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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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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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不意自家爱妃以身挡剑,也顾不得别的,大喊:“御医何在!快些传来!”自家把手压住伤处,眼泪莹莹地安抚庞妃,“莫怕!爱妃!朕一处呢!朕没事的!”御医一来,官家才长出一口气,叫人避了眼,着御医当下救助。
  待到暗卫闻声再立赶此地,见着官家遇刺,庞妃受伤,一众彪悍汉子皆面色发白,后悔不迭——自家着实太过大意了些。立刻分作几处,去捉拿刺客。
  只这刺客身形甚快,又着夜行衣,偏又不在月华下头走,只捡着阴暗之地疾行。几下起落攀援,竟是给了禁军一个好大的没脸:一众宫中侍卫,个个自诩武艺高强,偏教这一人独个儿的,给逃了!
  这通事乱了个把时辰。官家亲送庞妃回了宫休息,自家却去了御书房侯消息。
  刺客是没捉住,却在刺客藏身之处拾得一枚五福团佩,雕工甚好,五只展翼的蝙蝠团团一处,中间儿却是围着宝相花。
  王班班忙不迭把这玉佩奉给官家,官家拿在手里,板着脸摩挲着细看,越看越觉着这玉佩样儿颇熟。
  倒是王班班呀了一声。官家听见,也不责备他失仪:“王越,你可也看得这玉佩眼熟?”
  王班班连忙躬身,迟疑了一刻道:“启奏陛下,奴婢实在不敢说。”
  “恕你无罪。快些道来!”
  王班班这才告罪上前,附在官家耳边,细声细气道:“奴婢在理进宫请折时,曾见过七官人用的小印,正是这个纹饰。”
  官家愣了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呵呵,怪道熟呢!朕也道是见过呢!”
  官家自是不信金小猫会掺杂其中,意图不轨。他虽与金小猫是才认的亲戚,却有一双识人的宝眼,是以王班班将将开口提及把金小猫拘来细问时,官家哼了一声:“小猫无辜。你莫多话!他一个小孩子家,哪来的那许多势力!便是闻知阁此等机密又敛财之事,他也是不愿沾身的!他是朕甥儿,不会害朕!”
  王班班还要再说,官家摆摆手,负手在房内踱了几圈,方开口道:“王越,你来执笔。朕要给姜文忠下道暗旨。”
  王班班忙叫人备了文房,又把周遭闲杂人等赶了个干净,叫暗卫守着,这才跪下,取过一卷白绢,按着官家口述,一字一句誊在上头。
  官家把这暗旨过了龙目,取过自家一枚小闲章,印了印泥儿,端端正正盖在上头:“明日上朝,朕少不得要发作几个人!王越,你去对姜文忠说,朕把朕的家小性命尽付他手!朕,也觉得是该动动时候了!那起子人心思蠢蠢欲动,朕……哪敢教他们不乖些……”
  次日,果然早朝上众人都很吃了官家一顿排落,各自缄口不言。连带自家亲女收了上的庞太师,也不敢多说句闲话。
  朝上人声不闻。
  官家狠拍了一掌御案,喝道:“朕在自家还能遇刺!禁中守卫如同虚置!朕这是侥幸无事!”又狠瞪了武班里头一个出挑的,乃是先大将军陈西柳身边的副将,后又是庞太师的侄女婿,现任禁中总护卫的萧将军萧卓。
  这位萧卓将军生得分外雄壮,为人口拙,也不爱多话,此刻被官家一瞪,心里咯噔一下:“哎呀俺的那个娘!陛下”
  这是要砍人么?
  萧卓抬头偷偷去看官家,忽然打了个冷战。今日官家,却是好生阴沉!
  只听官家冷声道:“着褫去萧卓禁军首领之职,且家去思过。”
  萧卓低着头接了旨,拱手一礼,退回班中。
  官家扫视一眼众臣,忽然嘴角一翘:“说来说去,朕怎没见着姜文忠?”
  安北侯姜文忠却是在自家府里头,因着官家一道御旨,他算是再得不了清闲了!
  那秘旨上头写着:“着姜文忠,明日申时入宫随侍!”
  官家派了贴身的内侍王越王班班来此颁旨,可见官家亦是等不及了。姜文忠想起自家把卧房门打开时,见着的那个广袖高髻带着帷帽的妙人儿,就不由得不笑。王班班年过不惑,竟也能把个女娘扮得如此婀娜,也实在了不得。
  姜文忠与王越商量,对外道是这位女娘效仿昔日红拂夜奔,只可惜姜小侯爷不是李郎君,不愿收她,是以王娇娇不免愧退……
  王越为着掩人耳目,特特还在安北侯府大门外饮泣数刻,教打更巡夜的都不免为之惋惜:“娇娇你不知晓,安北侯府的姜小侯爷,可不是能攀的主儿。娇娇如此美貌多情,何必单恋小侯爷呢!”
  王越捏着嗓子道谢,沿路拐过几拐,循了旧路,折到一家深巷旧宅,在人家廊下脱了帷帽,束了发髻,换了大氅,再缓悠悠踱出门,算作是个外出访友归来的文士。
  说来王越虽是阉人,却是打小儿便入了王府,与官家也是打小儿相识相伴,两个说来,也曾扮作少年夫妻出街游玩,是以王越扮娇娇可谓驾轻就熟。
  姜文忠不知这些旧事,才被王越吓了好一跳。
  待王越一走,姜文忠便去书房寻姜文晟:“大哥,陛下叫我明日随侍!”
  姜文晟颔首:“如此,咱们也该着手把人调回来了。”
  “姜家亲兵两百,官家许招的新兵五百,连带赵将军拨来的一百暗兵,共计八百。”姜文忠翻开摊在摊在书案上的花名,忽然长叹一声,“这八百人将与大哥和我一道,非生即死了!”
  姜文晟淡淡一笑:“君王宽和善用,臣下当以死报之。阿玉,我既无用,日后姜府合府人事,便是都交与你了。”
  “我仅有一女,还望阿玉,善待之。”
  次日,官家在梅林设宴,宴请来东京觐见官家的夏国李世子李慎。
  东京城内,已是许久未有过这般热闹的氛围了!
  因为那位名为觐见实作质子的世子李慎,是个不输大宋儒生的美人,肤白高挑,黑发卷长如浪,碧眸婉转如溪。
  这样异域的尊贵之人,御马缓行于东京长街之上,竟是格外叫人心生爱慕。
  偏这位尊贵体面的美人不急着入宫陛见,而是悠然停在方方食门口,对着紧闭的大门狠敲了几敲:“开门啊!你有本事做生意,怎么没本事看病呐!”
  门支支扭扭开了半扇。
  开门的麻厨子一见来人,脸立刻就白了:“是你!”
  李世子把眼一竖:“叫你家东主出来!那日点的糖醋活鱼好不好,本世子但要个说法!”
  “难不成本世子就这么白病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回:大宋人人大不同

    这位西夏世子爷一开口,麻厨子心便沉入谷底了。
  自家七爷最恨做得饭菜不洁。若是叫客人吃出毛病来,他麻厨子便要在大厨间做旁人的下手,莫说切菜,连择菜都要亲干。
  因金小猫先头立过规矩,若厨上出事叫客人找上门来,大厨更要重罚,不许上灶,只许做些散事,更是叫厨间是伙计人见一句:“下次小心!不可大意!”
  这责罚要说也不算太重,唯有面子挂不住。先头将将开张时亦有几个厨子不能忍受,拿了几日工银子便走路的。麻厨子自诩面皮厚,可这厚面皮也挡不住金小猫一句轻飘飘的“不许上灶,做些散事”!想想便是城墙那般厚的,也叫路过之人一人一句给削得薄如纸面了!何况又是自家平日指使来去的平常伙计……
  麻厨子实在不愿叫人告在金小猫跟前。平日偶有客人吃了不适,麻厨子亦会与客人交涉,或是给了看诊的银子,或是重置一顿饭,总不教他寻到金小猫面前。
  如今,却是捂不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异域美人李慎李世子,带着身后觐见官家的一众外臣,连带看热闹的东京百姓,浩浩荡荡堵在方方食门口。
  麻厨子倏地缩回门里,砰得把门关上,捂着胸口念叨:“怎办才好!这客人好大架势来找,七爷定会恨死我了!”
  金小猫却是被堵在人群外头。今日他迟起,用罢朝食,又与敬哥儿两个在开合居里头手把手地写了几行大字,再与金山交代,若虞五宝来找,就说去方方食看了就回,叫他等着一道去西山小庭看雪。
  谁知一路挺顺,到了方方食这巷子口,却被阻到外头了。
  金小猫掀开车帘儿往外看看,只见前头两侧都是袖着手挨着肩的百姓,把脖子伸长看热闹。
  一个说:“听说这世子是个女的!可是西夏国送给官家的美人啊!”
  另个又说:“可不是,外国美人一来,庞妃娘娘就要失宠啦!”
  还有插嘴的:“你们说的都不对!这西夏美人看上方方食的金七郎啦,堵着门说开门啊开门啊!哭得要死要活……”
  众人一听,都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样啊!”
  六二驾车听个正着,噗嗤便笑了。金小猫放下车帘,皱着眉把车壁敲敲:“六二,转后门。”
  马车却是转不得了!后头也有哄过来的人,挤挤挨挨又是几层。
  敬哥儿也挤到车窗那,又把车帘掀开往外看看,兴奋地抱着金小猫手臂直摇:“叔叔,人!好多人!”
  金小猫顿时扶额。
  马车走不了,只得步行。金小猫把衣冠整好,抱着敬哥儿下了马车。
  围着的人有认识金小猫的,立刻大声招呼:“七官人,你莫进去了!小心西夏娘们逼婚……”
  金小猫闻言自家倒也笑了,打趣道:“多谢兄台!小猫向来不怕逼婚,且放下心来。”
  亦有瞧见敬哥儿的,不免好奇打听:“七官人,这小儿见你日日抱着,可是亲近呐!”
  金小猫最爱敬哥儿把自家叔父陈西柳挂在嘴上,见他眼睛晶亮地瞧着自家,不由莞尔:“这是陈将军的侄子,姜小侯爷叫小猫帮着带几日!”
  敬哥儿亦拍着手,在金小猫怀里抢着说:“敬哥儿也要做大将军!”
  好不容易挤进方方食,却被一圈西夏武士拦住去路。金小猫蹙眉道:“小猫为此处东主,不知尊家因何事寻来?”
  那武士一听,扯着破锣嗓子一句夏文。金小猫立刻便被人抢过敬哥儿,又把人给拿住,推推搡搡地到了前头。
  金小猫抬眼一看,果然方方食的前头,站着个面红耳赤的碧眼玉肤的西夏美男子。
  李慎一见金小猫,立刻把脸一板:“你就是这家东主?”
  金小猫点头:“正是!”
  李慎就把手一摊:“本世子吃了你家东西,病了。你得赔银子!”
  金小猫点头:“好说。烦请先把敬哥儿还给小猫。小儿怕吃吓。”
  李慎一摆手,从人把敬哥儿一个一个传过来。金小猫松快一下胳膊,复又把敬哥儿抱了。
  金小猫上前敲方方食大门:“老麻,小二子,开门来!”
  开门的却是小二子,一见金小猫立刻也把门关了。
  金小猫冲着李慎苦笑:“小猫也被关在外头了!”
  李慎把眼一瞪:“扯闲话作甚!快些叫门!”
  不待再叫,门自己又开了。小二子垂头低眼接过敬哥儿,口里嗫嚅道:“七爷,对不住,是小二子没看清人!”
  金小猫迈步进了方方食。回头淡笑看着李慎:“世子,请!”
  李慎哼了一声抬脚跟上:“本世子怕甚!你怎么赔?”
  诸如赔银子此类,若大掌柜雁八愗不在,那却是好说的紧。李慎又没有大开口,把金小猫喝得血干,是以两人做了半晌,把帐算细了。
  李慎吃了那糖醋活鱼,病了一日,吃了五两银子的药,诸事又因此耽搁了许多,又算三两,最重要的,却是因着这个,他未能订到撷花宅里头的玫瑰膏,赠与庞妃娘娘的礼物却是不诚的,这个连带算下,又是十两。
  金小猫看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西夏世子,只觉他斤斤计较的样子与雁八愗有七八分的相似,不觉唇角微扬,心道,这人倒是可爱,怕是雁八愗家的亲戚。回头问问,雁八愗可是有西夏亲戚……
  越想越乐,金小猫真笑出声了。
  李慎算得正起劲,恨不得把金小猫按于地下,把他浑身值钱的东西都搜来作赔。现下被金小猫一笑,自家算好的数目给笑掉一半。
  李慎怒道:“你笑什么!”
  金小猫和气至极:“无他,只想请世子爷再吃一顿糖醋活鱼。”
  李慎脸都白了!那等上吐下泄的滋味,他可不想再尝了!正要摇头,却见金小猫冲他在唇边竖起食指:“世子莫怕,小猫亲自下厨。”
  “你……你……莫害我!”李慎迟疑片刻,终是点头。他打量自家若再被方方食害病了,那就该下手要金小猫的命了!
  金小猫施施然道:“小猫不会害世子。若不嫌弃,世子可与小猫一道去厨间。”
  李慎果然跟去了厨间。
  厨间里头被擦得光亮,莫说瓶罐盘碗,就是灶台上,亦是干干净净只见原色,一丝儿灰都没有。
  金小猫换了衣服,弯腰从池子里头捞出一条活鲤鱼,刮鳞去腮破腹挖内脏取腥线,不过几下,鲤鱼便被料理得干干净净,那鲤鱼嘴犹自一张一合,连腮盖都是一起一伏的,倒和活着时一样。
  李慎看得呆住,伸手拿食指点了一下鲤鱼腮盖:“这么快?”
  金小猫边起油锅边道:“这道菜就要一个快字。”
  说快便快,金小猫几下把鲤鱼拿葱姜盐酱给略腌了腌,又取了面粉与芡,拿了个鸡子打散,活成糊糊,又往里头点了几滴熟油。
  再把腌好的鲤鱼挂上糊,趁着油锅火候正好,整条下去。只听滋滋啦啦的一片,先头的那条鲤鱼已然身披金甲了,金小猫把鱼搁在漏勺里头,另一只手拿着长勺,一勺一勺地往鲤鱼身上浇,连带肚腹里头都不放。
  待鲤鱼炸得金灿灿的又脆又香,金小猫顺手自池子里头又捞起一条泥鳅,往鱼肚子里一塞,泥鳅受热,立刻乱蹦,把个鲤鱼也带得跳起来,正与活时一般无二。
  李慎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鲤鱼直说不出话来。
  金小猫却已然把糖醋汁儿调好,浇在鲤鱼上头。
  糖用的是蜜糖,醋用的是白醋,里头加了红艳艳玫瑰汁儿,拿水芡收得透亮。
  是以这条糖醋活鱼闻起来清雅,看起来红润,尝起来……
  “你这女娘作甚!这鱼是本世子的!”李慎怒容满面。他只食了一筷就觉得盘鱼太少,这不知哪里闹出来的女娘竟然凭空出来把鱼劫走。
  且,最叫李慎恼火的,便是这女娘便吃边说:“方方食这几日不开张,老娘就睡了几天!可算有吃的了!”
  李慎瞠目结舌得看着眼前这人狼吞虎咽,一些也不与这人俊容相配,忽然浑身一抖:难不成,大宋境内,人人都与外相不同?厨子做不好饭食,东主却精通易牙之术。男子温和谦恭,女子却粗鲁不羁!若晚间见着大宋皇帝,难不成不与平日所闻,竟是个刻薄小度之人……
  李慎摇头,抬眼望望方方食窗外。六出乘风而至,越来越急。
  似乎就要把东京的一切全部掩藏起来。
  这大宋,在李慎看来,是未知而危险的。
  “食了你的鱼,就该与你银子。老娘我从不占人便宜!”
  一锭银子落在桌上。李慎皱眉看看银子,抬眼去看那丢了银子的女娘。
  只见这人俯身抱起敬哥儿,高高飞了几下,逗得小儿哈哈直笑。那侧颜温暖,明媚,如同冬夜烛火,叫人心生羡慕。
  “这个女娘……却也有意思……”
  金小猫收拾停当,刚要出门,就被陈娇娘一把拉住:“小猫哥哥,我把客人的鱼吃了。”
  金小猫点头:“无妨,你叫麻厨子把我与敬哥儿制的点心取来,送与那位世子爷……他原本不是要吃的。银子备好了,也叫麻厨子送去。不可多话,不可辩解,送了就回厨间择菜。方方食明日便开张。”
  “阿娇妹子,你与敬哥儿好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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