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 by 麓山决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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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 by 麓山决明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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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小寒

        2010年1月7日,小寒。雁北向、鹊始巢、雉始雊

        ——Honey,周末要不要去体验下武广高铁呀?

        ——袁皓辰看着电脑上舒畅那个傻乎乎的大狗头像,被前面那个honey雷得里焦外酥。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回了几个字,“你再这么恶心就把你直接拖黑。”

        ——人家也找老婆,我也找老婆。怎么我就找了个冰山老婆呢?舒畅继续着他将恶心继承到底的伟大事业。

        袁皓辰手一抖,直接关了QQ。看着屏幕冷笑了一声,老婆?谁是老婆还不知道呢!

        腹诽归腹诽,最后袁皓辰还是跟他新鲜上任的“honey”坐上了同样是新鲜出炉的武广高铁。

        自从大学出柜跟老妈彻底闹翻之后,袁皓辰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过长沙老家了。想到老家冬天跟广州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的温度,不由有点发怯。在火车上袁皓辰几次把自己那件很久没穿过的棉袄从包里翻出来,“这件真的够穿么?是不是应该去买件羽绒啊!”为此接收了舒畅同志N个大白眼,最后不得不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下车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这个,莫非我们睡过头又坐回广州来了?”袁皓辰看看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再看看身边穿着薄外套的主流人群,默默地收起了他的棉袄。

        “先送你回去吧,你家还住原来那儿么?”坐上的士,舒畅问袁皓辰。

        “我住酒店。”

        “晕!都回家了还住啥酒店啊!”

        “我不想跟她吵架。”

        “那,住我家?”对舒畅的提议,袁皓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去我家嘛,我妈以前就很喜欢你呀。”因为语气中流露出很细微的撒娇的味道,惹得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面频频看了几眼。袁皓辰流了滴冷汗,这家伙果然是一点自觉都没有。他不动声色地把舒畅快要靠到自己胳膊上的脑袋推开了几分,“算了,太麻烦了。”

        “那我也住酒店!”舒畅赌气地回应,果然司机师傅又偷瞄了一眼。袁皓辰无奈,“随你安排吧。”

        “师傅,去XX路XX号。”怕袁皓辰又反悔,一得到首肯舒畅便马上通知了司机,还有些得意地冲袁皓辰比了个剪刀手。

        见到舒家老妈,袁皓辰才不得不感慨即使岁月能毁掉一个女人的样貌,也毁不了她的气质。眼前的舒妈妈两鬓已经斑白,但她那招牌式的温暖笑容依然像年轻时一样动人。而舒老妈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自己儿子的高中好友,很是惊喜地招呼了他们。倒是舒畅的父亲流露出明显的老态,再不复当年的气宇轩昂。不光是鬓角斑白,帮忙布置下碗筷都需要喘气咳嗽。舒畅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唉声叹气,面上却只能装做豪未察觉的样子。

        晚饭还是在一片其乐融融中度过,舒畅全家都是很开朗健谈的人,袁皓辰话很少,却意外地博得个成熟稳健的好名声。

        这种和谐的气氛一直维系到夜幕深沉。直到两人无言的站在舒畅的单人床前,各自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份和谐才被打破。

        尽管拥抱和亲吻过很多次,但大被同眠还是头一遭。一方面是两个人都觉得这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没碰到合适的机会。只是现在机会送到了眼前,却又被一种微妙的尴尬和紧张包围着。

        舒畅看着夜色中的天花板,悄悄地把手伸了过去,却在半途中被袁皓辰截了下来,十指相扣。他们很有默契地同时把头扭向了中间,在对方充满蛊惑的目光中亲密地拥吻。也不知是谁先解开了谁的睡衣扣子,直到袁皓辰的手指充满技巧性地游走于舒畅已经赤裸的肌肤时,舒畅才终于清醒过来,“我爸妈还在家呢”,声音因为情欲而显得暗哑。袁皓辰扯过他的手,按在自己硬得发烫的雄性器官上,“你说我还忍不忍得住”。

        舒畅在黑暗中红了脸,伏在袁皓辰的耳边叮嘱,用手,别出声。袁皓辰把双腿挤到舒畅的两腿之间,用行动做出了回答。袁皓辰修长而略冰的手指牢牢包裹住两人的欲望,手的动作再配合上两跟硬物之间的相互摩擦,让舒畅连灵魂都要跟着抖动。

        他们在无声的静谧中享受着极致的欢愉,直到双双攀上顶峰。即使都各自算得上经验丰富,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场并不完整的性事却的确称得上酣畅淋漓。以至于在休整了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忍不住又干了一次。

        第二天,他们在窗外的鸟鸣声中醒来,在晨光中看到彼此的笑脸,幸福得像是生活在新闻联播里。吃过早饭,舒畅便提议回省实看看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尽管很肉麻,但因为真的很多年没有回母校看过,袁皓辰也欣然应允。

        本来舒畅还想骑自行车的,结果发现自己的宝座早在几年前就被老爸卖去了废品站,只好作罢。

        下了公交车,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跳。昔日各具特色的文具店被改造成了有着统一装饰的整齐商铺,肯德基、蒸功夫各种连锁快餐店替代了过去的小吃摊。甚至校门口的小巷,也已经不再能称其为小巷了,新修的柏油马路让私家汽车畅行无阻。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都有些无奈。城市日新月变,与此同时,那些记忆中的美好也随之流逝。

        “我还是怀念以前校门口的凉面摊。”舒畅看着新开的味千拉面,很是遗憾。

        “我喜欢以前那个朴素的校门。”袁皓辰抬头看着前面“省实验中学”几个大字,新校门被改成了石拱形状,尽管大气了许多,却让人有种不再亲切的疏离感。

        他们信步走入校园,学校里的样子也变了很多。最让袁皓辰怨念的是,过去爬满了藤蔓植物的林荫小道,现在被推成了一个空旷的小花园,种满了各种精心修理的园林花艺,却丧失了最初那种浑然天成的自然美。

        高中教学楼还是老样子,有着红色的砖墙和天蓝色的屋顶。只是里面的设备却早已鸟枪换炮,黑板更新成了崭新的投影仪和电脑。舒畅笑着说,“这样前排的学生就不会吃粉笔灰了。”袁皓辰故意用手比了比两人的高度差,“唔,比以前高了很多。”舒畅翻了个大白眼,“知道你高,了不起啊!”

        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梧桐树又长高了许多,必须仰头才能看到树冠。

        “你还记不记得在这里跟我唱过一次身边?”

        “记得,那次有人失恋还差点哭鼻子。”

        “我哪有!你不要污蔑我的形象。”舒畅故作严肃状地狡辩,想起什么,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倒是你,那时候就开始暗恋本少爷了吧?”

        “唔~”

        舒畅脸上的笑容又咧开了几分,“一直喜欢?就没喜欢过别人?”

        袁皓辰扭开脸,极不自然地“恩”了一声。这个别扭的表情,惹得旁边某不自觉的人忍不住在他脸颊上偷了个吻。

        西校门外的华南小吃竟然一直还在,舒畅几乎是看到那个招牌就吵着要进去,点了招牌的凉面和绿豆沙。喝着熟悉的味道,舒畅满足地唏嘘,“喝过各个地方的绿豆沙,始终还是这一家的最好喝。”袁皓辰透过窗户,凝视着校门的方向,想起很多年前,他也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喝着绿豆沙一边望着校门。有时候会看见舒畅,有时候不会。那个时候舒畅的身边总是有人,或者是跟他的御姐女朋友打情骂俏,或者是与他那帮狐朋狗友嬉笑打闹,总是那么热闹。只是或许连袁皓辰自己都从未幻想过,那个喜欢热闹的不安分的少年,会愿意停留在自己的身边。

        滴滴——,手机有短信进来,舒畅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蜜月度得怎么样?

        舒畅五指翻飞,快速地打着字:好得很,不劳您费心。

        刚刚点下发送键,电话铃就响起来。屏幕上“来电人赵旭”几个字欢快地闪动着。舒畅慌慌张张地接起电话,走到店铺外面才出声,“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被他听见就死了!”

        电话那头,赵旭那欠扁的声音正懒洋洋地飘过来。“亲爱的,你不能有了新衣服就连手足都忘了呀!”

        舒畅在冬日的暖阳下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寒颤,“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问问你昨天怎么样啊~”

        想到昨天夜里的欢愉,舒畅心情大好,嘴巴上还是不客气,“关你屁事!”

        “啧啧,这么暴躁!果然还没吃到呀。”

        ——“你又在跟谁打电话呢?”电话那边传来清脆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还很年轻。

        “呃,就跟一老朋友随便聊聊。”——赵旭的声音听上去异常的宠溺,舒畅止不住又是好几个冷颤——“喂,我不跟你说了哈,我还有事。”

        放下电话,赵旭对着电话屏一阵奸笑,惹得林悦小朋友鸡皮疙瘩直翻。

        “你笑什么呢?阴森森的吓死人。”

        “嘿嘿,小孩子不懂。”赵旭摸着下巴,看来袁皓辰这小子果然很忍得住啊,居然还没出手。一想到有一天舒畅被人吃掉的场景,赵旭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搂过小孩儿就是一通好啃。

        另一边,还对着电话发愣的舒畅终于想起来这声音自己曾经在哪听过。他几乎是咧着个大嘴乐呵呵地回了小吃店,袁皓辰已经买了单在等他。

        两个人又沿路出去逛了一圈,直到天色渐晚,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舒畅的家中。

        晚饭后舒妈妈突然把舒畅拉进了书房里。袁皓辰并无意打听别人家的隐私,便陪着舒家爸爸在客厅看电视。房间里的人讲话的声音逐渐增大起来,隐约听到说你爸,长沙什么的。舒爸爸突然叹了口气,“我身体不好,他妈想让他回长沙工作。电话里说过几次了,畅畅都不答应。其实男儿志在四方,他想留在广州我完全能理解。怪只怪我这个做爹的不争气。”

        袁皓辰一下子就觉得凳子上被按了图钉一般,怎么都坐立难安。

        他当然知道舒畅为什么不愿意回长沙。他听过太多类似的故事,被逼无奈的频繁相亲,无穷无尽的提心吊胆,亲情和爱情艰难的单选题。

        即使是他那个一向关系不甚亲厚的母亲,在他出柜那年都气得呼天抢地,至今还要在电话中恶言相向。他转头看看舒家老爸花白的鬓角,听着他比常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强烈的罪恶感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

        袁皓辰猛地站起来,“我去阳台抽只烟。”

        这个突兀的动作弄得舒畅爸爸也有些困惑,但袁皓辰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步伐僵硬地往阳台走去。书房有一个窗口正对着阳台,尽管有些不道德,袁皓辰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去仔细分辨隔着墙壁飘出来的声音。他听到舒畅略带无奈地哀求,听到舒妈妈低声地啜泣,听到舒畅着急慌乱的安慰。他突然觉得后悔,为什么要跟着舒畅跑这一趟呢。那样的话,就可以一直活在无知的幸福当中。

        他想起中学的时候,那个瘦瘦的语文老师,第一次跟他们讲起相濡以沫的典故。那个总是挂着一点微笑的男老师,在说完那个典故之后,眼神突然投向了窗外那遥不可及的天空。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中学生,并没有谁从那个眼神里解读出成年世界种种不可言述的无奈与遗憾。但他们都牢牢地记住了那句话:泉涸,有鱼相处于陆,相掬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

        不若相忘于江湖。

        过了许久,舒畅母子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舒妈妈的眼圈还布着红色,舒畅回头,看到阳台上抽着烟的袁皓辰也正望着他们。神情中的淡漠疏离,让他心下越发不安起来。

        安抚了母亲睡下,又和爸爸聊了几句,舒畅便借口太累拖着袁皓辰进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轻轻地关上,舒畅想去开灯的手被袁皓辰按住,两个人在黑夜中静静地对峙着。只有袁皓辰指间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你要不还是回长沙发展吧。”

        “你——”

        “你听我说完,”袁皓辰及时打断了舒畅的发言,“你爸身体不好,你又是独子。长沙这几年房地产业挺火,相应的,对装修肯定有很大的市场需求,你回来的话指不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那你呢?”舒畅极力克制着自己保持语气中的镇定。

        “我在广州干的挺好的,再说我和我妈——”

        “那我们呢?”这一次轮到舒畅打断了袁皓辰,语气中的焦躁已经很是明显。

        黑夜中,袁皓辰静静地看着前面这个人的脸。夜色模糊了他五官的轮廓,但那双眼眸却在夜色中越发显得精亮起来。袁皓辰想起昨天夜里他们才刚刚在这间房里享受着极致的欢愉,不过短短一天,他们却要在同一个房间里讨论着分手的话题。他想,命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残忍。

        见袁皓辰沉默不语,舒畅心头的无名火终于烧了起来。“你想甩了我?才刚刚两个月,你就腻了是吗?是谁他妈的今天上午还在说这么多年一直喜欢我!”

        袁皓辰呼吸一滞,那种熟悉的钝痛感又涌上心头。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相忘于江湖。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双臂突然被紧紧勒住,舒畅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袁皓辰,你知不知道你是个非常狠心的人。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残忍。”袁皓辰依然没有回答,他想,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我手上还有一点积蓄,”舒畅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在夜色中有种蛊惑的性感,“加上你的,过两年我们可以在广州买一套小一点的二手房。到时候可以让我爸妈住我现在的这套房子。我们的事,只能慢慢地跟他们说。论坛上有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出柜经验总结出来。我爸妈一向很疼我,只要多花点耐心,总有一天他们会接受这一切。”

        袁皓辰整个身体彻底僵住了。他想过很多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关于过去,关于现在,却很少想到未来。他总觉得现时的每一刻,都不过是从上帝那里偷来的幸福。总有一天,舒畅会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拥有平凡的家庭生活。却原来,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已经想了那么远。

        香烟燃烧到尽头,烫到了指尖。袁皓辰猛地一惊,回手狠狠地抱住了舒畅。烟头在空中划出一条下坠的直线,在接触到地面时终于燃烧殆尽,不见一点火光。袁皓辰地手臂紧紧地环在舒畅的背上,他想,那就这样吧。不论是黑夜还是荆棘,就这样牵着手一起走下去吧。

        感觉到袁皓辰情绪的变化,舒畅很识时务地与恋人交换了一个悠长的吻。无关情欲,只是用这样亲密的形式来交换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执着与信念。

        他们彼此拥抱着躺在舒畅小小的床上,像极了夏天窗外随处可见的藤蔓植物,因为紧紧纠缠而衍生出柔韧的力量。

        舒畅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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