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某醉鬼撒酒疯之时,醉鬼的手机震耳欲聋地叫了起来。忐忑神曲一出,真是无一幸免,全军覆没。袁皓辰本就被舒畅压得微颤颤的步伐,差点脚下一软要连带着怀里的人一块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顺着魔音的源头,袁皓辰伸手去舒畅屁股口袋里掏。可惜怀里的人极不配合,老是扭来扭去,摸了几次都没摸着。倒是惹得怀里的人开始嘀咕,“袁皓辰,你混蛋。你趁我喝醉了就占我便宜!”
……无语问苍天。究竟是谁想把谁灌醉了然后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呀!
顶着揩油的骂名,总算从某醉鬼的口袋里翻出来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大大的“赵旭”两个字,袁皓辰猛地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被舒畅揣口袋里了。
袁皓辰有些困惑地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喂,赵旭那熟悉的声音就已经闯了过来。
“喂,小色狼。你那酒后乱性的大计进行得怎样呀!我今儿看你家那闷骚一边开会一边发短信的幸福劲儿,啧啧,真是……插你这牛粪上贼特么可惜!”
“噢?是吗?主编您看来很闲啊?”
“喂,喂?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哎呀,好像信道不好!我靠这破移动!”
嘟嘟嘟——,电话里只剩下急促的忙音。
袁皓辰不动声色地把电话揣回自己裤兜里,轻轻地拍了拍醉鬼的脸。
“唔~”被人打扰到睡眠,舒畅不耐地皱了皱眉头。
“喝醉了?”
“没有。”
“明明是喝醉了。”
“我没醉!”舒畅瞪大着眼睛反驳袁皓辰,可惜眼神太过迷离,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平增了几分诱人的风味。
“恩,”袁皓辰摸了摸下巴,“那我测试一下。”
叫什么名字?
舒畅
今年是哪一年?
2010
你是属什么的?
虎
有喜欢的人么?
袁皓辰
恩,乖。袁皓辰在舒畅脑袋上拍了一下。“今晚上整这一出是想干吗?”
“想干你。”
……果然是酒壮英雄胆呀,说话风格都奔放了很多。
“认识赵旭多久了?”
“三、四年了吧,记不清了。”
袁皓辰蹲下身子,安抚地摸着舒畅的额头,柔声细语地跟他说话。
我去采访你,是你们一早就计划好的?
嗯啦。
那赵旭前阵子老缠着我是怎么回事?
别理他,他故意气我来着。还说要去试探一下你!你是我的呢,谁都抢不走。舒畅说着便想要伸手去抱袁皓辰,却被后者灵活地闪开了,于是不爽地嘟起了嘴巴。袁皓辰心里冷笑了一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舒畅嘿嘿一乐,满足地咂了几下嘴巴。袁皓辰趁热打铁,接着问道:“他还帮你计划了些什么呀?都说来我听听。”
“哼,他能计划啥呀!就知道出馊主意,还要我放张女人照片在钱包里试探你反应,差点把人给吓跑了!”想起这一茬,舒畅气鼓鼓地抱怨。
袁皓辰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抽痛,松了衬衣的两粒扣子。
“唔,不过……”
“不过什么?”
“算了还是不说了。”舒畅突然嘻嘻傻笑起来。袁皓辰把嘴巴贴到他耳边,低声说,说来听听嘛,我想知道。
“不过还好他一直告诉我你的行踪,每次都是算准了你要下班就叫我过去等你。然后要我假装一直在楼下等你。”
袁皓辰想起好几次大半夜看到舒畅在夜色中的身影,当时大概还有那么一丝感动来着,原来如此……
他一手开始解舒畅的衣服扣子,一边继续在舒畅耳边说话。“赵旭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酒量很好。而且——我是纯1。”
最后几个字恍若炸雷,舒畅的酒瞬间就醒了一半。可惜他此时全身都软绵绵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袁皓辰压了下来。
痛死了啊啊啊啊!!!!!!!!
赵旭你个混蛋老子被你害死了啊啊啊啊啊!!!!!!!!!!!!
20。处暑
2003年8月22日,处暑。鹰乃祭鸟、天地始肃、禾乃登
“夏天就要结束了呢”——米娜凝视着窗外高大的梧桐树,没头没脑地丢出来这么一句话。袁皓辰,作为房间里仅有的听众,却并没从那本摄影册里抬起头来,大概是早已习惯了米娜这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
米娜站起身,一点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再次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子。拥挤但并不杂乱,简单得近乎寒酸的家具。没有空调,电风扇绞出来的风也是炎热而黏稠的。很难想象,省实今年的文科第一,就是在这样的房间里复习出来的。
这个夏天显得异常的炎热而漫长,她自己也没有想过,她会在这样一个黏稠的季节与这个浑身冰冷的少年建立起这样微妙的联系。
冰冷,米娜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看摄影集的人。尽管面上并看不出任何区别,但是曾几何时,那个人眼睛里还是有一抹温暖的颜色。只是经历了那个如戏剧般的夜晚,那抹颜色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事事疏离的冷漠。
但米娜还是执拗地往这间炎热的房间跑,即使多数时候都会像现在这般被人视若无睹。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样看似毫无意义的见面,却正是一种用来疗伤的方式。情敌或者朋友,都无法描述他们现下的关系。只有目睹了彼此眼中的伤痛,才会更加努力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你什么时候去报道?”
“下个星期一。”袁皓辰终于放下了手上的书,抬起头来看她。
“我下周一有事,就不去送你了。”
“哦。”语气中并无一丝的期望。本来,她想送的人并不是他,他想等的人也不是她。
米娜也没有再说话,她没有告诉袁皓辰,舒畅这个星期六就要去北京。她相信他早已经知道。正如他也从来没有告诉她,以他的成绩完全可以报更好的大学,却为何偏偏选了最南方的广州。许多事情,若说得太过直白,反倒让人尴尬。
******
“有空要常联系啊,一个两个都跑这么远。”白睿一手帮忙拎着包,一手搭在舒畅的肩膀上,撇着嘴角在叮嘱。先是王帆直接飞去了南半球,跟着舒畅也跑到了北京,反倒是最想要出去闯一闯的自己,却因为高考成绩而被迫留在长沙读了一所三流本科。
看出来白睿的情绪有点低落,舒畅给他脑袋上来了一招子,“短信联系啦,你莫像个堂客们一样。”
“其实你……”白睿想了想,看舒畅脸色不是很自然,还是把憋了一个夏天的疑问又吞回了肚子里。
那天晚上他看到舒畅气呼呼地走进游戏厅,认识舒畅这么多年,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舒畅脸上能出现这样的表情。愤怒之外,还夹杂着莫大的失望,那样受足伤害的眼神,身为朋友,他自然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不敢问舒畅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米娜和袁皓辰就这样突然从他们的生活圈子中消失了踪迹。
有一次,他路过袁皓辰住的巷子,正好见到米娜往里面走去。白睿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很糟糕的设想涌上了心头。却不敢也不知该去找谁求证。只是想着若这个猜想是真,那袁皓辰确实太不够义气。
他把自己的推断说给王帆听,跨了整片大洋,王帆的声音在国际长途里突然显得沧桑了许多。他还记得王帆当时说的话,“眼见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或者真相的全部。”他依稀觉得关于这整件奇怪的事情,王帆是知道点什么的。只是,每一个人都讳莫如深,越发显得整个事件迷雾重重。
“就送到这吧。”舒畅打断了他的思绪。白睿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列车旁边。
“在想哪家美女想得这么入神啊!”旁边的人打趣,白睿看了看舒畅,犹豫再三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只是在想王帆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眼睛见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相。”舒畅的眸色暗了一下,眼中隐约似有寒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沉静。一瞬间,白睿觉得自己有点眼花。这一系列的表情实在太过似曾相识,恰是某人的招牌动作。看来,无论承认与否,他们对彼此影响的深远都远超他们自己想象。
火车缓缓前行,舒畅贴着玻璃朝人群挥手,目光却始终盯着远方。尽管非常讨厌,但还是无法遏止心里面那种隐隐期待着的心情。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成了模糊的小黑点,舒畅才坐下身,有些自嘲地嘁了一声。
那两个人,最不想见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
他们两个……现在在做些什么呢?皓辰那么冷淡的人,有了女朋友会怎样呢?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袁皓辰的脸,虽然表情总是冷淡,眼神里却有着一种淡淡的关心,让人觉得安心。这样想着的时候,舒畅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眼神,也许别人是看不到的。他只是想到袁皓辰此刻大概正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米娜,心里便泛出一股酸涩的感觉。
其实吵完架的第二天,舒畅便悔青了肠子。纠结了两天之后,终于决定放下尊严去找袁皓辰。去的路上,舒畅已经预想了各种结果。如果袁皓辰喜欢米娜,那么他会潇洒地退出,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如果袁皓辰玩弄米娜的感情,那他也决不能就这么放过袁皓辰,要用男人的方式,让他吃上自己几个老拳再说。
只是所有的预想在看见巷子口米娜的背影时都破灭了。
他的确预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他忽略了,如果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该怎么办。
他太了解米娜,以她那种有洁癖的性格,平时就是打死她也不会愿意走进这种路面上布满小坑的脏兮兮的小巷子。除非,有什么东西对她的吸引力,远胜过肮脏环境给她带来的不适感。
米娜的脚步很轻快,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舒畅远远看着那个鲜丽的背影,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奔去他身边么。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终于再次被怒火给掩盖了过去。他用力地转身,狠狠地在心里说,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原谅他们。
******
快要出站的时候,白睿用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尽管对方迅速闪到了柱子后面,但格子衬衫的衣角还是在熟人面前暴露了他的身份。
白睿绕开众人,走到柱子的另一面,隔着厚厚的石灰,低声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呢?”
“呵,真巧啊!”袁皓辰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脸上倒是一点尴尬的表情都看不出来。“我来送李平治,他刚走。你们这是来送谁呀?”
白睿不由心下暗自佩服,即使明知是谎言,也几乎要因为对方脸上的真诚而相信他。“糖粒子跟我们一路的。”白睿别有深意地瞥了袁皓辰一眼。糖粒子是李平治的女朋友,早上送完李平治,就顺路一起送了下舒畅。
袁皓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这样啊”,他低声说着。紧绷的身体完全放松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他还好吧?”
“好着呢,吃得睡得玩得。”或许是因为心里那份隐约的怀疑,白睿下意识地想要帮舒畅隐瞒情绪。
袁皓辰的脸上难得展露出一种纠结的表情,不知这答案是让自己更放松还是更难过。“那挺好,我也就刚好顺路过来看看。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眼见着袁皓辰转身要走的样子,白睿终于没忍住,“哎,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跟他道个别呢?一场兄弟……”后面“为了个女人”五个字始终还是压在了舌尖下面。
袁皓辰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尽管一言未发,那眼神却写满了“你不懂”这三个字。
白睿目睹着袁皓辰远去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清瘦着。在炎热的夏日,竟让人产生一种萧索的感觉。白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袁皓辰南下的那天,没有同学来送他。他本就没什么朋友,过去的所谓朋友圈,大部分是舒畅的朋友。仅剩的李平治他们几个,学校也都比他要先开学。
袁皓辰的妈妈提着他的行李,小小的一箱,看上去不像是出远门求学,倒像是出去旅游。袁皓辰的爸爸也过来了,提了点水果让他在路上吃。
大概是觉得自己教子有方,这么多年,袁妈妈总算有了在前夫面前吐气扬眉的底气。一向总是阴阳怪气的脸上,也多了些掩饰不住的喜悦和亲情。
“皓辰,你没有朋友来送么?”袁爸爸看看旁边车厢一群恋恋不舍的年轻人,转头问自己儿子。
“唔,我没通知他们。”袁皓辰低头,错开了父亲的眼光。
“你这孩子,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袁爸爸叹了口气。却没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妈妈立马炸毛了。“姓袁的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性子不知随了谁!我看小辰挺好的!起码不像某些人那么忘恩负义。我儿子可是省实的文科状元!你家那混世魔王将来能考上大学么,嘁!”
袁爸爸吓得连连摆手,“你这个女人,简直无理取闹。我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皓辰怎么说也是我儿子,我难不成还能不替他高兴?
“哈原来你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这么多年你有关心过我们母子么!”女人的嗓门明显又提高了几成。
周遭已经有路人好奇的视线投了过来,袁皓辰只觉得太阳穴痛得直抽搐。这个家,果然是离远点比较好。“我走了。”他直接跳上了列车,甚至没有跟父母认真说句再见。隐约听到母亲抱怨的声音,“这伢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连句再见都不讲。”以及父亲嘲讽地“还不是你教出来的”云云。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再见,那即是期盼再次见面的意思。最想见的人,却未必还能见到。
如果没有明天,该如何说再见。
21。立春
2004年2月4日,立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叮铃铃——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袁家正难得的拥有着片刻家庭的温馨。大概真的是距离产生美感,无论读中学的时候每天和自家老娘怎么相看两相厌,到底是许久以来袁皓辰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一顿饭吃下来,各自说说这半年的生活,倒也有了几分安享天伦的意思。
袁皓辰有些不舍地放下了碗筷,这样有说有笑的吃一顿家庭晚餐,在记忆中已经遥远得模糊起来。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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