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血案- 第20部分

第五章　螳螂捕蝉（1）

　　虽然不知道演得哪出戏，可是每次田睿说有办法时，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办法──只要不去具体讨论他那所谓“办法”的实行过程──如果讨论了，杨西觉得自己肯定会得心脏病。
　　
　　田睿这家夥做事从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游走於灰色地带跳钢丝的绝活，他做得很熟练。
　　
　　“老张啊，最近过得怎麽样啊？”
　　
　　“喂，小李，我就知道你小子还没回老家！”
　　
　　“臭小子，被我逮著了吧？王老头呢？”
　　
　　“阿蛮人呢？叫他死出来！”
　　
　　田睿电话越打越顺利，到後来几乎是眉飞色舞，一个接一个电话打完，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半小时。他放下电话後，看见的是三张满含怀疑的脸，立刻收敛了笑容清清嗓子严肃地道：“看，简单吧，就这麽搞定了嘛。”
　　
　　杨西狐疑地道：“怎麽做的？”
　　
　　“我把你们上学的路线和电动车的特征报出去了，让人帮忙注意你们这路线上出现的一辆电动车。”
　　
　　这话一说出来，三人同时倒抽了口冷气。杨西脸色铁青地低吼：“你把孩子上学的路线报出去了！？”
　　
　　“我又没说哪家学校，我至於这麽傻吗？”田睿为杨西居然这麽看轻他而恼火，John的外号脱口而出，“再说了，不是有肿子和尼古黑吗？如果你们连两个小姑娘都保护不好，还算什麽特种部队的？再再说了，别人都发现你们了，目前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还躲个屁啊？遮了眼睛就当自己隐身了啊？你们怎麽想的？最後，一旦找出那家夥，你们不会改路线啊？改路线会不？条条大路通罗马啊，兄弟！”
　　
　　这麽一大通话说出来，确实让杨西仨人都哑口无言。杨西还皱著眉头，显然觉得这样并不太保险，John先发难了：“你这是在拿孩子们的安全冒险。”
　　
　　田睿刚想顺口讲“我们前面不是一直在冒险吗”，随即又想起俩人的计划并未告诉John和尼古黑，便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自觉地瞄了眼杨西，这个小动作分毫不差地落在了John的眼里。
　　
　　不管怎麽说，田睿的办法仍然得到了通过──虽然不情不愿的。
　　
　　吃过晚饭，杨西又钻回房间。他现在有点怕和田睿独处，不仅是怕田睿做出什麽来，更是怕自己做出什麽来！
　　
　　田睿和杨西在一起时从不避讳什麽，仍然像是直男一般，似乎以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甚至穿著一条破内裤跑来跑去也不在乎。有时候小弟弟起了反应，他还能嘻皮笑脸地跳上床做出咸蛋超人的经典姿势，令在一边看著的杨西很有吐血不止的冲动。
　　
　　如果田睿只是这麽疯傻倒也好了，怕就怕，偶尔那麽个时候，他又能精明能干得什麽事都明白，实在令人无可奈何。
　　
　　杨西正祈祷著田睿千万不要跑来“骚扰”自己，或者来谈什麽“爱情问题”时，房门像是和他对著干般被敲响了。他迅速地抬起头，当看见墙上小屏幕中出现的是John时才暗中松了口气。
　　
　　John来找他通常都是因为公事，虽然俩人相处了近七八年，但互相之间的私事仍然了解甚少。在他眼中，John这个人似乎就是一具无感情的机器，无论做什麽都按照一个标准，不会多，也不会少。虽然不知变通，但胜在分毫不差。
　　
　　John的脸色带著少见的犹豫，这在杨西看来实在稀罕得很。
　　
　　“有什麽事？”
　　
　　“你怎麽看田睿这个人？”
　　
　　这个问题大大出乎杨西意料之外。John和田睿绝对是水火不容，虽然因为他这个“老板”的缘故而有所收敛，但据他所闻，私下里这俩家夥在任何可以比争的领域都闹腾不休。相比之下，尼古黑虽然表面上和田睿斗嘴，但渐渐地也心醉於向田睿学习神奇的“按摩术”，关系日益转好。
　　
　　“他……就那样吧。”
　　
　　杨西给了John一个含糊的回答，事实上，他并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谈论田睿这个人，这触及了他自己也不想面对的心。
　　
　　“我不信任他！”
　　
　　John的话令杨西有些诧异，在判断人上，他在这个小团体中有著绝对的权威。通常来说，没人会对他说谁可信，谁不可信这种话，没人会比他更有能力。
　　
　　难道是田睿又干了什麽蠢事？他疑惑地问道：“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事惹你了？”
　　
　　“没有。”John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但是你没发觉到自己的改变吗？你太信任这个人了，这个人到底是个警察，你落到现在的局面，不正是因为他的胡闹吗？万一要是抓不到真正的犯人，难免他会为了洗刷自己的罪名而把你交出去。”
　　
　　杨西放下心来，说道：“他不会的……”
　　
　　“所以我才说你太信任他！”John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怒气，“你还没发觉吗？你刚才回答我的是什麽？”
　　
　　被这麽一吼，杨西怔了下──
　　
　　“他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事惹了你？”
　　
　　这语气，完全是把田睿视作自己人，而把John视作外人。从一开始，他就预设了立场，田睿是属於自己的，属於杨西的。这个发现令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不自觉地搭上嘴，就像是要掩饰刚才的话般。
　　
　　看著杨西动作的John突然从心头升起一阵绝望，这个动作的含义他曾经听杨西说过。现在亲眼见到，他除了失望之外，还能说什麽？
　　
　　等杨西从沈思中惊醒过来，John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第二天，他们所有人发现，一出闻所未闻的“大戏”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五章　螳螂捕蝉（2）

　　John心头一片悲凄──这种词当然有些夸张──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表面上看起来，他仍然和平时并无差别，甚至跟随他多年的尼古黑也没有看出端倪来。他尽职尽责地送女孩子们去上学，带著枪和车子，还有警惕的注意力。
　　
　　今天，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几乎要发疯。
　　
　　从他们进入大街起，不知何时，车子後面开始跟著大批三教九流的人。各式各样，男女老幼具有，看起来就像是城里的大小流氓全部集中了起来，如影随行般跟在他们身後。虽然这些人的跟踪技巧在John眼中幼稚得如同孩子，可是普通人倒也看不出来，只觉得这条街让突然多出不少人。
　　
　　John和尼古黑一路上神经紧绷如琴弦，战战兢兢地做著保镖工作。小女孩们对大人的紧张一无所知，只是兴奋地谈论著今天的计划，全然不知身边的大人已经随时准备把她们抱在怀里，踏上逃亡之路。
　　
　　一直把孩子们分别送进学校，这批古怪的大军才悄然离去。等到下午放学，清晨场景再现，John和尼古黑觉得自己的心脏饱受考验。
　　
　　到了家门，John第一时间冲进田睿的房里，一把揪起对方领口，也不管田睿还叼著面包，直接咆哮道：“你都干了什麽？”
　　
　　田睿几口把蓝莓面包塞进嘴里，似乎早知道John会这麽疯狂般，不慌不忙地举起手，手心里捏著手机上显示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戴著帽子和墨镜，掩去了大部分的脸，但拍照者站的角度很巧妙，从上方照下去，正好照到那人的小部分脸庞──虽然相片的质量很渣，但仍然能够辨别出这人与John极为相似的外貌──以及那极具特征的蓝眼睛。
　　
　　晚上，孩子们吃过晚餐，做完作业准时上床睡觉去後，大人们开始坐下来面对真正的困境。
　　
　　“怎麽会是杰克？”这是杨西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跟来干什麽？”
　　
　　“你上次不是说他什麽‘心如成灰’，‘准备退隐’了吗？”田睿的不满从来不会隐瞒，况且他确实是很不满，如果杰克又掺和进来，那他以前牺牲的菊花算什麽──虽然那“牺牲”也很爽。
　　
　　杨西只能保持沈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失望，更为自己轻率的举动而失望。
　　
　　“那你也不能让那麽多人明目张胆地跟著我们！”John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打击田睿，他可没有和杨西一样的义务与好脾气来包容田睿，“你这样根本就是告诉那个跟踪者我们发现他了！”
　　
　　“所以他才能被逼出来啊。”田睿不以为然，毫无形像地剔著牙，“只有发现这些流氓跟踪者的家夥才最可疑不是吗？况且这些都是地头蛇，怎麽观察人他们再明白不过了，你以为只有一批人吗？有些人恐怕连你都没发现！”
　　
　　John再次被堵得无话可说，他确实很生气，不仅仅是生气於田睿的胡闹，更生於田睿的胡闹有效！比他还有效！他的内心正在滋生出妒忌的心理，似乎他正在失去杨西的信任，这令他的内心焦虑不已，也使他无意识地要与田睿作对。
　　
　　田睿当然感觉到了John的敌意，只是对於“敌人”，他从来有著十二万分的耐心，更有本事面不改色地装出任何想要的样子。
　　
　　“现在我们怎麽办？”尼古黑永远是最会提问的那个，也是这时候唯一合适说话的人。
　　
　　只不过这个问题，谁也没办法说清楚。
　　
　　“还能怎麽办？抓了他呗。”田睿快刀斩乱麻，十分迅速地令这件事有了结论，“只要抓到杰克，我们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杨西说出了关键的问题：“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那个女人见过杰克。”
　　
　　“那个女人指证的我。”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有机会抓到真凶，她肯定会明白过来的。”田睿对於人性显然要更乐观一些，“你得对人类有点信心。”
　　
　　“我就是太有信心了才会落到这个地步。”杨西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片刻後他皱起眉头，“不过，杰克为什麽要再出现？如果他本身并没有出任何问题，那为什麽前面他要那麽干脆地把晶晶放回来，更消失了这麽久？为什麽？”
　　
　　杨西百思不得其解时，田睿却以一种“我早就说过了的”眼神望向John，气氛立刻诡异了起来。




第五章　螳螂捕蝉（3）

　　John哪里猜不出这一眼的含义，偏偏，这个含义他不便说出来，说出来只有越描越黑的份。可是如果不说，他这心里又不舒服，就像走在荒郊野外全是滩涂的地方，鞋子里却穿著双湿袜子，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这样的场面杨西当然明白，他立刻地一巴掌拍在田睿肩膀上，把这个大男人像桩木头一般赶了出去。赶出去後，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维持田睿，在John的面前，这可不是一个良好的行为。
　　
　　他偷偷转过头，果然发现John黑著脸一付不悦的样子。可他什麽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假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快步溜了出去。
　　
　　等在後花园一角发现田睿的身影时，杨西才松了口气，轻步走过去一拍那肩膀，顿时听见一阵好像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狐疑地绕到正面一看，赫然发现田睿的嘴里塞著只烧鸡腿，此时这鸡腿卡在喉咙里，涨得田睿脸面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赶紧从後面双臂环绕过田睿的肋骨下，用力向上一抬，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只鸡腿落回到田睿的手中。他用力拍著田睿的背部，没好气地道：“你至於吗？一个鸡腿用得著这麽偷偷摸摸的？”
　　
　　“我不喜欢John看我吃东西的眼神，好像我是小偷一样。”田睿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却在喘过气後照样把鸡腿往嘴里塞，咬得卡！响，“他就是看我不顺眼，找我碴。”
　　
　　不管如何，田睿现在是寄人篱下，虽然有著那麽一个“保镖”的业务，可是大多数时候杨西都呆在家里，出去跑腿是John和尼古黑的活，他这麽个保镖自然也派不上用场了。这样一来，他的成就感自然大大减少，颇为自觉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些杨西当然能理解，可是理解不代表他需要体谅。某些时候，他觉得不能太娇宠田睿，田睿这家夥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有点雨露就成长的。在很多事情上，他必须充当田睿刹车！的作用，不然他们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体恐怕很快就会坠入深渊不复还。
　　
　　“你想太多了。比起这些事，我觉得你还是先关注一下怎麽逮到杰克吧。今天你弄那麽大的阵仗，你觉得他还会这麽傻的出现？”
　　
　　杨西本以为这是可以难倒田睿，不想这个蹲在地上，叼著鸡腿的大男人一付得意的表情：“不用担心，只要被我的人缀上一次，这个家夥除非离开本市，不然就别想逃掉，他就算躲进阴沟里也没用！”
　　
　　看著那张阳光灿烂的脸，杨西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要知道，连警察都没有抓到他的马脚。”
　　
　　“警察有警察的道道，流氓有流氓的道道，各有各的优势。对付杰克这种变态，当然是我们更放得开手脚啊！”田睿噗的一声把鸡骨头毫无形像地吐在了草坪上，整个一付蹲在地上小流氓的样子，“他啊，现在已经是进口袋的鳖了，想跑？晚了！”
　　
　　杨西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麽，他倒是想说点什麽，可是除非田睿做的这件事失败，不然他实在找不出什麽毛病来挑──换个角度来说，有无数个毛病，但是他知道就算讲出来了，田睿也会不屑一顾地道，“不破点规矩怎麽成大事”。
　　
　　这种争论他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闭著眼睛也知道结果会怎样。他正准备抬脚走人时，田睿突然来了精神，蹲在地上一把拉住他的裤脚道：“别走唉，我们上次说的事还没说完。”
　　
　　他一头雾水：“什麽事？”
　　
　　“关於那个亲啊亲的问题。”
　　
　　杨西立刻头大起来，一脚踹在田睿的膝盖上，乘著他呼痛松手时逃脱了他的魔掌跑掉，一边跑一边扭过头吼：“把鸡腿给捡起来，不要再让别人为了找你吃剩下的发臭骨头花一下午的时间！”上次田睿也是在花园的某个角落不知吃了什麽，几天後花园里弥漫著一股臭味，让晶晶和小玉还以为出现了什麽小动物尸体，精神振奋地忙活了一下午──这两个小姑娘受父亲的职业影响，想像出来的东西和普通的小姑娘总有点差距。
　　
　　田睿看著越跑越远的杨西背影，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这样拖下去真难受，他恨不得立刻和杨西确定下来，到底他们是恋人呢？还是恋人呢？还是恋人呢？
　　
　　也许，夫妻？谁是夫谁是妻？
　　
　　还有，如果杨西拒绝了呢？
　　
　　想到这里时，田睿正仰头望著天，便这麽一动不动地怔在原地想著，直到眼泪被刺得流下来後，他做出了决定──杨西怎麽可能会拒绝嘛！如果杨西真要拒绝，早在他吻来亲去的时候拒绝就好了，干嘛要到最後这里拒绝？
　　
　　不过，以後菊花的健康怎麽办？
　　
　　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
　　
　　沈浸在各种幻想中的田睿，对於现实问题把脑袋塞进沙里装驼鸟的杨西，觉得周围人都在离自己远去而孤独的John，还有什麽也不知道只想著明天该吃什麽好的尼古黑。在这纷杂的一切中，抓捕杰克的行动开始了。




第五章　螳螂捕蝉（4）

　　杰克本身并不是一个超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