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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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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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烩长生,与后世的烩面差不太多,只不过那面条不是长的而是圆的。皆是用手搓成细条,一根要搓得极长。有些善做此面的胡姬,恰能一碗一根,中间再无断开。
  只这面讲究些,要加入盐油,略放些碱,还要多饧些时辰。
  是以当面饧好,已然月挂中天了。
  金小猫叫虞五宝端过一个面盆,下头铺了芡粉,自家取了一团面团,虔虔诚程地搓起面来。
  虞五宝坐在一旁桃眸深邃,神情郑重,只觉此时此刻,再无第二个想法:只愿岁月静好,平安康健,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金小猫到底搓出长长一根,由头至末都一般粗细。末了,金小猫长吁一口气,抬头笑笑,对着虞五宝轻声祝祷:“五宝,祝君长生意,岁岁如今朝!”
  这烩长生做法简单,把面小心煮好过凉,炒锅里头入底油,葱姜蒜爆香,把羊肉滑炒捞出,再在锅里加入少许清油,把辣椒炸出香气,木耳翻炒几下,入高汤,加入粉条豆皮丝,加盐调味,待高汤煮开稍收一些,再把面条入锅烩一烩,点上香油与醋盛于碗中,最后把先头滑炒好的羊肉一字排开码好端上。
  深夜寒重,这碗寿面实在合意。虞五宝一口咬下,只觉口中汤口香辣微酸,面条爽滑劲道,羊肉却是鲜嫩多汁,吃得整个人都十分舒坦。
  虞五宝忽然噗嗤笑出声来,夹着面就往金小猫口中一送:“小猫儿,你也吃一口!一人长生算甚,我两个都要好才是!”
  金小猫登时也笑了:“作怪!虞五宝,喝酒吧!”
  樱桃甜酒,色美如花。
  此一夜醉过,哪管明朝又如何……
  “小猫儿,吃罢面,我们上房顶等日出如何?”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回:业界良心胡昆仑

    二月初,安北侯姜文忠得了官家敕令,秘密带着五百新兵去北邙操练,又特特押了虞五宝跟去。虞叔竹虞季菊兄弟两个早瞧不过自家兄弟惫懒,两个连轴念,催着虞五宝快些为国效力。是以即便虞五宝满心不乐意,到底也脱身不得,成了姜小侯军医帐里的新医一枚。
  不提这厢,只说出了新年之后,东京城内诸多商肆开张大吉,莫说货如流水,便是那来来往往的客人也多了几成。尤其各家食肆客舍,收入更是高了许多。
  这年后新机频频,总是不能错过的。
  方方食亦如是。
  大掌柜雁八愗晚晚数银子数到手软,小二子天天迎客迎得哑嗓,就连肥硕无比的麻厨子,也忘记每日归家一条肉的福利,手腕颠勺都颠得生疼。
  唯一略略闲适的,便是这方方食的东主金小猫了,悠哉悠哉抱着豆子在后院里头歇息。若非忽略一旁嘟嘟囔囔问个不停的乖哥儿靖哥儿,倒是好一幅无为闲憩图。
  虞五宝临行之时,金小猫并未亲送,如今没了这条鱼的折腾,方方食里头静了许多。连靖哥儿都一会儿一摇金小猫胳膊只嚷:“娘亲~去哪儿啦?不要靖哥儿了吗?”
  小儿敏感聪慧,虽有些畏惧虞五宝玉面罩霜,却不知为何总管虞五宝叫做娘亲。金小猫见虞五宝每每听到都伸手欲打,自家只得按下好笑纠正过许多回,该把虞五宝叫做哥哥。
  这靖哥儿迫于威压,当面不说,背了人总是娘亲娘亲叫个不停。
  金小猫无奈,只说随他去了,虞五宝不知,也就算了。
  今日又见靖哥儿问,金小猫把手一招叫靖哥儿过来,搂在怀里,冲靖哥儿眨眨眼,笑眯眯道:“不是告与靖哥儿知道了么?你家虞哥哥,可是去给靖哥儿买吃食了呀!”
  自靖哥儿跟着金小猫这些日子,话儿越发说得流畅起来,委委屈屈嘟嘴道:“娘亲还未回来,就要把靖哥儿饿死了!”
  金小猫哈哈大笑,摸着靖哥儿鼓鼓软软的小肚皮,打趣他:“那先头的茯苓糕,还有香蛋羹又是哪只小猫吃了?”
  靖哥儿眨巴眨巴眼,不依不饶直往金小猫怀里钻。金小猫乐不可支,只觉自家若是真有这等可爱的小儿,也会恨不得每日捉弄捉弄,添了许多生活趣味。
  金小猫伸手就往靖哥儿腰间软肉里头呵痒,靖哥儿被逗得哇哇直叫,一张玉雪小脸笑得通红,连黑葡萄大眼都起了雨雾。
  外人若见,定然羡慕得紧——这对儿假父子亲密无比,比那世家的真父子看起来还要像样些。
  两个一个笑得天真可爱,一个笑得得趣快活,竟都未发觉院墙上头站了一人,亦是唇角微扬看着此情此景。
  这人握拳清咳了几声,金小猫靖哥儿两个闻声往上看。
  靖哥儿立时把胳膊张开,蹦跳着往外冲。
  靖哥儿一叠声叫道:“叔父!叔父!”
  金小猫慢慢松了靖哥儿,叫他站好莫急。才仔细打量这位闻名已久的叔父。
  这人面容冷峻,一双鹰眸黑若沉渊,身形极为瘦削,却不失坚韧。只见这人翻身跃下,在靖哥儿身前单膝跪地,伸手抱住靖哥儿小小身躯,声音似刚似柔:“胡昆仑回来看我们哥儿了!”
  靖哥儿一听,眼泪登时落下,小手死命打上胡昆仑的侧脸:“叫你不要靖哥儿!”
  胡昆仑一怔,旋即收了若有若无的怜惜,冷声道:“靖哥儿勿作此态!”
  靖哥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硬唬了一跳,不觉望向金小猫,双眼红红,嘴儿扁扁,就要转身扑过来。
  那胡昆仑却是把靖哥儿衣领一拎一转,把个哭包包的靖哥儿抱在怀里,冲金小猫一点头,纵身又跃上房脊。
  金小猫不意这人来去如此潇洒,当面又是如此咨意,心底多少也有些不快。
  “这位……壮士且留步!”
  胡昆仑转脸过来,以目光示意金小猫开口。
  金小猫微微一笑,按着轮椅扶手慢慢站起,杏眼里跃动几分无伤大雅的恶意:“尊家把七爷我这里当做客栈,还捎带看小儿,居然连个谢字都不说,实在是……太过随意了吧?”
  胡昆仑嘴角一抽,又跃下房脊,在院里把靖哥儿放下,自家拱手躬身:“胡某多谢金七官人援手。”
  金小猫见这胡昆仑干脆道谢,心头那份不快也就散了,只当这人不拘小节,便挥挥手,淡然一笑:“罢了!罢了!你若是不甘不愿,七爷也听得难受!”
  孰料那胡昆仑听了此话,倒叫起真来,复又躬身一揖:“胡某并非不甘不愿,实在是……金七官人当不得靖哥儿谢意!”
  金小猫被这胡昆仑的话又挑出火了,若非亲见这位胡昆仑,金小猫还未想得太多。只不过金小猫素来厌恶为人刻板不变通,把个条条框框看得死紧之人,也不愿就此把话题挑明。
  “胡壮士,你说得极对。我金小猫一介商户,自然比不得金枝玉叶,更当不得你家主子的谢。”金小猫慢慢把脸上笑意收了,“自此,还望胡壮士与我金小猫划清界限,莫要随意吧把你家主子塞到我方方食来。”
  胡昆仑哪能听不出话音,立刻脸色一沉,自腰间拔出匕首,架在金小猫项上喝问:“金七郎君闲事管多,莫要管得丢了性命!”
  “胡壮士忠心护主定会上达天听!”金小猫缓缓用手指拨开匕首,杏眸波光流转:“金小猫很是乐见……”
  一旁的靖哥儿见这两人一动不动,相视而立,不免着急,连忙跑过来往后扯胡昆仑的衣襟。小儿虽说力小,到底也出其不意,锋刃无眼,在金小猫喉结之处划了浅浅一道血痕。胡昆仑不意自家果真伤了金小猫,连忙把匕首收回插到腰间,又低头把靖哥儿抱起,头也不回地跃上房脊走了……
  金小猫伸手在脖颈上摸了一摸,倒摸出一抹殷红的血迹。微微刺痛之下,金小猫只是苦笑一声,坐回轮椅:“到底还不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位胡班班,怕就是官家那位外头哥儿的宫侍吧!虽说忠心,到底也还心软了些……”
  “你这只小猫,还是那等捉狭!如今吃了苦头,可知祸从口出是真道理!”一把清冷嗓音自背后响起,接着金小猫便觉肩上一沉,侧脸一看,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骨质扳指,上头凹刻着一个篆体的白字。
  “白五爷一来,就看了小猫的狼狈了……”金小猫唇角微扬。白五爷白泽琰,不与四位兄长行侠仗义,来东京又要作甚?
  白泽琰按着金小猫的肩头转过身来,一张素日冷峻淡漠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意。
  “想与……知己喝酒而已!”
  金小猫大笑,把又跳到腿上翻肚皮的豆子塞给白泽琰:“劳烦白五爷先抱一回,小猫取酒来。小猫也是许久未饮了!”
  白泽琰看看摧动轮椅往厨间去的金小猫,又看看怀里拧身挣扎的豆子,嘴角一翘:“果然,这只猫比那只猫儿要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打酱油的又来了!





☆、第四十六回:一曲新词酒一杯

    若说方方食不外传的秘酒,除了金小猫按着《刘伶经》酿的醉春风,还有就是最烈的梨花白。
  这梨花白酒乃是用的唐方,相传是太白真人云游在外时,遇见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客,也是虬髯碧睛,与那话本里头三国的吴主生得相似,也姓个孙。
  太白真人嗜酒如命,见这位孙侠客仪容奇伟,又拎着一坛子美酒痛饮,心下也馋不过,就去讨酒吃。
  孙侠客也不小气,便把这酒坛子交与太白真人,道:“素闻太白真人谪仙下凡,文采出众,某甚爱这些个文词,酒送与你了,只讨一首诗罢!”
  太白真人大笑,将合坛好酒一饮而尽,抽出孙侠客的宝剑,就往路边巨槐上削出一块来。太白真人道:“此酒甚好!当以天生地养的灵物为纸墨!”又把剑舞了一舞,朗声一笑,“此剑通灵,当以为笔!”说罢,刷刷刷刷就在那巨槐上头刻下一首诗来。那剑痕淋漓,真真豪气干云。
  孙侠客见太白真人如此咨意,自家也又拎了一坛,把酒封拍开,将满坛好酒往上只一泼。酒香浓郁之中,那剑痕处居然生出朵朵梨花,雪白娇嫩,娉婷可爱。
  孙侠客与太白真人两个携手去后,有好奇之人便摘了这梨花簪在发间,却不觉沉睡数十日,及至醒来,头疼一如饮醉。
  恰一家酒肆掌柜听此传闻,直觉这梨花奇异,便偷偷于酿酒之时把梨花摘下搁在酒粮之内。不意这酒愈发醇浓,令人闻香即醉。莫说直接饮了,就连兑了多少水的,也不觉减了一丝儿酒味。
  是以这酒肆掌柜得了妙处,便思量把这梨花酿的酒传家,好做一个百年不倒的独家买卖,就叫了自家娘子秘密记载。后来又找了学馆里的先生,把它唤个梨花白的雅名儿掺水卖与酒客。唯独自家年节时才用到原浆饮用,只需小小一盏,便偷却一月时光。
  院内摆了酒席,不过三样小菜一坛酒。小菜是辣鱼干儿,水煮花生,连带金小猫才腌好的五香鸡丝儿。酒,取的正是这梨花白。
  只是此梨花白虽非那唐方里的传奇,却也比素常的酒烈些。
  金小猫刚把酒封上的锦带解开,那清幽冷冽的酒香便勃然而出。
  白泽琰抚掌大赞:“好香!好酒!”
  金小猫把了酒坛子,含笑道:“能得白五爷的赞,此酒也不虚此生了!”
  只见金小猫又取过一壶清水,在两个酒盏里头都倾了小半盏,才把酒倒入。金小猫请道:“白五爷应知,欲饮梨花白,当取清泉水。梨花白最为烈性,饮时需掺了清水。然小猫此处无有泉水,只能用井水替了。”
  白泽琰一挑眉,把自家酒盏里的酒泼了,自己取过酒坛给斟了个满的,一敬一饮:“白五爷素来不惧烈酒。梨花白也罢,烧刀子也罢,只愿得个痛快!”
  金小猫微笑颌首:“果然是这样,常听展大人说与白五爷惺惺相惜,除却武功,饮酒也是一般无二的,都爱痛快。”
  白泽琰一盏罢了,只觉这梨花白果然名不虚传,果然是个入口醇厚,回味绵长的。那酒的后味里头丝丝清甜,如同嚼了梨花蕊在口,再说不出有什么比这更叫人喜欢了。
  金小猫见白泽琰连饮三杯原浆,神采更加飞扬,生怕他就此醉了,便招呼六二过去把客房备好。
  白泽琰摆摆手:“金小猫不需如此,白五不过饮几杯罢了,醉不了的。”
  金小猫摇头,两个就着小菜边吃边说。
  白泽琰最爱便是辣鱼干儿就酒。金小猫却是爱的清淡。两个虽说口味不同,却也因着吃上聊出兴致。
  白泽琰夹了一颗水煮花生,慢悠悠搁在口中嚼嚼,唇角一抿:“展猫儿最爱这个,白五尝了也不觉比辣鱼干儿要好。”
  金小猫淡淡一笑:“各有所爱罢了。是以朋友,不见其异,只为求同。一事一物相契,就算难得。”
  白泽琰亦把酒盏一举:“善!再饮!金小猫,请!”
  金小猫亦把酒盏举起,两个轻轻一碰。金小猫道:“白五爷请!”
  白泽琰一饮而尽。忽然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把自家宝剑抽出,在庭院里边歌边舞:“世少解忧者,唯有知心人,酒醉成一梦,醒时已黄昏。”
  金小猫端坐静听,只觉庭院之内游龙蹁跹,剑影闪烁,衬着清冷歌声,实叫人沉醉其中。
  忘时已久,白泽琰收了招式,重又入席,自家又斟过一盏,浅浅笑道:“金小猫,你可知,这知心两字做何解?又为何,人多赞那展猫儿宽和,说我白五狭隘?”
  “实则我白五不过,是个惫懒之人,只求随心随意,哪里看得见这世间樊篱!”
  金小猫轻叹道:“小猫虽不比白五爷这般能耐,也看得出一样,人所见者,未必属实。在小猫看来,白五爷更是个别样的英雄好汉!这却又与他人何干!”
  “善!大善!”白泽琰哈哈大笑,一双水眸更似敛尽天上星华,“看来小猫也是个清醒立世的!来,小猫儿,不醉不休!”
  金小猫亦微微一笑,举杯虽不敢大饮,只能照着惯例轻抿一口,却也觉得与鼎鼎大名的英雄好汉同桌共饮,也是世间难得痛快之事!金小猫道:“无醉不回!”
  金小猫眼见白泽琰将一坛梨花白都入了口,眼神却仍是清亮得紧,不由越发佩服起这锦毛鼠酒功来,想想自家不过一盏而已,就已然眼前微觉恍惚,口舌都显迟钝些了。又想到梨花白后劲最大,只怕白泽琰今日定有一醉了!
  白泽琰把酒坛子在桌上一扣,拍着酒坛子唱起李太白的《将进酒》,金小猫随着拍子轻叩桌面,两人倒是乐在其中。
  白泽琰一曲歌罢,忽然大笑:“小猫儿,说来巧得很,此生白五最快活之地,除却陷空岛,便是在东京。一是生养之处,一是结友之所。尤其东京,白五倒与两只好猫儿相遇,着实幸甚!”
  又眯着眼睛把手指了指开封府方向,压低声音道,“白五素来不服那只展猫儿,如今倒也佩服,这泱泱浊世,他倒还是十分干净!”
  “小猫儿可知,世上纯真之人太少!哪个可一心一意对你,哪个……才值得看在眼底入了心底……”
  说罢,白泽琰身形一软,竟趴在桌案上不省人事了。
  金小猫心知这必是梨花白后劲发作,才叫白泽琰立会周公了,叫来六二,把席面收拾干净,掺了白五入了房间,自家摧动轮椅顺便到了方方食饭堂。
  “七爷……七爷!”一见金小猫,小二子慌张来报,“大管家方才教与七爷说一声,先头走失的老太爷老太太找回来了,不过身上都带着伤呢!”
  金小猫只觉出人意表,这二人竟又被找回来了?轻按了一下太阳穴,金小猫温声道:“大哥怎么说?”
  “不知呢,大管家只说叫七爷赶紧回去!”小二子急道,“现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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