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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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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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水贩儿年纪尚小,身手却麻利,几下把水打了,面上陪带着笑,连连拱手:“哪能再冷了,咱这可不是把炉子都架上了!六二哥哥,这水若是还冷,我便把炉子也一道与你!”
  这六二小厮嘿嘿一笑,把两文钱付了,自家提起木桶就要转去,忽地想起一事,又叫住水贩:“明儿我们七爷要带我去上工了,可要早些来。”
  水贩连声应了:“六二哥哥放心,且是耽误不了工夫的!”
  六二提着木桶,穿过几处回廊,到了一处小院儿,院门边墙上挂着一个木牌,用个隶书写着三个字:开合居。这开合居小巧简单,不过一套三间的小房,两株盛开的梅树,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六二把木桶搁在石桌上喘口气,把声音提起:“七爷,可起了?”
  屋门嘎然而开,里头传出一把清雅的嗓音:“六二,进来吧。”
  六二提水进屋,一眼就看见个白衣少年正在梳发,连忙上前接过梳子,帮他通了通在头顶挽成髻。
  少年正是方方食的东主金小猫。
  金小猫叫六二把水倒在洗面盆里,自家把先前备好的面巾浸湿后净面洗手。待一切事毕,见六二冷得直搓手,便招手叫他近身过来,笑道:“今日这水还热些。六二,你常做粗活,不妨也来泡泡手,天冷仔细皴了。”
  六二笑呵呵凑着水把手泡了,嘴里哈地舒了一口气,连连把个马屁拍得山响:“七爷对六二真好,七爷对六二最好,七爷对六二顶顶好……”
  “得了得了!这等乖话,七爷可不听。”金小猫忍俊不禁,顺手在六二脑袋上屈指一击,“快些好了,今日虞五宝要来赏梅看雪,少不得又要被他刮去些点心。我得再现做些。”
  六二听罢,把嘴一噘,哼道:“七爷也是太和气,虞小官人总是来了吃吃了拿的,他自家不会做么!”
  “哪个说五爷的坏话?”
  这话音刚起,六二就吓得一缩脖子,抬眼一看,打门外进来了一个穿火狐毛斗篷的少年,生得面如桃花,一双美眸更是含情带意,教人一见难忘。
  六二想着既躲不过,倒不如大方些,连忙迎上去把躬身笑道:“虞小官人安好!我们七爷等着呢!”
  这虞官人虞五宝,自打跟着金小猫进京,原想着跟金小猫一道吃住,好让自家随时都能吃到美食佳馔,也不枉应许了金小猫做个试食的首客。谁料自家老父看不得自家逍遥,派着三哥虞叔竹与四哥虞季菊,在也东京开了一家药房,压着他在此一道坐堂行医,不许他再去随意祸害旁人。
  虞五宝哪里愿做这个,可惜势无人强,自家三哥四哥都有功夫,每每捉得虞五宝回来,就叫他感慨圈在药房才是真真无聊至极。
  恰这几日下雪,天寒地冻,御街上的冰都铲不及,人也走动的少,自然瞧病的更少,虞五宝这才觑了个空跑出来,一路直奔金宅开合居。
  虞五宝唇角扬起老高,抬手也在六二头上崩了一下:“安好安好,小六二,五爷看着你长高了些,怎地还把话掖着说?去去去,叫大管家教你应对,免得在方方食里得罪人!”
  六二答应,捂着脑袋退出门。
  虞五宝这才上前,舔着脸直笑:“小猫儿,五爷可是没吃早食就赶来,是否真心可嘉啊?”
  金小猫笑着摇头:“虞五宝最有真心,果然是每掐着饭点儿才来,教我都不好不多做些。”
  虞五宝被金小猫打趣,自家高兴地蛇随棍上:“小猫儿,五爷我难得来,今日却是能呆足整日,这三食,可要你来做呢!外头的那些,吃得五爷更想我家小猫儿了!”
  金小猫闻言直笑:“人家是睹物思人,你却是睹食思人。只这一个思却是两样心情。虞五宝,你是后个吧?”
  虞五宝笑而不答,伸手拉过金小猫,用手在额上试试温度 ,见也无有发烧,不免更高兴了些:“那相国寺后头有个小梅林,专一开的白花,最是清美不过的,不如咱们吃过早食去看?”又转了个圈圈,把自家身上穿的火狐毛的斗篷给金小猫看,“三哥把这斗篷刚做得,我就穿来叫你看,最趁着白雪白梅,才是好看!”
  金小猫点头:“果然好看,我却有个狼皮的,比这个暖和,穿着就如袖里藏着暖炉一般。我换了这个,咱们一道用饭。”
  今日这早食却是羊肉汤。
  金小猫昨晚叫人在大厨间外头起了地火,用了好些粗柴,炖了一锅牛乳白的羊骨头汤,今晨正好喝。羊肉却是金小猫拿回小厨间用细砂锅炖的,里头搁了当归枸杞,滋补得很。
  现下这般天冷,羊肉却能起热,叫五脏六腑都是暖洋洋。
  虞五宝连喝了两碗,把满碗的羊肉吃得干干净净,热得脸上鼻尖都是汗。
  金小猫也把脸儿吃得微红,虞五宝过来把手一摸:“这可真是暖和,出去也不怕这冷气侵入经脉了。”
  吃罢,两个各自把斗篷穿好,叫六二背着琴,虞五宝照例拎着食盒酒坛,金小猫抱着香器,三个一道登车往相国寺后头赏梅去也。
  因着天气酷寒,旁的赏梅人也无有一个,偌大的梅林极为静谧。这梅枝被雪压到极致,便是啪的一声断落。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一路行来,竟见到不少露出雪面的残枝,上头一个个玉白的骨朵都还没盛放。
  虞五宝捡起一支,搁在鼻下一闻,只觉一股清冷幽香沁入肺腑。再去闻那梅枝上沾的雪也有隐约的梅香。
  “好香!”虞五宝大赞,把梅枝递到金小猫手边,“小猫儿也来闻一闻。”
  金小猫把梅枝接过,顺手簪在发髻上,唇角含笑:“自然香。这梅上之雪烹茶,却是最清雅不过了。”
  “然也!”虞五宝拉长声音笑道,“只是今日我们没带茶,午食吃些酒菜便好。”
  金小猫叫六二把琴抱过来,捡了个梅花开得盛的把琴几支开,又把琴放好。金小猫用梅花上头的雪搓搓净手,把香燃了。素手轻抬,随意把弦拨弄两下。
  琴声轻扬,似水淙淙。
  “我新得了个曲子,抚与你听。”
  风过梅林,恰送出暗香如许。香蕴回字,正得来雅意诸多。琴动情思,更是尽显这白梅一派的傲骨峥嵘。
  虞五宝倚着一株弯梅,一手执坛,一手枕于脑后,双目半阖,薄唇微弯。
  “小猫儿,这是甚曲目?”
  “此曲名为《清友》,倒是正合此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到汴京啦!方方食又要上美食啦!





☆、第二十七回:梅林捡个小豆丁

    一曲既了,虞五宝只觉得,这世上再无更好之事了!美酒有的吃,美景有的看,美曲有的听,再有个喜欢之人一道说话,端的是神仙也求的日子!
  虞五宝把空酒坛子一丢,走过来把金小猫的肩一搂,笑道:“五爷我不知小猫儿竟能有一手好琴艺,怎的平日不弹呢?”
  金小猫皱眉把虞五宝的毛手拨开,叹了口气:“先前跟大哥请的先生学的,不过一二皮毛,哪能称得上好,就不必在方家面前现眼了!我那先生的琴艺才是好呢,可惜后来却执意走了!”
  虞五宝顺手也拨了一根琴弦,听余音袅袅:“可惜五爷我只会听听,不然小猫儿咱们两个倒可以同奏了!”
  金小猫一笑,就叫六二收拾东西把马车赶过来,自家却准备趁此再往梅林深处看看,行那寻奇探幽之事,也须有个清雅温柔的心情。
  虞五宝跟着金小猫一道走,两个却只踩了一人脚印——虞五宝在后,把前头金小猫的脚印叠踩进去,那脚印登时大了一圈。
  到底是梅雪之地,越往深处冷意愈盛,金小猫只觉得自家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虞五宝见金小猫一径把手往袖管里缩,便赶起两步,伸手把金小猫的双手都拉过来捂着。
  金小猫微赧,把手往外挣了两下,虞五宝捂得紧,自家也挣不动,不免有些气恼:“虞五宝,松开。”
  虞五宝嘿嘿一笑,拉着金小猫手故意晃晃,又握得更紧些:“小猫儿爪子这般凉,不暖回来,叫五宝哥哥我好生心疼!”
  这话却是又贴心又轻浮,真叫金小猫一时说不出话了,心道这么个不省心的主儿说出来的话,竟不是个兄弟之间的,倒似把自家当个小媳妇调戏!
  金小猫越想心里越堵气,抬眼看虞五宝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转,正正映着自家一个,心知他也为着自家好,不觉又把这气散了太半。只是到底不甘心,想着日后定也捉弄这条鱼一回。
  两人静静对站了片刻,金小猫只觉自家双手被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捂热,浑身更是犹如置身春日,心下微动:“虞五宝,你使内力么?”
  虞五宝面上带出十分的得意,唇角一翘:“内力不作取暖用,还能作甚?五爷我多得是呢!”
  虞五宝尾巴翘上天,金小猫却是笑得肚疼:“虞五宝,我竟不知你家内力能当柴烧!下次来,必然使你来添灶……”
  六二把车赶过来,抬头看看天色,云色乌沉,风却越发大了,细碎的雪粒落越来越急,不多时,那雪粒就连作雪片,个个鹅毛一般,不由着急起来:“七爷,回吧,路上不好可走呢!”
  金小猫点头,叫六二照来路赶车家去,拉着虞五宝进了车厢。
  这马车却是金大郎专意与金小猫制的。虞五宝也坐过许多回,只这一次,却很吃了一惊。这金小猫座下的毛毯子里裹了一个活物,不时还动上一动。
  虞五宝金小猫两个眼光一对,虞五宝上前一把就把毛毯子掀开去看。
  不意里面竟滚出一个不大点的小儿来!
  这小儿睡得懵懂,此刻被惊醒,一双大眼迷迷茫茫张开,先是一眼看见虞五宝,见他貌美,嘴角就是一咧,不假思索吐出二字:“娘亲~”
  虞五宝脸都黑了,眼刀恨不得把这不请自来的坏小子斩杀,哪有随便认个大男人作娘亲的!
  小儿被吓得不轻,屁股一下一下往后挪,正正碰上金小猫的腿。小儿仰脸去看,见是个清清秀秀的男子,杏眸里头满是笑意。小儿觉得亲近,张开手臂要抱,嘴里还软软糯糯唤人:“爹爹抱……”
  金小猫惯爱小孩子,故也不计较这小儿童言稚语认错人,只把这小儿抱在怀里细看。
  这小儿生得着实玉雪可爱,那小脸儿圆鼓鼓,就引人想上手捏一捏,黑葡萄大眼水汪汪,睫毛更如两把小扇儿,毛茸茸的,小鼻子小口,跟观音大士座前的金童一般。
  这小儿也穿着精细,脖里还挂着长命锁。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哥儿。
  只是也太怪,这等人迹罕至的梅林,如何会丢下这么一个小儿自个儿?这小儿又偏偏在自家车上!
  金小猫有心问个明白,把这小儿抱起,拿了一块儿千层酥逗他说话:“宝儿乖乖,你叫个甚名儿啊?告诉我,才与你吃糕糕啊!”
  那小儿伸手去够,金小猫偏不给,只叫他说了再吃。
  虞五宝听得无趣,一把抢过千层酥塞进自家嘴里,嚼嚼咽了。见小儿两眼直盯盯看着自家,嘴一扁一扁,立时就大哭起来。
  虞五宝自捅了蜂窝,只得捂着耳朵躲开。金小猫狠瞪了虞五宝一眼,转脸就去哄小儿了。
  外头六二也吓了一跳:“七爷,怎的听见娃儿哭?”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齐齐出声:“捡的!”
  到底金小猫耐心,这小儿话说不全,丝丝缕缕只得知这小儿叫个靖哥儿,是跟叔父来梅林赏景的,不知怎地就给丢了。若非这小儿见着马车,以为是自家的爬上来,这等天气,哪能有小命在!
  那小儿似十分喜欢金小猫,在金小猫怀里一蹭一蹭,神情动作都颇似两只豆子。
  虞五宝看得心痒,只想把个肉团子在手里揉揉。虞五宝自幼便行末,兼兄长们只有二哥有孩子,可惜又住的远,哪有小娃儿可以随时拿来玩儿。
  虞五宝刚一伸手,那小儿就往后一缩,小手揪着金小猫衣襟:“娘亲……靖哥儿怕怕!”
  虞五宝捂脸向腰后的靠背上一躺,长长吐气:“五爷我可不是你什么娘亲!”
  虞五宝不理,金小猫只得把小儿揽在怀里哄他睡:“乖乖儿,快睡……”
  靖哥儿小小个人儿本就爱睡,此刻被金小猫一哄一晃,倒又去会周公了!
  三人一睡两无语,这车厢里落针可闻。
  虞五宝忽道:“这小儿怕是有人找呢!不如回去问问包大人,有无有走失小官人的人家。”
  金小猫乐意至极,把唇一弯:“善!正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小娃娃很可爱吧~虞五宝居然被叫娘亲!





☆、第二十八回:这个豆丁好折腾

    金小猫虞五宝两个在方方食下了车,吩咐六二把马车停到后院再过来。
  金小猫举步进了方方食,这虞五宝腋下夹着踢打哭闹的小靖哥儿,后脚也跟着进了门。
  此时还未到饭点儿,店里人也不多,只几个过路客点些汤面在用。
  大掌柜雁八愗照例在柜台后面头也不抬地数银子,跑堂的小二子也得了闲儿,正想揣着手靠墙去打个小盹。
  只这厚棉帘一动,带进一股子煞风,直凌凌冲着小二子扑来。小二子最机灵,连忙把笑容挂着,着急慌忙地就要给来人请安:“客官安好!不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虞五宝噗嗤一声就笑了:“小二子莫慌,是你家七爷跟五爷!”
  小二子嘿嘿一笑,重又跟二人躬身见礼:“虞小官人,七爷,怎地这时候来了?”又见虞五宝夹着个孩子,十分惊讶,“这小儿又是谁家的?”
  虞五宝把靖哥儿放了,看着自家如玉的手背上皆是牙印抓痕,没好气道:“捡的!”
  小二子闻言去看金小猫,金小猫微微颌首,淡声道:“今日去相国寺梅林那处捡的,并不知是哪家的哥儿。”
  雁八愗也自柜台后头伸长脖子看,见是个衣饰精美小儿,不由叹了口气:“这么好看的哥儿丢了,不知他家大人要花多少银子来找呢!七爷,你捡得真好!”
  虞五宝自鼻孔哼了一声,直撇嘴:“小猫儿自然捡得好,五爷我就捡了一手的伤!”
  金小猫被虞五宝逗笑,低头去看靖哥儿,见哭喊得脸红彤彤的,一双大眼水汪汪恶狠狠地瞪着虞五宝,连睫毛都挂着泪珠儿,小嘴抿得死紧,不免心头一软,蹲身拉过靖哥儿小手,细声细气安慰:“靖哥儿好孩子,莫为那个坏人生气啊。”
  靖哥儿一头扎进金小猫怀里,抽抽噎噎道:“要打他!”
  金小猫摸着靖哥儿小脑袋哄他:“打,打,打……莫哭了……”
  靖哥儿嗯嗯两声,抬头就在金小猫下巴上亲了一口:“爹爹,你别再不要我……”
  只这一句“爹爹”,除了虞五宝,雁八愗小二子两个都惊得嘴也合不拢了。
  雁八愗瞪着眼珠子手里银子也忘了放下,张口就结结巴巴:“爹……爹爹?”
  小二子似看神一般望着金小猫,手中帕子都掉了:“真是七爷……生的?”
  金小猫清咳一声,一边起身把靖哥儿抱着上楼,一边笑道:“七爷没这本事。大掌柜,等六二过来,叫他吃了午食去开封府一趟,就说方方食这里收留个小儿。”
  又叫小二子去打热水,再跟麻厨子说,做些软烂的、易食易克化的东西送上来。
  虞五宝见金小猫顾着靖哥儿,把话一句一句叮嘱得十分仔细,心下不免泛酸起来。想想自家跟金小猫结识几近一年,何曾被人这般惦记,诸事都替他打点妥妥贴贴?哼哼!小猫儿,想不到我虞五宝与你生死都共过几回,竟比不上个初来乍到的小儿!
  虞五宝心里不爽快,把个闷气在胸口翻了几翻。想想自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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