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活的人交给你。”洪刚的嗓门像打雷:“这座扣人质的石洞也暂时给你安顿,兄弟得带人到外面安排一下,准备对付追赶你的人,也许天一亮,他们就会找来了。”
“洪兄,请等一等。”黄七爷道:“兄弟问清一件事之后,随洪兄一同行动。”
“也好,快!”洪刚毫不迟疑同意。
黄七爷走近符可为,随手拔出同伴腰间的单刀,目光凶狠地落在符可为的脸上。
“咱们都是玩命的人。”资七爷咬牙切齿地说:“好好回答在下的话,在下给你个痛快。不然,在下要碎剐了你,你不希望痛快的死吗?”
刀尖在符可为的脸上拂动,慢慢移向他的胸口。
“你如果不吐实。”黄七爷继续道:“七爷我要用你的心肝下酒,你最好相信,我说得到做得到。说,你找敝师妹为了何事?”
“这是在下与令师妹之间的秘密,必须与她当面说个一清二楚。”符可为毫不畏缩地道:“我虽是个江湖混混,行事虽然不择手段,但如无真凭实据,决不会下毒手置人于死地。所以在下只能告诉你,在令师妹未承认事实之前,在下决不会告诉第三个人,该怎么办,你瞧着办好了。
你说过,咱们都是玩命的人,怎么死,没有斤斤计较的必要。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武朋友恩怨分明,双方交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死了认命,你杀我我杀你算不了什么;如果双方不死,也没有恩怨可言。但像现在的情势,你这样对付在下,这是冷血的谋杀,你明白冷血谋杀的意思吗?”
黄七爷怒火上扬,怒叫一声上刀向他的左手砍去。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是虬须大汉的,强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黄七爷握刀的右臂。
“七爷,杀人不过头点地。”此须大汉沉声道:“这位仁兄是条汉子,你不能零碎剁他,要嘛就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知道吗?”
“你……”
“这是好汉们的规矩。”虬须大汉道:“英雄惜英雄,要让他死得英雄些。你零碎地砍他,他更不会把你要知道的事告诉你。”
“黄兄!”洪刚接口:“他死了,他与令师妹的事也了结了,何必再让他在死前嘲骂你?给他一刀算了。”
黄七爷挣脱虬须大汉的手,一咬牙,刀举起来了。
符可为的脸上又泛起阴森冷酷的笑意。
刀尚未落下,洞口突然传出刺耳的狂叫声,可看到一名大汉倒地,另一名大汉也飞跌入洞。
“哈哈哈哈……”
狂笑声震耳,天涯怪乞像鬼魅般出现在洞口,右手握了一把砍山刀,左手有一具黄七爷的党羽们,所使用的尺二长强力弩筒。
彭姑娘与男装打扮的欧玉贞也出现在老化子的身后,三人堵住了洞口。
“你们全在这里。”天捱怪乞笑完道:“这叫做瓮中捉王八,哈哈!冲出来吧!看谁第一个先死。弩筒中有五校劲弩,这种梅花神弩保证可以贯穿人体,万无一失。”
“本姑娘也夺了一具。”彭姑娘的左手也将筒伸出:“这是第二关,看谁能过得了。”
欧玉贞则手持匕首,手中没有弩筒。
洞内的人都两面分开,贴在侧壁藏身。
“老要饭的,你只能射死咱们两个人。”洪刚怒叫:“十六比三,你们拦得住咱们吗?”
“十六比四。”符可为的语音清晰入耳。
三枝火把烟火熊熊,洞中明亮,十六个人皆贴两壁藏身,符可为附近没有人敢逗留,他的位置在内壁,面对着洞口。
他的话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不知是谁吐出一句咒骂:“这家伙真不知死活!”
怪事发生了,他双手突然变成柔弱无骨,毫无阻碍地滑出铁扣环,手掌软绵绵随扣环缩娠。
没有人能相信他巨大的手掌能滑出那么小的铁扣环,但的确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上
无阻滞地滑脱出来了。
“克当当……”
一双环链左右一分,荡至铁环下垂不动了。
他伸伸懒腰,若无其事地俯身伸手,抓住了沉重的脚镣,握住巨链一拉,两枚铆钉突然滑脱。
他泰然站起,冷然瞥了惊呆了的众人一眼。
“缩骨功!”洪刚骇然叫。
“无知!”天涯怪乞大声道:“这是传闻中的奇功秘术,二百年前,武当的开山祖师张三丰就具有这种神奇的道术。”
符可为背着手,一步步向脸无人色的黄七爷走去。
黄七爷快要崩溃了,突然一刀砍出狂叫:“妖怪!”
刀被符可为一把扣住,扣得牢牢地,刀身的前半段突然铮一声折断下坠。
“在下本该杀你。”符可为冷冷地道:“但在下并未亲自目击你害人的罪行,你情急与在下拼命,这是人之常情,我饶恕你。夜狼走了多久了?”
“走……走了四……四天……”
黄七爷委刀战栗着道,浑身都在发抖。
“到青云山庄通风报信?”
“可能是。我……我发誓,我真的不……不知道夜狼与敝师妹的交往经过,只知他们以前曾同居过一段日子。”
“但愿我能相信你,但他们的交往与在下无关,不能怪你。”符可为的目光转注在洪刚脸上:“洪刚,你应该受到惩罚。”
洪刚将挟在胁下的开山巨斧挪出,胸膛一挺,举步走到洞中心。
“我不怕你。”洪刚用打雷似的嗓音道:“生死等闲,玩命的人没有什么好怕的,怕死就不要玩命。来来来!放手一拼。”
符可为信手将断刀向洪刚一抛。
洪刚豪气地伸斧便拍。
怪事发生了,尺宽的巨斧竟然拍不着缓慢抛来的断刀,反而脱手而飞,“当”一声大震,斧撞在石壁上火星直冒反弹坠地。
断刀坠落在洪刚的胸口,洪刚像个见水的泥人,两眼发直浑身颤抖,随断刀向地下砰然坐倒。
虬须大汉虎跳而出,挡在洪刚面前,拔刀拉开马步。
“不要过来。”虬须大汉向举步欺近的符可为沉叱:“不然不是你就是我。”
“你是这么好的一条汉子,这么好的一个人。”符可为半真半假地笑道:“把你狠揍一顿,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我决定不惩罚你。”
在众人呆呆的注视下,他向堵住洞口的天涯怪乞走去。
“解前辈,在下知道你与侠义道朋友颇有交情,对青云庄的北地一剑陈若愚存有七八分尊敬,不会相信庄主会收容云裳女史这个江湖女妖。所以,在下劝前辈不必暗中跟随在后面看结果。”他诚恳地道:“在下要找的是云裳女史,与北地一剑无关,他收容云裳女史不是他的错,与云裳女史有裙带姻缘的武林名士不止他一个人。在下并非圣贤道学,那有闲工夫去过问男女间最平常的私情艳事?所以前辈大可不必为他耽心。”
“我知道陈庄主性好渔色,天下间的男人谁又不好渔色?”天涯怪乞苦笑:“凭良心说,陈庄主总算是侠义道中颇为正直的英雄人物,如果毁了青云庄,确也令侠义道朋友惋惜。而你不去便罢,去了青云庄注定要被毁的。”
“也许。”符可为点点头:“陈庄主为了面子,恐怕会不顾一切与在下周旋。”
“所以,老弟是否可以慢一点前往,由老朽先一步和他商量商量?”
“这个……”
“老弟,冲老朽薄面,为即将到来的武林风暴尽一分心力。”
“夜狼已经早走了四天,这时恐怕已经过了彰德府。前辈即使立即动身,也赶不及了。所以,在下给前辈保证,给前辈三天工夫。”
“什么?三天?你以为我老化子会飞吗?”
“在下的意思是前辈到达青云庄之后的三天。之后,陈庄主必须置身事外,不干预在下的行事。”符可为郑重地说:
保护云裳女史的人,吉凶祸福自己负责,如何?”
“好,老朽答应你。”
“二言为定,前辈,后会有期。”
天涯怪乞转身便走,没入黑影的山林中。
符可为站在洞口,转身注视着一群好汉。
“洪刚,今晚在下要借你的石洞歇息,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有,劳驾派人到陷坑,把在下的包里和剑捡回来。你没收在下那些江湖人的防身小玩意,也请一并璧还。喂!这附近有水吗?”
“何不到山后的宾馆休息?”洪刚凶焰尽消:“咱们交你这位朋友。”
“呵呵!做江湖浪人已经够糟了,想拖在下落草做强盗吗?不干。”他大笑:“这石洞很不错,冬暖夏凉,住一宵就走,能送些吃食来更好。”
“在下这就派人准备。”洪刚说:“右面有条小溪,方便得很。”
“谢谢。”符可为转身,向惑然盯着他的彭姑娘笑笑:“彭姑娘,多谢你与老花子救了我这位同伴。现在,你的梅花弩筒可以收起来了,这些强盗很讲理的,保证不会再招惹你。哦!你要赶回府城吗?”
彭姑娘射出筒内的五枝弩,丢掉筒闪在一旁。
欧玉贞亦收起匕首退开,让洪刚和黄七爷几个人出洞,让那些人救醒被她们和天涯怪乞出其不意击昏的强盗。
“我不认识路。”彭姑娘说:“和老化子在穷山恶水中追逐了三天,真辛苦。”
“你们怎不追赶夜狼?”他问。
“老化子不相信夜狼走了,转回去找黄七,恰好碰上了黄七带了人往外逃,就这样追来追去,追到此地来了,无意中救了这位姐姐。天亮再说,大概有你在,这里安全得很。”
“你一个年轻美丽的大姑娘,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他往洞里走:“当然你在外面乱闯更危险。角落里有干草,你与小贞做一个窝住一咬就好了。”
“如果在你身边都不安全,天下间恐怕再也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彭姑娘毫无机心地道:“火把的烟很讨厌,熄掉两枝,怎样?”
“不熄也烧不了多久。姑娘,谢谢你与老花子缠住黄七三天。”
“不缠住他,你也不怕……”
“不然,他们可能把我弄死在陷坑再拖上来。”
虬须大汉带了一个人,把他的包里、剑、一包从他身上搜走的随身杂物送来,还有一个食物篮、两根牛油烛。
“符兄,真不想上宾馆安顿吗?”虬须大汉道:“请相信咱们的诚意……”
“我这人谁都不相信。”他拒绝了:“老兄,谢谢,这附近千万不要有人逗留,免生误会。”
“符兄请放心,没有人敢和你这个妖怪接近。”虬须大汉吃笑:“你根本不是人,可怕!没有事,在下告辞,明天见。”
“明天见。”
送走了虬须大汉,符可为解包里取衣裤杂物。
“彭姑娘、小贞,你们先吃喝,不要等我。”他带了衣物出洞走了。
回来时他像换了一个人,大袖子水湖绿色博袍,除了仍可看到裂痕的嘴唇,已看不出三天苦难所留下的痕迹,出现在姑娘们面前的,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并多了一份潇洒飘逸的气质。
两女已将食物摆好在食篮盖上,彭姑娘困惑地打量着他。
“你真是歹徒们闻名丧胆的邪剑修罗吗?”彭姑娘用不相信的目光注视着地:“怎么可能呢?你看,你像不像一位富贵人家的豪门子弟?”
“我有说我是邪剑修罗吗?”他在一旁席地坐下:“要想把事情办好,像洪刚那种野人似的装束,是决难成功的。进食吧!我得好好睡一觉。”
一宵无语。
早膳后,洪刚亲自带人送他们出山,直送至铁汉岭外,指明东西路途方殷殷道别。
他们是向西走的,西面四十里就是壶口关。
他在一处三岔路口止步,路旁竖了一根将军箭,上面指向东北的一端刻着:至虹梯关九十里。
“在下改走虹梯关。”他向彭姑娘说:“不送你了,姑娘珍重。”
“符兄。”彭姑娘迟疑地道:“你们真的不需要帮助吗?就两个人去闯青云庄?”
“是的。”
“加我一把剑,如何?我是当真的!”
“姑娘,这一来,令姨父天外流星訾大侠,不传侠义柬找我算账才是怪事。”
“胡说……”
“事实如此。”他打断姑娘的话:“如果姑娘肯相助,那就请将这里的事向令姨父说明经过,以免令姨父听信陈庄主的一面之词,声援青云庄。”
“我会办到的。”姑娘道:“我这就赶回去。”
“那就谢谢你啦!珍重再见。”
彭姑娘不胜依依地目送他与欧玉贞的身形去远,方喃喃自语:“我相信他一定有正当的理由找云裳女史,我一定要说服姨父不过问他与青云庄的纠纷。”
口口
口口
口口
这里是兖州府阳谷县的安平镇,当地人称之为张秋镇。从南行百余里,便是已经干涸了的水浒梁山强盗窝。
青云庄在镇西五六里,地当至阳谷大道的南首。
江湖怪杰天涯怪乞是近午时分到达阳谷县城的。
不落店出朝阳门,沿大道风尘仆仆奔向青云庄;远在五里外,便可看到路南半里外高大的庄门楼。
半里长的笔直大道衔接官道,比官道还要宽阔。
陈家是当地的大地主,百余年前便是本地的大家族,庄中建了五六十楝房舍,真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
距岔路口还有里余,便看到三名巡捕从庄道折出官道,策马驰向安平镇。
“糟了!夜狼比我早到。”他不安地自语:“陈老兄既然借助于官府,那么,他收容云裳女史的事是真的了,我该怎么说?他如果肯把那女妖打发走,就不会求助于官府。看来,我老化子恐怕无法说服他了,难道他居然与夜狼这种江湖蟊贼也有来往?”
好大的一家青云庄!
从庄门伸向大厅的驰道,足有一里长,演武场设有各式各样练功的器械,自石担石锁至规模宏大的梅花桩,一应俱全。
从昨天起,青云庄突然发出了戒严令,戒严的理由是将有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前来寻仇,全庄的子弟如非必要,严禁外出;鼓楼上升起了五色旗,白天是旗号,夜间是灯笼,以牛角传声相辅,外敌不论从那个方向进入,皆可从鼓楼传出的信号指挥拦截。
天涯怪乞一走进通向庄门的大道,便被庄门楼的了望发现了,三名中年人及时越过吊桥,在桥头迎接来客。
老花子是江湖名人,在里外便被庄中人判明了身份。
他受到热烈欢迎,几位老朋友把他请至大厅,主人已先一步降阶相迎,客套一番,宾主欣然升阶入厅。
庄主北地一剑陈若天,年约五十开外,国字脸红光满面,留了三绺须,狮鼻海口,双目神光炯炯,威严之中透着八分和蔼慈祥,不愧称为当今的武林风云人物。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
老花子的包裹不让仆人们取走,就搁在自己脚下,已明显得表示出随时可以告辞的意思。
“老哥哥风尘仆仆,似是经过长途跋涉。”陈庄主欣然说:“三年不见,老哥哥精神更旺健了。听说老哥哥近来在河南行道,可曾与天外流星訾兄把晤?”
“是跑了好些路。”天涯怪乞笑笑:“你知道,訾老弟福寿双全,在家纳福从不过问外事,老花子却是一个多管闲事的讨厌鬼,怎敢登门自讨没趣?倒是在山西碰上了他的爱徒,是彭家的小姐。人不错,武功也到家;年轻嘛,免不了管管闲事。她追逐在河南杀人劫财、逃向山西仍沿途做案的夜狼冯浩,帮了老花子一点忙,可惜仍然被那恶贼逃掉了。”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察看陈庄主的神色变化,提到夜狼冯浩,陈庄主脸上毫无异常。
“夜狼冯浩?这家伙十几年曾经在山东做了几次案,被泰山三义赶得上天无路,捣了他的秘窝,起出了他全部家当,足有数万赃藏,从此便销声匿迹、据说已伤重毙命,怎么在河南山西做案?”陈庄主泰然地说:“恐怕不是他吧?老哥哥看清了他?”
“没看清,追到山西,从他的朋友口中证实了他的身份。老弟,你不认识这个人?”
“没与他照过面,听说这恶贼白天从不在人前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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