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灵修皆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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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灵修皆炉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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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卓雅摇头:“不,并非如此。”

他已经从夏飞飞试音的几个动作上看出,这女子是琴道老手。

可是连林卓雅也没想到,夏飞飞会选择弹奏《黍黎》。

苍凉悲惋的歌声随着琴音而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黍黎》是《诗三百》中一首极其有名的曲子,描述当年周皇室衰败以后,周大夫路过镐京,看到埋没在荒草中的旧时宗庙遗址时,那种看到心中的理想大厦坍塌埋没于苗草中时的难受心情。

主持接风宴的山寨长老瞬间便脸色铁青:贵客临门,君子如玉,《诗三百》中有多少契合此情此景的曲子,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居然唱《黍黎》!这合适吗?

林卓雅起初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他凝神听夏飞飞边弹边唱,隐隐若有所悟。

天空中的飞雪越发的大了起来。

有小孩子在广场的空地上嬉戏打闹。

迎客的棚芦之下,大块大块的肉在锅中翻滚,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妇人们捧着盘子,将新菜献于贵客面前。

山寨长老勉强笑着,劝林卓雅和苏红叶多进一点菜:“山野风味,还望贵客不要嫌弃。”

在这种欢乐的、隐隐夹杂着惊魂未定的不安气氛中,夏飞飞一脸镇定,自顾自地弹唱道:

“彼黍离离,

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

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注1

她歌声里那种发自心底的悲恸和哀婉,连不懂音乐的人都听得出来。

一曲既终,林卓雅从沉醉中惊醒。

有稀疏的掌声传来。

“极好。无论是歌声,还是琴声。”林卓雅说,“音乐之道,技巧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感情的表达和共鸣。”

“只是——”林卓雅想了想,却没有问下去。她因何如此悲哀?那种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令人怜惜不已。

夏飞飞却笑了:“近期异事频发,凶兆四起,我山寨当有败落之虞。幸得公子远道而来,还请公子早日查得真凶,拨云见日。”

山寨中长老已经脸色骤变:“夏飞飞!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明知道六月飞雪是大凶之兆,但是只愿在这个时候粉饰太平。

林卓雅却笑了。他目光坚定地说:“我便是为此事而来。请姑娘放心。”

这次的邂逅就这么匆匆揭过了。

林卓雅入住荒月山寨,第一天便开始着手调查。他四处勘探,询问,有很多次事情真相都要呼之欲出了,却又好似永远被蒙在一层薄雾里,似乎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

经山寨长老安排,林卓雅住在距离原来的周家、现在的夏家不远处的竹楼里,光是周瑾,他便去探望过好几次。

然而周瑾始终瞪着他,一言不发。

夏飞飞有的时候会陪同他去,有的时候会偷偷一个人溜走。

几天后,她明显有些焦灼,看林卓雅的目光也有些不耐。

然而林卓雅一回头,她便换了一副面孔。

“怕是有些不对。”弱水村的谢明突然说。

苏红叶回头问他:“哪里不对?”

谢明犹豫片刻,才说:“我只怕这样是无法查出真相的。你们不觉得,林公子对荒月山寨的某人太过关心了些吗?”

苏红叶讶然望了谢明一眼:“你在嫉妒吗?”

谢明摇摇头:“我承认,起初见到夏飞飞的时候,我对她颇有好感。但是,她这个人,太不简单,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并非良配。”

苏红依在一边气哼哼说道:“那是某人知道她修行速度过快,自惭形秽了吧。”

谢明摇头。

一时间苏红叶也有些沉默。

这等男女之间微妙暧昧的感情,本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更何况,当事人是林卓雅。

林卓雅也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他觉得思绪混乱的时候,最喜欢找夏飞飞聊天,几天下来,已经成了习惯。

他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和荒月山寨中的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虽然崇拜他,然而他却不喜欢。

唯有夏飞飞,他喜欢把自己的分析说给她听。

每当这个时候,夏飞飞脸上的表情就会生动许多。她皱眉,她微笑。

林卓雅隐隐觉得,夏飞飞没有刻意讨好他,她是真正懂的。她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她眼中蕴含的智慧深沉如海水。

他忍不住去了解夏飞飞,打探她的事情,然而越了解,越觉得看不透她。

几天后。

林卓雅突然拦住夏飞飞的去路:“你去哪里?”

夏飞飞显然有些惊讶,但片刻后便镇定下来。“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情?林公子,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戒律堂的人,都像你这么草包吗?连个小案子都要查这么久?”

林卓雅愣住了。

夏飞飞的言语居然肆无忌惮,而且尖刻。

她锋利的言辞毫不留情地继续袭来:“山寨中人自己查不明白,是因为他们蠢笨,何况利益熏心,只顾势力地盘,被蒙了心窍;你明明为了查案而来,理应旁观者清,可是,这几天来,你究竟在做什么啊?”

夏飞飞又道:“我的事情,你这几天问的差不多了吧?我就不明白了,一个父母双亡、又在案发前已经离寨出走的家伙,也值得林公子费那么大的心力,绕着圈子去询问吗?这和你要调查的目标,有关系吗?你若想知道我究竟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你来问我好了啊!”

林卓雅的脸刷的红了。

“你想太多了。”他终于说道。

“我是为了查案。”他慌忙补了一句。

夏飞飞不耐烦地看着他。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这种神色。“是吗?那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林卓雅再次拦住她。

“你不能走!”他终于说道。

“为什么?”夏飞飞站定,抱臂望着他。

林卓雅只觉得多年来苦心维持的形象竟在今日毁于一旦,他顾不上痛心疾首,只是拦在夏飞飞头里:“昨天晚上有人夜窥山寨重狱,这个人,是不是你?”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然而,有的话既然已经挑明,就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林卓雅只觉得心中有些难受,或许是因为遗憾,或许是因为失望。然而他声音镇定,将事实一件一件道来:“前天晚上,有人夜探祠堂。这个人,是不是你?”

夏飞飞倒笑了,她的眼睛里,竟然饱含着期待:“为什么这么说?你发现了什么?有什么证据没有?”

林卓雅说:“我连续两天晚上去找你,你都不在。”

夏飞飞忍不住扑哧一笑,林卓雅也有些回味过来,脸微微有些红。

但是林卓雅依然很镇定。他说:“据山寨秦长老透露,他与夜探祠堂的那人交过手。那人修为应该在二转以上,三转以下。他用血刀蛊,伤了那人的前胸。”

夏飞飞很是鄙视地望了他一眼:“你要验伤吗?这么幼稚的想法你居然想的出来?万一伤的只是一个替身呢?”

林卓雅还未说话,年轻女子身上特有的清香已经包围了他。

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夏飞飞竟然就在这样的街道上,在他的面前从容拉开衣襟!

林卓雅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他的脑子里“嗡”了一声,霎那间一片空白!

“看清楚了吗?没看清楚可以再让你看一遍。”夏飞飞冷冷说道,“我还要出去办事。如果没什么证据的话,我先走了。”说罢,匆匆离去。

林卓雅心头百味杂陈,他慢慢地走了回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于平静下来。

然后他盘膝而坐,按照赵夫人所授独特的法门,打坐调息。

接着,他从袖中取出一颗种子。

林卓雅激发了元力,种子就在元力激发之下,生根,发芽,抽枝,开花,最后,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到林卓雅手上。

林卓雅沉默了。

这是神捕赵夫人的独门绝技,他也是前年才学会的。

灵犀花。三阶蛊虫。赵夫人在办案毫无头绪的情况下,会用灵犀花来选择突破方向。

而现在,所有的花瓣上都写着“夏飞飞”、“资质”两个词语。

林卓雅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了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公子!上次叛逃出山寨的那几个烟花女子,被我们抓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一下错别字。

注1:《黍离》,《诗经》三百首中的一首,相当有名。作黍离的背景正如文中所说。

在此,主角用《黍离》这首曲子来表达对山寨的留恋和爱恨。

本章标题为“何求”,其实主角真的有所求,过几章会揭晓

33第一次审判


林卓雅和弱水村众人赶到的时候,审判大会早已开始。

刑堂外人头涌动,刑堂内,秦家长老和陈家长老端坐高台之上。在山寨寨主商未明重病、柳家长老猝死的情况下,他们两家固然因为火拼过一场,大伤元气,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终于分别抢占了权力的制高点,双方实力平分秋色,并驾齐驱。柳家的势力也被瓜分。

在这种情况下,其余家族积累较弱的三转长老们纷纷选择了站队,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置身事外,否则,被孤立的家族会同时受到双方的联手绞杀,瞬间撕扯成碎片。

因此,从刑堂中两边长老的分布情况,便可知道他们更倾向于哪一派。站在左边的长老家族,唯秦长老马首是瞻,站在右边的长老家族,则甘为陈长老的麾下棋子。

刑堂内,唯有一人傲然而立。她白衣白裙,长发披肩,面容清丽,气质出众。在捉到那几个出逃妓^女之前,没有人真正相信夏飞飞居然会是那个冷血残忍的杀人凶手,但是大量的人证物证堆积如山,几乎已成铁案。

原来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一切线索都如同散乱在地的珠子,无论如何也串不到一起去;然而知道了凶手,再逆推回来,一切便都豁然开朗,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首先是曾住在夏飞飞隔壁的隔壁的吴三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诉说,她描述着那个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夜晚。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她说她被逼迫着将一个奄奄一息的血人抬到祠堂前面;她说她们同行的姐妹因为不愿从命而瞬间被吸成干尸;她说她自知罪孽深重,领着一家人逃亡后,始终良心不安,整日在荒月山寨外面徘徊;她说其实被山寨卫队捉拿之时,她已经想过要投案自首。

陈长老轻咳一声:“夏飞飞,吴三妹说的,可是事实?”

夏飞飞用怜悯的目光望了吴三妹一眼:“我知道必有傻子不知进退,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你。倒枉费了我给你们元石的苦心。”

这便是变相承认了。

但同时夏飞飞面上却有欣慰之色一闪而过: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有聪明人的,不是吗?至少李二姐就乖乖地逃出去了。

吴三妹拼命地跪在地上磕着头:“大人!蛊师大人!小人是被逼迫的!念在小人有投案自首之心,且饶恕了小人的一条贱命吧!放过小人的家人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她磕头磕得分外重,瞬间额头上便有鲜血流下。

陈长老命人拖她按手印画押,然后望着刑堂上那片暗红,皱眉说道:“大胆贱奴!你谋害蛊师在先,逃亡在后,现在居然敢弄脏我的刑堂?你那卑贱之血怎敢亵渎刑堂之威严?来人啊,将吴三妹一家乱棍打死,将尸体挂在寨门旁边,以儆效尤!”

吴三妹大骇,她和家人们一起哀叫讨饶,却早被人拖了出去。

陈长老望了秦长老一眼。

原本秦长老是事事必与陈长老相争的,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竟然沉默了。

他们的观念有着惊人的相似:不过一些凡人罢了,蝼蚁而已,生死何必挂在心上?为这些凡人的生死与政敌争执,太有失他们的身份。何况,凡人冒犯蛊师,原本就是死罪。

陈长老问道:“夏飞飞,你可承认,是你杀死了自己的亲舅舅周财海,并将他的尸体抛在祠堂之前?”

刑堂外看热闹的人们早已群情激奋,议论纷纷,然而夏飞飞却很镇定,像早就已经预料好有这一天似的。“不错。”她平静地说。

陈长老也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铁证如山,凶手依然狡辩、拒不认罪。

眼下正是他和秦长老争权的紧要关头,刑堂为他所控,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夏飞飞或者拒不认罪,或者被屈打成招,秦长老自然会伺机发难。

他甚至还私下里搜罗了许多证据,如夏飞飞住过的那间精舍中,血迹隐隐的地面;再例如说,看到周财海往那个方向去的目击者。但夏飞飞既然当众认罪,这些东西都不用拿出来了。

因此,陈长老带着几分炫耀的口气对秦长老说:“周财海之死惊怖离奇,寨主重病在身,诸兄弟群龙无首,折腾了十数日,甚至请来了神捕赵夫人的高徒,也未找出真凶。若不是老夫有先见之明,看出妓^女出逃和周财海之死之间的关系,命人大力搜寻,几时才能明了真相?”

就连坐在陈长老一侧的长老们,此时也是一脸得意,大约觉得在争斗之中,隐隐高了对方一头。

但是秦长老却眼神古怪地望了陈长老一眼,似乎早已成竹在胸:“那不知陈长老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凶手才好?”

陈长老沉吟片刻,还未开口说话,秦长老又说道:“陈长老以为,夏飞飞仅仅是杀了周财海一人吗?兄弟不才,却早已探明,令族孙陈然的死,和夏飞飞亦有莫大干系!”

趁着陈长老一系脸色骤变,秦长老早已反客为主,将刑堂当做了自己的地盘,他一挥手:“带包平上堂!”

包平被带上堂来。

秦长老指着包平对众人说:“包平一向有投靠我秦家之心。我因他风评不佳,未有应允。昨夜他突然深夜来到我家求助,说寨中有人要杀他。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夜审问了他,才知道竟是杀害了陈然的那人要杀人灭口,而包平,因为无意中撞见凶手杀人后仓皇而逃,竟被凶手索命,数日来几度暗杀,故而求我庇护。包平,你且将你知道的一一说来。”

在场众人素知包平是二转黄阶蛊师,他资质有限,到了四十多岁,自知无望晋级,便伙同几个败类蛊师一起在内务殿前闲逛,趁机摸鱼,小到打架斗殴、调戏良家女子,大到谋财害命,竟是无恶不作。因此包平素来风评极差,只因他会做人,又无人敢告发,因此容忍他到现在。

包平先是毕恭毕敬地向刑堂上众长老行了一个礼,紧接着便把事情经过一一道出。他头脑灵活,口齿伶俐,竟说得绘声绘色。

片刻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陈然似乎手握夏飞飞的某些秘密,又垂涎少女美色,大着胆子上前要挟,谁知夏飞飞明面上答应,却暗中将陈然引出寨外,出其不意将他暗杀。

包平鞠躬说道:“小的所述,句句是实。当日陈小哥出寨之时,小的就在旁边,还曾调侃他又去猎艳了,又问他新近看上了哪家女子。陈小哥信心满满,说这次必然尽兴销魂。经不过小的缠磨,陈小哥才说那是夏飞飞。小的当时还有几分不信,后来到了前寨都要关门的时候,夏飞飞才一个人从外面回来了。却没有见到陈小哥。后来,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陈长老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指着夏飞飞道:“你这个下贱狠毒的女人!我族孙不过口头上调戏你几句,你便蛇蝎心肠,将他诱杀吗?”

秦长老心头窃喜,面上却一脸为难:“陈长老断不可这般说话。我们就事论事,这事确实是陈然做错了。若不是他调戏在先,激发这悍妇心中杀意,又怎会惨死?说起来,令族孙是先前便有些劣迹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若是那个时候严加管教,却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你——”陈长老措不及防,一时面上紫涨,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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