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虽低,但在场的人听觉何等敏锐,将煞神的话听得句句入耳。
“你在说风凉话,揍死你!”符可为大光其火,大踏步而上。
煞神哈哈一笑,爬起溜走。
男随从微笑上前行礼,打破了僵局。
“老弟,我姓甘,甘岫峰,匪号叫霸剑。”男随从行礼神情友好:“老弟如果在江湖走动,大概对我这个人不至于陌生。司徒姑娘是敝友爱女,我该算是她的长辈。午间受天南双剑之托,陪随她入山。”
“霸剑甘岫峰,大名鼎鼎的天下九大剑客之一,白道的侠客,我当然听说过。”符可为淡淡一笑:“幸会幸会,甘前辈,你该是明白人。”
他口说幸会,但他的神态却没有丝毫幸会的样子。
“老弟之意………”
“你看!”他分别指着左近的人:“煞神是神愁鬼厌的杀星,银花女煞是黑吃黑的女光棍,花非花是遨游江湖从不饶人的霸王花,银汉双星更是近乎黑道的混字号人物;而我,则是见人就杀见财就要的江湖浪人。”
“那又怎样?”
“你们这些白道与侠义道仗剑行侠的英雄,能和我们这些人称兄道弟,平起平坐吗?”符可为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理解的飘忽笑意:“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为何不劝劝司徒姑娘远离我们这些人,以保全令名?”
“老弟,恐怕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不明白?”
“所谓行侠仗义,必须先明白事理和明辨是非,也必须先问问自己,立身处也是否无作无愧,更必须先不将自己看成正义的化身。”
“理该如此。”
“当今武林中人,谁又能做得无作无愧?除非是圣人;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到过圣人。目下江湖上那些所谓侠义,大多是半捧半讽的名词,我本人亦是这一类人。因此,我从不自认是侠义人士,也不认为所做之事是行侠仗义。”霸剑态度诚恳地说:“你老弟就算是见人就杀、见财就要的人,与我何干?除非你做给我看,你会做吗?”
“司徒姑娘就可以做见证,她今天亲眼目睹我将长风堡的人杀绝屠光。”
“哈哈!她认为你做得理直气壮,你有权为友复仇。”
“好了好了,再说就毫无意义了。”符可为知道被对方套上了,不愿再浪费唇舌:“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做法,咱们各行其是。”
“反正我们听你的就是。”司徒玉瑶笑吟吟地道:
“你是主事人,我们绝不会擅作主张,以兔乱了你的行动步骤。”
“烦死了!”他掉头便走,到了树干旁,一把夺过天涯怪乞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我怎会碰上这种霉事?”
“爷,小心得胄气痛。”银花女煞走过来,递给他一张江湖双艳所绘制的堡内密室可能位置略图:“今晚,该去堡中弄些食物来补充。”
“今晚你们都别去。”他冷静地道:
“我一定要先弄清楚他们的部署,以及隐藏着那些神秘高手,不希望他们如意地痛宰我们,我宁可引诱或激他们出来痛宰,不让他们挂网张罗以逸待劳,等候咱们去自投罗网。”
“你一个人去?”煞神讶然地问。
“不错。”
“主人,我们………”
“你不是一个好随从。”
“好随从应该关切主人的安危。”
“你不遵主人调度,就会陷主人于危局。”
“这……”
“就这么决定了。”他不耐地叫:
“甘前辈,食物不足,将就将就,诸位今晚仍可饱餐一顿,明天可得另行张罗食物了,请吧!”
欧玉贞取出食物包,友好地送给霸剑和司徒玉瑶食用。
符可为仍在从容检查夜行用的装备。
天已经漆黑了,满山兽吼鸟啼!
二更正,符可为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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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秀士虽然是江湖新秀,但武功造诣深不可测,而且人才出众,所以年龄大了一倍的太平箫,相当遵敬这位顶头上司。
房中一灯如豆,门窗紧闭。
堡中天一黑就禁止灯光外泄,以免乱了警卫的视觉,也可防止入侵者分辨方位与目标。
“长上,情势不太妙。”太平箫眉心紧锁,有点忧心仲仲:“天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高手符九,胆大包天向长风堡的权威挑战。徐堡主已乱了章法,死伤沉重坐立不安,咱们如果不及早离开,说不定跟着遭殃,栽在这里岂不太冤?”
“咱们能及早走得了吗?”玉树秀士也感到不胜烦恼:“徐堡主决不会让咱们离开,目下他需要所有的人协助;我真后悔,竟然相信他有把握将江南双艳捉回来,应该昨夜就乘机溜走的。”
“现在后梅已来不及了,长上。”太平箫苦笑:“幸好咱们是在作客……”
“萧坛主,你似乎还没了解问题的严重性。”
“长上的意思……”
“你难道忘了咱们在永安客栈与符小辈冲突之事?他会仅仅以徐堡主为目标吗?再说,我还怀疑……”
“长上怀疑什么?”
“怀疑江南双艳已被符小辈救走,万一她们已得悉本会与徐堡主秘密交易之事,必会唆使符小子找到咱们头上来的。”
“哎呀!的确可虑。”太平箫脸色大变:“咱们真的需要制造离开的借口,以便早脱离险境。”
“我正在想办法。”玉树秀士颇具信心地道:“必要时,干脆一走了之。”
“希望在咱们离去之前,符小辈不要鬼使神差摸错方向,闯到贵宾室来。”
“很难说,反正咱们必须加强戒备,不能出错。人都就位了吗?”
“都就位了,暗器阵与合击地区都准备妥当,策应小组亦已进入待命地区,随时可应援。长上还是早些歇息吧!我还要各处走走,希望今晚平安无事。”
太平箫离座出室而去。
三更将尽,堡内的警卫与伏哨都提高了警觉,睁大眼睛拉长耳朵,留意四周的动静。
一条灰影,无声无息隐没在宾馆的房舍内,所有经路上的明警暗哨皆不曾看到形影。
灰影利用房屋花草的暗影,随环境而改变外形与体积,似已幻化为附近的景物,移动时乍隐乍役,令人目力难及。
说恰当一点,灰影像一条变形虫,夜间人的眼睛那能看得到虫?何况是一条变了形的虫。
有时,他伏在高仅及胫的矮花丛间,体积似乎已缩小了四分之三,人怎能缩小至如此极限?
他就可以办得到,小得不可思议上全消失了人的形态,似乎手脚和头都不见了,像在变戏法。
他所穿的衣裤,是他改变形态的重要法宝,张合间便变了形状,连站在左近的人也毫无所觉,变形术的确神乎其神。
约一刻工夫,他自宾馆中出来,绕过贵宾室,倏现倏隐地接近中枢。在一道墙角的暗影中伫立片刻,最后像幽灵般消失于中枢的堂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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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长风堡平安大吉。
唯一乱的地方,是宾馆与中枢。
宾馆中的两名管事,及内堂总管事,被人糊里糊涂打昏,救醒之后却成了白痴,像个活死人。
徐堡主感到非常迷惑,下手既不像为盗宝而来,又不像为复仇,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
他想破了脑袋,亦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他甚至怀疑那个人并非自堡外入侵,而是堡内的某个人。
因为当夜所有的警卫与伏哨,都矢口否认发现有外人入侵,而他亦曾亲自巡视过可能敌人接近的道路,也没有留有丝毫可疑的痕迹。
既非外人入侵,那必定是堡内的人所为。
长风堡自己的人,当然不可能;托庇的宾客也没有理由会做这种事,剩下的就是住在贵宾室的春秋会那些人最为可疑。
但无凭无据的,怎能指证是人家所为?
徐堡主只能将所疑藏在心中,却暗中密切注意玉树秀士那些人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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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脊的树林中,众人分食符可为从堡内弄回来的丰富食物,似乎都未发觉欧玉贞失了踪影。
花非花是个闲不住的人,也许是女人天生好奇的天性吧!吃完所分的食物,拭净手,在符可为身旁坐下。
“昨晚真的没杀掉他们几个?”她信口问。
“没有!”符可为亦信口答。
“为何?”
“我主要的目的,是要弄清楚里面的形势格局,以及是否隐有不为人知的惊世高手,所有不便打草惊蛇。”
符可为当然不会说出入堡真正的目的。
“是否要全面进攻了?”
“本来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到一个更恶毒的主意。”
走近的司徒玉瑶白了符可为一眼,不以为然。
“符兄,你怎么说恶毒两个字。”司徒玉瑶娇嗔道:“长风堡的人,所作的事才真正的恶毒,你只是……”
“别在字眼上挑毛病,小女孩。”符可为笑笑,他一直就把司徒玉瑶看成小女孩,她本来就娇小:“以毒攻毒的手段,就叫恶毒。”
“你不懂就走开些!”花非花看到司徒徒瑶就浑身不自在,而且越来越觉得讨厌:“讲手段用计谋是大人的事。符兄,如何恶毒,说来听听嘛!”
“我可没招惹你吧!”司徒玉瑶狠盯着花非花,在符可为身旁落坐,存心要气气这位美艳绝伦、成熟迷人的霸王花:“我偏不走开!”
“好了,别吵。”符可为阻止两人斗嘴,指指江南双艳:“这两位姑娘,是在长风堡托庇的宾客,不意被徐堡主探悉她们密藏有几十万两赃银,于是见财起意,制了她们的经脉,胁迫供出藏银处所,并答允将她们送给春秋会,作为缔结双方和平共存、暗中相互合作支援协定的交换信物。
我要她们两位出现在长风堡的堡门外,抖出徐堡主见财忘义及出卖宾客的罪行,那四十余位托庇的宾客,或许可以成为导长风堡败亡的导火线。”
“太妙了,这么一来长风堡在内忧外患交相煎迫下,已注定了覆亡的命运。”花非花欣然道。
“符兄,这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司徒玉瑶问。
“月华艳女与凝香艳女……”
“江南双艳!”花非花接口道:“去年她们与云裳女史夜劫江宁七八家富户,据说获赃近百万两银子,难怪徐堡主会眼红。”
“江南双艳怎知徐堡主要将她们送给春秋会?”司徒玉瑶惑然问。
“是我昨晚自该堡内堂总管事口中得知的。”符可为淡淡一笑,转首向正在拭剑的银花女煞道:“沙姑娘,请过来一下。”
银花女煞收妥油布,归剑入鞘,袅袅娜娜走过来。
“爷,有何吩附?”
银花女煞嫣然一笑,媚眼流波,媚态横生。
花非花看得心中很不是滋昧。
“请你为江南双艳疏解禁制。”符可为长身而起,走向江南双艳。
银花女煞怔了一下,心想自己那有这份功力?
满腹狐疑地随符可为来至江南双艳面前。
“两位,在下即将对长风堡展开行动,特请沙姑娘为你们疏通经脉,至少可使你们恢复五成功力,以利行动。”
符可为向银花女煞附耳低语片刻。
银花女煞分别在江南双艳脊柱上连点十八指,再在小腹按摩片刻,始收掌而起。
江南双艳谢过银花女煞后,立即活动一下手脚,感到功力的确恢复了好几成,心中大喜。
符可为再来至草窝,检视了一下牛郎星的伤势。
“你仍然不能作激烈的活动,待会儿你们夫妇就在此作壁上观好了。”他笑着交代织女星:“你要注意四周动静,我有几位朋友即将到来,我会请他们负责四周警戒,安全上应该无虞。”
一阵脚步声响起,欧玉贞领着七名中年大汉急步到来。
为首的中年大汉迈步超越欧玉贞,来到符可为面前。
“舒白云见过符大侠。”为首中年大汉恭谨地向符可为施礼。
“机缘凑巧,不辱使命。”他说了两句别人听了摸不着头脑的话:“此处的安全有劳诸位了。”
“遵命。”
舒白云欠身应诺,并双手奉上一把连鞘狭锋刀。
“谢谢。”符可为伸手接过,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煞神屠前辈。”
“小的在,主人!”煞神怪腔怪调,煞有介事欠身应喋。
“天色不早了。”
“是的,主人,已是己牌初,太阳已升上四个屁股那么高了。”
“准备好了没有?咱们该行动了。”
“小的已经把刀磨得锋利,杀起人来一定很俐落。”
“准备好了就走。”符可为迈开大步:“小贞,你陪随月华和凝香两位姑娘行动,负责她俩的安全。”
“是的,主人请放心。”
几个人你弹我唱,冲淡了严肃的气氛,似乎把杀人当儿戏,表示他们心中没有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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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前面的驰道斜向下降,可容马匹奔驰。
在这一带大多以马代步,很少用车,所以驰道沿河岸蜿蜒,两侧树林茂草一片新绿,与山上的童山濯濯完全不同。
江南双艳从树林步出驰道,站在桥头尖声大骂,把徐堡主见利忘义、出卖托庇宾客给春秋会的底细,Qī。shū。ωǎng。用尖锐的嗓音边说边骂。
堡门的楼上,聚集的人渐多;堡墙上,也陆续出现不少人,其中有春秋会的人,也有托庇的宾客。
堡门大开,冲出大群愤怒的打手,七手八脚搭上昨晚撤除的桥板。
第二段桥板刚搭上第一根巨木板,打手便争先恐后冲过。
江南双艳回头急奔,并没钻回路侧的树林,而是沿路向下逃,引打手们狂追。
打手们人人争先追逐,速度比两女快三倍。
待奔出五六十步,最快的六名打手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大感兴奋,纷纷加快速度向前猛扑,要抓活的。
路两侧出来了杀星,煞神的大刽刀首先截入,刀过处血雨缤纷,斩瓜切菜干净俐落。
六名妄想徒手捉人的打手,毫无拔刀剑封架的机会,看到眩目的刀光,刀已入体头落肢飞。
银花女煞的剑从后面的人下手,激光迸射,来一个毙一个,疯狂的向连续追来的打手冲,剑到人倒,毫不落空。
符可为出现在桥头,堵住后续追出的人,狭锋刀风雷迸发,来一个劈一个;片刻间,大开的堡门没人冲出来了,桥头摆了十八具头断肢折的死尸。
他后面,花非花与霸剑几个人,两面夹攻十二名打手,也像是虎入羊群。
分三段截击,说惨真惨。
共出来六十多个人,被截断成三段分别屠杀;此中虽然有不少高手,但符可为这些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结果可想而知。
堡门闭上了,在门楼上的徐堡主父子,眼睁睁目击打手们被杀,看到遍地尸体,已心胆俱落。
江南双艳重新出现在桥头,连数带骂;女人声音的频率比男人高,她们叫骂的声音一里外都听得到。
只有符可为一人留下,在旁轻拂着血迹斑斑的狭锋刀,不时将断肢残骸踢至桥头堆放,明白摆出保护江南双艳的姿态。
“姓徐的,你父子二人如果不出来和符某了断,符某晚上来,杀进堡去见人就杀,见室就放火。”他站在桥上,向在楼上大群惊恐的人大声叫道:“你们最好出来,在桥上生死相决。我们这些人都是恨重如山的讨债者,你必须有偿债的勇气站出来,你这小小长风堡绝对阻止不了我出入,堡绝对保护不了你的。”
徐堡主怎敢出来?
下面六十余具尸骸,已把堡中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徐堡主知道自己的斤两,在桥上怎能逃过符可为的刀下?
刚才符可为一口气便毙了十八个人,一刀一个,没有人能接下一刀。
徐堡主绰号乾坤一剑,名列天下九大剑客之一,但如想一剑一个,杀鸡宰鸭一般宰杀十八个人,绝对无此可能;双方的实力相距悬殊,如果交手,结果可想而知。
徐堡主父子已经不在门楼上,堡门紧闭,无人出来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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