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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实在在是个男孩儿啊——黑色的长发在他急速走动中飘扬起来,像黑色斗篷笼罩着一尊温润白玉,仍然俊美明艳的脸蛋抹去胭脂后去掉几分柔美,增加几分男孩的清俊和英气,光裸纤巧的上身宛似用上好温玉精雕细琢——为什么——纵然如此——那一蹙一笑皆是风景的男孩子还是叫他倾心……
眼睁睁看他向自己走来,像一朵临崖迎风的小白花簌簌婉转,秦妃暮怦然心动,迷迷糊糊觉得这孩子伸手可及于是低声轻唤:“斩云……”
凌斩云走得离他越来越近,一股幽香也越来越浓,秦妃暮早就魂驰神荡不能自已,指尖动了动,想要上前拉他却忽然僵住:他一双明艳婉转的眸中有一层迷蒙水雾流动,却被斩云死死咬唇忍住没有流下来——那双夺去他神魂的眼睛根本不曾向自己瞄上一眼!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昂首抿唇绝色动人的赤王几乎来到对面,秦妃暮将他哀婉凄迷的神情看得更为明白:“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咕哝着开口……
“斩云!”桥头苍帝一声怒喝,秦妃暮就清清楚楚见那极为美丽的孩子忽然浑身一颤,眼中泪水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死命咬住可见血痕的唇角,稍微一顿也不回头继续向前。
幽香笼罩全身,轻扬的黑发在眼前飘逝,只要一伸手,就能握住从此无法忘怀的男孩……秦妃暮一刹那竟不敢动弹,怔怔注视他与自己错肩……
“你给我站住!”苍帝暴怒的声音让两人俱是一震,秦妃暮微微偏首感觉身边人呼吸变得急促,稍稍有些哽咽,然后他深深吸一口气低下头让黑发掩盖他的脸颊,立在桥中动也不动。
他是不是哭了?秦妃暮觉得整颗心被他的呼吸揉碎,抬头看向阴沉着脸大步走来的苍帝,感觉自己也快哭了,勉强笑笑:“陛下……”
心中怒火上扬,看着秦妃暮恍惚的神色就知他已动情,凌扣风微皱眉头不动声色道:“秦将军——你早该离开!”
“……是!”
秦妃暮低头转身——身边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未曾有过他这人一般。心中一片冰凉,他拖着几乎有千斤重的双脚一步一步离开:不能得到,为什么,又让他爱上……
眼看秦妃暮的身影消失在树木黑影中,凌扣风才将视线调回眼前不语不动的孩子身上——忽然间,他就不知该如何开口。斩云虽是自己一手带大,但现在他想些什么自己竟一无所知……登上帝位之后一直忙于接管朝政与一干大臣斗智斗力,却与斩云疏忽了——想一想,这些年来与他相见的日子竟然屈指可数!
刚一心软,凌扣风又硬起心肠——斩云越大越不象话,又被自己娇纵惯了,才训斥几句就做出这幅大受委屈的模样,再这样下去,以后他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才在思忖怎样开口,凌扣风耳尖的听到细碎的哽咽声,顿时什么责备的话也想不出来,只觉一股笑意直往上涌——不用看他就知道,小弟现在跟可怜巴巴的落水小狗绝对没两样!“唉——好啦好啦,斩云……”凌扣风忍住笑意柔声说:“大哥不再骂你,你也好好跟大哥说好不好?”
凌斩云廋削的肩头动了动,抽泣声更大了却不转身。
恃宠而骄!扬扬眉,凌扣风正想责备几句,忽然见小弟赤裸的上身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现在虽是夏初不过夜晚的风也很凉——心中顿时一软,脱下外衣披在他肩上,轻声细语的说:“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该还没弄清事情原由就责骂你——我道歉好不好?”心中不住苦笑——唉,只知责备斩云娇气,却忘了自己正是最大的帮凶啊!可是每一次见到斩云,总会想起他幼时小小软软,毫无防备能力仿佛随时丢掉性命的模样——一直在自己保护下长大的孩子,一直呵护爱宠的孩子,也一直不愿他有任何苦难的孩子,怎能期望他成为坚强勇敢,临危不惧的人呢?大哥难做啊!
“大哥……”凌斩云终于转身,昂起一张泪流满面的小花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大哥……你冤枉我…呜呜……”投入兄长怀中,泪流得愈发急了,哭得也越发肆无忌惮。
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凌扣风朝天翻个白眼,伸手轻拍怀中不停抽动的小人儿:“是是是——大哥不对,以后决不再委屈你好不好……”撇了撇唇角,他似笑非笑抬起斩云的小脸,取出手帕给他拭干泪水温言道:“别哭了,斩云告诉大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吗?”
仍然抽抽噎噎哭个不停,凌斩云一双碧水泛滥的眼眸委委屈屈注视凌扣风:“大哥……呜……见面就骂我……呜……我又没做错……呜呜……”
重重一声长叹,凌扣风忽然觉得,侍候这位兄弟实在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挑战,“大哥不是道歉了吗?别哭好不好。你总要告诉我哪里错了吧——嗯,斩云?”抬起斩云小巧的下巴,见他的眼睛已微微红肿,胸口一阵酸疼,愧疚毫无准备的袭上心头便那么大刺刺将满肚子责备赶到角落——唉,扣风不由再次感慨,或许,这辈子都翻身无望了吧……
23
水势终于减少,不过凌斩云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水气氤氲,随时就可涌出来似的泪水对凌扣风向来是最有用的武器。
吸吸鼻子,凌斩云撅着红唇终于委委曲曲开口,但神情还有些迟疑:“我……我想见大哥……”
“什么?”一时有听没有懂,凌扣风不由掏掏耳朵,“想见我……就扮成舞姬……”这是什么逻辑,他怎么不懂?
“是啊!”凌斩云黯然垂首,忍不住又用整齐洁白的皓齿咬咬唇,这次凌扣风终于发现小弟唇上深深的齿印,顿时一阵心慌自责,“别咬——”他低声斥责,阻止云弟虐待自己漂亮的红唇。
听话的松开口,凌斩云继续说:“大哥……大哥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我……我知道我又笨又蠢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学不会只能成为你的累赘……”眼泪又快流下来,赶紧吸吸鼻子,“这次听说大哥要迎接贵宾,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想能让大哥开心就好,所以临时跟宫里舞姬练习,虽然对大哥没什么帮助——不过只要你喜欢,我——可是……”斩云头一低,大颗眼泪就掉下来。
却不想被自己不辨缘由大骂一顿,凌扣风心中愧疚,轻轻搂过斩云柔声道:“你也想趁此机会见我一面,顺便提醒我没对你尽照顾教导之责吗?大哥哪有那么难见,你传个信我自然会来。”
胡乱抹干眼泪,斩云抬头红唇微撅:“我想大哥那么忙,还是我来找你好些——可是几次来侍卫都不让进,有时说大哥不在,有时说你正商议要事不见任何人……”说着说着,小嘴翘起半天高:“我当然以为大哥不要弟弟啦!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眼眶又开始泛红。
越听越认为是自己不对,凌扣风赔起笑脸:“唉——大哥不对,大哥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以后我会严令侍卫,只要你来便立刻通报好不好?别哭……”
眨眨眼,在兄长小心翼翼的哄劝下泪水奇迹般消失,凌斩云心怀大畅,赖在他怀中撒娇:“大哥,方才我跳得好不好?你的臣子们好像都看呆了呢,嘻嘻……”
瞪他一眼,凌扣风心头暗骂,那些家伙哪是为舞发呆——全是一群见不得美色的笨蛋!明明是个男孩儿偏要看成美少女……而且,斩云这一跳倒给他惹出个不小的麻烦,想起胖头猪凌扣风就忍不住头痛,摇摇头,他小心道:“斩云啊,你喜欢唱唱跳跳大哥也不反对,不过,毕竟你日后要登基为皇继承大统,还是抓紧时间多学些经史政事才好。”
“为皇?”凌斩云迷惑的眨巴大眼,“我为什么要做皇帝?”
“你……”受到的惊吓不小,凌扣风顿时目瞪口呆,“你为什么要做皇上……当初不是你哭哭啼啼死活要求大哥助你登上皇位吗?”
“有,有吗?”凌斩云心虚的侧过头,不敢迎视兄长疑惑又冒火的眼神,“大概是当时年少无知随口说说,哈,哈哈……”撒娇的在兄长怀中乱钻,企图能避开责骂:“大哥啊,我连做赤王都嫌丢你的脸,更别提什么皇上啦……”
深深吸一口气,压下直冲脑门的怒火,凌扣风死死瞪住他,一字一句道:“当初为什么要求我助你夺得大权?”
“因为……”凌斩云埋在兄长怀中不肯抬头,心里像揣了一个小兔子怦怦急跳,“因为……当时总受人欺负嘛!”
“胡说,”凌扣风瞪着胸前的黑色头颅,拼命吸气呼气保持心平气和,当时鄙夷他们的人虽多但小弟一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敌意几乎都冲向自己,怎么可能让他如此执著。一向爱哭爱闹爱玩的云弟忽然那样坚持,一定有原因所在!
“因为——因为我不可能当好皇帝,一定不行啦,就就改变主意了嘛……”
把斩云从怀中抓出来,凌扣风凝视他的双目温言细语道:“世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只要你认真思考,多听从身边人的意见,一定没有大问题。大哥会将朝中上下打点好,选拔一批有才有德之士辅佐你帮助你,哪有不行的道理。”原本他计划好只要灭掉昭朔,立刻宣布退位——眼下虽与锡兰达不成协议,但,无妨!
精灵可喜的眼珠溜溜滚动,凌斩云微撅红唇:“那——大哥呢,大哥怎么不帮我?”
“不是说好你乖乖做皇帝,大哥云游四方吗?”凌扣风扬眉,帮他把穿在身上过大的衣袍褶起来束好。
“大哥好奸诈。”凌斩云像抓住什么把柄一样直嚷嚷:“把份苦差丢给我,自己却跑去游山玩水,我才不要做皇帝呢!”
眉毛挑的老高,凌扣风恶狠狠瞪着他:“你——说——什——么?”脑子急速转念,难道这小子真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者发觉现在这种情况——灵光一闪,他明白了!凌扣风气得咬牙切齿:“斩云,你说,是不是因为现下你贵为赤王,权力富贵别人的敬畏尊敬一切你想拥有的都有了,所以,你才不想做皇帝!”
“嘎——”凌斩云惊慌的傻笑,水灵清澈的眼珠四下飘动,就是不敢看那张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哪……哪有……是……是我……不行呀……”
果然如此!这家伙,当初就说他怎么忽然有了雄心大志,原来——只想把大哥拉下水给他做牛做马遮风挡雨!
凌扣风哭笑不得,唉,他怎么那么傻呀——“斩云,荣华富贵对你真那么重要?”
“咦?”凌斩云张大眼,无视兄长严肃的表情,嘻嘻一笑说不出的顽皮娇憨,“好玩嘛,大哥自从灭掉衡王陵王,赶走昭朔宫内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呢。”
“是呀——现在你是王亲国戚,是拥有皇族血脉的亲王,最重要的是,你恰巧有个作皇帝的大哥,非常方便你为非作歹是吧!”凌扣风放低声音冷冷看他。
“哪有——”凌斩云拖长声音,谄媚的又依偎到兄长怀中,“大哥,我虽然又笨又蠢,不过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他目中闪过一丝古怪,“只不过有时,偶尔,有一点点小小的贪玩罢了。”他眯起眼,天真的比着小指的一点点。
哑然失笑,凌扣风暗骂自己对他总硬不起心肠,“是啊,就像今日半路闯进大堂——连宫廷乐曲都给改了……”无力瞪他一眼,音乐与舞蹈变得柔靡婉转必定是他的安排。
皱皱小鼻子,凌斩云扮个鬼脸,笑着脱离兄长的怀抱即兴哼着小曲,舞了起来。穿着扣风外袍的他非但没有滑稽之感,飘扬的黑发与挥舞的衣袖反而更衬得他愈发惹人爱怜。一个旋身,凌斩云那双经泪水洗刷后分外清亮的眼眸更是楚楚动人,“大哥,我漂亮吗?”咯咯笑着,凌斩云舞得好似瑶池仙子。
“丑死了。”凌扣风泼他一盆冷水,从小看惯小弟容貌,他会注意的只有他廋了没有饿着没有伤了没有病了没有,何况斩云方才哭了一场,泪水混着脸上未尽的胭脂一抹,顿时成个大花脸。
毫不在意兄长的话,凌斩云在他面前放纵而舞,终于转得头昏眼花笑倒在凌扣风怀中:“大哥——”微微喘息,似有无尽山光水色的眸子深深映出兄长俊秀身影“我跳得好吗?”
皱起眉头,好,怎么不好。若要平心而论,扣风不得不承认在场舞姬没一个及得上他,但是——凌扣风咳了咳清清嗓子,“斩云,你毕竟是亲王,日后——不要在公众场合这样跳法,明白吗?”虽然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斩云的容貌的确越来越吸引人,由他这般任性放纵,万一遇上什么不测,而自己来不及保护他……
微一撇唇,凌斩云赖在兄长怀中不愿起来:“我是为大哥而学,也只为大哥而跳,别人想看我还不肯呢!”
“好,”凌扣风柔声答应,顺便把窝在自己怀里没骨头似的小弟拉起来站直,“如果你真喜欢,以后常跳给大哥看也行,但不许再扮女装。”
“为什么?”凌斩云眼珠转啊转满是调皮,“我扮得不漂亮吗?你朝中大臣都看呆了耶,还有你身边那个什么使者胖头猪看得流口水了喔,嘻嘻……”
提起胖头猪就不得不想起待办的事,凌扣风不禁微微一叹。
“大哥。”凌斩云精灵的窥见兄长轻皱眉头,有些不安:“你生气啦?我发誓以后绝不再扮女孩子玩好不好。”
“唉,”再叹一声,凌扣风宠溺的拍拍他的头,告诉斩云那胖头猪的要求,末了道:“眼下与锡兰结盟不成,势必又会给昭朔一段时间。锡兰离此路途遥远,地势险恶,想要远征只怕没那么容易。”
“那——”凌斩云笑嘻嘻的双眼一亮,仿佛看到新游戏似的自顾自高兴起来,“大哥可以把我送给胖头猪啊!只要我随他回了锡兰,哼哼哼,一定能找个机会刺杀昭朔。”
“胡闹,”凌扣风斜眼睨他,当真是个小孩儿,完全不懂男女之事,以为只是跳舞给那胖头猪看哪——“昭朔是何等人物,哪能容你轻易近身。而且,你有这本事吗?”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不是看不起小弟,实在是他练武时从来没个正经,一会儿累了,一会儿热了,一会儿嫌有人路过分了他的心,总之,各式各样的花招耍得凌扣风当时是火冒三丈偏又发作不得。
凌斩云吐吐舌头,也不分辨只是傻笑。
扣风楼过他的肩慢慢走向桥头:“原本我想将皇位传给你后,就算锡兰不结盟我也可以一人潜入锡兰,伺机刺杀昭朔,不料……”当时盘算退位后不管怎样必须将昭朔置之死地,才能放心隐居,却不想,皇位还得由自己扛着!
“咦——大哥,我们想得一样啊!”凌斩云满脸惊喜,“不然干脆派刺客暗杀昭朔好了。”
“想得美。”凌扣风在他脑袋上轻凿一下,“此行足有万里,地势凶恶,昭朔本身武艺极高,哪能那么容易得手。”不是扣风自负,而是目前为止,他尚未发现有谁武艺超过自己。
“那就没办法了。”凌斩云想了想,“只好让他多活两年,等日后赤王我亲征锡兰,踏破昭朔的脑袋。”
“哼”凌扣风给他一个怀疑的白眼,斩云只要不给他惹麻烦就该谢天谢地,哪敢期盼他去做这么伟大的一件事。想想这小子惹出的麻烦,不禁越来越气,“臭小孩,”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