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大人把手一拍:“莫操这心了。大人做了多少次媒,学生就不见有成的!还是办案为好……”
两个相视大笑不已,如同清风过竹林,好不惬意。
倒是门外朔风越发疾了。这才停了几日雪,天色云层竟会变得愈加厚重。想来,倒是将有另一场更大的暴雪降临东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出事儿了!
☆、第八十一回:办案更需多小心
越到年根,东京汴梁事情便是越多,无论先头两宗不过相隔半个时辰不到的命案,还是后来连发的几起窃案,都叫开封府里头众人忙到头疼,连素日身体康健的御猫展昭也有些顶不住,去方方食用午食时都能边吃边打盹,险些把面误塞进鼻孔之中。
要说起来,其中最难破的一个案子,却是西夏世子李慎带来的寿礼玉观音被窃。这玉观音原是装在箱子里头好好的,一夜之间竟是不见了。
世子李慎急得头上冒火,口中只说恼恨自家因小失大,想着在寿宴上亲手奉上,好刘太后对自家多添好感,再一喜之下,把自家在东京待的时日再短些。
想想西夏那边,自家几个兄弟早为着王位争斗得不可开交了。他李慎虽说不算大才,可在父王眼里,也还不算弃子。人总得有个一搏,不然枉死也没得申冤之处。
可这玉观音确乎是不见了的!
李慎当日慎重,原是叫十个功夫好的武士护送寿礼进京,并不是与他一起的,就是怕有人截道。
这一路上都是好好的,连带运到驿馆与他汇合之时亦是在的!李慎道他实在想不出这是何时才出的事。
若说普通寿礼不过金银文玩,这丢了也好再寻,难的是,这一丈高的玉观音可是在刘太后官家那里都备了案的,到时拿不出,那可是犯了欺君重罪,任谁也说不得情。
李慎急得团团转,由不得自家胡思乱想,一时浑身冷汗直冒。
倒是驿馆的小官提醒了他,往开封府里头报案。包大人日断阳夜断阴,总归能寻个出处。
李慎头次见到大宋的这位明臣,当日心下还暗自好笑一番,只说是个黑炭头,没成想,现下这东京雪大,还真得需这黑炭头送些子暖来。
这案虽说立了,却是一些子线索皆无,李慎日日守着方方食里头堵展昭,只求他哪日开怀一笑:“世子,这案子破了!”
然想便只能想了,事情却是毫无进展,李慎甚至在方方食里头混个熟脸,连吃饭忘带银子都可赊账了。
因雁八愗雁大掌柜说得好:“这李世子一看就眼神清正,倒不是个坏的,赊账便赊账,不会不还的。”
雁八愗发言赊账,可是头一回。麻厨子听到耳朵里,连眼珠子都惊掉了。
然这李慎果然算是个好的,翌日便把银子搁来,说是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雁八愗眯着眼睛微微笑,一张黑脸都是得意。
说来雁八愗与李慎交好,倒是还有一个缘故,这雪蟾的产处,除却昆仑山天山一脉,还有个贺兰山。冰雪封处,上到那千仞万仞的高山之上若得机缘,或能捉得。雁八愗打量李慎西夏宫里有这物儿,才想着把交情套牢,日后与金小猫寻来,也算是答谢金大郎对自己的一番盛意。
他也知自家仅仅赊个帐也不能扯出天大的面子,是以这日见了李慎,都笑盈盈地抬着一张黑润润的脸来:“李世子,雁某倒是觉得,这案子也需得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怕是夺这玉观音的是江湖里头的人呐!自古仕侠有别,雁某也不好说包大人何时破了案,然于雁某来说,倒是可以寻闻知阁一试。”
李慎生在西夏,也不知闻知阁到底作甚,此刻一听有了一星半点的通路,眉眼都是喜的:“本世子就拜托雁大掌柜了!有劳有劳!若是寻来,凡本世子能弄到的,都可答应!”
雁八愗闻言眉头一挑,唇角一扬,倒是露出难得一见的笑涡来。
此事却也痛快。雁八愗寻了金大郎,金大郎又着人打听,倒是寻着一处私房,里头住着几个大汉,日日昼伏夜出。今日,却是安静许多,再一探查,竟是几人守着一个丈二的大箱子,一刻也不离开。
闻知阁的人不好惊动这几人,便把这消息直接送到李慎那里,叫他把线索交与开封府去办。待开封府跟着线索到了那处私房,果然见了那箱子。只这箱子却不是一个,竟是在后院子里头摆了许多,个个都一般大小,大眼看去,倒是有个三四十个。
御猫展昭将要叫人把箱子打开,那为首的大汉也不做难,大大方方把箱子开了,里头都是空的,将刷了桐油,正晾着呢。
再问,才知道这些箱子是有人订的,他家原是做木匠活的。
展昭颌首撤了人手,只当又空跑一回,李慎却是失望至极,连头发都急白了多少。
直至十一月二十七日,刘太后寿诞前一日,襄阳王紧赶着到了汴京。与官家叔侄两个好好坐着说了会子话,人前仍是亲亲热热的紧。
只巧的是,这日这玉观音又回来了!
李慎把个玉观音上下四处都细看过了,又叫记档的亲来看,也觉得是对的,这才放了心。
李慎连忙到了开封府里头销了案,喜滋滋地等着寿宴之日献礼。
玉观音完璧归赵,李慎高兴的很,包大人却觉得蹊跷,这人把玉观音偷去,做什么,怎样偷,越想越觉得有事将会发生。是以他在李慎销案的当日,便叫展昭去暗自再查查李慎那处。
展昭向来细致,趁夜到了驿馆,刚把装玉观音的箱子轻轻挪开盖子,就被里头遽然射出的短箭逼得连往后翻。
展昭心道好险,这李世子也学会做了机关。也罢,如今动不得,只得暗中行事了。
展昭再把这事道与包大人知晓,公孙先生一边听着捻须笑道:“无妨,这事却是不好想通,不如一切待明日过了再说。”
包大人皱皱眉,拿胖手按着太阳穴道:“也是。该冒头的也必冒头。”
展昭应个是字,自家捂了捂肚子,暗笑这空城计唱的厉害,有心再去寻个饭摊垫吧一下,一看时辰,自家倒是笑了。宵禁之时,哪个会出来做生意。
展昭越想越饿,看看周遭无人,摸了摸腰袋里只剩两个铜板,不由笑了笑,纵身越上房顶,几起几落,倒是真往金宅去了。
因金小猫昏了半日方醒,一问金山,才知道自家是被展昭送回家,心下十分感激,两个又在方方食里头见面说话,约好了若是办案太晚,就到开合居小厨间里头,金小猫总多留一碗面,又与他厨间钥匙,来去也不必过了别家惊了旁人。
展昭推辞不过,倒是领受了金小猫好意,只这次,却是头回。
开合居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展昭只看见寝房外间小书房里头点个小油灯,风一扑,就是摇摇晃晃的。
小厨间门只松松搭着,连锁都没锁。展昭把门推开,立时闻见一股子香气,把锅盖掀开一看,留的是半锅香喷喷的白粥,还热乎乎的,上头架着一个蒸夹,夹着三个大馒头,又喧又软。旁边的大盘倒扣着一个大瓷碗,也是架在一个小炭炉上头,也是热腾腾的冒着白气儿,原是一盘黄焖仔鸡。
展昭见了很是喜欢,他也不客气,抓着馒头就着菜吃,又呼呼啦啦地喝粥,不一会浑身便暖洋洋了!
展昭心道这金七官人倒不是个矫情的,知晓他夜半易饿,竟做得这般体贴,实实叫人心口都是热的。走时不免兴起,想着自家倒是可以拐了道弯,去往寝房偷偷看看金小猫面色,他到底觉得这烟花笑的毒似是突然更重了些。
也不过将将走到门口,展昭就觉眼前忽然一阵风动,自家连忙找了个暗处躲了,只见一道黑影忽地打半开的窗子闪入金小猫寝房,回身又把窗子关了。
展昭夜视也算好的,见这人身形略有些熟悉,想了半晌,忽然一皱眉:“金……金大官人……”
展昭轻手轻脚摸过去,绕到寝房窗口处,拿指尖沾了唾沫把窗纸熨开一个小洞,打那里头看去。
只见隐隐约约有个人坐在金小猫床边,一动不动。忽然这人站起身来,脸正对上外间的灯光。只见他幽幽一笑,又叹口气低声道:“如此,便是一了百了了!”
展昭就见这人用唯一一只左手把金小猫点了穴,再扶起靠在身上,又把袖子抖了一抖,顺着袖管,一个粉包落在手心里头。这人用牙把粉包咬开,自家唇上都沾了,侧过脸去吹那些子粉。
金小猫打了个喷嚏,忽然身子一僵,旋即又软了下来。那人把金小猫好好放在床上,又与他盖了被子,再一抹嘴,复又从原路出来。却是到了窗边,那人停住了,回头望了望展昭隐身之处,蓦然一笑:“既看见了,那就别躲了!”
展昭见藏不住,便打那窗子后头绕回来,与这人两个一里一外相对而视。
展昭拱拱手:“金大官人?”
那人唇角扬起,单手把剑反抽出来,迅疾无比地出了一招,冷笑道:“御猫儿,你倒真是认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回:小猫毒发白五辞
展昭只道这人手下好快的剑,连忙把巨阙□□与他对打,两个你来我往,在开合居小院里打得好生热闹。
此刻若有人推了院门进来,指定会吓一跳:黑漆漆的院子里头,缠斗一双的剑气,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竟不知下一招会出在哪里,又接在哪里,真真是神出鬼没,叫人无从猜测。
两个动作虽说不大,到底是在夜里,那兵器相击的声音传得又远又清,莫说守卫,连金大郎也醒了拿着剑赶过来。
是以展昭亲见眼前出现两个一般样儿也都失了右臂的金大郎,心下一阵恍惚,只道自家在做梦,招式也松散了,一不小心,倒教对手把右肩给刺了,血立时喷涌而出。
那人却是把剑收了,反手挽了个剑花,重佩在腰间。
金大郎满脸凄惶地看着面前这人,把脚一跺:“诚儿!二弟!你……你来作甚!”
那人闻金大郎唤他二弟,眼光微闪,旋即又化作满满鄙夷:“哼!你自姓金,我自姓田!我去哪里你管不得!”
金大郎还未答话,又听那人冷笑道:“如今你就派人去看看你家好兄弟金七郎,莫要闲着与我费话!”
说罢纵身一跃上了房顶,仗着轻功一时便走了。
金大郎眼睁睁看着人去了,泪不觉也落了,仰起头口中喃喃道:“这是不认我了!这是不认我了!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知不知道!”
展昭见金大郎这样,心头也是疑惑,不免想要与金大郎打听一二,然又想起金小猫似叫那人做了手脚,便伸手拍拍金大郎的背:“大官人,先头见这位仁兄与七官人那里坐着,不知动了甚样的手段……”
金大郎愣了一下,似才想起金小猫,忙迈步去看,迎面却是六二奔了出来,脸上泪光一片:“大爷……七爷叫不醒了!”
金小猫却是在做一个梦。他行在一处花谷,满谷都是桃花,红云如盖,落英缤纷,倒是个甚好的地方。金小猫边走边想,这等美景,不知五宝见了可还喜欢?这里桃花那般多,又开得香美,采来酿桃花酒却是最好不过的!到时候与五宝花下对酌,可是最美的!
越想越高兴,金小猫就抬手把桃花捡花苞跟初开的摘了满怀,心道要有个装花的篮子就好,不觉四下一看,果然见脚边有个竹篮子,就把桃花装在里头。
只这篮子花里头满了,金小猫要归家去,却是迷路了!花谷里头越走越窄,回去原路却又变化万千,终是把个金小猫困在一处狭窄洞口。
疑惑间,金小猫就见里头施施然出来一个男子,容貌艳美,恍若好女,一双桃花眸子微微上挑,露出千般万般的妩媚情意。看见了金小猫,这男子举步过来,用修长手指轻轻抬起金小猫下巴,又慢慢摩挲金小猫口唇,俯首在金小猫唇上轻轻落了一个吻,声音慵懒:“叫我猜猜,你来作甚……”
金小猫羞得满脸通红,猛然把人一推,连花篮都扔了,桃花撒了一地。金小猫又气又窘,喝道:“虞五宝,你作甚!”
那人却是风吹似的往后飘了几步,哑哑笑道:“谁是虞五宝?我可不是……”说罢又往前头来,笑眯眯一甩袖子,兜头把金小猫与自家都笼在一片红绸里头,“既来了,咱们就成亲吧……你我可是夙世的姻缘……”
金小猫被这话一激,心头越发烦闷,伸手就把这人往后推,谁知推也推不动,反被那人死抱在怀里头。空间越发狭小,周遭都是热哄哄一片,金小猫只觉身上火烧火燎,心口一股热辣直往喉关顶出。
那人却是伸手覆上金小猫口鼻,隔着手背又是一吻,口中叹息道:“说来,我也是等了许久,才见得你这么一个……妙人儿……”
金小猫实在忍不住被个男子这般调戏,一时把杏眼瞪出火来。那人瞧着便笑,把自家一张红若涂丹的薄唇凑过来:“好吃……”
金小猫愤然把手举起,正要给那人一巴掌,那人忽而又变了样貌,活生生就是自家大哥金大郎。金小猫立时怔了一下,巴掌也忘了落下:“大哥?”
只这一迟疑,那人却是冷冷一笑,伸手当心便给了金小猫一剑:“那个是你大哥!你去死吧!”
金小猫又痛又急,那口血终是忍不住喷出,人也恍恍惚惚倒在地上。意识临无时,他只觉自家原是在一处山洞中,又黑又冷……
寝房灯火通明。
金大郎眼见金小猫口中沽沽洇出鲜血,气更是越出越少,不由捂脸跌坐一旁,沉默半晌,才问道:“原来虞小官人给压制的药,不管用?”
六二苦着脸,小心翼翼替金小猫擦脸上的血迹:“大爷,不管用啊!今天七爷可是比先头都不一样了!连醒都不醒,只吐血吐血……”六二说着便哭,手也抖了。
展昭一旁把了脉,只觉金小猫连脉都快摸不着了,不由也叹了一口气:“用些止血的药吧,不然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吐血,七官人也顶不住。”见金大郎满眼含泪看他,摇摇头道,“若是估算不错,若无解药,七日之后,就……就准备后事吧……”
展昭心头也是难过,尤是不忍看见金小猫如今模样,心头更是被抓地生疼。想想他与金小猫结识这些日子,从初初一个会做生意的食肆东家,到后来一个外表淡然内里热忱的友人,虽无有太多亲近,却总在心头念着。明知他中毒是日日渐死,却是盼着侥幸能愈……如今眼见这只小猫儿奄奄一息,自家,更是说不来的惋惜心疼。
展昭又想,金大郎对金小猫爱护有加,如今怕是摘了他的心肝一般,不由回头看了金大郎一眼。
只这一眼,展昭心头冒出一个突儿来。
那金大郎虽遮着眼,唇角却是抽动不已,似想笑又不笑,竟是古怪至极。
待金大郎把手拿下,展昭这才看到,金大郎双眼赤红似血,人已经如坠魔障,竟是出手又给了金小猫一掌,又反手往自家天灵盖上一掌:“报甚仇!都死了才好!”
展昭只来得及挡住金大郎与金小猫那一掌,金大郎与自家的那一掌却是被人打身后拦住了。
展昭长出了一口气,重新看时,才发觉不知何时房内进了一人,白衣似雪,修眉朗目,生得俊逸如仙。正是锦毛鼠白玉堂白泽琰。此刻,他正皱着眉头打量室内情形。
展昭道:“玉堂,你怎来了?”
白玉堂出手把金大郎穴位点了,这才冷然看了展昭一眼:“展猫儿,你又来作甚?”
展昭正想开口,白玉堂也不理他,迈步走到金小猫床前,伸手摸摸金小猫额头:“你这只小猫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