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把神堂寺又抱回床上,给他打了镇静剂后又为他包扎手上的伤口。
注射了镇静剂后,神堂寺慢慢冷静了下来。
身旁那个被他称做母亲的女人还在嘤嘤地哭泣着,也许神堂寺的多愁善感,就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本来想放弃自己的生命的……可是没想到,死居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神堂寺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就算他死了,他身上所发生的事就会被抹杀吗?
抬手抚上母亲那苍老而充满皱纹的手,神堂寺平静地开口:“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优?”神堂寺香织害怕地看着神堂寺优,紧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又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我不会再寻死了,妈,再也不会了。”勉强地牵动自己的嘴角,他想给母亲一个安慰的微笑,结果还是失败了。
“优……我的优……”拉过优的手亲吻着,神堂寺香织哭尽了一个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关怀和疼惜。
在母亲的哭声中,神堂寺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也许是镇静剂起到了作用,他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神堂寺在医院里整整停留了一个月。
失血过多加上被强暴后的伤口感染,让他又多遭了许多罪。然而这一个月来,除了神堂寺香织外,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家人。
他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原谅的。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痊愈后等待自己的,是将他再次击溃的消息。
一间远离神堂寺家的简单公寓里,只有两母子彼此相对。
“脱离……父子关系?”
神堂寺的嘴唇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神堂寺香织抱着优,心里疼得像是被刀绞过一样。
“我劝过你父亲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你……你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宣布跟你脱离父子关系,不承认你是神堂寺家的人了。那时候我怕你受到过分的刺激而影响伤势,所以我根本不能告诉你……对不起,优,妈妈什么都没做到,对不起,原谅妈妈吧,优……就算你父亲不承认你,但你永远都是我的儿子。”
“所以……你才带我来这……因为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对吗?”抱住母亲的肩膀,神堂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已经比自己的母亲高了,现在,他应该成为她的依靠,而不是去依靠她。
神堂寺香织并没有告诉优,为了摆平他的事,神堂寺雅史几乎耗尽自己一半的财产。
雅史不是不关心优,而是被他自杀的行为深深的伤害了。
“我已经帮你办好了退学手续,你可以到别的城市选一所学校继续读书。虽然你父亲不肯再管你,但是我不能放开你呀,我这里还有一点积蓄,应该够你上学花一阵子的了。”神堂寺香织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现在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一样。
神堂寺优既是酸楚又是心疼地看着拼命为自己着想的母亲,强迫自己坚强起来,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妈,不用了。我不想再读书了。”
“什么?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学业?啊……优……”看到优脸上受伤的表情,神堂寺香织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妈,就是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所以我才没办法再回到学校。我不想在自己以后的日子里,永远摆脱不掉那段过去。对不起,妈,请你原谅我的任性。”神堂寺低垂着头,恳求着面前的母亲。
“优……”
“妈,我不会再回家里了。以后我的生活,我自己会打理的。”神堂寺坚定地望着母亲,拒绝她的任何帮助。
他已经没有回家的必要了。
他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到了这间公寓。包括鹰井送他的那把红色吉他。
家人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他不要再出现在那个家里。
神堂寺香织无言地注视着已经成熟许多的儿子,体会到身为依靠丈夫的女人的无力。此时的她,已经什么都不能说了。对于这个被玷污了的儿子,她也许真的无法再如以往那么爱他了。
送走了神堂寺香织,优站在空荡的屋内环视着整间屋子。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把红色的电吉他上。
“如果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公寓,一定要找最隔音的!”
“那等优找到那么好的公寓,可别忘了叫上我,我跟你一起住。”
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眼前却不见自己所熟悉的人。
“鹰井学长,你究竟在哪?”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那把吉他,神堂寺喃喃地念着。
他所爱的人,几乎没有留给他任何东西。
除了一把将两人维系在一起的吉他,以及一道将永远留在左腕上的疤痕。
突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神堂寺握着那把吉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的门。
从那时起,神堂寺优再也没回到那间公寓,正式断绝了跟神堂寺家的任何联系。
东京银座区的一间小酒吧里,回荡着低柔的爵士乐,让酒吧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幽雅和闲适。
可是跟气氛不同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一点欣赏音乐的意思也没有。
丹下健司非常的生气!
为了搞乐团,他连大学都不读,半路辍学,跟几个朋友约好了要组队举办LIVE。可是等他准备好一切后,乐队里的吉他手居然突然跳槽,跑到别的乐队去当主唱!眼看乐队首场LIVE就要举行了,可是却连一个代打的吉他手都找不到。
毕竟他们是新组成的乐队,根本没什么名气,在地下音乐界里没什么人脉,找不到人帮忙也很自然。而且出于竞争意识,其他乐队大概也不会大方地出借自己的吉他手给另一个乐队。毕竟在同一个圈子里,乐队和乐队之间的关系只有竞争而已。
就在丹下健司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由吉他所弹奏出来的音符取代了原本的爵士乐,突然闯入他的耳朵,牵动了他某根神经!他猛地抬头向酒吧的舞台看去,只见一个漂亮得让他忘记呼吸的长发男孩正站在那里弹奏一把火红色的吉他!
琴弦上跳动的每一个音符,都透过丹下健司的耳朵,转化为某种信号传达到他的大脑。那种有点悲伤,有点绝望,有点激烈,有点黑暗的旋律已将他震慑于当场,再也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男孩的身上移开。
渐渐的,酒吧里的人都停下自己原本的动作,静静地听那男孩的演奏。当一段曲子演奏完毕后,所有的客人都对那男孩报以热烈的掌声。
男孩对着台下优雅的一鞠躬后,走回了后台。
“啊!请等一下!”看到男孩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丹下健司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向那男孩消失的方向追去。
“这位客人请留步,非工作人员是不能进入后台的。”一个侍者拦下想冲到后台的丹下健司,礼貌地提醒他。
“不是!我是想找那个吉他手!”丹下健司焦急地解释,恨不得能立刻飞进后台,免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吉他手又凭空不见。
“您想找优吗?抱歉,优不做那种工作的。”侍者的语气已经不好起来,看样子有很多客人都曾经跟丹下健司一样想认识优,但是那些客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你误会了!我找那个吉他手是有很重要的事!优?你说他叫优吗?很好听的名字啊!请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坏人!”发现侍者用看色狼的眼光在看自己,丹下健司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辩护。
“您还是请离开吧,优不会喜欢被陌生人打扰的。”侍者的忍耐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甚至用手在推着丹下健司。
无法如愿进入后台的丹下健司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打算,结帐后飞快地跑出了酒吧,绕到后门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该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从这里出来……老天保佑啊~‘一定要让我等到那个男孩啊!阿弥陀佛……”
大概是老天被丹下健司的诚意所打动,酒吧的后门终于被推开了。
站在门边的丹下健司睁大双眼,看到刚刚那个弹奏吉他的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肩膀上还背着一个装吉他的盒子。他那把红色的吉他应该就是装在那里面的。
男孩看到丹下健司后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后门居然有人在。但之后他就像没看到丹下健司一样,打算绕过他继续走自己的路。
“请等一下!”被意料外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直到男孩快离开的时候丹下健司才出声叫住他。
男孩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些僵硬地回头:“有什么事吗?”
“你有没有兴趣搞乐队?”未经大脑思考地说出来后,丹下健司才发现自己的话未免太突然了。果然,那男孩的脸上立刻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那个……请先听我说!我是一个新乐队的队长,是个鼓手,我们乐队的吉他手突然跳槽到别的乐队,所以吉他手的位置就空了下来,但是我们的首场LIVE马上就要举行了,找不到吉他手实在让我们很着急。而我今天恰好听到了你的吉他,说实话,我从来没在业余界见过像你这样能把吉他弹得这么好的人,所以我提出这个冒昧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莫名其妙地讲了一大堆,连丹下健司都觉得自己的话很没说服力,可是面对那男孩,他居然有种手足无措和战战兢兢的感觉。也许就是这种感觉才让他没办法把事情仔细清楚地说明白。
男孩戒备地上下打量着丹下健司,什么都没有说。
丹下健司只能期待地望着那男孩,希望他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
可是在等了一会儿后,那男孩竟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掉了!
“喂……!”丹下健司徒劳地叫着,却根本唤不回男孩离开的脚步。
“怎么会这样……”
无力地垂下肩膀,丹下健司亲眼看着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深夜的街头。
魔羯座的人有一种其他星座所无法理解和具备韧性,或者应该说是固执。
对于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在没有达到之前,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丹下健司就是这种人!!
前一天遭到那个男孩无情的拒绝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又来到了那间酒吧,希望能再次碰到那个男孩。
不知为何,在他的心里,已经将那男孩认定成他乐队中的吉他手了。如果没有把那男孩拉入伙的话,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一直到酒吧打烊,除了前一天那个侍者更难看的脸色外,丹下健司没有再见到期待中的那个人。
像是铁了心一样,丹下健司足足在酒吧里等了三天,才在第三天的晚上再次见到那个弹吉他的男孩。
男孩仍旧拿着那把红色的吉他上台,可以看出,他对那把吉他有着特殊的感情。
丹下健司看到他后,立刻扬起手对他打着招呼。
男孩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他大概没想到还会见到那天的那个奇怪的人。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开始了当天的演奏。
男孩的吉他独奏似乎是这间酒吧的固定节目,每到这个时候,酒吧里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凝神聆听他的演奏。他的音乐中,有一种能够让人产生深刻共鸣的感染力,将他的音乐传达到每个人的心底。
丹下健司仔细地听着,听着那男孩用音乐诉说着自己的情感。可是那份情感却沉重得让丹下健司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
现在,丹下健司已经不仅仅对那男孩弹奏吉他的技巧感兴趣,连他的人,他都想要更深入地去了解了。
跟那天晚上一样,男孩下台后,丹下健司直接跑到后门去堵人,总算在将近两个小时后看到那男孩走出来。
“你怎么还在?”推开后门,看到丹下健司的身影,男孩惊讶得先行叫了出来。
“为了躲开我,你才故意晚出来这么久吗?”丹下健司对手掌哈着气,不住地摩擦双手,想要制造更多的热量。虽然现在是初冬,但是夜间的低温已经足以让水结成冰了。
“……”男孩闻言一窒,不安地拉了拉肩膀上的吉他盒带子,小声道:“我没让你等我……”
“是我自愿的行了吧?这里好冷,我们能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继续说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神堂寺……神堂寺优。”也许是出于对丹下健司挨冻的不忍,男孩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神堂寺优?那我就叫你优好了。反正大家都很熟了,是吧?啊,还有,我叫丹下健司,将会是未来音乐界里最顶尖的鼓手哦!”
对于丹下健司臭屁的自我介绍,神堂寺优竟难得地笑了一笑。
结果那淡淡的笑容,竟让丹下健司整个人呆在了当场,就好像被冻僵了一样。
“喂!你就住在这里???”
丹下健司环视着神堂寺的“房间”,不相信似地鬼叫了起来。
面前的这块地方,根本无法称之为房间。因为这仅仅是在一间仓库里隔出来的一条狭长的空间,大概有三叠榻榻米那么大。里面仅有一床薄薄的被褥,以及一个可以捧在手里的暖炉,不用说取暖设施,连最基本的水和电都没有。房间内唯一的照明就是从高高的窗子外透进来的昏暗路灯光芒。
小心翼翼地放下吉他,神堂寺把被子丢给丹下健司,同时也把暖炉递了过去:“坐吧,抱着这个能暖和点。”
“你平时就是靠这个东西取暖的吗?”丹下健司捧着那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暖炉,激动地发问。
“嗯。”简单地应了一声,神堂寺没有过多讨论自己生活状况的打算。
二话不说地丢下暖炉,丹下健司拉起神堂寺就向外走去。
“你要做什么?”力气很小的神堂寺在被拉走的同时没忘了抓住装吉他的盒子,做着没有作用的反抗,想要把自己的手从丹下健司有力的手中抽出来。
“做什么?当然是把你带回人类的文明社会,让你远离不仁道的原始生活!”不管神堂寺的挣扎,丹下健司挥手招停一辆计程车,几乎是用塞的把神堂寺送到车里,自己则坐到了司机的旁边。
将自己家的地址告诉司机后,丹下健司从镜子里看到后坐上神堂寺因愤怒和不满而有些发红的脸。虽然那副表情看起来很有生气,但是神堂寺紧抱住吉他盒子的动作,却让丹下健司莫名其妙地不爽起来。
第十一章
“所以……神堂寺先生就这样成为了乐队的吉他手?”谷泽龙也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仍处在昏迷中的神堂寺。
“没错,是我把他强拉入我们乐队的。那天,我整整用了一夜的时间才说服他加入我们。”丹下健司的目光望着窗外,依旧沉浸在回忆里,“记得第一场LIVE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观众,包括四个乐队成员,全部的人加在一起也不到三十个人。但是我们走下来了,凭借我们的实力和对音乐永远不变的喜爱……”
“那个时候,优很疯,好像把全部生命都倾注在了乐队里。我让他辞掉了原来酒吧的工作,给他介绍比较容易的打工,让他跟我住在一起。虽然我并没有说,但是自尊心很强的他却坚持要给我每月的房租。我早就发现了他左腕上的伤疤,也知道他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但是我从来没逼他说出他究竟经历过什么……直到我们认识三年后,当时乐队里的贝斯手因为跟不上优的技术而对优心生芥蒂,差点强暴了他,那件事触动了他原本的伤疤,他甚至想再寻死。我没办法看着那样的他而不去管,所以强迫他对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说到这里,丹下健司的脸上闪过一抹深刻的痛苦,谷泽可以看出他是多么的不想去回忆。
“虽然知道了优的过去,我却有点无能为力。因为我知道,我救不了他。所以那段时间我们很消沉。那时我全部的工作,就是想尽方法帮助优重新站起来,而且乐队几乎因此而解散。但是在乐队活动停止将近一年后,我们找到了阿坚。有了他的带动,乐队才再次活跃起来,我们三个再加上前任主唱,以‘Butterfly?蝶’的名义转型成视觉系乐队开始继续举办LIVE。”
丹下健司说着,从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