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坦白,”决明弯下腰拣了颗石子挥臂掷出,那白圆的石子落在远远的海水里,惊起了点点水花和涟漪,没了踪影,“可怜如我,费力讨好得辛苦,还不知道大爷您受不受用。”
风华噗嗤一笑,如国家领导人般挥手道:“怎麽不受用了,大爷享受著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小的遵命。”
两个人随意说笑著,相比著把石子捡起来看谁扔得更远,玩得不亦乐乎。
时间过得很快,风华坐在车上,面上因爲海风的吹拂而泛红,对著镜子看了看,严肃而认真地说:“变难看了。”
“那怎麽办?”决明好笑地问。
“做个面膜就回来了?”
“面膜?你用什麽牌子的?”决明问。
“我不用那些,对皮肤不好,我都是自己做。”
“哦?”
“我煮的银耳汤,把珍珠粉放进去,加维生素E,最後放维生素C,搅拌成糊状,然後刷上去。”
“不会太多汤挂不住?”
“有面膜布嘛。”
“你还真懂得保养,难怪皮肤那麽好。”风华是那种白皙肌肤,双颊透著微微粉红,看上去气色很好的样子。
“错,我是天生的,後天保养是必须的吧。”
“谁跟你一样用这个的?”男人一般不会那麽注意美白吧?看他那配料就知道都是些美白用的。
风华嗤之以鼻,凑到决明身边去闻:“EauSauvage?这是男女通用的吧?莫非象征著谢先生男女通杀?”
“别那麽叫我,便扭死了。”决明趁机偷香,风华用的香水跟他有种天生契合的感觉,“你用的什麽?”
“GUCCI ENVY。”
“嫉妒?”
“若让别人嫉妒,就该拥有嫉妒。”风华抿著嘴唇笑:“Desire、Trendy、Sexy,它都具备,所以我喜欢。”
“因爲你也一样。”欲望,潮流,性感。
果然很合适他。
“现在去哪?”发动车子。
“啊,这样还是别见人了,送我回家好了。”
“可是我还欠你一顿晚饭和夜宵。”
“你笨的,都不会说,那下次吧,正好给你个再约会的借口啊。”风华笑得酸不溜丢的。
“那你答应啊。”用脚想都知道。
“暂时不答应。”
果然。
“那我也不答应。”
“那我还是不答应,我要回家,谁这个样子还要给别人看的。”
“喂,我不是人啊。你别跟个高中女生一样跟我说,回家晚了会被爸爸骂啊~”开著玩笑。
“你不是人啊~你是男人嘛~”
“谁跟你说男人不是人的。”决明深觉好笑。
“没说不是人啊,你别把我绕进去,总之,我要回家。”
“好啊。”决明想了想。
“去你家吃也是一样的嘛。”
风华看著他好象有点不乐意:“你说去就去啊?”
“那你别回家了,我们去开房。”
“想强J啊,小心被我反J了。”
“管你正反啊,J就是J。”陪著他玩笑。
“算了,你做饭。”想了下还是让步了。
06
决明把三块脱骨鸡肉用酱油,料酒腌好,把洗干净的西兰花分成小朵,胡萝卜切片,用水加了点盐跟鸡精焯熟,过了水加了点盐搁在一边,再往平底锅里放了油,开了中火,等油热了後把鸡肉放下去,鸡皮朝下,风华在後面问:“做什麽?”
“煎鸡饭啊。”
“吉野家的啊?”
“恩,你呢?”翻了个面继续。
“我用热水泡银耳,炖著过会用。”
“哦。”
鸡肉已经煎好,决明加了白酒,转成小火盖上盖子看表,三分锺以後打开盖子加酱油和白糖,试了下味道,转成中火收汁,再把鸡肉夹出来放在案板上,调一点水淀粉,倒在锅中剩的汤汁里,关了火。
决明把刀用水冲洗了下,擦干水,把鸡肉切成条,开始翻碗。
“你们家的碗呢?”
“消毒柜里?”
“有没有大点的?”
“哦,下面有,你自己看。”
取了碗,决明打开微波炉,把饭盛了大概三分之一碗,一半码好鸡肉,一半码好西兰花和胡萝卜,最後浇上鸡汁,再打了个鸡蛋做了紫菜鸡蛋汤。
把东西端出去,然後喊:“吃饭了。”
桌子上还摆著外面买的小吃卤味,风华关了电脑去洗手,顺便看自己的银耳炖得如何。
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风华笑著说:“看起来还真像那麽回事情,你去吉野家偷师了?”
“这个我以前看过怎麽做,今天中午听你一说,我也想吃了。”把有点不搭调的围裙摘下来,自己洗了手也坐下来:“尝尝看,我手艺如何。”
风华尝了一口:“不错啊,味道一模一样,西兰花跟胡萝卜比外头的好吃。”
“加了点鸡精的关系,鸡肉里头也放了点蜂蜜。”拿了勺子给风华盛了碗汤。
“哦,我还以爲你要说‘这是因爲有爱的关系’来恶心我呢。”
“哈哈,吃饭吧你。”
两个人吃完饭,风华嚼著乐天青柠薄荷味的木糖醇说,你是客人,还是我来洗碗吧。
决明也嚼著木糖醇在客厅里看电视。
好半天风华出来了,端著两个小碗放在茶几上,叫著烫死人了。
“来喝银耳汤。”风华招呼著。
决明挪过去,看著晶莹的银耳混合著乳白色的汤汁,散发著椰子的香气。
“我加了椰奶,刚才在楼下买的。”
“你不做面膜啊?”
“面膜能用多少?本少爷好心做给你吃的。”风华挨著他坐下,捧著碗吹气,抿了一小口。
“看起来还不错。”
“不是看起来,是本来就不错。”
慢慢地喝完银耳,风华把碗收好,出来问:“你怎麽还不走?”
“不是还有夜宵麽?”
“刚才已经提前让你吃了,走人了你。”风华挑眉道。
“哦,那我走了。”决明在那里磨蹭。
“我不会送你下楼的,所以你还是别磨蹭了。”风华不耐烦的看他:“BYE。”
“BYE。”决明开了门离开。
楼下有引擎开动的声音,然後远去。
风华到厨房里看自己还在炖著的锅,伸手去端,却被烫到了。
“哎哟。”
收回手的时候看到红了一大片,估计要起水泡。
风华愣了半晌,恼怒地把那沙锅一摔,只看见一堆碎片混杂著莹润的银耳,他去捡碎片,却又被碎片划了手,蹲在那里看著鲜红的雪落在碎片与透明的汤汁里,转成淡淡的粉红。
电话突然响了。
“请问是杜风华先生麽?”
“我是。”
“您的朋友出了车祸,现在已经被送往医院。”
“我的朋友?”
“是,出车祸的是谢决明先生,他现在在XX医院OO病房,请问……”
风华摔了电话,出门打车。
“你不是出了车祸?”风华冷眼看著医院里某个头上包著白纱布的人,“我以爲你要死了。”
“转弯的时候没注意……哈哈……”讪笑了下。
“你开车几年了?”风华冷笑,“转弯没注意,怎麽没把你撞死呢?”
“可是我头撞到了,手上肩膀啊什麽的都有擦伤啊……”
“你头是撞到了,而且是很早以前。”
“我死了你才高兴啊?”
“是,你死了我会很高兴。”
“口是心非。”决明还是很高兴的看著他,“你来了不就证明我还是有地位的。”
“哪的话,您谢总裁会没地位?”
“风华,过来。”
“干吗?”
“我想亲亲你。”
“你脑袋烧坏了?还是撞坏了?我去叫医生。”
“喂,我说认真的,我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那也不构成你调戏民男的理由吧?”
“那我爱你总构成了吧?”坐在床上伸手居然就把风华给拉了过去,一个吻吻在他额头。
然後慢慢滑向下,吻耳侧,风华也不推开他。
“你吻够了没?”
“没呢?”
说完就把吻住风华的唇,舌头很灵巧的伸了进去,有点椰奶银耳汤的味道。
吻完了,风华正要说话,突然头一阵晕眩,手脚无力地倒在决明的怀里。
“风华,你爱我对吧?老是不承认,可是,这样就没法子否认了。”决明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掐住他的颈项。
坚决的收紧。
无法呼吸,风华无力地挣扎著看他。
“我爱你。”手上的力道没有减弱而是加强,决明温柔的说。
风华眼里世界好象是个虚幻的场景,能够触及的氧气越来越少,肺部开始不适,之前受过伤的手指弯曲著用力。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
除却决明的面目,在一片模糊中居然逐渐明晰了。
黑暗中只有决明的脸,还有在脖子上的坚强的力道。
唯一的真实。
好象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叫决明的人对自己说:
“我爱你。”
“我爱你。”自己也这麽说了。
天旋地转的世界剩下的无法呼吸的压抑,充斥不安与恐惧。
“我爱你啊。”自己悲哀的哭泣。
身体,都不复存在,化成灰烬,烟灭。
结局
美丽的女孩总是穿著朴素的黑鞋去做弥撒,那样的鞋子不够美丽。
她橱窗外看著跟公主殿下所穿著的,一样美丽的红鞋,橱窗里的鞋匠说,来吧,它的美丽是爲了你。
老太太爲她买下了那双鞋。
美丽的女孩开始偷偷穿著红鞋去做弥撒,被恶魔欺瞒的双眼只能看见美丽。
鞋匠对老兵说,这个女孩子,穿著红色的些去做弥撒,怎麽能够这样。
“这是多麽漂亮的舞鞋啊!”老兵说,“你在跳舞的时候穿它最合适!”于是他就用手
在鞋底上敲了几下。老太太送了几个银毫给这兵士,然後便带著女孩走进教堂里去了。
女孩忘记了弥撒和祷告,只想著那双美丽的红鞋。
盛大的舞会开始了,老太太得了重病,而女孩在华丽的殿堂愉快的旋转跳跃。
她是多麽美丽啊。
鞋匠也这麽说。
那受诅咒的鞋子不停地舞蹈著,她已经不能停止。
被折磨得恹恹一息,那恶魔的鞋子不肯停息地带著她划出优雅的舞步,天使对她说:
“你得跳舞呀!”她说,“穿著你的红鞋跳舞,一直跳到你发白和发冷,一直跳到你的
身体干缩成爲一架骸骨。你要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你要到一些骄傲自大的孩子们住著
的地方去敲门,好叫他们听到你,怕你!你要跳舞,不停地跳舞!”
哭泣的女孩跳著舞,看到收养她的老太太的遗体。
她不得不跳著舞——在漆黑的夜里跳著舞。这双鞋带著她走过荆棘的野蔷薇,这些东西把她刺得流血。她在荒地上跳,一直跳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面前去。她知道这儿住著一个刽子手。她用手指在玻璃窗上敲了一下,同时说:
“请出来吧!请出来吧!我进来不了呀,因爲我在跳舞!”
刽子手说:“你也许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就是砍掉坏人脑袋的人呀。我已经感觉到我的斧子在颤动!”
“请不要砍掉我的头吧,”她说,“因爲如果你这样做,那麽我就不能忏悔我的罪过
了。但是请你把我这双穿著红鞋的脚砍掉吧!”
于是她就说出了她的罪过。刽子手把她那双穿著红鞋的脚砍掉。那双鞋子带著她流血的双脚离开了,来到黑暗的森林里,那里有鞋匠等著他
她带著刽子手给她的木脚和拐杖,来到鞋匠的面前,他在做一双鞋,质地是鲜豔的红色漆皮。
“我的罪过来自于你的鞋。”
“然後我的错误,是在于爱你。”鞋匠也对她说。
她微笑著把藏起来的做鞋用的小楔子刺进鞋匠的心脏。
“我可以恨你吗?因爲我到死也没能得到你的爱……”鞋匠看著源源不断的鲜血从胸口涌出。
“可以的,”女孩把染血的楔子插进自己的心脏:“再遇见的时候再报复我吧。”
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有个男人微笑著敲病房的门,却毫不客气的进来了。
“恭喜,报复成功。”
“你来得真快,敏敏,听说你也认识风华?”
“是的,我认识,一个很有趣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会死在一个人的手上,一个,会比他晚一点清楚想起所有事情的人。”
“这辈子他爱我,可惜,这次我错过了对他的爱,就剩下恨了。”
“下一次,他恨你,你爱他。”敏敏说,“纠缠不清。
“好过你三人不幸。”决明走下床,“其实你也一样。”
“至少有两个人得到幸福。”敏敏微笑:“做出选择,其实不难。”
“的确不难,我们一向纯粹,”决明也在微笑:“我要出院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麽?”
决明站在公车站牌下,看著公车一辆一辆过,来往的人很多,换了一个又一个,太阳照得很晃眼,他擡手挡住阳光。站在身边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笑容很甜蜜,怀里抱著一只两个月大的白色小狗。
“你等人吗?”他脱口而出,不知道爲何,对这个男子有种莫名的感觉。
“是的,等人,而且是两个。”男子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只像个少年:“他们还要很久才能回来,你呢?”
“我也是,等人。”
决明回答。
天堂于前,地狱之後。
我们的爱从开始说出口就是地狱,如何能找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