顶无双的轻功。
阳高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望着那在高处如遛狗似戏弄着暗卫左摇右晃的花繁天;还有那悠然自得勾着花繁天脖子的叶小叶;神色极为复杂。
“小叶;束手就擒吧;我会护你平安。”
阳高的话语;让花繁天一声冷笑;腾出空闲幽幽朝他睨去一眼;那人温润的眉眼里满是坚定;他就那么有自信?
叶小叶咬了咬唇;也附和着发出两声冷笑;霸道的将两只手都往花繁天搂了上去:“不必了;我家相公会保护我;我也会保护我家相公;对不对?相公?”
花繁天很给面子的“嗯”了一声;又是一阵漂移;流光溢彩的红唇微微一勾:“可是……前提是你别抱我那么紧;我怕我还没有被累死;也会被你勒死。”
叶小叶讪讪的松开手;改为抱住他的腰;催促道:“别跟他们玩了;我们快去找老爹!”
花繁天很无奈的笑了笑:“小叶叶;你认为我是在玩么?我们成为瓮中之鳖被困在了阵法里;出不去了呢。”
叶小叶惊愕的张大嘴;掏出一张符纸来凌空抛了出去;符纸一飞出便化做火花燃尽;重重屋檐之上赫然是一道道金光竖起的屏障;光影折射成强大的七星阵法;一闪而逝。
叶小叶倒吸了口凉气:“怎么会这样?这七星阵法是师父的独家绝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什么星星阵法的;也许便是你师父设下的。”花繁天淡淡应道。
“不会的!”叶小叶立刻反对;想想又不对;解释道:“我是说;就算师父认识太子;会帮助太子;这也不算稀奇;但师父还在闭关啊;还没到出关的时间;而且青潭山如今有些乱;师父是不会下山的……”
“那样啊;那……便是你师父的传人。”花繁天眸光幽幽一转;潋滟中含着一抹玩味。
“师父的传人就只有我和师姐……”叶小叶皱了皱眉;继续道:“我这技术;别说七星阵法;就是一星阵法都弄不出;师姐嘛;我不是很清楚。”
花繁天搂着叶小叶又是一阵飞跃;停下时;终于不耐烦的一挥袖;那些随着金光移动而冲上来伺机动手的暗卫像是落叶一般;纷纷飘下屋檐。
“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需要调息;尽快的恢复一些灵力;这个小小的什么星星阵……”
“还小小的呢!”叶小叶忍不住唇角一抽;摆手道:“放心的交给我吧;你随意。”
花繁天慢悠悠的睨了她一眼:“交给你;我还真不放心。”
“得了吧你!不放心我你放心谁?死马当活马医的道理懂不懂?”叶小叶大咧咧的叉腰挡到花繁天面前;豪情万丈的道:“谁他妈不怕死的!都放马过来吧!”
“……”花繁天默了默;还是就地盘腿坐了下去;放出袖中的碧水蓝泉;吩咐道:“保护好你们的主子。”
碧水蓝泉哪里敢怠慢;当即就摆出迎战的架势;而花繁天已经快速的进入了状态;习惯性的留了一丝神识在外。
本来吧;这小小七星阵对于他百花神君来说;就像是对付一张蜘蛛网一般的简单;可奈何他这段时间的荒废;这灵力恢复得就跟蜗牛在慢慢爬似的;所以现在才只有临时抱佛脚;真是丢人丢到凡间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荒|淫|无度的纨绔公子哥;无所事事;无事生非;无聊至极……
有了碧水蓝泉;叶小叶又可以打酱油了;她一边拧着小眉毛思索着对策;一边戳着把不断变换的阵法;尽管每一次戳上去都震得手指都触电似的颤抖;就跟抽风似的。
“小叶。”阳高在下面看了许多;心里也经过很多挣扎;还是想要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留下最后一句忠告:“别再惹事了;你一向最听我的话;不是吗?”
“闭嘴!”叶小叶毫不客气的吼向他;瞪着红红的小眼睛珠子:“阳高;你要是还是人;你该立刻去救你的岳父!不是来阻拦我!我很感激你当初费尽心力与我退婚;不然我现在非得挖了自己的双眼再挖了你的心肺;你阳高狼心狗肺!我叶小叶有眼无珠!”
阳高面色一阵发白;眉宇间凝着几分痛苦;薄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倒是一个带着戏虐的调笑徐徐传来:“阳兄弟;我早说你不该多这份情;你看吧;被骂狼心狗肺了吧?呵呵;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叶小叶;还真是凶恶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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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兄弟;我早说你不该多这份情;你看吧;被骂狼心狗肺了吧?呵呵;真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叶小叶;还真是凶恶狠辣。”
黑衣蒙面的来人行动如鬼魅;幽灵一般的飘了过来;立在阳高的身边斜抱双臂;仰望着上方被七星阵困扰的几个人兴味盎然。
阳高垂下眼睫不语;黑衣男子却很得意;揽住阳高的肩好哥们似的拍了拍:“还放不下?叶小叶有那么大的魅力么?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铄”
阳高淡淡的看他一眼:“你来了;我就告辞先行一步了。瑚”
“想去哪里?”男子冷冷一笑:“该不会是想去找你的那位岳父大人吧?你认为殿下会在此时放你离开?”
阳高微微顿足;淡淡道:“我当初立誓效忠殿下;殿下又怎么会不信任阳高呢?”
他说着就含笑转身;扭头的瞬间;他深深的看了上方的叶小叶一眼;眉宇里蕴满了说不清的复杂与苍凉。
黑衣蒙面人一双幽深黑眸似笑非笑的望着阳高离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提气轻点足尖;身影轻盈的跃上屋檐;瞧着上面凌乱的战局玩味的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他不知用了一个什么样的动作;本只守不攻的七星阵陡然转变形势;金光乍现那一刻;锋利的光束像是一把把见血封喉的剑气;一道道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形成。
碧水蓝泉一人执琴;一人执笔;一绿一蓝的法术流泻;迎着金光道道缠绕上去;像是无数蟒蛇在吞咬着彼此;激烈缠斗。
“呼”的一声;一道翠绿猛然从屋檐之下冲天而出;飞翔的羽翼扇出呼啸的狂风;翠绿的绒毛在激烈的动作下抖了满天。
突如其来的这只巨大的翠鸟;使得本来胜负难分的战局瞬间扭转;碧水蓝泉法力不支;双双的腿脚发软;面色惨白;翠绿夹杂着金色的法术像是剑刃一般划落下来;两人举起的手臂瞬间染红。
被保护得很好的叶小叶面色变了变;猛地看向身边那悠闲闭着眼的花繁天;抬脚就往他靠近;大大的伸出双手正想像母鸡保护小鸡一般的动作;却不想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一下子震开。
叶小叶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来不及稳住身形就惊讶的瞪大眼;只见一道飘渺的幻影从花繁天眉心一溜烟冒了出来;挥着袖子就连续发出三掌。
翠绿和金光霎时消散;翠鸟变成一个可爱的少女捂着胸口直喘气;而那得意的黑衣蒙面人也退开好远;险险的踩在屋檐之上;掉下两片琉璃瓦。
“幻身?!”黑衣蒙面人惊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惊诧的盯着花繁天。
这也难怪;幻身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炼的;而且还得修为够强大;听说以前的魔王也有一个幻身;剩下的他也不清楚;但绝对是世间罕有。
叶小叶悬着的心骤然落下;急匆匆的就往花繁天身边扑去;却再次被那幻身震开;叶小叶气得咬牙;直指幻身:“***别欺人太甚!反正你也是我相公的一部分!再拦我我就抱你了!”
那幻身看着她轻佻的笑了一声;却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影朦胧得像是下一刻就要消散;眨眼间就在众人神色各异中消失在了花繁天的眉心。
“嘭!”的一声;七星阵法的金光霎时亮起;又霎时暗去;以肉眼难以扑捉的速度消散;落下七颗美丽的玉石,骨碌碌的从屋檐上滚落了下去。
众人都被惊住;而花繁天也在此刻猛地睁开眼来;危险的眯着凤眸瞧着叶小叶:“当真是那么饥不择食了?”
叶小叶涎着脸屁颠屁颠的蹭上去:“别那么小气嘛;跟自己吃什么醋?要是我;随便你喜欢我哪个部位;我都不会吃醋的!”
花繁天拂开那厚颜无耻要搂上他脖颈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散漫的道:“你倒还真大方;不过……你全身上下不管哪个部位我都……”
“怎么样?”叶小叶威胁的眯了眯小眼睛;两只拳头交握着捏得“噼里啪啦”。
花繁天很无辜的眨着风情凤眸;娇艳的唇轻轻一动:“我怕我再继续说下去;他们的人就都跑完了。”
“……”
叶小叶惊诧的四处望去;果然除了碧水蓝泉两个相互舔舐伤口;眼神幽怨瞅着她的;就还剩下那一身翠绿宫装的少女;咬着唇怯怯的望着她;想逃又不敢逃的扭捏样。
叶小叶使劲的眨了眨眼:“你到底逃不逃?看你这扭来扭去的样子;该不会是想尿尿却找不到茅厕吧?”
碧水蓝泉齐齐翻了个白眼;一脸同情的看向那翠衣小宫女;小宫女面色红了红;猛地就转身逃跑。
叶小叶瞅着那翠衣小宫女啧啧了两声;喊道:“翠翠;前不久你才站在我手掌里吃食物来着;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得这么大了!”
翠翠顿了顿;回过身朝叶小叶福了福身;神情有些愧疚;但也没多说一个字的就窜进了太子的寝殿。
叶小叶肆意笑着的眼眸暗了下来;神色有些茫然:“那太子……”
“怎么?”花繁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旁边;和她一起若有所思的睨着太子寝殿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叶小叶无辜的扁了扁嘴;去抓他的手:“走;找我们的老爹去!”
我们的老爹……
花繁天幽幽的笑了一下;抚着额头无力的叹道:“这次恐怕为夫不能陪你去了;刚才为了破这什么星星阵法;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叶小叶呆了呆;豪迈的掏出随身携带的花钵来:“没事;我带着你一起!”
花繁天唇角抽了抽;瞟了一眼那笑得很欠抽的碧水蓝泉;身影一闪;化作红光飞入花钵。
叶小叶嘿嘿奸笑着拍了拍花钵:“小样!还不想跟我一起呢;本小姐怕是一转眼你就不见了影。”
花繁天很无语的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笨女人;该聪明的时候犯迷糊;该糊涂的时候又精得像只猴;他要是想要走;她以为一直盯着就走不了吗?
不过她这样的行为;倒是有些取悦了他;让他的自豪感噌噌噌的往上只冒泡。
谁知道下一刻叶小叶就毫不温柔的一巴掌拍了下来:“相公;你给我指下路啦;乖乖;等一下再睡嘛。”
这嗲声嗲气的声音;花爷是什么反映不好说;碧水蓝泉确是齐齐的捂住嘴伏在地上大吐特吐;就算是跟了叶小叶这么久;还是无法对这样的语调形成免疫。
奇怪的是;这对她百依百顺的花繁天也没有吱声;叶小叶皱了皱眉;正想再一巴掌拍下去;碧水蓝泉急忙阻止:“主子;我们可以带路的;我们可以。”
他们是同情花爷来着;却不知那花钵里本翠绿欲滴的娇嫩小草;在前一刻就病态奄奄的垂了下去……
*
简易却不失华丽的马车加速的疾奔;马儿撒开四蹄;像是疯癫了一般的从护城河边一路奔向越来越荒僻的郊外小道。
晚霞散在连绵起伏的远丘;昏暗的天色下;清楚可见驾车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俊朗的五官成熟内敛;手上握着一把染血的长剑;“唰”的一声;狠狠的将剑刃割在马儿的尾部;马儿哀叫了一声;越跑越狂乱。
“嗖嗖嗖!”一阵雨箭哗啦啦的射了过来;男子身子伏底;反手就将长剑挽了几个剑花;那险险擦过头顶的几只雨箭被长剑一卷;又“嗖嗖嗖”的朝身后射去。
身后传来几声惨叫;滚滚的马蹄声也越来越猛:“叶松柏!我们无心出手;你若再不停下;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身后还有苍蝇在那里叫唤;叶松柏不屑的哼了一声;骗小孩子呢?一次两次……都不下五次的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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