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
“你——”陈长老措不及防,一时面上紫涨,说不出话来。他身后蛊师见状不妙,忙为他捶背顺气。
秦长老得了上风,志高意满,宣布道:“刑堂陈长老身体不适,要略作调养,现在我宣布,周财海一案顺利结案!且将凶手夏飞飞押入祠堂旁的重狱里,等待其他罪行调查清楚后,再一并判罪。”
刑堂里外的人听了这话,都欢呼雀跃,有那暗中投靠了秦长老的,便引着众人大赞秦长老英明神武。
刑堂蛊师见到这种情况,也只得暂时听从秦长老号令,将夏飞飞锁了,又问:“押入哪间牢房?”
秦长老毕竟对刑罚不熟,一时间竟愣住了。
陈长老得了机会,他不顾自己气喘吁吁,声音颤抖着回答:“夏飞飞罪大恶极,理应处以极刑!且将此女押入死牢中,等待本座发落!”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凶手已经揪出,长期笼罩在山寨众人头上的惊慌阴霾好似完全散去了一般。他们将一切罪恶全算在夏飞飞的头上,大声指责着她,辱骂着她,有的人还忍不住想打她,却被她一个散发着杀气的眼神,给惊住不敢动了。
天空中,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连续几天的飘雪令山寨众人都熟悉了这样的天气。他们选择性遗忘了六月正值盛夏的时令,山寨高层也下意识封闭了其他村落仍旧是烈日炎炎的事实。
空地上时不时有小孩子用雪球打着雪仗。
还有的小孩子,在其父母的教唆之下,将手中的雪球,狠狠地向夏飞飞砸了过去。他们一边砸,一边吐着口水,大声说道:“坏女人,去死吧!”
林卓雅站在人群之中,望着夏飞飞被狱卒用铁链拖着,踉踉跄跄地在雪地里行走,时不时有小孩子的雪球向她砸去。
林卓雅突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总觉得,这个案子结得太快,还有很多疑团,没有真相大白。譬如说夏飞飞杀周财海的动机。
然后他突然想起灵犀花纷纷凋落的花瓣,他沉默着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片花瓣,定定地望着花瓣出神。
那片花瓣上,只写着“资质”两个大字,却红的像血,如泣如诉。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错别字。
林卓雅亦敌亦友,身份比较暧昧,亲们不要寄予太高期望。很多事情上,男人是靠不住的,特别是一个不够成熟的男人。
女主入狱是大纲中早就规划好的剧情,但是不会吃什么亏,大家放心。
34谜
包平垂首站在林卓雅下首,恭恭敬敬,有问必答。
作为一个山寨中大部分人都厌恶的流氓,包平能够混到如今还安然无恙,看人的本事自然是基本功。
包平很清楚,眼下的这个年轻人,恰好是他最得罪不起的那种。所以面对林卓雅私下的问询,他很是配合。
“你没有亲眼看到她杀人。在几天前,你根本不知道她和陈然的死有关系。”林卓雅很肯定地说道,“而且,她这几日根本没有把你灭口的打算,否则,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包平惊讶地看了林卓雅一眼,没有敢讲话。
“但是,她昨天曾经找过你。我亲眼看见她约你去一个酒肆谈事情。是的,我在跟踪她,所以我知道。”林卓雅的声音很是平静,彷佛那些不安和纠结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包平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笑了。
“果然瞒不过林公子!”包平笑着说道,“不错,我是没有看见夏飞飞杀人,我这些天也没有被人追杀。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地痞混混而已,她给我元石,托我去向秦长老告密。我又不用做亏心事,又有元石拿,为什么不做呢?”
“她?”
“就是夏飞飞了。说来她也是我的老主顾了。若是说是她杀了陈然,我也有几分相信的。哎,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年勾引胡兴的时候,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包平说道。
“勾引?”林卓雅若有所思。
包平赶紧点点头:“山寨中人都道是胡兴弃了她,我却不信。那小子性格孤僻了点,却是个实心眼。既然肯为她出头,又那般当众示爱,不会负了她。恐怕是她自己见异思迁,想着周瑾前程远大,把个好男人气的忍无可忍,生生逼出山寨,也是有可能的。现在她落到这般下场,便是死也是自己作死的。”
包平想了想,把当日夏飞飞收买他,演戏给胡兴看,又委托他制造舆论攻势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林卓雅讲了说来,又表功道:“方才告密的事情,是她允许我事后告诉公子您的。胡兴这件事情,她不让我说。可是小的想,她现在分明在勾引您,若是一个不留神,着了她的道,岂不是亲者恨、仇者快!”
林卓雅愣了一下,挥挥手,命包平回去。
林卓雅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心中更是茫然。
告密的事情,她竟然特意允许告诉他!
林卓雅突然就想起从前在神捕赵夫人座下时,听说过的一个案例。一个怀了莫大冤屈却始终无处申辩的人,终于走上以恶抗恶的道路,成为一个嗜血变态的杀人狂。然而他却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他每次杀人都留下大量的线索,期望六扇门能将他缉拿归案。最后,赵夫人成功解开了他留下的线索,此人沉冤得以昭雪,尽管被判处极刑,却是含笑而逝。
这无疑是林卓雅最不想要的结局。
然而,回想起夏飞飞自见他后的一举一动,林卓雅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有期待。
首先是那一曲《黍离》,她凄婉地唱道:“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然后是她偷偷地溜走,自己在后面跟踪,现在想来,她也许是故意的;
最后,她反复不断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没有?”
“她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她究竟希望自己做些什么?”林卓雅陷入沉思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苏红叶拿着一坛子酒,敲开他的房门。
苏红叶很熟稔地拍着他的肩膀:“林少,我知道你心里大概不好受,毕竟是花朵一般娇艳的人,一转身却被发现是杀人狂魔,这种感觉,我能理解。可是,现在回过头来看,夏飞飞虐杀周财海,无疑是铁证如山的事情……”
林卓雅突然打断他:“动机呢?动机还没有查清楚。”
苏红叶叹了一口气:“林少,我们穷乡僻壤的地方跟你们那里不一样,判案只看重结果,不问动机。夏飞飞是杀人凶手,这点已成事实……”
林卓雅再次打断他:“苏兄,你是弱水村的少主,私下总有渠道。我想拜访一下山寨的商未明寨主。希望你能安排,不要惊动了长老们。”
苏红叶望着林卓雅,终于点了点头。
同一个时间,另一个场面。
荒月山寨最阴暗不见光的牢房角落里,夏飞飞静静地躺在一团稻草上。在一片黑暗中,无人能够察觉她眼睛里算计的光。
自毁倾向?那是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弱者才会做的事情,只有弱者才会在满手血腥之后仍然渴望着光明和救赎、安定与终结。
但是她是妖女夏飞飞。她要做从面上一直黑到骨头里的坏人,她所走的道路,注定充满了杀戮和血腥、欺骗和算计。
上一辈子的经历已经告诉她:在这个充斥着黑暗丛林法则的世界中,只有比别人强、比别人狠才能笑到最后。为了成就大道,哪怕是让千千万万看不顺眼的蝼蚁们去死,又有什么关系?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自从成功虐杀了周财海,平息了心魔之后,夏飞飞就开始筹划着离开。无奈时不我待,六月飞雪,兽神觉醒在即。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验,夏飞飞也不知道,百蛊界由于灵气匮乏,其最初的用途,便是囚禁那些在人妖大战中失败了的妖族。而荒月山寨的地底下,正好有一座荒冰炼狱。
炼狱之中,有一位强大的兽妖已经被囚禁了几万年。
人妖大战中无数妖族的尸体掩在山野荒草之间,无人收埋。它们的妖气渐渐消散,成为百蛊界所独有的物质——元气。它们的骨肉滋养着百蛊界的土地,生出千奇百怪的蛊虫。
——是以蛊修总是被修真界的灵修忌惮的,大约是他们身上和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连当年连拒三十七名男修的苏红依,因为出身百蛊界,也曾被人背后指作妖女呢!
所以这辈子夏飞飞卷土重来,对于妖女的称谓,她欢欣得很,也笃定得很。
——既然横竖都是妖女,倒不如率性一点,肆意一点。
夏飞飞缩在牢房角落里,却知道外面的飞雪只会越来越大。
这是荒冰炼狱正在调动它最大的能量,和逐渐觉醒的兽妖进行斗争。
前世的时候,大雪是半年后才来到的。却整整持续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整个荒月山寨流言四起,苦不堪言。
然后兽妖破狱而出,和天鬼之身的山寨守护者展开激战,轻松斩杀了山寨守护者之后,又破开山寨守护大阵,诛杀蛊师无数。
最后,兽妖扬长而去。前世的夏飞飞因为早被山寨逐出,而侥幸逃过一劫。
这样的兽神觉醒不止发生在荒月山寨,还发生在百蛊界的其他地方。只不过,荒月山寨是一个开始。
整个百蛊界的秩序在几年之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最后,界主带领着幸存的蛊修通过界河逃出了百蛊界。
百蛊界正式成为妖族的地盘。
前世时夏飞飞每当想起这些灾祸,都心有余悸,然而今世的她,却并非对即将到来的乱局毫无准备。
对于荒冰炼狱的布局,恐怕连寨主商未明,知道得也不如她详细。更何况,她所学驳杂,对于阵法颇有研究。
周财海死后的日子里,夏飞飞忙得很。她好容易探明荒冰炼狱就在山寨祠堂之下,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微微修改了炼狱的守护阵法布局。至于陈然,无非是一只不开眼的蝼蚁罢了,在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新的守护阵法无疑会攻击猛烈许多,但是持久性大不如前。
所以夏飞飞很笃定,大雪不过再下几天,就要停止了。然而仓促间破狱而出的兽妖却定然不如前世那般强大。据夏飞飞估计,在天鬼守护者和山寨大阵的双重打击下,兽妖最多是惨胜的结局。毕竟,几万年的炼狱煎熬使得他的修为跌落了很多个境界。
这是夏飞飞为腐朽的荒月山寨,所尽的最后一点义务。能不能熬得过去,就要看荒月山寨的造化了。然而,无论双方谁胜谁负,她都会毫不留情地对着惨胜者攻击,然后伺机出逃。
在两者火拼的时候,阴暗不见天日的死牢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林卓雅的到来是一个意外。
为了防止这位聪慧的界主之子破坏她的计划,夏飞飞不得不故布疑阵,让喜欢寻根究底的林卓雅深陷冗杂的线索中无力自拔。为了加深林卓雅对她的印象,夏飞飞故意在接风宴上弹琴,又在其后几次刻意接近。
——如何让一个像林卓雅这样身份地位的男子对自己有好感,对于妖女来说,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只是连夏飞飞也没有料到,林卓雅比她想象的要聪明得多,执着得多,也要果断得多。
林卓雅居然在林红叶的带领下,秘密拜访了传说中重病在床的山寨寨主商未明。荒月山寨的一切寨规、风俗惯例、乃至山寨大事例如开窍大典中的盛况,寨主全部用镜花水月蛊记录在案。
在林卓雅大胆的推测和耐心的推理下,故事终于开始显现它一部分残酷丑陋的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
35对错
黑暗之中,夏飞飞很随意地卧在牢房一角的稻草上,闭目休息。
突然传来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
狱卒一手提着烛火,一手拿着钥匙,很不情愿地向旁边人交待道:“虽然这死牢中有结界,一般人轻易走不出去。但是两位还是要小心些好,毕竟里面的疯女人道德败坏,丧心病狂,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夏飞飞睁开眼睛,看见狱卒旁边还站着两人,似乎是一男一女。
紧接着便听到林卓雅的声音:“有劳。”
还有一个少女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真是啰嗦!有林公子在,你还怕她逃出去不成?还不快滚开!别打扰我们做事!”听声音便知道,正是商未明的宝贝孙女商蕊儿。
那狱卒诺诺而退。
夏飞飞慢慢坐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突然到访的二人。这两人怎么搅合到一起来了?
商蕊儿狠狠瞪着夏飞飞:“夏飞飞!你好不知廉耻!你老实交代,瑾哥哥的修为是不是因你而毁?”
商蕊儿说:“你好没有良心!瑾哥哥一直那么维护你,你却私下里和他父亲做下那种丑事。便纵是周财海对不住你,你将他杀也杀了,为什么还要去骗瑾哥哥?他对你掏心掏肺,连修为也不要了,可是你——你对得起他吗?他现在痴痴傻傻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你——你简直是蛇蝎心肠!”一面说,一面红着眼睛,流下泪来。她既痛惜周瑾的遭遇,又觉得自己太过委屈。
夏飞飞望着商蕊儿哭泣的样子,很不屑地笑了:“我就是蛇蝎心肠,又怎么了?你的瑾哥哥不爱你,也不顾念自己的修为,整天就知道缠着我,给我添麻烦,我有什么办法?少不得如他所愿一次了。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你这种黄毛丫头又怎么会懂?”
商蕊儿嚷道:“可是你发过誓的,你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再也说不下去了。
夏飞飞笑道:“既然你还记得我发过誓,你也该记得我的誓言是什么。我只是说,我不会嫁给周瑾罢了。可笑你居然相信了。再说,你既然肯来这里,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你且说说看,当初那个赌斗,究竟是我赢了,还是你赢了?”
商蕊儿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那个时候,在开窍大典之前,两个小姑娘为了争夺周瑾,曾经以资质作赌。而商蕊儿当时的誓言是:若是输了,愿意唯夏飞飞马首是瞻。
那个时候的商蕊儿年轻气盛,根本没想过输的问题。可是……
“你……你果真是五绝血脉?”想起林卓雅在商家的那些煞有介事的推理和判断,商蕊儿声音都有些发颤。
夏飞飞笑了,她反问商蕊儿:“你说呢?”
商蕊儿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冷得凝固了。她虽然骄纵蛮横,却并不是白痴。若不是心中已经相信了林卓雅的判断,她也不会答应带林卓雅来这里。恐怖的进阶速度、有恃无恐的赌斗、开窍大典时候的异象……
商蕊儿明知道是自己一着不慎,输的彻底。然而她却无法坦然面对这种失败,她尖叫一声,捂着脸奔了出去。
“为什么?”林卓雅问,此时牢房深处,只剩下他和夏飞飞两个人。
夏飞飞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有了思路。我很惊讶。怎么样,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破案游戏很有意思,对吧?”
林卓雅听到她带着几丝轻松调侃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有些酸涩,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我,从未把这些沉重的东西当做游戏。”
“嗯?”夏飞飞侧头看着他。
“我从拜入赵夫人门下的那日起,便从未将对错的划分看得太过轻易。我师傅一直告诫我说,所有杀人案的背后,都有动机。”林卓雅慢慢说道。
“你的父母死的蹊跷,他们死后,你成为孤女,被你舅舅收养。夏家的大笔钱财也落入你舅舅手中。然而他还不知足,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拿五绝血脉之事来胁迫你,逼你失身于他。所以,在开窍大典上,才有了那些异象,对不对?”
夏飞飞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我自己不肯为山寨牺牲自己,便就是他胁迫我,又能奈我何?终究是我自己动了妄念在先。因此落到这种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
林卓雅讶然望着夏飞飞,夏飞飞也回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