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飞大怒。
她就那么光着身子从沈墨身后闪身跳出来,自顾自下床拾取了衣物,很是大方地在苏越眼前逐一穿戴停当,一边穿一边指着苏越大骂道:“卑鄙!下流!好色鬼!没见过没穿衣服的女人啊!没见过就让你见识见识!别人正在阴阳交合你就这么闯进来,真是粗鲁无礼!也不怕长针眼!”
沈墨从未见过夏飞飞如此泼辣的一面,被她吓得一愣,有些呆住了。
苏越被她痛骂,脸上神情反倒好看了一些,只是对沈墨说道:“你剑道未精。若是剑气已臻化境,自然会有法子。”说着,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驭使手中长剑的,剑气极柔和地遥遥送出,将沈墨散落在床下的衣物逐一挑起,扔到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守望的地雷
91谢绝转载
沈墨的脸色便有些发白。
大抵男子,都不愿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显示出自己弱小无能的一面。特别说;在明知对面稳稳压了他一头的苏越对夏飞飞有些不可告人的心思的时候。
可是,他却无可奈何。他从小被苏越选为剑童,几乎是仰望着他的身影长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苏越的剑术已经精湛到了什么地步。
突然间夏飞飞大声说道:“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他现在是不如你;但那又怎样?他每天都在进步;总有一天会超过你。可你呢?你也不想想,你停在金丹期已经多少年了?这么多年都没突破瓶颈;将来还有什么指望?”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帮沈墨穿衣服。
她的动作那么自然熟稔;就彷佛对面是她相濡以沫了很多年的结发夫君那样。沈墨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温暖,竟感动得有些想落泪。
“我没什么。你放心。”沈墨紧紧握住夏飞飞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自己来。”
然而苏越的目光却如利剑一般望着两人。沈墨好容易穿好衣服,拾起惯用的剑,便听苏越嘲讽似的说:“一个剑修,最重要的便是永不放弃手中的剑。哪怕双修之时,也应放在身边。否则,你又凭什么保护你身后的女人?”
夏飞飞听得大怒,正要反嘲回去,便听得沈墨沉声说道:“是。师叔见教的是。沈墨一时忘情,实在不该。”
那天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入眠。在清亮的月光下,夏飞飞沉默地看着沈墨陪苏越过招,看沈墨一次次被苏越的剑光逼到绝境落败,又一次次地卷土重来。
夏飞飞清楚地看到沈墨的狼狈,但是对于苏越她却无可指责。一眼望去这实在是太正常的师徒之间的喂招。虽然说苏越只是沈墨的师叔,沈墨的剑术却一直是苏越在指点。此番也不为过。苏越甚至连他金丹期的威压都没有用,两人完全是凭剑术在对招。
所以,实在挑不出苏越的任何不是来。
天色放亮的时候,两人头顶都有丝丝白雾在氤氲。修者不是神,也是会疲惫的。夏飞飞一眼望出他们的心神已经开始疲倦,正要出言劝阻,苏越却已经主动停了手,向沈墨问道:“你觉得如何?”
沈墨低头回答:“弟子明白了。谢师叔赐教。”
“不,你还不明白。”苏越唇边勾起一丝嘲讽似的笑意,突然剑光向夏飞飞刺了过去。沈墨大惊,出剑阻拦,但在苏越金丹期的威压面前,如隔靴搔痒一般,无济于事。他眼睁睁地看着夏飞飞后退,出刀,以水痕刀的刀诀封住了苏越的这一击。
“你好好看清楚了!”苏越向沈墨说道,然后突然剑光一转,竟转成了寒冰剑的剑法。他微微以灵力波动挑之,夏飞飞便不由自主以水痕刀与之相合。一时间,刀光剑影,衣袂纷飞,在初生的朝阳照耀下,宛如一对璧人在比翼双飞一般。然后,苏越一剑祭出,将庭院里炸出一条两丈多宽的深沟。
沈墨却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套天绝剑法他和夏飞飞合炼过不下上千次,然而刀剑合璧,却从未有过这般大的威力。
“天绝剑!六品之威!”听到声响赶过来的陈玄真大吃一惊,他顾不上痛心客栈庭院被毁,指着苏越惊讶地叫出声来。
“不错。这便是天绝剑的奥秘所在。”苏越疾声厉色地对沈墨说道,“什么情投意合,心有灵犀,都是骗人的鬼话!唯有提高自身剑术造诣,才能更好地驾驭天绝剑。你好好想想,你和她配合的时候,她的水痕刀是否从未如此淋漓尽致地舒展过?”
“那是因为你造诣不够,不能带动她!也因为她对你不够信任,始终留了三分余力,时刻试图自保。天绝剑,为什么能以三品的刀剑组合,对抗六品剑诀之威,就是因为施展这套剑法的人,首先要拥有能够驾驭六品剑诀的能力!”苏越冷笑着说。
沈墨如受雷击。苏越乘势说道:“如今你私自带她下山,已是犯了师门禁令。又和慈悲禅宗的人冲突,天绝剑法已然祭出,竟然不能取胜,更是错上加错。数罪并罚,便罚你鞭刑一百,入后山剑冢磨砺半年,你可心服?”
陈玄真在旁听闻,心中发急,正要劝阻,便听得沈墨道:“弟子心悦诚服。只是,私自下山,犯了师门禁令,她……她可会受到处罚?”
苏越道:“本座掌刑以来,从来公允。这个你放心便是!”
沈墨道:“宗门规矩,只要弟子心甘情愿,便可代人受刑,弟子愿以身相代。”
陈玄真急的直跺脚:“使不得!使不得!私自下山,鞭刑一百,代人受过,刑罚加倍。算起来,师侄你要受鞭刑三百,这……如何禁受得住?”
夏飞飞也在旁大声说道:“我从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几时让别人代替过了!难道你们以为我便捱不住鞭刑之苦吗?苏越,今天老娘便算栽倒你手里了,沈墨是受我教唆,你何妨将三百鞭刑,都算在我头上?我什么苦头没吃过,还怕这个?”
苏越冷冷说道:“住嘴!我向来公允,沈墨,你受鞭刑一百便是。你放心,她的鞭刑,自然有人代她受。只是,她也不会好过。”一面将头转向夏飞飞:“我让你在山上好生学习丹道知识,你却给我惹来这么大的笑话!这一笔账,又该如何算?”
“你什么意思?”夏飞飞道。
苏越讥笑着望了她一眼:“忘情丹不是这么用的。我亲手炼制的忘情丹,一颗忘情,两颗药效相抵。他不理你,是因为他对你死心,并非忘情丹的缘故。更何况,你用来解丹毒的针法也不对。你、因为有炼丹天赋,被我一手提拨,擢升内门。现在却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你倒说说看,我该如何罚你?”
夏飞飞听他这般说,再回想起胡兴那些日子的反应,心绪更是烦乱。她顾不上问苏越所炼制忘情丹的特异之处,见苏越目光逼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道:“总之,我不能跟你回无名剑宗。无名剑宗近日有灾祸临门,岂有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我不回,沈墨这么有潜力的人,你们也不能放任他去死!”
她这段话说出,沈墨尚有几分不解。苏越和陈玄真却彼此对望一眼,面露惊疑之色。
陈玄真率先说道:“师兄,我可什么也没说!”
苏越便摆摆手:“你放心,我自然知道。”又对夏飞飞说道:“你怎知无名剑宗近日有灾祸临门?”
夏飞飞冷笑道:“苏越,我修为剑术皆不如你,难道眼光也不如你吗?宗门之忧,祸起萧墙,岂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局面吗?你去青玄山这许多时日,难道不是去请求外援,打算血洗天绝山吗?”
她有意将动静搞大,希望旁边同住的那些外门弟子听见,自乱阵脚,她好趁乱逃走,然而话一出口,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何时已经被苏越设置了无形屏障,声音遇到屏障,全部反射回来。她这番苦心孤诣,全部付之流水,所说的话,甚至连沈墨也无从听见。
苏越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顺势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放心,你和沈墨都不会受到牵连。”待到夏飞飞气急败坏地朝他手上拍去时,苏越早闪身,将屏障撤去,她便扑了一个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起,她却打中了陈玄真的手。
陈玄真怪叫一声,见苏越神情严峻,也不敢多说什么。苏越却对陈玄真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这是关键时候,我不会因为这个女人便轻举妄动,误了我们的事。只是,我不动她,却并不表示沈师侄便能如愿以偿。到时师弟可不能怪我。”
眼下西陵城中拍卖盛会将起,苏越心中有事,却连赏玩奇珍异宝的心思都没有,急急带着沈墨、夏飞飞两人离开。
然而在预备乘坐飞剑回无名剑宗的时候,夏飞飞无论如何也不肯和苏越共乘一剑,非要跟在沈墨后面。
苏越冷眼旁观,见沈墨一言不发,却任夏飞飞上了他的飞剑,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心中了然,只是冷笑着说:“他初升凝脉期,灵力掌控尙不纯熟,飞剑颠簸,自是难免。你若想吃苦,那也任由你。只是我不会因此,放慢飞行速度。若是他跟不上,误了事,吃了刑罚可是被你害的。”
夏飞飞正迟疑间,沈墨却回头对她说:“你放心,没事。”紧接着驾驭着剑光冲天而起,直往无名剑宗所在的界飞了过去。
飞剑果然摇摇晃晃,上下颠簸。夏飞飞起初尚有心思在沈墨耳边说:“师兄,并非我不信任你,我只是习惯留力……”诸如此类的话,到了后来,便咬紧了牙关,脸色苍白,再也没有这份闲心思了。
苏越抬头望着天边的剑光划破天际,渐渐越飞越远,才一脸无所谓的笑了笑,驾驭着飞剑赶了上去。
三天三夜。沈墨始终驾着飞剑赶路,还时不时吃下几颗丹药恢复灵力。苏越却有暇时不时按下剑光,到沿途茶馆中品一杯热茶,吃几块点心水果。然而无论他落后沈墨多远,始终能在片刻之间赶上沈墨,在他身边匀速飞行。
这种强大的心理施压几乎逼的沈墨透不过气来。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直到三人到了无名剑宗所在的界,直到天绝山已经遥遥在望时,苏越突然转头对沈墨怜悯地说道:“还能坚持吗?若是坚持不住了,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说罢,飞剑突然加速,在沈墨身边一掠而过。
沈墨望着他越来越远的剑光,心中徒生无力之感。
夏飞飞却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因为她听懂了苏越最后那句话的意思。苏越话里的意思,分明在说:“沈墨,你还能坚持爱你身边这个女人吗?若是你动摇了,想退缩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摆脱她。”
混账!敢跟老娘抢男人!简直活的不耐烦了!夏飞飞双手紧握,指关节被她攥到发白。此后的日子里,她对沈墨越发殷勤小意。
那个时候,沈墨曾天真的认为,他可以凭一己之力,解决他们之间的所有问题,然后,和她长长久久、甜蜜如初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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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无名剑宗以后;苏越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众内门弟子,重开刑堂。
夏飞飞前世并没有加入过门派,因此不清楚是苏越故意泄愤,还是无名剑宗真的有这么残酷的刑罚。鞭子自然不是普通的鞭子,以她炼器大师的眼光一眼望去,是仿照上古神器打神鞭的结构炼制的,专用来惩罚修者。
当她看到鞭子抽打在沈墨后背上的时候,她就断定初进凝脉期的沈墨不可能撑得过一百鞭。而她自己,应该也撑不过去。若两个人都受刑,到时候,谁来照顾他们?
“如何?”苏越淡然问道。血花四溅中,沈墨咬牙一声不吭;但是周围的内门弟子全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太过分了!那个女人,她……她为什么可以没事?”出言鸣不平的女子竟然是喻筱敏,这点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
沈墨说道:“她的那份,自然该我代她受。”
夏飞飞转头望着苏越:“师叔曾说有人会代我受两百鞭刑,这话可还算数?我猜,那个人,便是师叔了?”
众弟子闻言又是一惊。杜邀月率先斥道:“大胆!”
苏越点头说道:“你果然识时务。不错,我会代你受鞭刑,可我受伤的这些时日,你也要分神照顾,煎汤熬药。若再闹出什么笑话,我头一个饶不了你。”他虽然是这般说,面上却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旁边人一望便知,他所说的“饶不了”是怎样的方法。
霎那间,夏飞飞收获了一众不满、质疑和鄙夷的目光,她知道所有人都把她当做了脚踏两条船、逢场作戏的坏女人。但是她自谓本性并非纯良,何况又被人误会惯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催促着苏越:“师叔一言九鼎,难道说过的话便当耳旁风不成?”
苏越故作无奈地摇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说罢,递给夏飞飞一张药方:“你且去熬药。”
夏飞飞在丹房中忙碌了一个下午,待到药液将成的时候,服侍苏越的剑童早已在门口守候了。
在众女弟子又妒又羡又夹杂着鄙夷的目光中,她托着药液来到苏越的静室,一眼便看到了俯卧在石床上的人。
沈墨的肌肤是小麦色的,线条分明而紧实致密。苏越则不同,他全身的肌肤白皙细腻,透着玉色的温润。当一道道血痕在他雪白的后背上纵横交错的时候,整个画面便充斥着暴力的美感,特别是想到这些伤痕是为自己而来,格外地让人怦然心动。
夏飞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他不是苏越,该有多好。但是,就是因为他是苏越,对自己居心叵测,所图甚深,她才敢在实力不如他的情况下,处处挑衅且自觉能全身而退。
“苏越,你究竟是想要什么呢?”夏飞飞喃喃说道,一面认真地在他伤口处敷上膏药。
苏越突然抓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目光异常温柔坚定,夏飞飞一时之间竟产生错觉,觉得时间彷佛回到了他们在妖神殿中的时候。“你的心。我要你的心。”苏越说道,犹如风中的叹息。
夏飞飞不动声色地抽开了手:“要我的心吗?为什么?因为你算出我和你有缘吗?是不是只要我爱上你,你就可以突破金丹期了吗?”
她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她前世临死之时的诅咒便是下在了此人身上,故而他修为迟迟停滞在金丹期,不能寸进,才大张旗鼓地四处寻找有缘之人,试图化解。
如果这样的话,她在无名剑宗,便暂时可以有恃无恐了。无名剑宗的局势,她看得比谁都清楚,只要有三重天门派青玄山的助力,苏越便可总揽大局。
“要我的身子,原也不难。像你这样美貌多情的郎君,原本就是我心头所好。”夏飞飞笑眯眯地说道,“可是,要我的心,那可不容易。那是需要你的命来换的呢。还记得我曾经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苏越凝望着她,微笑着说道:“你已经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你难道没有察觉吗?还有,你选择了沈墨,你可知他,你可知他……”
突然间,苏越脸色一变,额头冷汗潺潺:“你……你到底给我涂了什么?”
夏飞飞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她见苏越一脸痛苦难耐,很开心地说道:“去腐消肌露啊!元婴以下都有效果的去腐消肌露。师叔你才察觉到吗?师叔后背上的血痕我很是喜欢,想到数日之后这些伤痕就要消褪,很是不舍。故而特地调配了去腐消肌露,好让这些疤痕,再深一点,留的再久一点。”
苏越大骇,再也顾不得仪容风度,和衣纵身跳入屋中的木桶里。木桶里的清水原本是等着夏飞飞为他上完药替他擦洗身子时预备下的,水温尚烫,但为了化解去腐消肌露强烈的腐蚀性,苏越也顾不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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