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云,风骤然起落。窗外一片沙沙作响。秦梦与凝了凝眸看向了窗外,突然感到有点冷,衣衫就在不远处,他却也懒得起身去拿。就像一只庸懒的猫一般依偎在躺椅上,任由冷风涌进他广大的空袖里,落得一身冰寒。
“这么大风你也不会穿上一件衣服。”一阵急切声音从门外传来,柳忆同匆匆将药放在桌上,拿起狐裘一把裹住了秦梦与身子。秦梦与仰起脸看着他,脸上带了一丝微笑。
“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柳忆同亦向窗外看去。霍然衣领重重一拖,柳忆同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扯下了身子。腰间被人一挽,他重重跌进了秦梦与的怀里。
“我只有在想你的时候,才会如此忘了形。”
“喂,别闹了。把药喝了,一会凉了就不好了。”说罢,柳忆同挣扎着身子起来,又被秦梦与扯了下来。
“别动。”秦梦与脸上带了丝丝霸道,他将柳忆同按在自己腿上坐着。原本就瘦小的他,坐在几乎没有多少肉的大腿上,硌得柳忆同甚不舒服。他顿了顿,抱过秦梦与的腰,站起身,将他托了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还是让我抱你吧。”
秦梦与轻轻一笑,把脸靠在了他的胸膛。柳忆同伸手拿过桌上的药,环着秦梦与的身子,舀起一羹药,吹了吹:“来,张口。”
秦梦与眼里喜了喜,张开口,还配合地“啊”了一声。药本苦涩难耐,此时却变成一碗甘露般清甜。柳忆同慢慢喂着他,不时用手擦去他嘴角边的药汁。秦梦与心中一兴,突然搂住了柳忆同的脖子,将脸贴在他面上,如玉的肌肤,冰清玉洁。
柳忆同立马拍了拍秦梦与的头,道:“别闹,乖乖吃药。”
“忆同,假如我一直都这样,你愿不愿意这样伺候我一辈子。”
柳忆同脸上玩味一笑:“要看你乖不乖。”
“少给我装老成,你就大不了我几岁。”秦梦与抓起他一把发,在苍瘦的指间穿梭缠绕着。柳忆同将最后一口药喂完,将碗放好后。环抱住了秦梦与的腰。
“你现在就必须乖乖听我的话。”
秦梦与看着他,半响乖乖倚在了他胸膛上。手指挑逗着柳忆同身前的发梢。窗外来的风将两人吹得有些发冷,柳忆同将他抱得更紧。
“忆同,我不想死……”
柳忆同一顿,责怪道:“谁说你要死的?放心,你会一辈子都好好活着的。”
“我舍不得你。”秦梦与抬起脸,看着他。双眼迷蒙了起,就如秋后的海棠。带着凄冷的雨水,在水畔的倒影里孤芳自赏。
顾影自怜……
柳忆同伸手抚着他如流水般的发,看着他如云的脸。秦梦与亦看着他,半响一记轻吻迎来,落在他娇美的花瓣唇上。一切停云歇水……柔软的舌尖在秦梦与口中探着,秦梦与慢慢闭上了眼睛,给了柳忆同一个回应。
黄昏,雨歇。暮云在天边凝结,映得一池子金黄,晚风拂袖,送来阵阵雨后的清香。秦梦与躺在柳忆同怀里,看着那片紫色迷蒙的紫薇花。依旧灿烂,依旧妖娆。
雨后留下的,才是最美的。
若不禁得起一番风吹雨打,又怎能识辨何处才是残花败萼,不经一赏。
门外几声叩响,秦梦与回过身子,柳忆同马上将秦梦与抱起,自己起了身后,又将他放下。秦梦与才说道:“进来。”
一身被雨染得遍身落紫的白梧和凤桐归来,身后,却没有秦梦与要找的那个人。他眉头紧紧一蹙,问道:“琼花呢。”
“她,她已经离开西南了。”
“什么!”
“花遗山庄的庄主花遗梦今早立下一份休书,将琼花姑娘她给……休了。”
“那,琼花现在去哪里了。”
“属下抓了几个人去问,却没有下落。”
秦梦与紧凝了眉:“她一个女孩子,无家可归,又能去得了哪里?”
“楼主,是否要属下派人去将琼花寻回?”
“马上发出白衣卫一百,纵使海角天涯,都要将琼花带回。”
“是。”
【第五卷·梦断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卷就完结了…………整整一个星期呀。唉,似乎我的作品不受欢迎,兴许实力还是不够吧。呵呵……写了几年的文了,初次发文回应这般是在我意料之中了。呵呵,但我不甘放弃呀~
八月末,桂子丰盈。满城都是桂花香气。却有一个地方,终年积雪,莫说花,便连一点青色亦难得看见。
中原极北,漠河,秦雪楼。
秦梦如坐在九层高楼里,桌上放着夜光杯,倾泻了一案的葡萄酒。再好的酒,没有知己,那便与白水无异。
这四年来,他未踏出这里一步,纵使四季变更,他也不知道了。
其实,他很想知道,冰雪覆盖以外那个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江南,是否依旧有三秋桂子,十里荷香。秦梦与叹了口气,倚在雪白狐裘里,面容颓废,一目漠然。
年近而立,却已经潦倒。往后的日子,叫他该怎么办才是。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叩。
“大公子,大公子。”
秦梦如眉头一蹙,不耐烦道:“不是说了,莫要来打搅我吗。”
“可,大公子,有人求见。”
秦梦如一顿,这四年来世人对他毫不问津,难道是……
“是一个姑娘求见。”
“姑娘!?”秦梦与更是疑惑,他自十九岁到这片冰封天地后,莫说女子,便连人烟也少见。
“是一位白衣姑娘,她说,她叫柳玉染。”
“柳玉染?”
秦梦如立即临身到客堂去。入门,便见那一面清冷的女子。白衣外裹着一件雪白得没有瑕疵的狐裘,秋水般的剪瞳微微垂着,抿着一张小巧如花般的唇。她的手放在身前,忸怩着,好似在左右着什么。见秦梦如到,她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这女子生得一片傲骨般廪人,乌黑云发,白玉肌肤,双眼就如流泉般,一泄至秦梦如的心底。这样看去,竟然生出几分秦梦与那身影。
这个女子甚为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半响,秦梦如问道:“姑娘乃何人,梦如好似与姑娘……素未谋面。”
“四年前,我们见过的。”
“四年前?”
女子把脸微微一低:“四年前,秦雪楼,你将秦梦与赶走那一天。我们,见过。”
秦梦与双眸一震,看了那女子一眼后,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写满了讶异。
“你,你是琼花!?”
“那个只是我的别名,我的本名叫做柳玉染。”
“你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梦与他……”
“他很好。”
“哦……”秦梦如歇了一口气,“那你因何而来。”
“我……”琼花顿住了话语。
“不妨直说。”
“玉染是想请大公子……帮我一个忙。”
秦梦如一顿:“帮忙?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秦楼解决不了。”
“这件事,只要你才能帮得上。”琼花眸里闪了一下,充满了期待,“玉染求大公子,救救哥哥!”
烛火摇曳了那雪没的窗,冰花点点,映得烛光阵阵变幻。秦梦如与柳玉染对坐着,案上多了一只夜光珏,暗红色葡萄酒轻轻倒满,秦梦如微微作揖:“柳姑娘请。”
那盏烛华映在柳玉染那张玉容上,朦朦胧胧泛着点点光晕。她冰清着脸,抬起酒杯,稍稍回礼,仰头一饮而尽。
酒逢知己千杯少,几巡过后,两人脸上稍稍泛起了醉浓。柳玉染靠在案上,双眼朦胧,看着眼前的秦梦如。白皙的容颜,如星的双眼。恍惚里竟然看见秦梦与几□影,她微微抿了抿嘴,直起了身来。
“大公子,你可知道,秦家与柳家的一些往事。”
“当然知道。”秦梦如淡淡说道。
柳玉染慢慢抬起脸看着秦梦如,柳眉紧凝,双目哀然:“那你又可知道,我为什么用了琼花这个名字留在他身旁?”
“这个也是我想问的。”
柳玉染吃吃一笑:“在遇到哥哥之前,我本有个很幸福的家。虽然我娘死得早,但下面几个姨娘都待我不薄。我还有六个哥哥,他们都将我当做了掌上明珠那般宠爱。我本来可以养尊处优,我本来可以锦衣玉食。却在那一个夜晚……他把我一切都毁了。”柳玉染双目颤了颤,“那晚,秦梦与的青衣在柳家庄的高塔之上临风飘着,楼底下是火,是剑,是血。交织着毁了我的家。那年我十二岁,梦里被大哥唤醒,将我装在的箱子里,被偷偷送了出去。待我醒来,便已经到了扬州,与几个逃出来的叔叔伯伯住一起,在扬州街头靠买些蔬菜为生。”
秦梦如看着她:“你是找梦与复仇的?”
柳玉染摇摇头,她怔怔地看着秦梦如,说道:“当时我半点武功不会,莫说报仇,怕是靠近他也难。叔叔伯伯白天带着我街头卖菜,夜晚则聚在一起,商议行刺秦梦与的事情。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在害怕,害怕又是一场无报的血债。越堆,越厚。”
“可四年前,梦与却是又将你的那些叔叔伯伯给杀了。”
“从此我便流落在扬州街头,靠乞讨为生。虽然没有在柳家庄时来得幸福,但总比在担惊受怕里度过每天。平静维持得不久,就在那一日,我在巷子胡同里遇见了哥哥……”
春季本就是个容易悲切的季节,天总阴沉着,片刻便滴落出悲伤。老天的悲伤似乎要与世人一同与共,柳玉染便是在一场大雨后淋坏了身子,高烧不退昏睡了三天。滴水未进。那一天,柳玉染在胡同的稻草堆铺成的床里睡觉,却远远听见了脚步声。
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饿了几天,疲惫无力根本无法去乞讨。柳玉染挣扎地爬出胡同,看着那个从远处走近的那点青色。当她看见秦梦与时,不住身子一颤,愣住了。
她第一次如此咫尺地看着秦梦与,那个玉一般,恍若从天而降的仙子,踏着雨后翩尘款款而来。
青花伞,青灰衣。停云的乌发沉浸在他流泉般的面容上。他苍瘦的手拿着伞,站在一洼积水便,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玉容似在踌躇,又似乎几分羞涩。半响,那唇边慢慢提起一个弧度,那一现的昙花,让柳玉染彻底沉醉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子。
当秦梦与将发上那银饰轻轻放到柳玉染手里时,秦梦与在她心中之前立下的形象却瞬即颠覆了。听叔叔伯伯说过,秦梦与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冷血,无情,视万物苍生如蝼蚁。
可是,这个所谓的冷血的仙子,偏偏伸手救了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人。
那抹淡青色,来得沉静,去得亦是平稳。好似从未来过一般,只是,这个胡同巷子里,从此有了这么一点淡青色的痕迹。
“因为梦与救了你,所以你把自己仇恨放下了。”
“我对他从来没有过仇,又何来恨?”
“可他杀了你的家人。”
柳玉染愁思淡淡晕过眉头:“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报仇。”
“弑亲之仇,你当可以放得下?”
柳玉染点点头。
秦梦如看着她,那张清丽的素颜与她骨子里的气息如出一辙,高洁,冷傲。
这时,烛光跳了跳,暗了下去。柳玉染看着烛台,从头上摘下一枚发簪,挑了挑烛芯,只听嘶嘶几声,火光又重新亮了。
这时候,月华从窗外透了进来,将烛光夺了亮。两人皆转头,看向那轮明月。皎洁,却是那么苍冷,照过着大地的每一寸,都是无垠的白。除了这个颜色,便再无他样。
却在这时,柳玉染胸前泛起了一道淡淡的紫光。柳玉染愣了愣,霍然想起什么,从怀中的半夕玦掏了出来,顿时,紫光外散,争先恐后从柳玉染的指间流走。
秦梦如见了,面容不住震了震:“龙夕!你怎会有这个东西。”
柳玉染双眼颤了颤,道:“这就是我千里来寻大公子的目的。我……想求大公子把凤玦给我,让我带回去救哥哥。”
秦梦如眉头紧皱,半响他把头一抬,双目如炬,看着柳玉染,“龙夕凤玦早在很多年前便被分成两半,分放在柳氏族人的手里。据我所知,龙夕应该是在前柳庄主柳惜玉的表妹手里,这怎会到了你手上。是不是梦与叫你夺的?”
“……不是,是我自愿替他找的。”
“……我就知道。”秦梦如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梦与为何如此珍视你这个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趟失踪,让梦与发动了几乎整个秦楼的人来找你。”
柳玉染双眼一闪,喜道:“当真?”
秦梦如看着她,半响点了点头:“他负你,他还是杀害你家人的凶手。你还那么为他付出一切。究竟,这值得吗。”
柳玉染面容动了一下,颤了颤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故扯话题说道:“还不知,大公子肯不肯答应玉染。”
秦梦如脸上一笑,正直身子,说道:“当然。”
夜晚好似浓不散墨,无论怎么研,都是漆黑得见不到半点清色。柳玉染沉醉得醒不开来,裹上狐裘,放在躺椅上。秦梦如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站在窗边,手里把着一块琥珀色的玉佩,暗夜里,暗淡着光辉。却在着风雪里,缓缓在手心里生出一种暖意。
只要凑齐了龙夕和凤玦,那么秦梦与就有救了。柳玉染肯定是想救秦梦与的,而至于自己……
秦梦如紧紧握着半夕玦,双眸看向那千山飞雪,九月天里,竟然是如此凄凉。是啊,他能不叹凄凉,不叹悲伤吗。
这一切本该都是属于他的。却偏偏,因为他的出身……
秦梦如是在十二岁那年才被秦惜花带回到秦楼。他紧紧攥着包袱,双眼惊恐地看着这个被俨然包裹住的地方。刚刚踏入秦楼,抬眼便见一绝美的女子,清澈的眼,如玉的脸,带着浅浅笑意等着秦惜花,女子手里牵着一个七岁的孩童。肉肉的脸蛋上镶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小巧的唇,雪白的肌肤。
这孩童似乎继承了爹娘所有的优点。只见秦惜花见了那母子二人,严峻的面容就如被温水流淌过一般,冰释而笑。上前抱起那孩童,揽着怀里,往上颠了颠。孩童乐得咯咯而笑。抱着秦惜花的脖子,嫩嫩喊着:“爹。”
“好久不见。与儿好像又重了哦。”
女子伸手抚了抚孩童的脸蛋,笑道:“与儿最近进食比以往要多了些,但依旧不能为过。”半响,女子惋惜了眉目,看着那一脸无邪的孩童,“老天怎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
“放心吧,我会奋力寻找齐龙夕凤玦,来救我们的孩子。”
女子嫣然一笑,点点头。
如此温馨的一家子,显然将这个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秦梦如冷落到了一旁。他紧紧咬着唇,强忍着刚刚失去母亲的悲痛。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家人和乐融融。
他好似一瞬间,成了多余之人。
“咦,这个就是声离的孩子?”女子终于发现跟在秦惜花身后的秦梦如,他的手紧紧按着包袱,眼里对一切都是陌生的恐慌。
“是的。梦如,快来见过你月姨娘。”
“我……”秦梦如一怔,看着那个对他微笑的绝美女子,女子走上前,轻轻抚摸了秦梦与的脸,她的手好柔软,好温暖,带着淡淡的琼花香。
“你多少岁了?”
“十二。”
“哦,比与儿大几岁呢。你以后就是哥哥了,一定要好好爱护弟弟哦。”
秦梦如是秦惜花在外所生的孩子,他的母亲辜负一生去等这个曾给了她诺言的男人,直到死也不甘闭眼。秦梦如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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