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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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所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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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不会,”他连连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秦君斐泛青的手背,秦君斐的手白皙纤长,指甲的形状特别优雅,白晃晃的日光灯照在上面居然反射了粉嫩嫩的光,不自觉就说出口,“疼吧?”
  秦君斐失笑道:“怎么会,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王所安眨眨眼,盯着药棉,有些心疼。
  两人说完,秦君斐对小护士道了谢,然后肩并肩走出诊所,到了路口时秦君斐道:“请你喝杯茶。”
  王所安刚要习惯性拒绝,但话到了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两人进了一家24小时的茶社,王所安不懂茶,任由秦君斐点了壶铁观音,等茶的时候王所安说道:“你胃不好,上一次吃米线还放那么多辣。”
  秦君斐矜持地笑道:“要说吃辣,我可不是从见的对手呢。”
  猛然听到顾导的名字,王所安有一秒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又无言以对,毕竟留恩人一个人在病房躺着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在茶上来之前都是秦君斐一个人在说,可他这人无论怎么说都不觉话多,反而悠悠然的调子像一条静水深流的河,恍惚间时间都慢了下来。
  他们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直了身体向外望去,没有被现代化的钢筋水泥染指的小街巷散发着古老幽静的气息,透过雕花的窗框向外看去,白墙黛瓦屋角飞檐,有雨滴打在瓦片上的声音,他才发现下雨了,雨丝风片,误闯进了窗子,吹乱了秦君斐乌黑如木炭的鬓发,肌肤莹白,好像还发着淡淡的光,嘴唇因为刚刚病愈的关系略显苍白,整个人一下子柔弱了下来。
  他看着秦君斐一张一合的嘴唇,压在心底的欲望蠢蠢欲动。
  他急忙按耐住,忽然听到秦君斐慵懒地问道:“你好像……对我很有好感?”
  雨天霹雳!
  秦君斐目光玩味,上下打量他一番,等着他回答,眉宇间胜券在握。
  “秦、秦老师……”
  茶水端了上来,王所安不顾茶水滚烫,匆匆捧起茶杯放到嘴边,被烫得打翻了茶杯。
  茶水顺着桌沿流到王所安的衣服上,他急忙去抓餐纸,却慢了一步,秦君斐已经在给他擦拭衣服了。
  王所安自己也不知道哪根筋犯抽,按住了秦君斐漂亮的手,正扣在胸口左侧,秦君斐能够感受到少年心脏猛烈的跳动。
  他悄悄勾起了嘴角。
  王所安鼻尖都渗出了汗珠,气氛暧昧,他有些热,但又舍不得翻开秦君斐,第一次,他们离得这么近。
  王所安会彷徨会失措,但是他诚实,不欺骗别人也不会自欺欺人。
  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黑亮清澈的瞳仁对上秦君斐的,深呼吸后肯定道:“秦老师……我、我是喜欢你。”
  秦君斐扬起眉毛,抽回手,坐好,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王所安在秦君斐抽出手的一刻心脏像失重了般惶恐不定,无依无靠的感觉太难受,但是看到秦君斐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略略安心了些。
  他又重复了一边:“秦老师,我喜欢你。”
  这一次流利了许多。
  秦君斐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王所安接着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也和女孩子交往过……可是,”他抬起眼,眼神真挚,“我、不知怎的,我会不用自主的想念您,从看到您的照片时就──”
  秦君斐放茶盅的手一顿,也抬起眼,眸色不辨:“照片?”
  “嗯,”王所安不好意思道,“我是在顾导的书房见到的,你们是好朋友吧。”
  秦君斐面色仍是笑意盈盈,只是王所安觉得,他的视线像一条蛇,冰凉的身体缓缓缠住他的喉管,然后慢慢勒紧──
  “是啊,”秦君斐笑道,“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
  王所安舒了口气,平静了些。
  秦君斐道:“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好像没有很害怕?”
  王所安点点头:“也会怕,但是既然喜欢了,我就一定要认真诚实的对待,”这次连害羞都没有了,“秦老师,秦君斐,我喜欢你。”
  “你还是我的学生……”
  “还有不到三个月就毕业了。”
  王所安从来都是温和好欺负的模样,第一次如此咄咄逼人。
  秦君斐想,自己好像,看错他了。
  这样想着,又喝了口茶,再看向王所安,盎然笑道:“给我时间,我考虑考虑。”
  顾从见在欢乐的晨光中苏醒,睁了睁眼又被光亮刺得闭上,缓了一阵儿再次睁开。
  眼前模糊一片,不知是不是近视所导致的,每次在模糊中醒来都会搞不清自己是否得到了足够的睡眠这个问题,总像是睡不醒似的。
  但每次,不论是否睡醒,到时间他就要必须乖乖爬起来,面对一天令人头疼的工作。
  喉咙干渴,身边好像没有人。他用手肘撑起身体,略微一动却被左腿的剧痛所束缚,动弹不得。
  顾大导演僵了僵,默默躺回病床上,右手在身旁柜子上来回摸索,试图摸到眼镜,扎在手背的输液管晃来晃去,能够清晰体验到针头在皮肉里乱动,突然间感觉手背又凉又涨,不由凑到眼前一看,手背鼓起了一个大包——跳针了。
  顾从见脑袋转了一圈,终于确认了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眨眨眼睛,难得流露出失落的神态。
  他以为,就算是抱着歉疚的心理,王所安也会陪在他身边的。至少,他醒来的第一眼,能够看到他。
  也可能是上厕所去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转念又有些意外,他从不会为自己找借口,现下却甘愿为王所安找借口。
  顾从见抿起嘴角,目光闪烁不定。
  手背的包越来越鼓,顾从见索性自己拔掉,把针头丢在柜子上,摸到眼镜带好,阳光更加刺眼了。
  他看着自己悬起的左腿,伸手轻轻摸了摸,然后又躺回床上发呆。
  他什么都没有想,大脑空白,主要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
  没五分钟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王所安探过头来,两人相视,顾从见没反应,倒是王所安惴惴不安道:“您醒了?”
  顾从见看了看他手上的袋子,幽幽转回头不答话。
  他在心里想,原来他是买早餐去了。
  王所安推门进来,把手上拎着的塑料袋放到柜子上,把里面打包好的粥拿出来,犹豫地看看他:“您、您要不要先喝点粥?”
  顾从见斜他一眼,却在下一秒目光转移到了他身后,定格。
  秦君斐笑得很得体,但在他看来是别有深意。
  他收回目光,再一次看向王所安,声音沙哑,有些变调:“水。”
  “哦哦。”
  王所安手忙脚乱,把粥推到一边,晃了晃烧水壶,呆滞一下,里面空空如也。
  放下烧水壶立刻向外跑去,边跑边道:“我去买水。”
  剩下的两人目送他离去,等转个弯看不到身影了,秦君斐绕到病床的另一面,拖开床边的陪护椅,坐了上去,双腿交叠,十指交握,搭在大腿上,更显身姿雅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光线侧后三十度的方向使他的面庞看上去更加柔和。
  ……抱歉,找角度,导演们的通病。
  秦君斐不知道顾从见心中所想,看了一会儿顾从见吊起的左腿,微笑道:“还疼吗?”
  顾从见只是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秦君斐失笑道:“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不高兴了就不吭声,一个人闷着,你不说谁能知道你不高兴了?”
  顾从见白净的面皮透出了微微的红色。
  秦君斐调戏他调戏上了瘾:“害羞了?还是恼羞成怒?你心里肯定是在骂我吧。”
  见顾从见还是不搭理他,便继续说下去,只不过话题变了主角:“诶,你是喜欢那个小鬼吗?”
  顾从见这回有反应了,头一转,不理他。
  “你一定喜欢他,”秦君斐目光如有实质,沉沉的从背後刺过来,“你让他进你的书房了。”
  顾从见面无表情,只是手背因握拳的姿势紧绷着,青紫的部位流出了血。
  他把手藏进被子里,被面上残留下一道血痕,很快沉淀成了咖啡色。
  “不过──”话锋急转,语调又变成了跳脱欢快,“我很开心的是,那张合影你还留着。”说着附身凑过去,嘴唇几乎贴上了他的耳廓,声线暧昧,呢喃道,“你还记挂着我,我真的很开心。”
  顾从见耳尖迅速蹿红,一颤,咬牙狠声道:“滚!”
  耳边瞬间失去了温度,下一秒王所安抱着三瓶矿泉水跌跌撞撞闯了进来,把瓶子堆在桌子上,拿起一瓶递给顾从见:“顾导,给。”
  顾从见看看水,又看了王所安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抬手接过,拧开盖子,手背的青紫和洞开的针眼像特写般带着极强的既视感,但是王所安没看到,他在看着秦君斐发呆。
  逆光的剪影纤细柔弱,极容易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顾从见撑着床的手肘火辣辣的疼,撑的时间久了,有些麻木。
  王所安看着秦君斐,顾从见看着王所安。
  喉结滚动,不觉脱口道:“你帮我调下床,我要靠着。”
  王所安回过神来,忙伺候好顾大导演,忽然想起回来时买的粥,把盖子打开,勺子递过去。
  他和秦君斐在茶社坐了一夜,早上吃了早点后,秦君斐提出作为朋友,他应该去看看顾从见,于是顺便打包了一份早餐粥一起回来。
  他很喜欢“一起”这个词。
  王所安没有察觉到顾从见手上的不适,但秦君斐看到了,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动作。
  他轻轻勾起嘴角,逆着光看不清弧度的微妙。
  好戏开始了。
  秦君斐于当日下午离开去往邻省,他不说去做什么,王所安也就不好意思问,但是在他自以为顾从见默许了的情况下送秦君斐去了火车站,两人没有再发表一些能够流露情感的话题,只是在检票前王所安追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B市?”
  秦君斐笑道:“一星期后吧,”一顿,又补充道,“下下个周六是我生日呢。”
  王所安瞪大眼睛:“诶?这样啊!”
  秦君斐拉着拉杆箱,亲昵地一刮少年挺直的鼻子:“下星期见,小鬼。”
  王所安重重的一点头,笑逐颜开。
  相比王童鞋的笑逐颜开,顾从见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情阴云密布,可是他自己又一向标榜自己为“成熟精英”,即使心里打小九九想揍王所安一番,但他清晰明确的明白,他不能肆意,他不是年轻人了,成熟的标志就是,能够理智的控制自己的行为──就算控制不了大脑YY。
  顾从见唯一耍了小性子的地方,是在他的腿终于拿掉了绷带之后,就闹着要回家。
  额,有点误会,不是闹,顾大导演是成熟的社会精英,怎么会闹,他只会下命令而已。
  于是被下了命令的王所安当即与电视台联系,定好了机票,把行李先快递回去,剩下的,只要搀好顾大导演,看好给顾大导演从药店买回来的六十元钱的拐杖,就万事大吉了。
  其实王所安也不想再在他乡耗着了,主要是他一直惦记着秦君斐的生日。
  追人嘛,甭管追得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一定要拿出真心信心耐心,不怕麻烦不怕花钱不怕欠人情,这才是追人的必备素质!
  他一定要给秦君斐一个最最难忘的生日礼物。
  回到了B市,顾从见开始用掉攒了好多年的年假,养腿,学校那边他的科目也暂时停课。
  王所安来看了他一次,汇报了下工作进度,就没再来过了,改成别黎跟他电话联系。
  王所安好像很忙,但又不是忙工作。反而是祝青颂常来,帮忙做做家务,顺便添些生活用品。
  顾从见虽然不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觉得给朋友添了麻烦,于是没事就试着丢掉拐杖练习走路,有一次被祝青颂看到了,被骂了一通。
  顾从见道:“骨头没碎,没事。”
  确实没事,只是骨折而已。
  等顾从见恢复得差不多了,王所安还是没来,电话都没一个。
  这天祝青颂下了班直奔顾从见家,虽然在路上堵了会儿车,不过赶到的时候正碰上开饭,祝青颂像回老家了一样坐在餐桌旁拿了筷子就六亲不认了。
  顾从见对他六亲不认的吃法很不满,用筷子敲敲他的碗沿,敲了三下:“慢点,先喝点汤。”
  祝青颂把嘴里满满登登的食物咽下去,满足地舒口气:“还是你做饭好吃,我可不想再吃食堂了。”
  顾从见抽抽嘴角,不吭声,筷子在饭碗里一戳一戳的,完全没有从前吃货的精神。
  祝青颂见他的样子,筷子一顿,叹口气:“你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事。”说么撂下筷子,“我吃好了,你洗碗。”然后撑着桌子起来走去洗漱间,从走路的姿势来看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受伤过的痕迹,但是腿上一道道的伤痕恐怕是去不掉了。
  祝青颂三口两口搞定肚子,尾随着顾从见来到洗漱间,双臂环胸,倚在门框上,挑眉看着他的腿道:“你的腿完全好了?”
  顾从见“嗯”了一声。
  “诶,”祝青颂换了个姿势,但还是倚着门框,“商量个事,帮我个忙。”
  顾从见擦手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擦了三下,又擦了三下,擦干后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祝青颂,问道:“什么事?”
  他就知道,祝青颂不可能平白无偿来照顾他,定是有事相求。
  不过他也松了口气,即使是朋友,他也不想欠什么人情。
  或许这样说有不把祝青颂当做朋友的嫌疑,但是真正的情感,只有顾从见能够感受得到。
  他重视朋友,因为朋友很少,也正因为如此,不想给朋友添不必要的麻烦。
  他很清楚,世界上什么都是交易,交易来的,才能放心用。
  就连他喜欢王所安,也是以交易到王所安也喜欢他为基点和代价的。
  这才是我们所熟知的世界。
  祝青颂一皱眉,“啧”了一声,很不耐烦的样子:“你认识周灏吧?也是你的学生,很麻烦的家伙。”
  顾从见“唔”了一声,走去客厅切水果,祝青颂跟在他后面,随手拿起一只苹果就吭嗤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毫不在意个人的行为屌丝又猥琐,挥挥手含含糊糊道:“最近毕业表演班和美国M大学联合排演一部音乐剧,反正又能去美国公费玩一圈,不去白不去。男三要两个,现在正好缺一个,我就让他上了。”挠挠头发,“我可不是要整他,好歹我也是个为人师表的灵魂工程师。”鼻子里哼出声,又补充道,“他唱的还挺好的,下课时候总哼哼一些音乐剧选段。”
  顾从见挑挑眉毛,意思是“说重点”。
  祝青颂轻咳一声:“不过这小子身体不太协调,这几天我正折磨他呢,但就是不开窍。”
  顾从见还是刚才那副表情,意思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祝青颂道:“我想咱俩给他演示一遍,看现场可比看录像有用多了,还能找找感情爆发和转换上的问题。”
  “……我又不会唱。”
  “你会,”这回祝青颂严肃了起来,“我俩当年还在校庆上演过呢,就是那部《伊丽莎白》,他和你的角色一样,演卤豆腐。啊不是,是鲁道夫。”
  顾从见默。
  祝青颂趁热打铁:“你不是害羞吧?又不是真的登台,就是配合我一下,这样给那小子好讲一些。”
  顾从见半晌道:“唱段用德语还是英语?”
  “……我们当时是德语吧?那就德语,诶,主要就是让那小子看一下调度和动作,唱段什么的自己去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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