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转变。他再也顾不上揣摩别人,直接抱着程素心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徐长易缓步走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弟子杜邀月,又解下外衫为她裹上,转头望了一眼嚎啕大哭的程若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愧是徐长易啊!”狐妖开口说道,“对门下弟子,真是温柔体贴,怨不得男女通吃,连他那样的人,到死都咬紧牙关,不曾说你半句不是来!”狐妖本来是卯足了力气,要在自己的对头面前展现最富魅力的那一面的,想不到徐长易露面之后,竟然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浑身气的直哆嗦。
狐妖这么一说,徐长易果然缓缓转过头来,平静地望着她。他此时解去了外衫,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套月白色的里衣,衣料的质地也不过泛泛。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穿着这套月白色的里衣,却半点不曾弱了声势,论贵气逼人、论风华绝代,竟半点也不曾输了狐妖去。
一男一女,一人一妖,两个站在这狼藉的战场之上,一个如人间富贵花,美艳逼人,一个如月下谪落客,出尘脱俗。一时之间,天地都彷佛失去了颜色一般。
“你——”狐妖终于出声说道。
徐长易笑了一笑,缓缓走了过去:“你就是玉卿?这些年来,子成一直很想念你。”
第135章 妖修的自爆
徐长易这话一出,狐妖的眼圈都红了:“你还有脸提子成?你知道不知道他被你的儿子害惨了?你——”
她脸上不由自主地显现出缅怀往事的神色。但是她想活在过去;不代表她的敌人也愿意陪着她。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又粗又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毫不留情地劈向狐妖。在雷声的轰鸣声中;狐妖整个身体发出嗞嗞的声音,一阵青烟从她身上往外冒,她在瞬间从风华绝代的美艳妇人变成一个又干又瘪的老太婆。
“这是——九天唤雷术?你……距离大乘期只有一步之遥了吗?”狐妖干裂的嘴唇里发出不甘的声音;“你……果然比他说的还要无情狡诈……”
徐长易正色说道:“两族相争;兵不厌诈。你不是也为了一己私怨大动干戈,将我二重天的精英势力都骗至此处吗?”他回头望望惨遭灭门的百草谷;又看了看伤亡惨重的清江派;“孰是孰非,本无定论。你既然指名道姓说今日种种,皆是为了向我无名剑宗寻仇;我身为掌门人;只好给你一个答复。你求仁得仁,还有甚么话说?”
狐妖突然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她一向最畏惧雷电,徐长易悄无声息中发动的九天神雷已经令她修为大损,姿容大减,然而她的眸子仍然是那么风情万种。
“我恨了你和吴子成几十年,又恨了你的儿子十几年。如今刚见了你,你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可是,我却发现,现在无论怎样也恨不起来了。我……我先前对吴子成,那是东明照影壁历劫之时的迷恋,然而见了你,我才知道,你才是我的真命天子。”狐妖沙哑的声音里仍然满是魅惑的意味。
这是徐长易从未料到过的情况。他禁不住呆了一呆。
“长易。”狐妖摇摇晃晃地向他走了过来,“尽管你让我和子成劳燕双飞,又教唆你的儿子杀了他和我的女儿,可是,我不会再计较……”狐妖的眼睛里,满是动人的光芒,那是痴迷于感情的纯真女子才会有的光彩。她用干枯焦黄的手,轻轻抓住徐长易的袖子,徐长易犹豫了一下子,一时之间竟不忍拂开她。
“苏越不是我儿子。真的不是。”徐长易叹息似的说道,突然间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疯了!”他失声喊道。
狐妖紧紧地抱住徐长易,无论他或推或打,都不肯放手。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狐妖已经彻底被徐长易的魅力所征服,只有徐长易知道,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之间又开始了一轮新的争夺。
徐长易必须从狐妖的禁锢之中逃离出来,并且反压制住她,因为,狐妖已经引爆了元神!她自己想死不要紧,先临死时候拖上徐长易也无可厚非,可是,似她这样的大妖自爆之时,在场的无论是敌是友必将尽数遭到波及!
“放开我!”徐长易低声说道,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这一人一妖的实力极其相近,先前徐长易利用狐妖缅怀往事的时候,唤出九天神雷劈伤了她,然而狐妖也非易于之辈,竟然重伤之下仍有再战之力,假意爱慕徐长易,博他同情犹豫,伺机反扑。徐长易被人爱慕惯了,竟然真在这要紧关头被唬住,不过恍惚了这么片刻,狐妖便使了妖族秘法困住了他。
徐长易心急如焚,偏偏场外人还看不出形势。妖修那边大声喧哗,连青木姬也大声谩骂狐妖见色忘友,背叛妖族;人修这边众人都神情轻松,窃窃私语,好像认定了他徐长易一来,所有问题都可以消弭于无形那样。
“徐长易,就算我不能战胜你,却仍然可以拖着你一起去死?你说是不是呢?”狐妖笑着说道,将他抱得更紧了,“你看,你的小儿子和这么多无名剑宗弟子都会为你殉葬呢,可惜你的大儿子在照影壁里历练,是来不及和你道别了。我和子成因他在照影壁中结识,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场情缘,看,公道得很吧?”
“的确公道。”徐长易微笑着说道,暗自努力调动着身体里每一分能调动的灵力。一滴滴灵力如水滴般滴落在禁制屏障上,一滴又一滴。终于,滴水石穿,灵力汇集成的水流冲破了屏障,他夺回了身体的自主权。
“去死吧!”狐妖大叫一声,平地上蒸腾起巨大的烟尘。在烟尘之中,一道白光突然间冲天而起。烟尘散去的时候,众人皆望见徐长易手握着一把透明的长刀,指着对面的狐妖。他哪怕是握着兵器,脸上身上仍然没有一丝肃杀之气,仍然是先前那个清冷矜贵的月下谪仙人模样。
在他的对面,狐妖的面上已经渗出一滴滴血珠,然后,她身上突然涌出鲜红的火焰,那是她妖核破碎之后自燃产生的毁灭之火,将整个身体吞没,瞬间便化为一堆灰烬。
“你们还是走吧。我不杀你们。”徐长易对着残余的妖族说道,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人修不满地聒噪,指责说他对妖修过于仁慈,然而他却像没有听到似的,“这里是二重天,不是你们能来的地盘。”他说完,连看都不看青木姬一眼,转身直接朝杜邀月的方向走去。
杜邀月也露出甜美的笑容,奔上去迎接他。然而在杜邀月即将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她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师父,当心!”杜邀月大喊一声,紧接着便以身体为屏障,挡住了青木姬无声无息发出的利刃。只听得扑的一声,利刃没入杜邀月的身体,从她前胸刺了出来。
这几下兔起鹊落,变化惊人。徐长易转头时,已经看到青木姬身上泛起淡红的光芒,那是她即将自爆妖核的信号。他当下再不及多想,拉着杜邀月飞天而起,向外场逃去。
这次的动静比狐妖自爆时候还要大,只因狐妖自爆之时被徐长易中途阻挠,青木姬却是完完全全诡计得逞。只见以青木姬为中心,鲜红的火焰越来越多,渐渐聚成了一个火球,将人修和妖修尽数卷席其间,这个火球越烧越大,不断向周围蔓延,场上众修者逃窜不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终于,在烧及东明照影壁的时候,火焰跳动了一下子,无声地熄灭了。
劫后余生。风霁夜的大红衣裳已经被烧去大半,他赤着半边身子对同样狼狈的苏澈说道:“真是万幸!看来,东明照影壁果然是无上圣宝。若非妖焰不自量力,挑战界宝威严,只怕我们这些人,全要因火焰而交代在这里了。”
苏澈面色铁青,沉默不语。青木姬自爆之时,徐长易明明行有余力,却宁可救杜邀月都不去救他,让他很是伤感失落。然而他的这种情绪,除了苏越,别人是无法体会得到的。
众修者惊魂初定之后,各自清点。青木姬自爆,虽有东明照影壁横加阻扰,但无差别攻击之下,战果仍然可观。连慈悲禅宗的掌门人灵慧上人也被烧伤,门下弟子自然忙着送他回宗门救治。其余流云门、镜湖剑派等各有伤亡。妖修自知大势已去,悄然退去。一片废墟的战场上,徐长易抱着奄奄一息的杜邀月,淡然不语。
“看看这假惺惺的德性!冷血自私!若不是看她就要死了,其实你才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吧?”苏澈忍不住说道。
徐长易叹了口气,眼神里淡然中夹杂着几丝哀伤:“你哥哥怎么样了?”他养了这对兄弟数年,自然清楚苏澈的奇异体质。
“死不了。”苏澈冷冷说道,远远走开,抬头望天。
夏飞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桃花林中,无数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在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经久不绝。远方隐隐有渺茫的歌声传来,顺着歌声一步步地寻过去,才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座园林之中。渐渐地前方有人影出现,只见在长满奇花异草的花圃前,一些女子正在轻歌曼舞,极尽美媚之能事。而她们口中所唱的歌声,夏飞飞此时也听得明白,却是一首摘瓜歌。(注1)
“痴女竟还未悟吗?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一个声音突然说道,夏飞飞抬头望时,才发现一个媚态横生的女子站在她身前,妙目流转之间,似要倾诉无限话语。这女子的面容,夏飞飞从未见过,但是却觉得熟悉无比。
“你是——”电光火石之间,夏飞飞想起百蛊界荒月山寨外一座废弃的古庙。那座神像所雕刻的女子……
“你的功法数次晋阶,我心甚慰。未知你都领悟到了什么?”那女子开口问道。
夏飞飞便知她是永欢化身无误,不知为何竟在此间留下一道虚影。她得人传承,此时虽然心中疑惑,却仍恭恭敬敬答道:“勉强领悟到炉鼎二字真意。”
“真意?”那女子便笑了,“我所传功法,博大精深,又岂止炉鼎二字。你再好好领悟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将夏飞飞推了一推,夏飞飞的身子便不由自主飘了出去。
“你用造化轮回丹回梦,是一摘,潜入东明照影壁历练,是二摘,此时丹药药力未尽,还有三摘之机,若未能领悟其中玄妙,只有任人鱼肉,摘绝抱蔓归了。”那女子遥遥说着一些晦涩难明的话,似在暗示天机,又似另有谋划。
作者有话要说:注一:摘瓜歌 武则天之子章怀太子所著
第136章 破壁而出
江寒在东明照影壁外足足等了三天三夜;他面上的焦急之色任谁都看的出来。
而在另一边;徐长易已经收好了杜邀月的尸身,一群无名剑宗弟子守卫着他;他闭目打坐,神态安详。
苏澈忍不住过去向他说道:“哥哥在东明照影壁中,生死未卜,你却还这般悠闲?”他走上前欲分辩,早有沈墨等人仗剑将他隔开。
若论单打独斗,苏澈的实力自然在沈墨之上。但无名剑宗因苏氏兄弟之故,方有今日之祸;个个都对苏澈心存敌视;众志成城之下,苏澈也不敢直撄其锋。
徐长易缓缓睁开眼睛,先欣慰地看了沈墨等人一眼,才慢条斯理地对苏澈说道:“你哥哥是生是死,你难道毫无知觉吗?”
此时江寒等人也过来向徐长易说道:“我家妻主下落未明,还请徐前辈指点迷津。”
徐长易望了江寒一眼,脸上突然露出惋惜的神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夏姑娘应该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一起在照影壁中历劫。”
他这句话一出,江寒的神色便是一变,沉默良久方道:“看来,我们逍遥窟,又要忙着准备喜事了。”他虽然不明白狐妖和无名剑宗死磕的始末,却也隐隐知道,是这东明照影壁乱牵情缘的缘故。东明照影壁中凶险异常,他自然盼着夏飞飞安然无恙。然而如今看来,这最好的结果,便是盼着她和苏越互有情意、历劫而出了。
林卓雅却摇着头,将江寒拉到一边,低声道:“先前狐妖错认那苏越是徐长辈之子,想来两人相貌,必有相似之处。若是……若是那苏越的相貌和徐前辈相若,恐怕……恐怕此后再无我等立锥之地了。”
江寒细细品摸林卓雅话里的意思,很不甘心地承认道:“不错。她一贯是个爱美色的,我虽略有姿容,怎及他出尘之姿?事到如今,我只有盼着,飞飞她安然历劫,苏越长得不像徐老前辈,飞飞不爱这类样貌的男子了!”
林卓雅面色越发凝重,低声道:“江兄,你好好想想,历数飞飞过往情史,她喜欢的,难道不就是这种俊雅书生的风格吗?唯姬小白和沈墨,从相貌上讲算是异类。”他二人在逍遥窟中时,关系可谓针锋相对,水火不容,江寒还因为夏飞飞接纳了林卓雅而大闹一场。但是到了此刻,两人却有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意味,同仇敌忾、称兄道弟也属必然。
江寒随即恍然道:“你说的有理。昔日飞飞对张烈不过尔尔,楚阳那般品貌,她却一直没有收房之意,我先前以为她口是心非,如今来看……”
“哼!”突然间,一声冷哼传来。林卓雅和江寒抬头看时,见苏澈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见两人终于看到了他,苏澈方开口讲道:“这世上,只有我哥哥挑女修,几时轮到女修挑我哥哥了?你们那妻主,对你们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可是到了我哥哥跟前,只有做低伏小的份儿!”
他们几人在这里为些小事争论不休,那边徐长易自然也听到。徐长易一向看重沈墨这个天赋奇佳的弟子,见他面上神情不住变幻,便知道他心中实在忧心,轻叹一声,开口问道:“澈儿,你之所言,可有凭据?”
苏澈冷笑道:“你唤我澈儿?事到如今,你果然承认我和哥哥是你的儿子了吗?你把我们的母亲弄到哪里去了?若早些承认,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徐长易叹道:“我说过许多次,你和越儿不过是我为了继任掌门之位,从荒野中抱养的孤儿而已。我亲手养大你们,又教授奠基功法,难道还不能唤你一声澈儿吗?不知道你们听信谁的谗言,信这些荒谬的东西,闯下今日这般大祸。”
苏澈冷笑道:“便是我们闯了祸,你来善后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今整个二重天诸势力皆有削弱,你无名剑宗更是孱弱到了极至,你若是个称职的掌门人,自然该到后山剑冢之前自刎以谢天下,现在却在这里假惺惺,何苦来哉?”
苏澈滔滔不绝,彷佛将昔日的郁闷憋屈全部都一扫而空,心中正觉得快意,突然间脸色大变,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大骂一声:“苏越这个混蛋!”铁青着脸,任徐长易、林卓雅等人再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
徐长易微笑道:“看来是化险为夷了。”遂长长出了一口气,继续坐下闭目打坐。林卓雅在旁边看的明白,暗中寻思道:知子莫若父,苏澈只埋怨着徐长易对他们兄弟漠不关心,却不知这位徐前辈的关切之意都藏在内心深处,非得在细微之处反复观察,才能看得出来。
不多时,果然见东明照影壁的石壁亮起,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奔了出来,正是夏飞飞。只见她一脸茫然,彷佛刚刚睡醒的样子。
江寒大喜过望,忙赶过去迎接,谁知道夏飞飞却一把拉住楚阳,抱住他大叫说:“楚阳!我这次没有上当受骗,我赢了他!”楚阳哪里受过她这种待遇,一时愣在当场,面颊通红,作声不得。
江寒知道,修者劫后余生之后,往往会和最亲近的人分享庆幸喜悦等诸类情感,见夏飞飞出来后,不去寻自己,反去抱楚阳,心中恼火万分。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林卓雅却悄然拉住他衣袖,暗道:“这样也好。”江寒随即恍然。
原来两人这几日在东明照影壁外枯坐苦等,林卓雅将可能的结果一一列明,他二人最担心夏飞飞迷失其间,其次便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