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看吧,有了左家的支持,你就有足够的力量去对付你二叔和他那个杂种儿子。”左颜面不改色地说了一句粗话,一双漂亮的眼睛十分冷静地留意着庄少东的反应,“而且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你和你的情人生活在一起,甚至感觉不到有我这么一位妻子存在。你好好想想,这样的安排对你我都有好处。”
庄少东几乎要笑出来了,“左小姐,你所说的好处我真的不感兴趣。”
左颜摇摇头,“少东,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庄少东的心思在口袋里那盒香烟上转了一圈,又飞快地打消了这个计划。不管怎么说,车上有一位年轻的女士,必要的礼仪还是要讲究的。
左颜年纪虽轻,却深谙谈判中的种种沟通技巧,见庄少东一副恹恹的神色,便放缓了自己的声调,柔声细气地说:“或者,你有什么样的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咱们一起商量。毕竟你我要在一起生活很多年,我希望你有什么样的想法都能及时跟我沟通。少东,请你相信我,我会尽我的努力,去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庄少东才不希望跟她一起生活很多年。她是不是能成为什么合格的妻子也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不过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是听得他很是不爽,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她的娓娓细语,“不会有什么婚礼。”
左颜愕然,“什么?”
“我说不会有什么婚礼。”庄少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脸上惊讶的神色,心情多少变得轻快了一些,“不论你和我母亲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
左颜傻傻地看着他,几秒钟之后才神色木然地反问他,“理由呢?”
庄少东很干脆地说:“我对庄家的生意完全没有兴趣,也不关心庄家的生意能发展到哪一步。哪怕现在庄氏宣布破产我也不会在乎。”
“还有呢?”左颜可记得他刚才说了什么对不起情人的话。
庄少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就是我有了喜欢的人。我不能允许自己的爱人一辈子都站在一个受人指责的位置上。”
左颜的脸色微妙地发生了变化。脸上虽然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却已经恢复了刚才的冷静。
“庄少东,我忽然发现你这个人挺幼稚的。”左颜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什么情情爱爱的,你觉得这种事情比你的事业你的前程还要来的重要吗?”
庄少东靠在驾驶座上,低声笑了起来,“左颜,你说什么叫事业?我丢掉所有的喜好,把自己当做祭品,一辈子困在那个坟墓似的家里做牛做马叫事业?叫前程?得了吧,忽悠人也不是这么个忽悠法。”
“你……”左颜气结,“谁忽悠你啦!”
“我问你,如果我就想卖包子,并且想把包子卖到全世界去,然后我还做到了——这个叫不叫事业?叫不叫前程?不依靠家族的势力,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反而成了胸无大志的代表?这叫什么道理?”
左颜徒劳地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拿什么样的话来辩驳他了。
沉默片刻,庄少东缓声说道:“过日子是个认真的事儿。左颜,婚姻也是需要真心对待的事情。别拿它开玩笑。”
左颜冷冷说道:“你别跟我讲大道理,听得心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桩婚事上,最不重要的,就是你的意见。至于你的爱人、你的感情什么的,那根本就和我们正在谈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
“是吗?”庄少东也学着她的样子冷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一个消息了,刚才在病房里,我已经提出了跟庄李蕴馨女士断绝母子关系。可惜,真是可惜,她现在没有儿子可以卖给你了。”
“你说真的?!”左颜大吃一惊。跟家族脱离关系,跟自己父母脱离关系,这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像他们这样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孩子,从小在家族的照顾之下长大成人,然后按照家族的要求接受良好的教育,学成之后再投身到家族事业当中去已经成为了烙在骨子里的规则,她还从来不知道有什么人要存心去打破它。
这个庄少东可真是一个怪胎。
左颜迅速理了理手头的线索,沉着脸搬出了最后一招,“让你答应这场婚礼的方式多得是。你确信你的情人……很安全?”
庄少东的视线像两把刀子似的甩了过来,语气冷得像结了冰,“左小姐,我想你是忘了。要让你取消这一场婚礼的方式也多得是。你确信你身边的人……都很可靠?”
左颜的脸色变幻不定,她拿不准他的话里有多少真实的成分,但哪怕只有一点儿也足够她惊心了,“你什么意思?”
庄少东若无其事地发动了车子,“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跟左小姐保持一种纯洁无暇的友情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你看,我也是要做生意养家糊口的,岛城就这么大,说不准那天就在圈子里碰面了。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左颜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再理他。
一直到车子驶到广润金融大厦的楼下,左大小姐依然面色铁青,摔上车门的声音隔着两条街的人估计都能听到。
庄少东目送左大小姐踩着八寸高的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走进广润大厦的旋转门,脸上冷笑的表情慢慢阴沉下来。他倒没想到这位左大小姐会直接拿徐悠的安危来要挟他,看来庄李蕴馨在徐悠身上可没少花心思。
这一点倒是不能不防。
原本只对付一个庄李蕴馨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可好,左家也被牵扯进来了,事情变得比自己最糟糕的预计还要糟糕了。庄少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了起来。如果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那么它也是一场绝对不能够输的战争。他的肩上背负着两个人一生的幸福。
他输不起,也不敢输。
庄少东目光复杂地扫过车窗外色调冰冷的银灰色大厦,默默地提醒自己:有些事情原以为还有时间慢慢地筹备,可是现在看来却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只是一些细节还需要好好推敲……
庄少东这样想的时候,感觉到外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了一下,一条短信挤了进来。陌生的号码,没头没脑的说:我手机没电了。告诉你一声:晚上我想吃童和斋的鸡爪子。
庄少东把这条短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嘴角缓缓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徐悠:陈树,乖,借你电话用下,老子发条短信。
陈树:稍等,我正在给女朋友发短信。
徐悠:拿过来老子先发。
陈树:为啥?
徐悠:因为你是个小酱油,老子不但是主角,还是你上司,干啥都有优先权,包括可以随时随地征用你的手机、笔记本等等随身用品……
陈树:……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
徐悠:可以。短信你来写,老子口述。
陈树……
60、第一次争吵
童和斋的卤凤爪果然香浓味美。最新章节来自 徐悠一个人啃掉了大半盘子的卤凤爪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桌对面的庄少东好像不怎么有食欲的样子,一双筷子在饭碗里拨拉来拨拉去;就是不见他往嘴里送。
“你其实是在抗议我把鸡爪都吃掉了吧?”徐悠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爪递到他嘴边;哄孩子似的笑着逗他;“来,乖;这个大爷赏你了。”
庄少东不由得笑了起来,嘴唇凑过去,在捏着鸡爪的徐悠手指上轻轻咬了一口。
“你这人真不正经。”徐悠很是嫌弃地把手缩了回来;“我这正吃这饭呢。你看你就开始限制级了……”
庄少东大笑;“哪里限制级了?”
徐悠继续啃鸡爪;声音含糊地问他,“你说,我用不用给你们厨房交点儿伙食费什么的?天天在你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而且还不付钱。你手底下的员工一定会想:这个吃霸王餐的家伙脸皮真厚啊,怎么天天都来……”
“胡说什么呢?”庄少东的眼睛立刻危险地眯了起来,“有人这么说了?”
“没。”徐悠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还没呢。我这人的优点就是比较善于反省自己。”
庄少东复又大笑。这会儿他也有点儿反应过来了,徐悠这是看出自己有心思故意逗着自己说话呢。
“到底要不要?”徐悠抖着鸡爪子不耐烦了,“不要大爷我就都包圆了。”
“你吃吧。”庄少东对这种没什么肉吃起来还很费功夫的东西一向不怎么感兴趣。
徐悠老实不客气地把盘子往自己跟前又挪了挪,“哎,你都爱吃什么?”
庄少东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嗯,鱼、玉米、西兰花。”
徐悠指了指桌子上那盘清蒸鳜鱼,“这不是有鱼?”
庄少东苦笑了一下,“行了,别拐弯抹角的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徐悠也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又去见你家太后了?”
“嗯,”庄少东心不在焉地答道:“她最近休息的不好。最新章节来自 ”
徐悠皱了皱眉,休息的不好?难道打算打亲情牌,扮出柔弱操劳的母亲形象诱哄庄少东回庄家去帮她的忙?
“你别瞎想了,”庄少东有点儿犹豫地看着他,“徐悠,你知不知道本年度的工程装备与技术峰会下周在德国慕尼黑召开?”
徐悠愣了一下,“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我替你弄来一张请柬,”庄少东想了想,“我觉得这对你这样从事工程管理的专业人才来说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而且这快到年底了,公司里的事情也不忙,你请半个月的假也不会耽误工作,就当是休假了。”
徐悠嘴里还叼着一个鸡爪子,整个人愣了几秒钟之后,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哦,看来你想甩掉谁来来回回也就这么一招么。”
庄少东知道他说的是苏成泽的事,脸上微微有点儿发窘,“徐悠……”
徐悠摆摆手,“你直说吧,到底怎么了?真要有事,我出去躲半个月也不顶什么事儿啊,难道我还能不回来了?”
庄少东哪敢跟他说庄李蕴馨替自己把未婚妻都预备好了?他还以为像徐悠这种工作狂一听到有峰会的请柬,注意力立马会集中到这桩盛事上去,根本也没想过另外再编几个过得去的借口。
庄少东木着脸把脑子里临时编出来的借口一个一个捋过去,正拿不准该选择哪一个才不容易露馅,一抬头却见徐悠慢条斯理地啃着鸡爪子,一双眼睛却带着点儿阴晴不定的神色上上下下地瞄着他。
庄少东叹了口气,“我想让你出去躲一躲。”
“躲你老娘?”
庄少东皱了皱眉,“你别这么说话。最新章节来自”
徐悠冷笑着用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爪子点了点他,“上次在黄海涛家吃饭,我说我要跟你老娘开战了,结果被赵晓琪轰了一个晚上,说我战略角度不对,光懂得犯二,还说我不应该用打仗这么血腥的说法,要跟她搞好关系,想方设法去软化她……庄少东你自己说,你老娘可能被我、或者你、或者其他什么人软化得了么?”
庄少东默然。
“所以说柔软的感情什么的,根本不适合你们庄家这样冷漠无情的人家。”徐悠忿忿地扔掉手里的半拉鸡爪子,“说来说去,只有你们这种自诩上流社会的人家,骨子里才最大程度地保留着动物本能,最原始也最血腥。你们只相信弱肉强食,什么爱情、什么伦理亲情在你们的规则里都是个屁。”
“徐悠!”
徐悠睁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你敢说不是?”
庄少东专注地看着他,墨黑的眼瞳里清清楚楚地映着他愤怒的表情,“我敢说我爱你。”
徐悠怔住。
“我爱你。”庄少东从桌面上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了徐悠油乎乎的爪子,“别人怎么看待感情问题,我管不着,我也不关心。不过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徐悠瞪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真有种一拳打空了的感觉。满心的愤怒里不知不觉掺杂了些许的啼笑皆非,耳根处也慢慢有些热了起来。
“你这人真差劲……”徐悠不自在地甩了甩手,“又跑题……”
“我说真的。”庄少东凑过来吻了吻他的手指,“徐悠,去躲躲。我说过我会好好护着你的。这里面免不了要用到一些手段,我不想让你看到。”
徐悠低下头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不耐烦地甩了甩胳膊,“松开,老子还要吃鸡爪呢。”
庄少东无奈地松开手,“徐悠,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徐悠把手里的鸡爪子扔回了盘子里,忍无可忍地吼了起来,“你唧唧歪歪的,到底有完没完啊?老子哪儿也不去。就在岛城呆着!”
“我不想让你卷到这些事情里来!”庄少东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
徐悠很烦他这副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的腔调,“保护,保护,说的好听。当初庄仕杰也是这样说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呢,有我呢。”徐悠的声音里微微带了几分颤音,庄少东一时间也分不出他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
“可是我被栽赃陷害的时候他在哪儿?我差点儿被开除的时候他在哪儿?我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庄少东起身走了过来,将他环进自己怀里。
徐悠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靠在庄少东身上,“我说了不怨他,这些事不能全怪他,可是你说,这么些年,我心里的怨恨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庄少东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不要谁来保护。”徐悠推开他,眼底微微有点泛红,不过表情倒是恶狠狠的,“老子自己保护自己。你老娘又不是王母娘娘,我还真不信她能一次两次地祸害我。我哪儿也不去。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庄少东无奈,但是想到左颜居然都能想到要拿自己的爱人来谈条件,背地里还不知跟庄李蕴馨是怎样谋划的……左颜的事情其实不难解决。只要让他们看到庄少东身上没有油水可捞,他们自己就会转头离开。但是在这件事解决之前,庄少东又怎么敢拿着徐悠的安全冒险?他越想越是不安,语气也微微急躁了起来,“但是徐悠,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你并不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你只是一个搞技术的……”
徐悠心烦意乱,扔下手里的筷子转身就走。
庄少东上前一步拽住了徐悠的胳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徐悠摆摆手,“你已经说了不少了。”
庄少东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知道庄仕杰当年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护着,有什么问题都瞒着,生怕徐悠知道了会烦心,会影响到学业。那时庄仕杰的感觉是不是就和此刻的自己完全一样呢?想把他珍藏起来,想替他撑开一片没有阴霾的天空,想看到他每天都懒懒散散,快快活活。然而庄仕杰这无比美好的初衷到最后也不过是给了对手更多的可乘之机,让他们有更多的选择去肆无忌惮地伤害他的心上人。
这些庄少东都知道,可是他控制不了那种想把他藏起来的冲动。一想到庄李蕴馨或者左颜或者别的什么人会在自己不留意的时候接近徐悠,心里就怕得几乎要发起抖来。徐悠的存在对左家是一个绊脚石,他们会很乐意除掉这个阻碍。而对于庄李蕴馨来说,没有徐悠,她的儿子就没有了要脱离家族的理由。她会很乐意看到徐悠被左家处理掉,不用自己出面,儿子甚至没有埋怨自己的借口。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